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让丹斯惊恐不已,她立马想到了麦琪和韦斯,但她竭力控制自己不要有所流露。当然,他并不知道我有孩子。他不可能知道。不过他表现出了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难道我有什么行为被他注意到了吗,让他猜出我是一位母亲?
你用心研究对手,可他们同样也在用心琢磨你……“听我说,丹尼尔,”她用平缓的语气说,“发脾气于事无补。”
“你知道的,我在外面有很多朋友。他们都欠我的情。他们都乐意去拜访你。或者陪你丈夫和孩子们一块儿玩玩。是啊,警察的日子并不好过。小家伙们经常没人陪,是不是?也许他们挺喜欢有朋友一起玩耍的。”
丹斯和他四目相对,毫不畏缩。她问:“能说说你和凯匹透拉监狱那名囚犯之间的关系吗?”
“是的,我能说。但我不想说。”他用这番毫无感情的话来讥讽丹斯,暗示她作为一名专业的审讯官,她刚才提问的措辞不够谨慎。他又轻声加了一句:“我觉得我该回牢房了。”

 


第二章

 

  阿隆索·“桑迪”·桑多瓦尔是蒙特雷县的检察官,他五官英俊,身材敦实,一头浓密的黑发,与嘴唇上方的胡须相得益彰。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走下两段楼梯就能进入拘押室。他的桌子上堆满了文件。“嗨,凯瑟琳,说说我们的小伙子怎么样……他有没有捶胸顿足,大声喊叫‘都是我的错’?”
“根本没那样。”丹斯坐了下来,看着45分钟前自己留在办公桌上的咖啡杯。咖啡上还漂浮着植物奶油的泡沫。“在我看来,噢,这是最不成功的一次审讯。”
“你看上去有些惊魂未定,老板。”说话者是一位瘦而精干的小个子,脸上有雀斑,长着一头红色的鬈发,身穿牛仔裤、T恤衫,外加一件毛呢运动外套。
小伙子名叫TJ,他的这身打扮不太符合加州调查局探员的风格——调查局算得上是“大熊州”最为保守的执法机构——而且他在生活中几乎所有方面都显得特立独行。TJ·斯坎伦大约30岁,单身,住在卡梅尔山谷的丘陵地带,房子破破烂烂的,仿佛是反映20世纪60年代加州生活的反文化博物馆里的立体布景。无论是侦察还是卧底,TJ大部分时间都喜欢单枪匹马,不愿意与加州调查局的其他探员搭档,这一点有违调查局的准则。不过,丹斯的老搭档去墨西哥引渡罪犯了,所以TJ瞅准机会来帮她,为的就是要一睹“曼森之子”的“风采”。
“我没有感到惊慌。只是好奇而已。”她解释了一番审讯经过:开始时一切顺利,突然之间,佩尔对她发起了攻击。看到TJ怀疑的眼神,她终于承认了,“好吧,我是有一点惊慌。以前也有人威胁过我。但他的威胁最可怕。”
“最可怕?”胡安·米利亚尔是蒙特雷县警署调查部的年轻警探,个子很高,肤色黝黑。他上班的总部地点离法院并不远。
“那是种冷静的威胁。”丹斯说。
TJ插了一句,“或者是反常的威胁。当犯人不再高声尖叫,转而开始低声耳语的时候,你就知道有麻烦了。”
“小家伙们经常没人陪……” 棒槌学堂·出品
“发生了什么事?”桑多瓦尔问,似乎较之丹斯的安危,他更关心自己案件的进展。
“当他否认与赫伦有来往的时候,他丝毫没有表现出紧张。只是到了我让他讲述警方是如何合谋陷害他的时候,他才表现出憎恨并开始抵赖,还做出一些极端的举动,有违他的基准反应模式。”
