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电子科技的奇迹。上帝保佑爱迪生,还有马可尼【注1】,还有斯普林特【注2】。

 

  【注1】:意大利电气工程师和发明家,无线电技术的发明人。在博洛尼亚大学学习期间,他用电磁波做了一个约2公里距离的无线电通讯实验,并获得了成功。1909年他与布劳恩一起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1932年他又发现了高频波。英国著名的马可尼通信公司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
【注2】:美国三大移动通信公司之一,其他两家分别是AT&T和Verizon。斯普林特公司建立并运营着美国境内唯一全数字的光纤通信网络,在提供先进数据服务方面首屈一指。

 

  戴尔伸展了一下手脚,在腿上的一块伤疤旁揉了揉,那是一颗子弹曾经穿过的地方,当时并没有感觉到有刺疼,可能是因为那一枪是他自己手下打的缘故吧。在他近期记忆中,那是郡里唯一的一次银行抢劫案。“你怎么看,托德?我想你不会说,‘这就是我要的号码’吧,那是给411【注】的。我想你会说,‘这是紧急呼叫’,这才是给911的。”

 

  【注】:411是美国的电话查号台的号码,相当于中国的114。

 

  “然后那人就失去知觉了。”
“要么是中枪了,要么是被捅了。那线就那么断了?”
“佩姬试着打了回去。但接通的是语音信箱。直接进去的。没有响铃。”
“对方的留言是怎么说的?”
“就是‘我是斯蒂文。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也没说姓什么。佩姬也留了个言,让对方回电话。”
“是在湖上玩船的人?”戴尔在想。“出问题了?”
“在这个季节?”威斯康辛州的四月会非常冷,天气预报说今夜的气温就会降到三十七八度【注】。

 

  【注】:美国天气预报通用华氏度。华氏三十七八度相当于摄氏三四度。

 

  戴尔耸了耸肩。“我手下的伙计们连北极熊不敢下的水都下过。玩船的人就像玩高尔夫的人一样。”
“我不玩高尔夫。”
另一个警官高叫,“查到名字了,托德。”
小伙子拿出笔和记事本。戴尔都没看清他的这些东西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快说。”
“叫斯蒂文·菲尔德曼。手机账单地址是密尔沃基,墨尔本,2193号。”
“这么说,是蒙戴克湖边的一处度假屋。律师,医生,反正不是个乞丐。找到他,”警长命令道。“电话号码是多少?”
戴尔向杰克逊要来号码,然后杰克逊回到自己的隔间,开始在联邦和州的数据库里查找细节。所有重要的资源都要去查:NCIC【注1】、VICAP【注2】、威斯康辛州犯罪记录、谷歌。

 

  【注1】:指美国国家犯罪信息中心。
【注2】:指美国联邦调查局暴力犯罪搜捕数据库。

 

  窗外,四月的天空一片碧蓝,就像是女孩子参加派对时穿的裙子。戴尔喜欢威斯康辛这一方水土中的空气。洪堡,肯尼沙郡最大的城市,地域广阔,车却不过7,000辆。只有一家水泥厂向空中排放些许粉尘,不过这是郡里唯一的一家大型工业,因此也没有谁去抱怨什么,只有当地的环境保护组织会有一些抱怨,但声音也不是很大。你不妨抬眼看一看,连几英里以外的东西都可以看得见。
现在是五点三刻。
“这,”戴尔还在沉思。
杰克逊再次返回。“好了,搞定了,警长。菲尔德曼就在本市工作。现年三十六岁。他的妻子爱玛是个律师。哈提根、里德、索姆及卡尔森律师事务所。三十四岁。”
“哈,律师。我赢了。”
“没有案底,两个人都没有。有两辆车。奔驰和切诺基。没有孩子。他们在那儿有房产。”
“哪儿?”
“蒙戴克湖。查到契约,没用按揭。”
“所有权是他们的,还没有欠债?先这样吧。”戴尔第五次重拨了那个电话号码。还是直接进了语音信箱。“嗨,我是斯蒂文。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戴尔没有再留言了。他挂了电话,拇指还留在听筒架上,随即松开。查号台那边没有查到蒙戴克一带有菲尔德曼的电话。他把电话打到电话公司在当地的法律事务部。
“杰瑞。可逮着你了,好在你还没下班。汤姆·戴尔。”
“刚要出门呢。是要签发逮捕令吗?是不是要抓恐怖分子?”
“哈。没什么。你能告诉我是否有电话线通往蒙戴克湖的一所房子?”
“哪儿?”
“离我们这里北边大约二十英里,二十五。房屋的号码是湖景路3号。”
“那是个镇子吗?蒙戴克湖?”
“没准还是个郡呢,只不过还没建起来罢了。”
少顷。
“没有,没有线通那里。我们的线或别的公司的线都没有。这年头大家都用手机了。”
“看看贝尔大妈【注】会怎么说?”

