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嘉许把草莓放到边上,扯过一张纸巾擦手,而后接过菜单。他随意地扫了眼,问道:“喝碗粥就够了?”

“我不想吃这些。”桑稚指了指,“我想吃草莓。”

“吃点东西垫肚子再吃。”段嘉许拿起笔,按照桑稚的口味加了几个点心,“先喝点茶,一会儿我有话问你。”

“…”

他这语气就跟要秋后算账一样。

桑稚顿时又想起了昨天去酒吧的事情,下意识先解释:“昨天那个酒吧在我们学校附近的。受众基本都是学生,我们学校的学生都经常去的。”

段嘉许把菜单递给服务员,掀起眼皮,淡淡瞥了她一眼。

“然后那个酒是我随便点的,”桑稚老实道,“也没喝过,不知道度数那么高。我觉得我的酒量也不差,点了不想浪费…”

“跟谁去的?”

“舍友。”

“是吗。”段嘉许单手支着脸,眼眸微垂,直勾勾地盯着她,“我怎么还听见有男生的声音?”

桑稚回想了下:“那个是我舍友的朋友。”

“那声音还有点耳熟?”像是想起了什么,段嘉许突然冒出了句,语气闲闲的,“桑稚,你有空吗?——”

“…”桑稚愣了下,“什么。”

段嘉许眼尾扬起:“是这个人?”

桑稚还是没反应过来:“什么这个人——”

她的话还没说完,脑海里突然想起在段嘉许住院的第一天晚上,被他听到的那条江铭发来的语音。那个时候,江铭说的话好像就是这句。

“…”

这老男人怎么不去当警察。

这都听得出来。

感觉自己的事情他都知道,桑稚被问得有些憋屈:“这怎么了?我就认识几个朋友,又不是不好的人。我也没做什么坏事。”

“这男生外号是叫男狐狸精吗?”段嘉许当没听见,拿起茶壶,把她杯子里的茶水装满,“还是叫中央空调?”

“…”

提起这个,桑稚立刻心虚了起来,气势也随之消了大半。她没敢看他,装作低头喝水,含糊道:“不是。”

段嘉许弯唇笑:“那跟哥哥讲讲?”

开始套话了。

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八卦。

桑稚果断道:“不要。”

安静片刻。

桑稚悄悄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也没看自己,只是盯着桌面,似乎是在想些什么事情。就当桑稚以为他放弃八卦,准备换个话题聊的时候。

段嘉许忽然又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地:“男、狐、狸、精。”

“…”

段嘉许撇头问:“那是不是长得像个小姑娘一样?”

桑稚本来不想搭理他了。但听到这话,她忍不住看过去,目光在他脸上定了两秒,为他辩驳了句:“不像,是一个…”

说到这,她倏地停顿了,费劲地思考着形容词,半天才道:“很man的男狐狸精。”

“…”

段嘉许差点被呛到,声音带了几丝荒唐:“什么?”

她形容的人就坐在她的面前,但这个人毫不知情,并且看起来还觉得她所形容出来的形象很不可思议,根本不可能存在。

桑稚觉得这种感觉有些微妙,嘀咕道:“反正我没形容错,就是这个样子的。”

恰好桑稚刚点的粥上来了。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怕被他问多了,真暴露了什么。桑稚用勺子装了半碗粥,随口问:“哥哥,你要不要喝粥?”

段嘉许替她把碗挪近了些:“你喝吧。”

桑稚点头,装作在认真吃东西的样子,不再吭声。

像没完没了了似的,很快,桑稚听到段嘉许又开始问:“小桑稚喜欢肌肉男啊?”

“…”桑稚不想回答,不悦道,“你能不能别那么八卦。”

“怎么就八卦了?”段嘉许好笑道,“哥哥这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人,想满足一下好奇心。”

桑稚强行把嘴里那句“你找个镜子照照就行了”憋回去,闷声指责:“这就是八卦,你是我见过最八卦的男人了。”

“…”段嘉许挑眉,“最?”

