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什么狗屎运气。

桑稚确实不想再回去了。她抽了张纸擦脸,顺带翻了翻口袋,想直接在微信上跟张平说一声。

却没翻到手机。

她动作停了下,打开包看了眼,也没找到手机。

在这一刻,桑稚也想起来,她似乎把手机放桌上了。心里的烦躁越发的浓郁,她平复了下心情,转身回了大排档。

桌上开始玩新的游戏。

桑稚一眼就看到自己在桌上的手机,拿了起来。她走到张平的旁边,跟他说了句“生日快乐”,提了自己要先走的事情。

张平也很抱歉,压低声音道:“那人我也不认识,我朋友带过来的。今天真的对不起,改天请你吃饭。”

桑稚笑了下:“没事儿,你今天生日,别影响心情。”

注意着这边的动静,任光扬声说:“学姐要走了啊?没必要吧,我刚刚就开个玩笑,没别的意思。”

桑稚当没听见,跟其他人道了声别。

任光没完没了了似的:“学姐,你这让我多难堪啊?”

张平拍了拍桌子:“喂,差不多得了。”

在这吵杂之中,桑稚出了店。

她听到身后有跟上来的脚步声,随后又传来任光的声音:“学姐,你别生气了啊。你看大家都怪我呢。”

桑稚忍着脾气:“你回去吧。”

“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任光说,“算是给你赔罪。”

“不用了。”

这话一落,任光突然抓住她的手臂,贴心般地说着:“学姐,你是不是喝太多了,怎么都站不稳?我扶着你吧。”

桑稚猛地甩掉他的手。

动作极大,像是碰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桑稚往后退了一步,火气燃到了顶端,一字一顿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任光嘴角的弧度未变。

“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自知之明’?就你这条件——”桑稚上下扫视着他,眼里带了几分嘲讽,“谁给你的脸?”

“瞧不上我的条件啊?那就试试别的呗。”任光的目光也冷了下来,将她往怀里扯,用气音道,“很爽的。”

段嘉许连着通宵了几天,才把手里的项目赶完。他疲倦至极,出了公司,连家都来不及回,直接往机场赶,在飞机上补了眠。

因为先前一直不确定能不能过来,段嘉许没提前跟桑稚说。此时也打算给她个惊喜,下了飞机才给她打了个电话。

然后得知她已经在宿舍的事情。

还是一如既往地养生,这个点要准备睡觉的小朋友。

想到一会儿能见到她,段嘉许的心情就变得格外好。等到了她宿舍楼下,他又给她打了个电话。

正想出声,叫她下来的时候。

出乎他的意料,那头传来却是男人的声音。

语气张狂,又带了点幼稚,像护犊子似的,说着桑稚是他女朋友,这种滑稽又没半点可信度的话。

然后就挂了电话。

段嘉许也没生气,只觉得好笑又荒唐。

但段嘉许再给桑稚打电话,却发现打不通了之后,他渐渐开始有了别的情绪。这姑娘,刚刚还在电话里跟他说,自己在宿舍准备睡觉了。

不到一小时,就换成了个男人接的电话。

所以一开始,说在宿舍里的话,估计也是假的。

但理由,段嘉许其实也能猜到。

无非就是怕他担心,也觉得在学校附近不会有什么事情,干脆撒谎骗他,让他远在南芜也能对此安心。

段嘉许是极其信任桑稚的。

但他不相信别人。

电话对面那个男人,让他觉得不安和不痛快。

此刻段嘉许联系不上桑稚,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这种情绪就像是成了倍的叠加。

段嘉许敛了唇角,从通讯录里找到桑稚的舍友宁薇,拨了过去。那头接的很快,似乎是没想过会接到他的电话,迟疑道:“您好。”

“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了。”段嘉许说,“我现在联系不到桑稚,有点着急。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啊?她说有个朋友生日。”宁薇说,“但没说去哪。”

“好的,谢谢。”

“一般都会在学校附近聚会,不会去太远。你也别急,都是认识的朋友,不会出什么事的。我帮你问问吧。”