 

  【注】:指美国AT&T电话公司,是美国三大移动通信公司之一,其前身是美国贝尔电话公司,因其接线员多是女性,故人们亦用“贝尔大妈”指AT&T电话公司的接线员,甚至泛指所有的电话公司。

 

  “谁?”
挂断电话后,戴尔看了一眼杰克逊先前递给他的纸条。他把电话拨到密尔沃基市社会服务部斯蒂文·菲尔德曼的办公室,但只有录音留言。他便挂了。“我来试试他妻子的电话。律师事务所是从来不睡觉的。至少对这个由四个人名组成的事务所来说是不会错的。”
一位年轻的女士,可能是助理,也可能是秘书,接听了戴尔的电话。戴尔表明了身份,接着说道,“我们想与菲尔德曼太太取得联系。”
沉默,通常都会是这样。随后她问,“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只是例行公事。我们知道她现在正在蒙戴克湖边的度假屋里。”
“没错。爱玛和丈夫还有她的一个芝加哥朋友下班后就开车去了那儿。他们要在那儿度周末。请问,出什么事了吗?是不是出什么事故了?”
汤姆·戴尔用他经常通知谁家死了人谁家添了丁的腔调说,“就我们现在所知,没出什么事。我只是想与她取得联系。你能把她的手机号给我吗?”
沉默。
“得啦。你不认识我。那你给肯尼沙郡警察局回个电话吧,就说是要和警长通话。这样会让你感觉更好些。”
“是这样。”
他挂上电话。一分钟后电话就响了。
“刚才还不确定她会不会打来呢,”他一边对杰克逊说,一边拿起电话。
他从那个助理那里要到了爱玛·菲尔德曼的手机号。然后他又问了随车和他们同去的那个朋友的姓名和电话。
“她是爱玛以前的同事。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戴尔对那个助理说,如果爱玛有电话来,让她与这边的警察局联系一下。他们结束了通话。
爱玛的手机也直接进了语音信箱。
戴尔长长地出了口气,“这”,就像是从唇间吐了口烟,不过他戒烟已经有七年零四个月了。他做了个决定。“我要好好地睡一觉……谁在那边当班?”
“埃里克离那儿最近。正在赫伯特那边查一个‘侠盗猎车手’【注】,出了点错。坏了,还没给那家伙的妻子打电话呢,真是。”

 

  【注】:侠盗猎车手(GTA,全称是Grand Theft Auto),原是一个著名的系列游戏,通常译作“侠盗猎车手”。在此戏称偷车大盗,是一种幽默的说法。

 

  “埃里克,嗯。”
“五分钟前来过电话。说是要去博斯维奇瀑布那儿吃饭。”
“埃里克。”
“二十英里内再没别人了。一般很少有人在那儿,公园还没开放,又是在一年中的这个时候。”
戴尔从内窗望出去,看了看他手下的那些小隔间。他看见吉米·巴恩斯正和两个同事站在一起。他是个警官,明天是他的生日。他们正在那里开怀大笑。一定是一个很好笑的笑话,那天晚上这个笑话一定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说起。
警长的目光落在了一张空着的办公桌上,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手又在揉他那条伤腿。