桑稚眼皮也不眨:“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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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嘉许:“这么严重吗?”

“嗯。”

“行吧。”段嘉许的指尖在桌上轻敲,“听你这么说,哥哥还有点伤心了。”

桑稚看了过去,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

下一刻,段嘉许抬眼,语气不甚在意,还含着浅浅的笑意:“不过,哥哥的确很八卦。”

“…”

“所以小桑稚说给哥哥听听?”

“…”-

向来知道这个人没皮没脸,桑稚没再搭理他。对于他抛出来的问题,她也只选择性地挑选几个回答,其余的一律当做没听见。

吃完饭之后,两人还坐了好一会儿。等时间差不多了,他们才开始动身去机场。

桑稚坐到副驾驶座上,拿出剩下的一盒草莓啃着。刚吃了点热的东西,她整个人舒服了不少,脑袋也没之前那么沉了。

段嘉许:“开过去得一小时,要不要睡会儿?”

“不想睡。”桑稚摇头,“一会儿上飞机再睡。”

她低着头,把剩下几个草莓的叶子扯掉。恰好遇上个红灯,桑稚随口问了句:“哥哥,你吃不吃草莓?”

段嘉许侧过头,盯着她手中的草莓看了两秒。他的眼角稍弯,轻嗯了声,而后把脑袋凑了过来。手上没动静,嘴巴反倒张开了。

很明显的暗示。

桑稚懵了:“你要我喂你?”

段嘉许:“嗯。”

“为什么让我喂你?”桑稚有点炸毛了,立刻把盒子递过去,“我都给你把叶子扯掉了,你自己吃。”

“这不是摸了方向盘吗。”段嘉许悠悠地说,“我手不干净。”

“…”

僵持了好几秒。

桑稚深吸了口气,想到以前自己也喂过桑延吃糖,对此也并没觉得什么不妥。她不想表现出太大的反应,不甘不愿地拿了颗草莓,递到他的唇边。

段嘉许又凑过来了一些,把草莓咬进嘴里。

她的指尖不小心就碰到了他的下唇。

像不经意间碰到烫手的东西一样,桑稚条件反射般地收回手。也许是心理作用,她觉得碰到他的那个位置似乎也开始放烫了起来。

桑稚不自在地用衣服蹭了蹭手指。

段嘉许也察觉到了。他咬破草莓,酸甜的味道瞬间渗透整个唇舌。他轻舔着唇,嘴唇被汁水染得艳红,衬得那张脸越发妖孽,忽然喊她:“小桑稚。”

桑稚勉强道:“干嘛。”

“注意一点。”段嘉许的笑容带了几分痞意,心情似乎极为不错,语调稍扬,“别占哥哥的便宜。”

“…”

桑稚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他!到底!能不能!

要!点!脸!-

把桑稚送进安检口后,段嘉许出了机场,回到车上。他看了眼手机,看到有个未接来电,是钱飞打来的。他直接回拨了过去。

钱飞秒接:“老许。”

段嘉许:“嗯?”

钱飞沉痛道:“我结婚就不找你当伴郎了。”

“怎么?”段嘉许好笑道,“你对我有意见?”

“对你和桑延都有。”钱飞说,“你俩站我旁边,跟来抢我老婆的一样。”

“说什么呢。”段嘉许说,“你就这事?”

“等会儿,还有还有,”钱飞笑嘻嘻道,“咱再来聊聊你之前说的那个小姑娘呗,我还头一回看到你发情呢。”

段嘉许:“挂了。”

“等会儿!”钱飞的语气带了几分谴责,“诶,是不是太久没见,你都没把我当兄弟了!不然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你的事情了!”