段嘉许又道了声谢。挂了电话,他往校门口的方向跑去。想着宁薇的话,他在校外的店一家一家的找着。

盲目又缺失冷静。

比起那男人的话,段嘉许更担心桑稚此刻的状态。毕竟,她不会把手机给别人,也不会听着别人说这些话,来伤害他。

而且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宜荷大学附近的店面,说多不多,但说少也不少。段嘉许找了一阵,就跟大海捞针一样,没半点迹象。

他的右眼皮突突地跳。

段嘉许正想继续找的时候,手机振动了下,收到了条微信。

宁薇给他发了个定位。

是个大排档。

与此同时,段嘉许也发现了不远处的桑稚。她被一个男人抓住了手臂,然后猛地甩开,嘴巴一张一合着,全身的刺都冒了出来。

男人像是恼了,再度扯住她的手臂,往怀里带,也说了句话。

明显就是被缠上了的样子。

段嘉许刚松了口气,又因桑稚的状况,戾气瞬间涌上。平时的理智在顷刻间全无,他的目光暗暗的,像是在强忍情绪,大步地往那边走。

这话跟性骚扰没有任何差别。

桑稚把他挣开,用尽全力地抬手,给了他一耳光。

任光的脑袋一偏,舔了舔唇角。他嘴唇半张着,很快又看向桑稚,眼里带了几分不可置信,而后,也抬起了手。

下一秒,桑稚的旁边出现了个男人。高大又出挑,脸上半点表情不带,一上来就往他的肚子处踢了一脚。

任光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他没任何防备,闷哼了声,顺着力道往后退了几步,摔倒在地上。

随后,段嘉许回头看向桑稚。他观察着她的脸,以及裸露在空气中的每个部位,轻声道:“他打你没有?”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但桑稚的精神还是瞬间松了下来,尾音发颤。

“没有。”

段嘉许盯着她的手臂:“手怎么回事?”

桑稚吸着鼻子:“过敏。”

“去外面等着。”段嘉许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道,“别怕。”

说完,他走过去,蹲到任光的旁边。

段嘉许刚刚使的劲儿不小,任光到现在都没爬起来,捂着肚子倒抽着气。他盯着任光,唇角的弧度慢慢上扬,漫不经心道:“同学,你欺负谁呢。”

任光的脾气上来了,抬腿踢他:“操,你他妈有病吧。”

猜到他的举动,段嘉许直接踩住他的腿。他还在笑,眼眸弯成月钩,看上去格外温柔。但所做的行为,却和表情完全不符合。

听着他痛苦的叫声,段嘉许才慢慢把腿挪开,改抓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往地上撞,又问了一遍。

“你欺负谁呢?”

旁边有围观的人,大多是学生。店里的老板听到动静,忙出来劝架,怕影响了自家的生意。

张平也出来了。他认得段嘉许,怕一会儿闹到派出所了,忍不住说:“哥,算了吧。”

段嘉许却像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他的模样生得极为漂亮,温和又平易近人。可他的力道却毫不留情,眉眼里全是狠戾,不带温度。

像是个刚从地狱爬上来的天神。

桑稚也怕出事,着急地喊了他一声:“段嘉许!”

听到这话,段嘉许的动作才停了下来。他垂下眼皮,松开抓着任光头发的手,轻笑了声:“算了,怕吓着我家姑娘。”

“…”

“还有,跟你说个事儿。我家姑娘就算真想劈腿,也不会找你这样的——”段嘉许把手上的血蹭到任光的衣服上,压低声音,温文尔雅道,“来羞辱我。”

任光的伤大多是皮肉伤。他明显气到了极致,胸腔起伏着,话像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一样:“我要报警。”

桑稚把段嘉许扯到自己身后,完全不怕事:“行啊,我也报警说你性骚扰我。”

张平附和道:“学弟,刚刚我们都看到了啊,是你先挑事的。”

就连任光的那个暧昧对象,都没再站在他那边。毕竟一晚上,也能看得出来,是任光一直揪着桑稚不放。

其他人劝着架。

一个认识任光的女生说了句:“学姐,你先走吧。我们跟他沟通一下就行。”

段嘉许是真不怕,反而来了兴致。别人都劝着的时候,他反倒主动把手机递给任光:“你报吧。”

