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年寒假买的那个游戏手柄。”桑稚的语速慢吞吞的,“不是还差两百块钱,然后就从我的红包里偷拿了。”

“你那红包厚成那样。”桑延倒也没心虚,“你还能知道我拿了?”

“你拿了我一块钱我都知道。”

“…”

“我就是没跟你计较。”

“…”桑延问,“你刚刚给段嘉许二十块钱干嘛。”

“那是嘉许哥昨天给我的。他看我被抢了二十,就偷偷给了我二十块钱。”桑稚平静地说,“又不像你那样,只会偷偷拿我钱。”

桑延:“…”

-

桑稚被隔壁三职的学生勒索的事情,黎萍特地跟陈明旭沟通了一番。加之三班的殷真如家长也在同一天联系了学校,说有同样的情况。

学校便重视起了这个事情。

各个班主任在班上问了这个事情,才发现有这样情况的学生不在少数。但多是放学之后去了学校旁边的一家黑网,加上受到恐吓,所以也不敢跟家长坦白。

黑网被举报,很快就关了门。

事情具体是怎么解决的,桑稚不太知情,也没怎么去关注。

后来的一段时间,殷真如来了桑稚好几次,跟她道歉。但没多久,也就被她的冷漠所逼退。桑稚的脚伤渐渐恢复,桑延还是照常每天下午来接她回家。

他没空的时候,来的人就会变成其他人。

偶尔是钱飞,偶尔是陈骏文,但更多时候——

是段嘉许。

是根本不用她自己来争取,就有的见面机会。

桑稚察觉到,段嘉许对她的态度,有点像是桑延那样。喜欢逗着她玩,却更加温和一些,多方面照顾到她的情绪。

注意到她有一些异常的举动时,他也不会有多的想法,只是觉得有趣。

态度一如既往,但似乎,也开始跟她有了几分的熟悉。

在此之前。

桑稚一直觉得,自己是吃了年龄的亏。那些所有不敢做的事情,全都是因为她的年纪尚小,而没办法去踏出那一步。

但时间久了,桑稚又莫名开始改变了想法。

她好像,其实是占了年龄的便宜。

大人们觉得她这个年龄不会懂的事情。

其实她已经开始懂了。

却也能,装作什么都不懂。

-

桑稚的期末考试成绩考的不算好,直接掉出了年级前十。

一小部分原因是,初二多了个物理科目;还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是她对物理完全不感兴趣,上课基本没听过课。

成绩一落千丈。

黎萍和桑荣商量了一番,并征询了桑稚的意见,最后决定让桑延给她补补习。毕竟如果刚开始的内容就不懂,那接下来的课程估计也要够呛。

但这补习只持续了不到半小时就结束。

双方都有问题。

桑稚单方面觉得桑延说的都是错的,他说一句她顶一句;而桑延耐心也不好,觉得这内容非常小儿科,说一遍她听不懂,就不想再说第二遍。

黎萍没辙,干脆决定请个家教。

可寒假的时间本就不长,加上还要过年走亲戚,桑稚一点都不想学习。但她成绩确实下降了,也没那个脸面拒绝。

桑稚纠结半天,最后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来研究要怎么样才能把这个家教吓跑。

桑稚什么办法都想不到。

只能想到个逃避战术。

她打算第二天,在家教来之前,先跑出去玩一整天。这样的话,那个家教估计就能懂她的意思,就能做到知难而退,永远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黎萍提前跟她说过,家教今天九点就会来。结果桑稚制定好了计划,却因为想办法的事情,睡的太晚,隔天早上十点才爬起来。

看到时间的时候,桑稚觉得自己都不能呼吸了。

这个时间,黎萍和桑荣都去上班了,家里就只剩桑延跟她两个人。;桑稚认命地走出房间,往客厅看了眼,意外的是,没见着人。她眨了眨眼,又往桑延的房门看了眼,还关着,看上去是还没醒。

看来家教根本没来?

