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段嘉许收衣服的动作停住,沉默几秒后,突然明白了她找他的意图。

“你想让我帮你写?”

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要求很无理取闹,桑稚磕磕绊绊地解释:“我本来也可以自己写的。但、但是里面有篇500字的周记要写,我明早去学校补不完。”

“…”

段嘉许的笑容带了点荒唐:“你怎么不找你哥。”

桑稚:“他不会帮我写的。”

段嘉许:“那我就会帮你写了?”

这话一落,两边都沉默下来。

过了好半晌,桑稚的声音多了些哭腔,闷闷地说着:“你就帮我写一下嘛…那个老师好凶的,我以前别的作业都敢不写,就语文作业不敢…”

“…”

“你怎么还哭上了。”段嘉许无言到直乐,“小孩,这样吧。你明天早点起来,去学校写。我也早点给你带过去,行吧?”

她抽抽噎噎地哭起来:“不行。”

段嘉许问:“为什么不行。”

“我、我起不来…呜呜呜…”

“…”

作者有话要说:段嘉许os:为什么你起不来还能那么理直气壮?????????

桑稚: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段嘉许:“好,我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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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

不知是真的觉得慌,还是被他疏淡又不近人情的语气吓到,底气很不足地把这句话说完之后,桑稚便不再开口,只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而宿舍内,坐在电脑前的钱飞突然重重地敲了下键盘,噼里啪啦的,随后大吼一声:“我操,这辅助傻逼吧!”

下一刻,桑延扔了个枕头过去:“再不安静我把你打成傻逼。”

“桑延!人命关天的时候啊!”钱飞的嗓子像装了喇叭似的,“你他妈别睡了,一起来——”

两头轰炸。

段嘉许淡抿着唇,转头把阳台的门关上。他靠在栏杆处,胳膊搭在其上。看着楼下发着亮的路灯,他敛了敛情绪,放缓语调:“小孩,你一般几点得到校。”

桑稚哽咽着,老老实实地回答:“七点四十。”

“七点起床?”

“嗯。”

“明天六点起来行不行?”

这次桑稚没吭声。

段嘉许也不在意,斟酌着言语,试图跟她讲道理:“小孩,这作业是老师布置给你的任务,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没带回家,可以跟老师坦白,跟老师道歉,说你之后会补上。但你不能让别人帮你写。”

电话那边传来小姑娘吸鼻子的声音,而后闷闷地嗯了一声。

两个月没见,这次倒是能听进去话了。

段嘉许稍稍松了口气:“所以明天六点能不能起来。”

这次她沉默了好几秒,才很没自信地冒出了句:“能…”

“那明天——”段嘉许在心里算了算时间,“明天六点四十,哥哥在车站等你,陪你一块写完行不?”

桑稚又嗯了声。

段嘉许:“别哭了,自己先想想那个周记要怎么写。然后洗把脸睡觉。”

桑稚的声音还带着鼻音,奶声奶气的:“好。”

这话落下之后,很快,桑稚突然小声请求:“哥哥,这个事情你能不能不要告诉我哥。”

段嘉许笑了:“落作业了也不敢告诉你哥?”

“不是。”桑稚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勉强憋出了句,“反正你不要告诉他。”

“行。”段嘉许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那么多耐心,提醒了下,“明天六点记得起床,到时候我会给你打电话。”

桑稚乖乖道:“知道了。”

段嘉许:“去睡吧。”

听到那头挂断的声音,段嘉许放下手机。

手机已经黑了屏,但桑延的手机没有密码。他点亮屏幕,找到最近通话里,扫了眼桑稚的号码,而后返回主界面。

他把干了的衣服都收下来,回到宿舍里。

狭小的室内更加闹腾了。桑延已经从床上下来,此时正站在钱飞的旁边看他玩游戏,时不时冒出句“垃圾操作”,看上去漫不经心又欠打。

段嘉许把手机递还给他。

桑延懒懒道:“落什么在你那了?”

段嘉许随口说:“就一小玩意儿,就放你妹那吧。”

桑延点点头,没再问。

段嘉许走进厕所里洗澡。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熄灯时间。他用毛巾搓着头发,走到位置上把台灯打开。扫了桌面一圈,没看到桑稚所说的周记本。

他侧头,注意到自己的书包,提了起来。

果然压着几本练习册和一个淡蓝色的周记本。

段嘉许扯了扯唇角,把这些作业推到一旁,拿了本专业书挡住。随后,他给电脑开机,打开桌面上的一个文档,继续准备过两天上台的报告。

舍友玩闹的声音渐渐变小,直至安静。

夜色渐深,寝室内,其他人的灯和手机光也陆陆续续熄灭。宿舍内只剩一盏灯亮着光,电脑右下方的时间恰好定格在凌晨两点。

段嘉许关掉电脑,整理了一下桌面上的东西。

忽然间,注意到桑稚那个露了半个角的周记本。他抬起眼睑,把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扯下,顺手把那个本子抽了出来。

他随手翻开一页。

恰好翻到最新的一篇。

段嘉许稍稍提起了一丝兴致。他完全没有要尊重小朋友隐私的自觉,困倦地皱了皱眼,百无聊赖地扫了下来。

标题是《一只流浪狗》——

2009年6月24日,周三,阴。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天空灰蒙蒙的,看上起就像是要下雨。我没带伞,下了车就着急着回家,一路狂奔回小区。路过一片草丛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了一只纯黑色的流浪狗。

