轿车已经只剩下框架了,就连车内饰也都不复存在,只剩下金属质地的框架。车底下则一片汪洋,是刚才消防队喷出的水在车内蓄积,然后从被烧破的车底流下。车窗玻璃都受热爆裂,散落在车内和车外。车内一片焦黑,几乎分辨不出尸体在哪里。车漆都受热融化了,看不出它原来是一辆蓝色的轿车。

我戴好手套,拉了一下车门。因为铰链已经受热变形,所以随着我的用力,车门发出了“咯吱”一声难听的声音,被拉开了。

“车门没锁。”我说。

“这款奔驰是点火自动落锁,熄火自动开锁的。”韩亮在一旁捂着鼻子说。

不是看见韩亮的动作我还没有注意,空气中果真充斥了炭末和粉尘。

“都烧成这样了,你还能看出是哪一款奔驰?!”大宝很诧异。

“意思就是说,车辆是处于熄火状态?”我探头看了看车的挡位。可是几乎已经焚毁,看不清所在的挡位。

“当然是熄火状态。”韩亮指了指刹车板旁边的一个小踏板。这款奔驰是脚踩式的手刹,踏板是被踩下去的,说明车辆处于拉起手刹的状态。

“熄火再正常不过了。”大宝说,“车子停在这里等老公,总不能打着火吧?多浪费油啊。而且这天气不冷不热的,没必要开空调。”

“所以,任何人拉开车门都能上车。”我考虑的问题和大宝不一样。

“这车里也太复杂了。”大宝说,“我大概看到尸体了。”

一片焦炭的车底中央,可以看到一具尸体的轮廓。因为上方表面的皮肤都已经焦黑,所以几乎和焦炭融为一体而难以发现。

尸体的位置很奇怪,并不是坐在驾驶室,也不是卧在后排座上,而是上半身位于驾驶座和副驾驶之间,头部伸到了后排空间。

“怎么是这个姿势?”我率先提出了疑问,“整个人卡在驾驶座和副驾驶之间的空间里,头探向后排。”

“啊!我知道了!”大宝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会不会是看到后排起火了,所以探向后排想去灭火?”

“扯。”我直接否定,说,“任何人发现自己车子后排有意外甚至是危险,第一反应当然是下车、开后门,这样多方便,而且安全。哪儿有用这么难受的姿势把身体往后方探着去排险的?而且,我们仔细看看就可以发现,其实死者的双侧手臂都是被卡在了驾驶座中间的空间里,没有伸向后方。”

“好像是的。”韩亮说,“看起来应该是个比较被动的体位。”

“这……这尸体怎么弄出来呢?”大宝说。

“不太好弄也得弄。”我说,“我们要是把车内所有的灰烬都清理出来,估计要四五个小时。那就太影响这里的交通了。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塑料布包裹整个车子,然后叫拖车来把车子拉到修理厂去。那里灯光好,也方便我们清理灰烬。不过,没有修理厂会同意我们拉着一辆有尸体的车子进去的,所以,得先把尸体想办法弄出来,送到殡仪馆去。”

所有的火灾现场,尤其是车辆的火灾现场,都有一项必需的工作,就是“扒灰”。我们简称是扒灰,其实那是一项很繁重的现场勘查工作。技术人员会把现场所有的灰烬全部一点点地清理出来,从灰烬里寻找一些没有烧尽的物质,然后通过这些物质来分析案情。

比如,在一辆汽车焚毁的现场,如果对灰烬的勘查结束后,都没有发现打火机的防风帽等金属物件,就只有两种可能:用火柴引燃自焚;他杀点火后,带走了打火机。

眼前的这起案件,我们高度怀疑是一起命案,那么“扒灰”就显得非常重要了。甚至比尸检更加重要,毕竟尸体大部分已经焚毁,对尸体检验推断工作造成了一定的难度和不确定性。然而扒灰则可以发现很多线索,比如有没有起火工具、有没有所谓的定时引火装置、有没有其他凶器、死者随身物品有没有丢失什么的。

既然制订了下一步工作措施,我们就立即开始忙碌起来。

几个法医打开了车子的四个门,从四个方向准备把尸体挪动起来。考虑到是火灾现场,尸体很有可能因为焚烧而变脆,大力的动作就有可能破坏尸体的原貌,所以大家都是在实时录像的情况下,小心翼翼地挪动着尸体的各个部位,想形成合力,把尸体平行抬起。

在大家努力了十分钟后,尸体终于被完完整整地和焦黑的车子分离,然后从副驾驶的车门被挪了出来。

无论负责现场保护的民警怎么驱赶,围观群众就是不走。按照现在的某些规定,围观群众不走,民警也毫无办法。群众随意地用手机拍摄死者,民警也是毫无办法。

在尸体被抬出来的那一刻,我就听见远处警戒带外发出了嗡的一声,像是炸开了锅。我真是不明白,这尸体有什么好看的?居然那样乐此不疲、饶有兴趣。我也很佩服围观群众的眼力,毕竟也有几十米的距离,都能知道我们抬出来的这个焦黑的东西是尸体!