“就为这事儿,”段嘉许气乐了,“你这段时间给我打了多少个电话。”

“你这不是一直没说吗?我这不是好奇吗!”钱飞说,“你别跟我扯什么罪恶感,整得那姑娘跟未成年似的。”

段嘉许摸了摸眉心:“你哪来那么多话。”

钱飞:“怎么认识的啊?你们公司的?”

“不是。”

“那我也没见你提起平时去哪玩啊。”钱飞说,“说真的,开始追了没啊?你不会真就因为年纪小就没胆追吧?”

段嘉许沉默几秒,忽地笑了:“慢慢来吧。”

那姑娘还把她当亲哥呢。

一下子太过了,好像也不行。

想到今天自己做的事情,他清了清嗓子:“我还真没做过这种事儿,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点——”

“…”

“得心应手。”

听到想要的答案,钱飞反而惊了:“你前两天不还跟我说没这回事儿吗?你说人家姑娘小,别再提这茬了,你今天怎么回事啊?”

“…”

“罪恶感没了啊?”

“我都多大年纪了。”段嘉许轻笑了声,“我要那玩意儿来干嘛。”

“…”钱飞捏着嗓子吼,“禽!兽!”

又安静几秒。

段嘉许侧头,看着副驾驶的位置。

他忽地想起了,在医院醒来的那个早上,小姑娘蜷缩成一团,睡着陪护椅上的模样;

想起了在他被人当众泼了水,第一反应是护着他的模样;

想起了她醉得月份都不知道怎么算,却仍然记得他术后注意事项的模样;

想起了刚刚她坐在副驾驶座上,腮帮子鼓的像河豚,吃着草莓的模样。

想起了她笑时唇边的两个小梨涡,

以及,她为了别人哭的模样。

段嘉许垂下眼,淡笑着说:“这感觉还挺好。”

钱飞:“啥?”

“我也快三十了,还没怎么做过想做的事情,就想试试。”段嘉许低声说,“但如果吓着她了,就算了。”

“…”

“但我感觉,”段嘉许用指腹蹭了蹭下唇,想起了刚刚桑稚的反应,闷笑出声,“我还做的挺好的?”

第41章 偷偷

上了飞机, 桑稚找到自己的位置, 在微信上跟桑延说了一声之后, 便关了机。

飞机滑行着, 发着轰隆隆的响声,升上了半空中。

桑稚把窗户的挡板拉开, 往外看。看着宜荷市渐渐在自己里的眼里缩小,被一片白雾糊住,直至看不清。

她收回了视线, 闭着眼休息了一会儿,还是没什么睡意。桑稚干脆从包里拿了本漫画书,翻到自己上次看到的那一页。

却什么都看不太进去。

桑稚吐了口气, 猛地把漫画合上。

再次开始回想昨晚的事情。

她坐在地上玩雪, 段嘉许出现,她开始哭,说自己有个喜欢的人,然后吐在他身上。后来又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又哭又喊, 极为狼狈。

之后,被他背着回了学校,就没什么印象了。

是极其连贯的记忆, 感觉没有缺了哪一部分。

但段嘉许今天的反应, 怎么像是她喝断片了, 然后跟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样。

这么想好像也不怎么对。

如果她真说了什么话,他也不可能是今天这个反应。

桑稚又想到, 之前他被人泼了水之后的反应,也是莫名其妙地在笑。然后,她昨天吐在他的身上了,他今天也一幅心情很好的样子。

桑稚:“…”

这老男人是不是有点精神失常了-

到南芜机场。

桑稚下了飞机,按着指示牌的位置,等着拿托运的行李。她打开手机看了眼,看到桑延回复她的消息,立刻回复:【到了,马上出来。】

她等了半天,终于看到自己的行李箱,拿上之后往外走。

桑延就站在出口外边,穿着件黑色薄外套。他低着眼,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像是在给人回复着什么。

桑稚走到他面前。

见他迟迟不抬头,桑稚忽地想起他之前在电话里说的话,把口中的“哥哥”两字咽了回去,亲切地改成:“桑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