桑稚紧绷的情绪彻底放松,这才进了厕所里洗漱。牙刷到一半,她听到了桑延的房门打开的声音,下意识喊着:“哥哥,你给我煮个泡面,加个火腿。”

因为一嘴的泡沫,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

随后桑稚打开了水龙头,捧着水冲掉嘴里的泡沫。

也没听清桑延应没应。

桑稚洗了把脸,很快就出了厕所。

她爬到餐椅上坐着,听到厨房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随口问了句:“哥哥,你知道家教怎么没来吗?”

“…”

桑稚听到撕包装的声音顿了下,很快又响了起来。

桑稚没太在意:“妈妈是不是不打算找了?还是说那个家教睡晚了还没来。哥哥,那这样的话,这个人的职业素质就不行,第一天上班就迟到。”

传来水沸腾的声音。

桑稚拿起旁边的糖,撕开丢进嘴里:“要不然就换个。但我觉得现在快过年了,估计也不好找,所以最好就是别找了。”

“…”

“哥哥,如果你帮我说话的话。”桑稚想了想,“我的新年红包分你一百块钱。”

“…”

“你怎么不说话?”

“…”

“那两百?”

都这样了,还是等不到他的回应,就像是极为不屑她的这点小钱。

桑稚咬咬牙,把价格翻了一番:“五百!五百总行了!”

下一秒,桑延的房门又有了动静,伴随着桑延略带不耐的语气:“一大清早的,你嚷嚷什么呢?”

桑稚一顿,转过头。

就见桑延打着哈欠,边坐到她的旁边。

厨房里的声音依然未停。

桑稚意识到不对劲,音量压低了下来:“哥哥,厨房是谁啊?”

“嗯?”桑延懒洋洋道,“段嘉许啊,妈没跟你说吗?他来当你家教。”

“…”

桑稚的表情石化了:“啊、啊?”

“啊什么啊。好意思起那么晚,别人等你半天了。”听到厨房的动静,桑延问,“喂,段嘉许,你在煮面吗?”

没多久,厨房里传来段嘉许漫不经心的声音:“嗯。”

桑稚:“…”

很快,段嘉许端着个面锅从厨房里出来。他的模样俊朗,又带着几分贵气。穿着一件白色毛衣,袖子捋到手肘,却仍然不沾半点烟火气息。

桑稚心虚的要命,立刻低下头,装作自己刚刚什么都没说。

桑延往锅里瞥了眼,起身到厨房里去拿碗。

段嘉许在桑稚对面坐了下来,悠悠道:“早上好?”

“…早上好。”

“看你睡的挺熟的。”段嘉许靠在椅背上,唇角不轻不重地弯起来,“你哥敲了几次门叫你也没醒,他就没再敲了。”

桑稚硬着头皮说:“我昨天睡得有点晚。”

“是吗。”他的眼皮动了动,若有所思道,“不是装作没听见?”

桑稚立刻反驳:“我真没听见。”

桑延拿了三套碗筷出来,瞥了他们一眼:“没听见什么。”

桑稚低声道:“没听见你敲门。”

“没听见?”听她提起来,桑延才想起这事,他装了碗面放到桑稚面前,冷笑道,“我下回放鞭炮看看你能不能听见。”

“…”

-

这顿早饭,桑稚吃得坐立不安。

总觉得段嘉许的视线总若有若无地往她身上瞟,似乎极为记仇。把最后一口面吃进肚子里,她便借着收拾东西的理由,迅速跑回房间。

桑稚边翻着书,边想着刚刚自己说的话。

其实也还好。

没有一句话是真的在针对他。

应该…也没必要生气?