这点伤根本判不了刑,顶多给点赔偿。

任光却会担心,桑稚真去告他性骚扰。就算立不了案,传到学校也不好听。他盯着段嘉许,一声也没吭,表情有些不甘。

只骂了句:“你有病吧。”

“你再找她麻烦试试。”段嘉许笑,“我还真不怕坐牢。”

桑稚还是第一次见到段嘉许这么生气的样子。她用了劲儿,把他扯走,也明显因为他的话有些恼火:“什么叫不怕坐牢。”

段嘉许看向她:“这人缠着你多久了。”

“…”桑稚一愣,回想了下,“一个月左右,但他前段时间没怎么出现了。”

段嘉许垂眸,脸上没什么情绪:“怎么不跟我说?”

桑稚老实道:“怕你不开心。”

“之前有没有欺负你?”

“没。”桑稚的委屈再度冒上来,嘀咕道,“我没那么好欺负的。”

“喝酒了?”

“喝了一杯,”桑稚说,“但空腹喝的,有点难受。”

“嗯。”

见他走的方向不太对,桑稚问:“去哪?”

段嘉许:“医院。”

她身上的红疹越来越明显了,看上去显得触目惊心。

桑稚摇头:“买点药吃就行,我不想去医院。”

段嘉许又嗯了声,没拦着。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没时间吗?”

“腾了点时间。”

“噢。”桑稚思考了下,给他解释,“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感觉我今天会很晚才回去,怕你在那边担心嘛,而且我就在学校外面,没什么不安全的。”

段嘉许情绪很淡:“我知道。”

见到他,桑稚确实觉得惊喜,那点小委屈也很快就烟消云散。她开始跟他说着最近的事情,笑眼弯弯,情绪渐渐好了起来。

段嘉许时不时应几句,但话明显变少了。

两人到附近的药店买了药,而后回到住所。

桑稚坐到沙发上,开始看自己身上的红疹,有些郁闷:“我刚刚吃那个烤串,吃完才反应过来是牛肉。我也没吃多少,就吃了几串,还以为没事的。”

段嘉许从厨房里拿了两瓶水出来,倒进热水壶里烧开。

他抓住桑稚的手,提醒:“别挠。”

桑稚乖乖应:“哦。”

客厅里,只有热水壶里发着声响。桑稚盯着他的脸,随口问:“你什么时候回去呀。”

段嘉许:“没想好。”

“那我们明天出去玩?”

“嗯。”

桑稚又跟他说了一阵子的话,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心情似乎很不好,说话都像是挤牙膏似的挤出来。仿佛不太想搭理她。

恰好水烧开。

段嘉许倒了点热水进杯子里,又兑了冷水:“吃药。”

桑稚把药吞进去,犹疑道:“你是在生气吗?”

段嘉许笑:“我生什么气?”

“…”他这语气,让桑稚瞬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懵了:“你干嘛生气。”

段嘉许站起身,又往厨房走:“去洗澡吧,一会儿涂药。”

桑稚下意识跟着他,惴惴不安道:“你这是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

“我就是想着,咱俩离那么远,那我肯定都跟你说好事呀。”桑稚只能猜到是这个原因,扯了扯他的衣角,跟他示软,“而且真没什么事…”

段嘉许:“刚刚那也算没什么事?”

桑稚啊了声:“那我没想到他会这样嘛。”

“什么事情是能提前想到的?既然这样,”段嘉许收回视线,从冰箱拿出材料,话里没半点笑意,“你以后有什么事情,都不用告诉我了。”

他说话的语气仍旧平和,却像是带了刺。

桑稚定定地看着他,声音低到像是要听不见:“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段嘉许不再提这个事情:“去洗澡。”

刚刚的一小点委屈,又因为他的指责,成百上千地叠加。桑稚的鼻子发酸,说话不知不觉就带了哽咽:“对不起嘛。”

闻声,段嘉许看过来,面无表情地说:“不准哭。”

他一说,桑稚的眼泪反倒像是跟他作对一样,啪嗒啪嗒掉下来。她低下头,伸手擦掉,忍着哭腔说:“那我去洗澡。”

段嘉许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头抬起来。

“还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