我们把尸体小心地放进了尸袋里,拉好拉链,让殡仪馆的同志把尸体尽快拉走。然后,我们又张罗着用一块超大的雨布包裹车体,防止在车辆拖移的过程中造成车内物品的丢失。

“好就好在现场在超市旁边,这么大的雨布都能找到。”我一边包裹车体,一边说。

看着被烧毁的汽车慢慢地被拖车拖起,我招呼大家抓紧时间赶到修理厂。如果到得早,还能在零点之前开始检验尸体。林涛被留下来和程子砚一起清理现场地面。

相比一个被烧毁的房间,一辆被烧毁的车清理起灰烬要容易很多。我、韩法医、小羽毛和大宝一人负责一个车门范围,开始清理灰烬。韩亮则拿着一个大筛子,逐渐清理我们清理出来的灰烬,进行进一步洗筛。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因为扒灰的动作比较大,很快我们四个都成了“小黑人”。满是灰烬的汽车,轿厢各个部分几乎同时见了底。

在粗筛的过程里发现的所有物件中,在副驾驶位置的操控台上,我们发现的一枚警徽最引人注目。根据警徽周围一个被烧得变形的钢圈,我们几乎可以肯定,这应该是一顶警用大盖帽。

“董建武把自己的大盖帽放这里做什么?”负责联络的侦查员说,“这不是找事儿吗?”

刚当上警察的人,通常喜欢到哪儿都穿着警服炫耀。时间长了,就会发现办私事的时候穿着警服是最不方便的一种选择。

“会不会是仇警的人,看到这顶帽子,才临时起意选择作案目标的?”大宝说,“这人也太不专业了,这显然是男式的大盖帽,而车主是个女的。”

“报复警察家属,也不是没有过。”侦查员有些寒意地说。

“粗筛是没什么了。”我说,“都是一些车里的零部件,没有发现可以引火的物品的部件,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定时装置。不过,发现了一个手机主板,其他也就没什么了。韩亮,你那边细筛得怎么样了?”

韩亮皱着眉头,盯着自己已经被染黑的纱布手套,说:“没有看到打火机的防风帽,引火的东西应该被带走了。”

“嗯。”我点了点头,“其他没什么发现了吧?”

韩亮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说:“不过,我总感觉缺了什么。”

“缺了什么?”大宝疲惫地蹲在韩亮的身边,把韩亮筛出来的一个个小物件拿起来细细地看。

“我看了一下,灰烬里有很多小的金属物件,比如拉链、纽扣什么的。”韩亮说,“大多是可以看出来牌子的。如果不出意料的话,死者应该穿着Gucci(古驰)的上衣,Prada(普拉达)的裤子,都是去年的款式。”

负责联络的侦查员翻了翻笔记本,瞪大了眼睛看着韩亮,不可思议地说:“这……这你都能看出来?”

“当然,每款衣服的金属件都是很有讲究的。”韩亮淡淡地说,“但我翻找了所有的金属物件,没有哪一件是属于手提包的。”

我低头思索了一下,眼睛一亮,说:“按理说,这个满身名牌的大小姐,怎么着也得有个价格不菲的手提包吧?”

“有的,有的。”侦查员翻了翻本子,说,“根据董建武的叙述,柏玲当天拿的是她最新买的那款迪奥手提包,外形很小,粉色,方形、菱形突起格子面的那种。”

“Lady?Dior,对吗?”韩亮说。

“呃……”侦查员挠了挠后脑勺。

“那一款包包,有个特点。”韩亮说,“都有一个金属的挂件,是Dior几个字母的挂件。而且还有一些有logo(标志)的金属件。这些东西是不会被焚毁的,可是我并没有筛出来。尤其是那个‘O’字母挂件,很大,很容易找到。”

“很好!”我微微一笑,说,“韩亮的这个思维真的进步很快。很多时候,我们不仅要发现有什么,更需要发现什么该有而没有。”

韩亮挠了挠脑袋,笑着没说话。

我取下手套,拍了拍手,说:“十一点了。距离明天早上八点钟的专案会还有九个小时。如果我们还想睡个好觉的话,现在只有三个小时的工作时间了,抓紧时间去殡仪馆吧。”

尸体的表面几乎已经完全炭化了,但还有一些衣物的碎片黏附在皮肤上。

我们一点点地把衣物的碎片剥离下来,发现死者的颈部也黏附有一些织物碎片。

“这个季节,不会戴围巾吧?”我用镊子夹起织物碎片,左看右看。

“没有,嗯,没有。”侦查员说。

“看起来,这应该是安全带啊!”我说。

“安全带?”大宝说,“安全带怎么会粘在颈上?不应该够着那里啊!”