  “怎么样啊?”
“约伊没事,”她说,“他没事。”
格雷厄姆在厨房里,想要露两手。布琳端详着自己的丈夫。他正在做通心粉,先前又铺了新地砖。二十平方英尺左右的厨房已经用黄色的警用封锁线围起来了。
“嗨,格雷厄姆。”孩子打了个招呼。
“嘿,小伙子。感觉怎么样啊?”
小男孩十二岁了,长得瘦高瘦高的,穿着条多袋休闲裤,套着件防风夹克,戴着顶黑线帽,一只手抬得高高的。“好极了。”这孩子都快赶上他妈的身高了,五英尺五英寸,圆圆的脸上满是雀斑,这显然不是布琳的遗传,母子二人的头发倒是长得一模一样,都是栗褐色直发。约伊的栗色头发此时就从线帽下露了出来。
“也没弄个吊带吊一吊?那你怎么能得到女孩子们的同情呢?”
“哈哈,”提到了异性,男孩皱了皱鼻子。他是格雷厄姆的继子。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盒果汁,插进吸管,一口气喝完。
“今晚有意大利面条。”
“很好!”男孩马上就忘了玩滑板时受的伤和班上的异性同学。他冲上楼梯,避开堆在下层楼梯上的书本。那些书放在那里本来是打算找个时间搬走的。
“帽子!”格雷厄姆叫道。“在家里……”
男孩扯掉帽子,蹦蹦跳跳地朝楼上跑去。
“慢点,”格雷厄姆喊道。“你的手……”
“他没事,”布琳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顺手把墨绿色的外套挂进前厅的壁橱里,然后回到厨房。她是一位中西部美女。高高的颧骨,乍看上去有点像美国土著人,其实她是挪威人和爱尔兰人的后代,这从她的名字上就可以看得出来——克里斯丁·布琳·麦肯齐【注】。人们看到她一袭披肩直发,有时会以为她以前是一个芭蕾舞演员,退下来后心满意足地过着一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生活。其实布琳一生中从未在学校和舞厅以外的地方跳过舞。

 

  【注】:克里斯丁·布琳·麦肯齐(Kristen Brynn McKenzie),其中Kristen是挪威和丹麦人常用的名字,而McKenzie中的Mc则是典型的爱尔兰人姓氏中的成分。

 

  她也迁就了一下虚荣心,把眉毛拔了拔,并做了漂染,不像以前那样扎眼了。还有很多更长远一些的打算,不过至今还没有付诸行动。如果脸上还有什么不完美的地方,那就是下巴了,正面看有点翘。格雷厄姆说那很迷人和性感。可布琳却觉得这个缺陷挺可恨的。
格雷厄姆这时问,“他的手臂——没断?”
“没有。只是蹭掉了点皮。很快就会好的,这个年龄。”她瞥了一眼烧水壶。格雷厄姆的通心粉做得很好。
“总算松了口气。”厨房很热。六英尺三英寸高的格雷厄姆·博伊德卷着袖子,露出健壮的臂膀,上面还有两个小伤疤。他戴着块手表,上面的金饰很多都已经脱落了。他身上唯一的首饰就是结婚戒指,也已经擦痕累累,黯然失色了。布琳的也是一样,她的结婚戒指就依偎在订婚戒指旁。其实,她的订婚戒指不过比婚戒仅仅早戴了整整一个月而已。
格雷厄姆在开番茄罐头。锋利的奥克索【注】圆形刀片在他的大手下稳稳地切开了罐头盖。他调小火苗。洋葱已在滋滋作响。“累了?”