凯瑟琳·丹斯经常被人称为“活人测谎仪”,但是这种说法并不准确;实际上,正如所有成功的表意学分析师和审讯官一样,她应该是一部“压力探测仪”。这是判断谎言的关键所在;一旦发现有压力存在,她就会探寻导致压力的话题,然后穷追不舍,直至瓦解审讯对象的心理防线。
表意学专家能分辨出数种不同的、个人所能体验的压力。人们在没有讲出全部实情时所产生的压力被称为“欺骗性压力”。但是人们也会感受到一般性压力,其诱因可能只是不安或紧张,与撒谎毫无关系。举例来说,如果某人上班迟到、被迫发表公众演说,或害怕某种肉体上的伤害,那么他就会感受到这种压力。丹斯已经发现,许多不同的表意行为都能显示出这两种压力类型。
她解释了其中的原理,又补充说,“我感觉他在审讯中失控了,而且无法调整回来,于是他气急败坏、凶相毕露。”
“即便你所说的内容是在替他作辩护?”身材瘦高的胡安·米利亚尔心不在焉地挠着自己的左手。
他虎口处肌肉很厚实,而且那里有道疤痕,那是某个团伙标志文身被清除后留下的痕迹。
“的确如此。”
紧接着,丹斯的脑海里开始了奇怪的跳跃式思维。从A到B,再到X。她无法解释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但她总是重视这种直觉。“罗伯特·赫伦是在哪里被谋杀的?”她走到桑多瓦尔办公室墙上挂的一张蒙特雷县地图前。
“就在这儿。”检察官点了点黄色梯形图中的一片区域。
“那口他们发现了榔头和钱包的水井呢?”
“大概在这一带,我找到了。”
水井距犯罪现场四分之一英里,位于一片住宅区内。
丹斯紧盯着地图。
她能感觉到TJ注视自己的目光。“有什么不对劲,老板?”
“你有那口井的照片吗?”她问。
桑多瓦尔开始翻找档案。“胡安手下的刑侦队员拍了不少照片。”
“犯罪现场调查部的棒小伙,就喜欢他们手上的好家伙。”米利亚尔冒出了一句押韵的顺口溜,想不到他这样的“童子军”还有这番文采。他害羞地笑了笑。“我也是听别人这么说的。”
检察官拿出了一叠彩色照片,迅速翻看了一下,找到了他所需要的那几张。
丹斯凝视着照片,问TJ:“大约6个月或8个月之前,我们曾在那个地区查过案件,你还记得吗?”
“就是那起纵火案,当然记得。那里是一片新开发的住宅区。”
丹斯敲了敲地图,指着水井的方位,继续说道,“开发项目仍在施工当中,而且那是一口”——她冲着一张照片点了点头——“硬岩水井。”
这个地区的所有人都知道,在加州的这片区域水资源很宝贵,硬岩水井不会用来灌溉,而是提供家庭生活用水,因为这种井出水量低,且不可靠。
“糟了。”桑多瓦尔将眼睛合上了片刻,然后继续说,“10年前,赫伦遇害的时候,那里的整片地都是农田,所以当时不可能有那口井。”
“一年之前也不可能有。”丹斯低声咕哝了一句。“那就是令佩尔感到如此紧张的原因。我已经接近了事情的真相——的确有人从他住在贝克斯菲尔德的姑妈家拿走了榔头,并伪造了一只受害人的钱包,最近还将这些东西放进了井里。只不过这一切并不是为了陷害他。”
“哦,不会吧。”TJ轻声说了一句。
“什么?”米利亚尔边问边来回打量着在场的探员。
“佩尔自己导演了整场戏。”丹斯说。 棒槌学堂·出品
“为什么?”桑多瓦尔问。“因为他无法从凯匹透拉监狱逃走。”那座监狱就像加州北部的鹈鹕湾监狱,配备了高科技设施。
“但他却能逃出这座法院大楼。”
凯瑟琳·丹斯说完立即扑向电话。