“看来,安全带成了犯罪分子行凶的凶器了。”我说完,用止血钳夹起死者烧焦了的眼睑,可是并没有看见明显的点状出血。

“安全带勒颈?”大宝此时正在解剖尸体的躯干部,说,“可是尸体的内脏没有淤血,都是苍白的,好像没有明显的窒息征象啊。”

“苍白的?”我有些疑惑,顺手解剖了死者的颈部。

死者的颈部皮肤已经烧焦,看不清皮肤的损伤形态,但是颈部浅层和深层肌肉都没有出血,舌骨、甲状软骨也没有骨折。

我说:“死者颈部虽然套住了安全带,但是好像只是简单的约束动作,而并没有施加致死的力量,不应该是致死的原因。不过,躯干表面和颈部都没有明显的裂口,内脏也没有破口,怎么内脏会出现缺血貌呢?”

“现场也没血啊。”大宝说。

“现场没血是正常的。”我说,“高温焚烧,血液都变质了,不会让我们找到任何痕迹的。”

“会不会是这里?”韩法医正在检验死者的腿部,此时他拿着止血钳指着死者右侧大腿内侧的破口说。

死者经过焚烧,皮肤焦黑、干涸、裂开,所以很难分辨哪里是损伤,哪里是烧焦的。但是韩法医指出来的裂口,似乎有些不同。

我连忙拿起手术刀,对死者右侧大腿进行了局部解剖。韩法医没有看错,这里确实不是烧焦所致,而是有三处创口。三处创口有两处刺进了深层肌肉,但是有一处创口直接穿透肌肉,扎破了股动脉。

我们分离出已经断裂的股动脉的两头,拍了照。

“死者气管内有少量烟灰炭末。”大宝顺着我刚才打开的颈部切口继续解剖,说,“说明死者是在濒死期起火的。但是火势不大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亡了。”

“被刀刺伤,被安全带勒颈,濒死的时候才起火。”我说,“毫无疑问,现在可以确定这是一起命案。”

话音刚落,林涛、程子砚等人走进了解剖室。

“你们的工作也完了?”林涛说。

我点点头,说:“肯定是命案,至于线索什么的,暂时还没有什么发现,我有一些零星的想法,但还需要整理。你们呢?”

林涛扬了扬手中的物证袋,说:“可累死我了,足迹什么的,啥也没有。倒是提回来七十二枚烟头。”

“嚯,这么多。”大宝说,“是清洁工怠工呢,还是我们的市民素质有待提高?”

我则沉吟了一会儿,说:“有了!说不定破案的关键,就是这些烟头!”

3

深夜,法医病理实验室里。

我们面前的一张大台子上,平行排列着那七十二枚烟头。

我手持着一个放大镜,戴着口罩、头套和手套,一枚枚地观察。

大宝在我的身边打着哈欠,说:“你这是不准备睡觉啦?”

“我说了我一个人就可以。”我笑了笑,说,“他们不都回去睡觉了吗?你也回去吧!陪我耗着也没用。”

大宝摇摇头,说:“回去睡沙发,不如在这里靠着躺椅。”

“杜洲失踪有半个月了吧?”我说,“我看啊,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大宝没有回答我,我以为我说错了话,正准备解释,却听见大宝均匀的鼾声响起。原来他靠在我身后的躺椅上,睡着了。

我无奈地笑了笑,继续观察眼前这些烟头。

烟头有新有旧,品牌不同。我首先按照香烟的品牌把烟头分成几个部分。然后每个部分按照新旧不同再次分门别类。

就这样分着分着,线索突然就跃入了眼帘。

我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拿出相机啪啪地拍照。

闪光灯把熟睡的大宝给惊醒了,他擦着口角的口水说:“怎么样了?”