 

  【注】:美国著名厨房刀具品牌。

 

  “有点儿。”
她早晨五点三十离家的。那时离上班的时间还很早,但她首先要到活动房屋营地去一趟。头天下午那儿有个家庭闹纠纷,需要跟进一下。没有人被逮捕。那对夫妻最后言归于好了,两人抱头痛哭,非常后悔。不过,布琳发现那位女士的脸上涂了太多的化妆品,她需要确认一下那是不是掩盖了什么不愿让警察看到的伤痕。
原来不是。布琳在早晨六点查明,那位女士只是涂了很多蜜丝佛陀【注】。

 

  【注】:美国宝洁公司著名化妆品品牌。

 

  早晨起了个大早,下午她就想早点回家——所谓早点,对她来说,也就是五点。可后来她接到急救中心医疗技术部的电话,是她的一个朋友打来的。那位女士对她说:“布琳,他没事。”
十分钟后,她就赶到了医院,见到了约伊。
她此刻扇了扇褐色的警服短衫。“一身汗臭。”
格雷厄姆正在书架前找烹饪书。书架上有三层放的都是烹饪书,加起来足有四打之多。这些书大部分都是岳母安娜带过来的。她在做了那个手术后就搬了过来。格雷厄姆最近浏览了一下这些书,因为现在的家务活都由他接手了。岳母的身体没有完全恢复,还不能下厨。那么布琳呢?算了吧,这可不是她的长项。
“哎呀,我忘了放奶酪,”格雷厄姆在碗柜里一阵乱翻,没找到。“难以置信。”他又回到锅前,用大拇指和食指将几片牛至【注】碾成碎末。

 

  【注】:西餐中常用的一种植物香料。

 

  “你今天忙了什么呢?”她问。
他告诉她,有个洒水系统出了问题,过早投入使用了。四月就开始用了,天寒地冻的,一下子十几个地方都爆开了。没吓着什么人,倒是把户主吓着了。他回到家,发现他的后院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卡特里娜飓风。
“你进展不小啊,”她冲地砖点点头。
“进展顺利。我说。准备怎么量刑啊?”
她皱了皱眉头。
“约伊。滑板。”
“哦,我叫他三天之内别碰滑板。”
格雷厄姆没说话,聚精会神地在弄沙司。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太仁慈了?她说,“嗯,也许还要多几天。我说了,得看看再说。”
“他们现在玩这些东西玩得也太无法无天了,”他说,“溜栏杆?腾空跳?真是疯了。”
“他只是在学校的院子里玩来着。碰到个台阶。就三级台阶,下面是停车场。所有的孩子都这么玩,他是这么说的。”
“他得戴上头盔才行。我见那头盔老在那里放着。”
“没错。他得戴上。我也跟他说过。”
格雷厄姆的目光顺着男孩刚才跑过去的过道看到他的房间。“也许是该我来找他谈谈了。这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事。”
“我是不该这么操心的。我可不想老管着他。他知道我的意思。”
布琳拿了瓶啤酒,一口气喝了一半。又吃了半把全麦小薄饼。“对了,今晚是要去玩牌吗?”
“我想可能吧。”
她点点头,看着他用两只大手在捏肉丸子。
“亲爱的,”有人叫道。“我们的孩子怎么样哪?”
“嗨,妈。”
安娜,七十四岁,站在门道里,衣着整齐,像往常一样。今天的打扮是黑色裤套装,外套金色的背心。短发是昨天让美发师刚做的,显得很得体。每周四是她去发廊的日子。
“只是蹭掉了几块皮,有一点肿。”
格雷厄姆说,“他踏着滑板溜台阶。”
“哦,天哪!”
“就一两级台阶,”布琳赶紧纠正,又喝了一口啤酒。“没事。他下次不会了。不严重,真的。这种事我们谁都免不了。”
格雷厄姆问安娜,“她小的时候都玩什么?”他朝妻子那边点点头。
“哦,那可说来话长。”可她从来就没说过。
“我要带他去玩彩弹射击之类的东西,”格雷厄姆说,“疏导疏导他过剩的能量。”
“这个主意不错。”
格雷厄姆撕了一些生菜。“吃意大利面好吗,安娜?”
“你做什么都好吃。”女婿给她倒了一杯霞多丽【注】葡萄酒,安娜接了过去。

 

  【注】:葡萄酒的一种著名品牌,原是一种著名的葡萄品种,原产于法国勃艮第。

 