看到这一幕,我停下了脚步,心情顿时变得像这天气一样差。注意到了那只狗的脸,我忽然就觉得更伤心了,忍不住过去跟它说话。

看到它,我就想起了我的哥哥。因为它长得跟我哥哥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仿佛,就像是我哥哥的儿子一样。

段嘉许:“…”

他的目光顿了好半晌。一天持续下来的疲倦在一刻散去,忽地笑了起来。在安静的室内,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只隐隐发出几声笑出来的气息声。

段嘉许笑了好半天才合上本子,走到厕所去洗漱。

出来的时候,他又注意到桌上的周记本。段嘉许垂眸思考了下,想起了桑稚说了那句“我起不来”,他顿了几秒,还是坐到了位置上。

拿出一个新的本子,撕了张纸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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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

桑稚挣扎了半天,听着一旁的闹钟连着响了好几次,脑海里浮起了几十次放鸽子的想法。最后听到手机的闹钟也响起的时候,还是安分地坐了起来。

她很不高兴地把被子蹬开,下床去洗漱。

黎萍已经起来熬粥了。听到开门的动静,还以为是桑荣醒了,也没说话。等她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注意到一脸困倦的桑稚坐在餐桌前等吃的,她一愣:“只只?你今天怎么这么早起?”

桑稚揉着眼:“我作业落学校了,早点去补。”

这种事情基本没发生过,黎萍也没批评她,只是说:“那我让你爸送你去学校?你还能在车上睡一会儿。”

“不用。”想起段嘉许说的在车站等,桑稚含糊道,“我跟同学约好一起去的。”

黎萍也没多问,进厨房给她装了碗粥。

吃完早饭,桑稚背上书包,急匆匆地出了门。在车站等了几分钟,她上了最早班的公交车,找了个位置坐下。

困意已经随着时间荡然无存,铺天盖地的紧张感取而代之,袭上心头。

离目的地越近,越觉得有些不自在。

从家里到学校的距离并不算远,坐公交大约十分钟的时间。听到到站的广播声,桑稚跟着人流一起下车,心脏像是提到了嗓子眼处。

也不知道这紧张,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桑稚抓着书包带,往四处瞅了一圈。

没看见人。

怕他是被站牌挡着了,她还认真地绕着公交站转了一圈。

还是没看到人。

桑稚从口袋里翻出手机,发现现在才六点半。不知道段嘉许的号码,她也不能给他打电话,只能干等。她有些郁闷,坐到公交站的椅子上。

过了两分钟,桑稚的手机振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宜荷市的陌生号码。

桑稚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果然是段嘉许。他的声音顺着电流传来,显得更有磁性了些,低沉悦耳:“小孩,你醒了没?”

都到了还问醒了没。

桑稚有些无语,慢吞吞地回答:“醒了。”

想了想,她也问道:“你是不是还没醒。”

“嗯?”段嘉许轻笑着,“我还没醒怎么给你打电话?”

“那我没看到你。”

“可能因为我还没出门?”

这话十分符合桑稚的猜测。她也没惊讶,不悦地踢了踢眼前的石子,绷着张脸说:“哥哥,你要是迟到的话,你以后的女朋友就长得跟如花一样。”

想了想,觉得震慑力不够,她又补充了句:“体型还像变形金刚那样。”

话音一落,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贴到了桑稚的脸颊上。

桑稚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头。

段嘉许靠在站牌边,手里拿了瓶玻璃装的牛奶。他今天穿了件红色条纹衬衫,颜色偏淡,看起来张狂又桀骜。他盯着桑稚,浅棕色的瞳仁因为光线显得深了不少。

他站直起来,好笑道:“如花?”

“…”

“变形金刚?”

“…”

“只能找到这样的?”

“…”

“小孩。”段嘉许似笑非笑道,“你有没有良心。”

没想到他能立刻就过来。当着他的面,桑稚对刚刚自己说的话有些心虚,低着头不敢看他,也不敢吭声。

过了两秒。

“不过,”段嘉许的眼尾稍稍一扬,把手里的牛奶塞进她的手里,若有所思道,“听你这样一说,这个搭配——”

“…”

“好像还挺吸引人。”

“…”

作者有话要说:十三岁的桑稚,有了一个新的烦恼。

她在研究,要怎么样,才能长得跟变形金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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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

他的语气寡淡,带了点调笑的意味。

桑稚听不出他是开玩笑,还是在陈述事实。她用指腹摩挲着牛奶瓶,摆出一副了然的样子,问他:“哥哥,你是不是没看过这两个电影。”

段嘉许的唇角微微一弯:“看过《变形金刚》。”

果然如此。

果然是因为无知,才能说出那样的话来。

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东西,桑稚有点小骄傲。她站起来,温吞地给他解释:“如花不是电影名,是一部香港电影里的配角,叫做…”

说到这,她停了下来,一时有些想不起那个电影名:“叫、叫——”

半天都等不到她接下来的话,段嘉许盯着她绞尽脑汁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出声:“如花这个名字还挺好听。”

桑稚还在想名字,没搭理他。

也不介意她的冷漠,段嘉许接着说:“应该是挺漂亮的一个姑娘?”

这次桑稚不能当做没听见了,抬起头,刚想反驳。下一刻,他玩味般地捏了捏她的脸,又接着说:“就像小桑稚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