“好消息。”我说,“不过对DNA室值班的兄弟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他们今天晚上要熬夜加班了。”

虽然睡眠不足四个小时,但是第二天一早,我还是精神抖擞地来到了龙番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专案组。在专案通报会开始后不久,到达了专案组现场。

“看大家的表情,应该是查找死者矛盾关系未果吧?”我坐下来后,直接开门见山。

“是啊,没法查。”主办侦查员说,“董建武当过几年的派出所民警,还管的是案件办理。那小偷小摸就不知道送进去多少。你说,和他有仇的人,实在是多了去了,怎么查啊?现在想想,这个会议室里都人人自危了吧?就不说董建武,柏玲的爸爸,柏丰利,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逼倒了无数公司,这得罪的人也是多了去了。”

“矛盾关系没法查,那就查查侵财的前科人员吧。”我淡淡地说。

“什么?”赵其国局长有些诧异,打断我的话,说,“你是让我们更改侦查方向?”

我点了点头。

“侵财?”主办侦查员显然并没有激烈反对我的意见,说,“可是我们办了这么多年的案件,在人多车多的地方,下班高峰,用抢劫的方式来侵财的,还真是很少啊。”

“既然是很少,就是说不是没有,对吧?”我说。

“时间、地点不对,咱不说。”另一名侦查员说,“据我们所知,董建武把自己的警帽放在操作台上,别人一看就知道是警察的车。抢劫还专门挑警察的?这不是增加风险系数吗?没有必要吧。除非就是想好了专门朝警察去的。那么,因仇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既然帽子是放在操作台上的,夜幕降临,车灯再开着,在车前的人,可以看清操作台上有什么东西吗?”我说。

大家可能是觉得我说得有道理,都没有说话。

“那……侵财有什么依据吗?”赵局长问。

我点了点头,说:“事情还得从死因开始介绍。死者是右侧股动脉断裂,导致急性大出血而死亡的。在濒死期,现场起火。在火势变大之前,死者已经死亡了。因为死者皮肤烧焦了,所以我们不好判断凶器的具体形态,但是可以断定是一把不短的刺器。除了被刺器刺伤以外,死者在死前还被车子的安全带勒颈,不过这个勒颈的动作,并不是她死亡的原因。”

“用这种方式杀人?”主办侦查员说。

我点点头,说:“股动脉很隐蔽、很深,通常是用刺器刺击别人的时候不小心导致破裂,真的想去割断股动脉,除非是学医的,其他人还真不一定能找对地方。所以,我觉得这起杀人案件,起初的想法并不是杀人。既然起初的想法不是杀人,那么侵财的可能性就是最大的。”

“就这些?”主办侦查员说。

我摇摇头,说:“当然还有。这是第一点。第二点,我们来重建一下现场。”

说完,我打开幻灯片,播放车辆里的尸体最原始的体位,说:“死者处于这个体位,显然是有人从后座,用驾驶员安全带从后面勒住死者的颈部,然后往后拖拽形成。但是处于这个体位,又怎么用刀来刺到位于驾驶室下侧的右腿呢?显然是够不着的。唯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副驾驶也有一个人,用刀刺击了死者的大腿。这起案件的作案人,应该有两个。既然有两个人,一个人已经从后面控制住了死者,为什么死者还不用手来抵抗?而且,此时死者的胸腹部都已经完全暴露给副驾驶的凶手,如果是为了杀人,朝胸口捅,是不是比捅腿来得更快更保险?”

“还是证明了凶手开始的目的,并不是谋人。”赵其国局长点点头说。

我说:“不仅如此,我认为死者不去用手拉扯勒住她颈部的安全带的唯一原因,就是手上有东西。我们来大胆推测一下吧:柏玲停车熄火后,车锁自动打开,她坐在车里玩手机。这时候,两名凶手一名拉开副驾驶的门,另一名同时拉开后座的门,都钻进了车里,关上车门,持刀抢劫。性格刚烈的柏玲仗着自己的丈夫是警察,丝毫不畏惧,坚决不把自己的迪奥手提包和里面的财物交给凶手。后座的凶手于是用安全带把她的颈部勒住,往后拉,让她难以护住自己的包,却不下狠手勒死她。然而,副驾驶的凶手依旧不能从她的手中抢下手提包,只有用捅腿的方式来让她放弃。未承想,这一刀直接要了她的命。”

“车辆灰烬里,我们没有找到原本包上应该有的金属件,但是找到了手机的主板。说明柏玲当时在玩手机,所以手机掉落在车里,而包被抢走。”韩亮补充道。

“在柏玲放弃抵抗,让凶手终于抢过手提包的时候,其实她已经因为失血过多丧失了意识。”我接着说,“因为有外裤和腿部肌肉的遮挡,血液没有大量喷溅出来,加之光线较暗,凶手并没有意识到柏玲已经即将死亡。在他们得手后,准备撤离的时候,才发现了柏玲的异常。此时,害怕事情败露的他们,只能将车辆的内饰和一些易燃的抱枕、洋娃娃什么的作为助燃物,点燃了汽车。这一点,也说明了凶手应该有前科劣迹。除了我上述的分析,没有其他作案过程可以完全解释所有的现场和尸体状况。”