  布琳看着丈夫从碗橱里取盘子。“我想那上面有灰吧?你在铺地砖。”
“我用塑料封把这儿都封起来了。完事后才撕掉的。”
不过他犹豫了片刻,还是用水冲了冲盘子。
“你们有谁今晚可以送我去丽塔家?”安娜问,“梅根要去接她儿子。只要一个半小时左右。我保证清洗浴室。”
“她怎么样?”布琳问。
“不是很好。”安娜和她的好朋友是一块儿被确诊的。安娜的治疗很成功,丽塔的情况却不好。
“我送你,”布琳对她妈说,“没事。什么时间?”
“七点左右吧。”安娜回家庭活动室去了,那是布琳小屋的心脏地带。她的小屋就坐落在洪堡的郊外。晚间新闻正在播放。“瞧,又是炸弹。这些人。”
电话响了。格雷厄姆拿起电话。“嗨,汤姆。怎么样?”
布琳放下了啤酒。望着丈夫,他的大手正捏着听筒。“对,我看了。那场打得还不错。我想,你是找布琳吧……你等着。她在这。”
“老板,”他轻声说,递过听筒,回厨房去了。
“汤姆?”
警长问候了一下约伊。她以为他也是要来跟她唠叨滑板的事,但不是,他说了一下蒙戴克湖那边出的状况。她仔细地听着,不断地点头。
“需要人过去看一下。你离那儿比别人近,布琳。”
“埃里克呢?”
格雷厄姆在肯摩尔灶具【注】上点燃一个火头。蓝色的火苗蹿了起来。

 

  【注】:美国知名灶具品牌,是美国西尔斯(Sears)公司的产品。

 

  “我可不想让他去。你知道他是怎么干事的。”
格雷厄姆在锅里搅了搅。锅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从罐头里倒出来的,但他还是像配了手工调料那样搅拌着。家庭活动室里男播音员的声音换成了凯蒂·库里克【注】的声音。安娜大声说道,“这还差不多。新闻就应该这么播。”

 

  【注】: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著名女主播,据称是美国最高薪的女主播。

 

  布琳在争辩。后来她说,“那你欠我半天的时间,汤姆。给我地址吧。”
格雷厄姆闻声扭过头来。
戴尔把电话转给另一位警官,托德·杰克逊。他交代了方位。布琳都记下了。
她挂了电话。“蒙戴克湖那边可能出问题了。”她看着啤酒。没再喝了。
“噢,宝贝儿。”格雷厄姆说。
“对不起。这事我推不掉。我今天是提前下班的,因为约伊。”
“可汤姆也没说什么呀。”
她犹豫了一下。“是没有,他没说什么。问题是我离那儿最近。”
“我听你提到埃里克。”
“他自己就有问题。我跟你说过他的事。”
埃里克·蒙斯爱读《命运战士》【注】,腿上会绑另一把枪,就像是行走在底特律的大街上。他会四处暗查冰毒制毒窝点,而那个时间他本该去查醉酒驾车和敦促孩子们在晚上十点之前回家的。

 

  【注】:美国的一种雇佣兵杂志。

 

  安娜的声音从门道里传来,“我是不是该给丽塔打个电话?”
“我想我可以送你过去。”格雷厄姆说。
布琳往啤酒瓶口塞了个木塞。“那你不玩牌了?”
丈夫犹豫了一下,笑道,“再说吧。反正约伊又伤了,最好还是呆在家里,得盯着他。”
她说,“那你们吃你们的。碗就放那儿。等我回来洗。一个半小时左右就差不多了。”
“好吧,”格雷厄姆说。大家都知道,最后还是他洗。
她穿上皮夹克。夹克比警局发的连帽皮大衣要轻一些。“我到那儿后会给你个电话,告诉你我什么时候回来。对不起,误了你打牌了,格雷厄姆。”
“再见,”他说。他没有回头,手里正在朝锅内放面条。锅里的水已经开了。

 


第二章

 