桑稚吐了口气,提心吊胆地抱着要用的学习资料出了房间。

她房间的桌子小,一个人用绰绰有余,但两个人就显得狭窄。黎萍提前跟她说了,家教的时间,让她和老师到桑延的房间学习。

正要走进桑延房间的时候,桑稚偷偷往餐厅的方向看了眼。

却没见着人。

她把东西放好,又狐疑地走到客厅,发现两个男人此时在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用的还是那副桑延偷了桑稚两百块钱买的手柄。

桑稚有些无语:“不是学习吗?”

桑延视线没动一下:“刚吃完饭学什么习,你先自己去看看书。”

“…”桑稚觉得段嘉许这个家教肯定就是桑延介绍来的,这样的话,除了教她学习,还能陪他打游戏,“哥,你这是给我找了个家教,还是给你找了个玩伴?”

段嘉许的笑声带了几声气息,低声说:“小孩,等一会儿?哥哥玩一局就去教你。”

桑稚看了他一眼,忍气吞声地走到边上坐下。

他的坐姿懒散,总喜欢靠着椅背上,带着倦意。旁边就是窗台,有几缕阳光落到他的发梢处,显得发色更浅了。

桑稚没见过他玩游戏,此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段嘉许的手长得也好看,手指修长有力,掌骨分明,能明显看到淡青色的血丝。比起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的模样显得专注了些,温润又斯文。

脸长得还艳丽如妖孽,格外耀眼夺目。

桑稚抿了抿唇,突然摸到口袋里的手机。她的目光一停,又朝段嘉许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她的观察,目光还放在电视上。

她的心中忽地浮起了一个念头。

一个极为强烈的念头。

桑稚往裤子上蹭了蹭手心的汗,打开手机的照相机,小心翼翼地举起来,隐蔽的用抱枕遮住手机的其它部位,镜头对准段嘉许。

她屏着呼吸,按了拍照按钮。

游戏刚好结束,客厅里安静下来。

随后,桑稚的手机响起了格外响亮的一声“咔嚓”。

在这安静中,显得异常清晰。

也许是桑稚的心理作用,她觉得这声音几乎达到了震耳欲聋的效果。

段嘉许和桑延被这声音吸引,同时看向她。

“…”

桑稚的脑袋瞬间充了血。

完了。

完了完了。

完蛋了。

她!完!了!

她!没!关!声!音!啊!!!

第25章 偷偷

客厅的沙发呈“L”型, 前面摆着一张透明的茶几。段嘉许和桑延并排坐在一起,中间隔着两个人的距离。

剩一端的位置空着。

桑稚刚刚下意识就坐到那处, 恰好在段嘉许的旁边。

此时因为这突发的情况, 桑稚的脑袋一片空白。她甚至忘了要把手机收起来, 方向还对着段嘉许,神情不安又紧张。

瞥见她的模样,桑延把游戏手柄扔到一旁,皱着眉问:“小鬼,你拍什么呢。”

桑稚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讷讷抬头。

注意到手机对准的方向,段嘉许的眉眼一扬,嘴角随之弯了起来。随后, 他的身子稍稍向前倾,往桑稚的方向凑近了些,饶有兴致道:“嗯?拍我啊?”

桑稚往后一缩, 立刻把手机屏幕扣到抱枕上挡住:“没、没。”

“没吗?”

“…”

“为什么拍哥哥?”段嘉许拖着腔调,话里带了几声笑,“哥哥这么好看吗?”

听到这话, 桑延立刻嗤了声:“你能不能要点脸。”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侧头看向桑稚:“你不会是想拍照告——”

没等他说话, 桑稚猛地站了起来, 目光没往他们两个身上看, 语速极快地说着:“我跟同学说我有个长得很帅的哥哥。”

桑延声音一停。

她的脸颊有些红,边说边往卧室的方向挪。似乎是真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憋了半天又憋了一句:“——但我不好意思把你的照片给他们看。”

桑延:“…”

说完,桑稚便立刻跑回了房间,留下一片沉寂。

客厅瞬间安静下来,静到莫名显得尴尬。两个男人各坐一端,脸上的表情天差地别,情绪上有很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