“确实,如果确定手提包不在车内,倒是侵财的有力证明。”赵局长认可我们的看法,“光天化日、胆大包天。不过,即便是知道有两个人,即便是查找前科人员,也未必能找到这两个凶手。而且,即便是找到了,也没有办法甄别啊。”

“因为甄别这个事情,我昨晚熬了夜。”我从包里拿出几张纸,说,“我这里有DNA实验室连夜做出的DNA图谱,这两个人应该就是犯罪分子。”

“你们找到了凶手的DNA?”赵局长喜出望外,“你怎么确定这就是犯罪分子的?”

我看了看专案组门口,见林涛还没有出现,于是说:“林科长从现场提取回来了七十二枚烟头。我昨天晚上用了不少时间,把这些烟头分门别类,最终找出了两枚比较特殊的烟头。这两个人的DNA就是从这两枚烟头上做出来的。”

“可是你凭什么说这两枚烟头就是凶手抽的?”

“首先要说一个前提,如果是侵财案件,而且有刀,就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然后经过预谋的抢劫,不应该在人多车多的地方作案啊。那么只有一种解释方法,就是犯罪分子年轻气盛,因为缺钱而急不可耐,只能在一个车相对少的停车场守株待兔。等到有豪车开入的时候,趁着停车的时候冲上去,抢劫。毕竟在车内,不容易引起车外人的注意。而且在人多车多的地方,也容易逃窜。他们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我说,“既然是定点守候,那么烟头就有了它的价值。既然被逼得要去抢劫,那么抽烟的档次不会太高,这是其一;既然之前判断了有两个人,那么就应该在某个地方同时发现两枚一样品牌的香烟,并且不是一个人抽的,这是其二;选择目标是随机的,所以不可能等到一根烟抽完才动手,什么时候来车,什么时候就会立即丢掉烟头动手,这时候香烟可能刚刚点燃,也可能只抽了一半,这是其三。”

“所以你就找到了符合这三条的烟头?”

我点点头,说:“我对照着当时提取烟头时拍摄的现场照片,逐一寻找,发现了两枚五块钱一包的香烟烟头,这两枚烟头都只抽了一小半,就被丢弃。被丢弃的地点也就相隔一米。于是,我把这两枚烟头作为重点,进行了DNA检验,果真,这两枚烟头不是一个人的。”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挺可疑的。”赵局长说,“用这种办法提取物证,我还真是闻所未闻。找到这两个人,即便不是凶手,也应该有可能是目击证人。不过,就算他们俩是凶手,抓回来拒不交代,我们还是没有物证起诉他们啊。”

“毕竟案件现场条件差。”我说,“一方面是在开放式的广场,一方面中心现场遭到了焚毁。想像其他案件那样获取直接指向犯罪的物证,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只要能形成证据链,即便是没有直接指向犯罪的证据,依旧可以证明犯罪。”赵局长说,“可是即便我们把人抓回来了,获取了口供,也确定了烟头的DNA,一样不能形成一套完整的证据锁链啊。”

“那就要看林涛林科长的本事了。”我微笑着说。

在众人一脸迷惑的表情当中,我的思绪回到了昨天晚上我和林涛见面的时候。

“什么?又要我去求那个卖奢侈品的胖女人?”林涛叫道。

“为了破案嘛!又不是让你去卖身!那么激动干什么?”我说。

“这和卖身差不多了!”林涛抗议说,“你怎么就能肯定凶手把包卖了?”

“就是啊,说不定顺手扔河里了呢。”大宝说。

我摇摇头,说:“那个包,至少也值个三万块钱,只要不是不识货的家伙,都会卖掉。我们之前分析凶手应该很年轻,现在的年轻人,谁不认识奢侈品品牌?”

大宝见我说他不识货,又或是被包的价值吓着了,吐了吐舌头。

林涛说:“那你怎么知道他们肯定会卖给那个胖女人?”

“她们倒卖奢侈品这一行,都有她们的潜规则吧。”我说,“上次我们在她的店里看到了,有很多二手奢侈品出售,说明她也回收二手奢侈品。即便凶手没有选择离现场较近的胖女人家,我也敢打赌这个胖女人有本事探听到哪家收了赃物。”

“那直接叫派出所把她传唤来问问就好了。”林涛仍然一脸不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