  洪堡以北被分割成一片片牧场。牧场与牧场之间用柔性的栅栏、石墙和篱笆相隔。太阳端坐在西边的山顶上,照耀着下面的山水,把奶牛和羊照得亮闪闪的,就像是草坪上一块块硕大的装饰。每隔几百码,就会出现一些指示牌,引诱着路人往这或者去那,去买手工制作的奶酪、果仁蛋糕卷和牛轧糖、糖浆、软饮料和松木家具。一个葡萄园提供品酒观光游。布琳·麦肯齐喜欢喝葡萄酒,但在威斯康辛州住了这么多年,却从未品尝过当地的葡萄酒。
不久就出城了,八英里后,这一切就消失了,说没就没了。松树和橡树成群结队地立在路边,四车道的道路也缩成了两车道。山峦骤起,很快外面的风景就只有森林,别无其他了。树上零零星星有些新芽,但那些长着叶子的树一眼看上去还是一片灰不溜秋的样子。大多数的松树长得倒是绿油油的,不过在有的地方却都成片地死了,要么是被酸雨所屠,要么是被害虫所杀。
布琳认出了香脂冷杉、杜松、紫杉、云杉、山核桃,还有一些扭曲多瘤黑糊糊的柳树和塑造中部地区植被特征的主要树种橡树、枫树和桦树。那些树的下面云集着莎草、蓟类植物、豚草和黑莓。冰消雪融的季节引得黄花菜和番红花开始苏醒,不过却让格雷厄姆的客户后院的植物死于非命。
尽管嫁给了一个园林师,但她却并没有从丈夫那里学到多少当地植物的知识。她这方面的知识还是从自己的工作中学来的。冰毒制毒窝点在美国乡村地区的偏僻角落迅速蔓延,这就意味着,现在不得不在荒郊野外展开扫毒行动了,而以往最具挑战性的工作不过就是让醉酒的司机把汽车开到路边停下。
布琳每年都要到麦迪逊【注1】郊外接受州警【注2】的特警进修科目的训练。局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警官接受过这样的训练。课程包括攻击和捕俘技能,其中还有一部分内容涉及到植物的识别:哪些植物有危险,哪些可以用来作伪装,哪些可以救命(甚至有些树龄不大的硬木植物还可以挡住近距离的子弹)。

 

  【注1】:美国威斯康辛州首府。
【注2】:在美国,执法领域不同,称谓也不同,在城市里的执法人员是police(警察),在郡这一层称sheriff(警长或执法官),在州这个层次称为state trooper(州警)或trooper(州警)。

 

  她开着汽车,格洛克9毫米口径手枪【注】高高地挂在屁股上。局里有辆皇冠牌巡逻车,空间很大,可以带很多装备,而这部本田车上的斗式座椅和安全带设计让她手枪上的长方形滑机总是顶在髋骨上。明天早晨肯定会有个印子。她又动了动身子,随手打开收音机。全国公共广播电台,然后是乡村音乐,访谈节目,天气预报。她关了收音机。

 

  【注】:一种著名手枪品牌,由奥地利格洛克有限公司制造。该公司以工程师格斯通·格洛克(Gaston Glock)的名字命名,创立于1963年。

 

  迎面而来的卡车,迎面而来的皮卡。但车越来越少,很快整个公路都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了。车行的角度现在开始向上。她看见晚星【注】就在正前方。一个个的小山顶变得怪石嶙峋,寸草不生。她已经可以看到临近湖边的物证了:香蒲、睡菜、芒草和草庐。一只鹭立在沼泽里,一动不动,它的喙和它的凝视直直地瞄准着她。

 

  【注】:即金星,亦称长庚星。

 

  她不由得感到一阵战栗。外面的温度已经有五十四五度【注】,但四下里仍是一片荒凉冷清。

 

  【注】:指华氏度,大约摄氏十二三度。

 

  布琳打开车灯。手机响了。“嗨,汤姆。”
“再次表示感谢,让你做这事,布琳。”
“没事。”
“这事已经让托德在查,”戴尔说,他还是无法打通那对夫妻的手机。据他所知,那屋里只有菲尔德曼夫妇,叫斯蒂文和爱玛,还有一个从芝加哥来的女士。爱玛以前和她共过事。一起开车去的。
“就这三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