 


第三章

 

  丹尼尔·佩尔被关在一间特殊的拘押室里——与其他的囚犯隔离开来——他仔细观察了自己的囚室和外面通往法院大楼的走廊。
从外表上看,他显得很镇定,但他的内心非常狂躁。刚才审讯他的女警官让他受了惊吓,她戴着黑框眼镜,镜片后有一双冷静的绿眼睛,语气始终平稳而坚定。他没料到竟然有人能如此深刻而迅速地看透他的内心。她仿佛有能力读懂他的思想。
凯瑟琳·丹斯……
佩尔转身面向拘押室外面的警卫巴克斯特。这是一位外表体面的警察,与押送他的那位凯匹透拉狱警不同,那可是位壮实的黑人,像黑檀木一样强硬——他这会儿正安静地坐在远处的门口,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我刚才说的意思是,”佩尔继续与巴克斯特谈话,“耶稣保佑了我。当时我每天几乎都要抽三包烟。耶稣从百忙中抽空来帮助我。我立马就戒了烟。”
“有这种福气当然好了。”警卫答道。
“让我来告诉你吧,”佩尔说,“与戒酒相比,对抽烟说再见可要难得多。”
“我试过戒烟贴,就是那种贴在胳膊上的玩意儿。不怎么管用。也许从明天起我也要祈求上帝的帮助了。我和妻子每天早晨都一起祈祷。”
佩尔并不感到惊讶。他看见了警卫上衣翻领上的饰针。那是一枚鱼形的饰针。“这对你会有好处的。”
“上星期我的车钥匙丢了,我们一起祈祷了一个钟头,耶稣就告诉我们钥匙在哪里了。听着,丹尼尔,我想你会被送到这里来受审,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祷告。”
“多谢了。”
巴克斯特的电话响了。
片刻之后,警报声大作,凄厉而刺耳。“见鬼,出了什么事?”
凯匹透拉监狱负责押送的狱警猛地跳了起来。
就在这一刹那,外面的停车场被一个巨大的火球所笼罩。拘押室的后窗有铁条保护着,但却是打开的,所以有一大团火焰迸射了进来。漆黑的油烟在拘押室里蔓延开来。佩尔倒在了地板上。他的身体蜷缩成了一团。“上帝啊!”
巴克斯特惊呆了,一动也不动,直勾勾地注视着升腾的火焰,看着它将法院后面的停车场全部吞没。
他抓起电话,但是线路可能被切断了。于是他举起对讲机,汇报了火情。丹尼尔·佩尔低下头,开始低声向上帝祈祷。
“你过来,佩尔!”
犯人睁开了双眼。 棒槌学堂·出品
身材高大的凯匹透拉押送狱警站到了他的身边,手持电击枪。他将腿部镣铐扔给佩尔。“把它们戴上。我们要沿着走廊离开,从前门出去,然后上车。你得——”拘押室里涌进了更多的烈焰。三个人都俯身躲避。又有一辆车的油箱爆炸了。“你得紧跟在我身边。明白吗?”
“好的,我会的。快走吧!求你了!”他边说边锁紧腿上的镣铐。
巴克斯特大汗淋漓,哑着嗓子问:“你觉得这是什么情况?是恐怖袭击吗?”
凯匹透拉来的狱警并不理会惊慌失措的法院警卫,他只是紧盯着佩尔。“如果你不严格按我说的去做,你的屁股就会遭到5万伏的电击。”他冲着犯人晃了晃电击枪。“如果我扛不动你,我就会把你丢在这里烧死。明白吗?”
“是,长官。我们快走吧。求你了。我可不想让你或巴克斯特因为我而受伤。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一定照办。”
“把它打开。”押送的狱警对巴克斯特吼道,后者闻声按下了按钮。嗡的一声,门就向外缓慢地打开了。三个人沿着走廊向前走,通过了另一道安全门,随后又穿过一条充满烟雾的昏暗走廊。警报声还在继续着。
佩尔发现有点不对劲。这是第二次响警报了——第一次是在外面的爆炸发生之前。难道有人识破了他的伎俩?
凯瑟琳·丹斯……正当他们经过一道防火门时,佩尔回头瞥了一眼。浓烟已经遍布他们周围的走廊。他对巴克斯特喊道:“不行,来不及了。整座大楼都要倒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他说的没错。”巴克斯特朝紧急出口的警告标志走去。
凯匹透拉监狱的押送狱警依然很沉着,他用坚定的语气说:“不行。我们得从前门出去乘囚车。”
“你疯了吗?”佩尔厉声道,“看在上帝的分上,这样我们会送命的。”说完他就推开了防火门。
门刚打开,灼热的气流便裹着浓烟和火星向他们袭来。大楼外面,升腾的火焰已经将车辆、灌木、垃圾箱彻底吞没。佩尔跪倒在地上,用手蒙住脸。
他大声叫道:“我的眼睛……疼死我了!”
“佩尔,该死的——”狱警走上前来,举起了电击枪。
“把那玩意儿放下。他跑不掉的。”巴克斯特气愤地说,“他已经受伤了。”
“我的眼睛看不见了,”佩尔呻吟着,“快救救我!”
巴克斯特转身面对佩尔,弯下了腰。
“不行!”押送的狱警大叫了一声。
话音未落,县法院的警卫便蹒跚地向后退去,一脸茫然,而佩尔正用一把切肉刀不停地戳向巴克斯特的腹部和胸部。巴克斯特的鲜血喷涌而出,他跪倒在地,试图用辣椒水喷佩尔。佩尔抓住他的肩膀,转过他的身体,正好挡住了大块头狱警的电击枪。
枪已经击发,但刺针却没有击中目标。
佩尔推开巴克斯特,扑向了狱警,那把已经毫无用处的电击枪掉在了地上。
大块头狱警僵住了,直勾勾地看着对方的切肉刀。佩尔的蓝眼睛也紧盯着他那张满是汗水的黑脸膛。
“别这样,丹尼尔。”
佩尔靠了过来。
狱警举起了两只硕大的拳头。
闲话少说。真正掌控局面的人不需要羞辱、威胁或嘲讽对手。佩尔冲向前来,躲开了对手的拳头,在他的身上重重地刺了十几刀,刀刃朝外,持刀手法为右手握拳的下持式。面对一个执意反击的强大对手,最有效的用刀方法就是前刺攻击。
狱警面孔扭曲,侧倒在地上,双腿抽搐。他捂住胸口和喉咙。很快他就停止了抽动。佩尔拿到了钥匙,解开了自己身上的镣铐。
巴克斯特正在地上爬着逃走,挣扎着用沾满鲜血的手指试图从枪套里掏出催泪瓦斯。他看到佩尔走了过来,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求你了。别伤害我。我只是例行公事而已。我俩都是虔诚的基督徒!我待你不薄。我——”
佩尔一把抓住他的头发。他真想对巴克斯特说,你祈求上帝帮你找车钥匙,这不是在浪费上帝的时间吗?
不过你从不需要羞辱、威胁或嘲讽对手。佩尔弯下腰,麻利地割断了他的喉咙。
等巴克斯特气绝之后,佩尔再次走向门口。他捂住双眼,抓起门外的一只含防火金属纤维的包,刚才他就是从这只包里取出切肉刀的。
他重新返回楼内,立刻感到颈后被人用枪口顶住了。
“不许动。”
佩尔僵在原地。
“把刀扔掉。” 棒槌学堂·出品
佩尔片刻间作出了判断。对方的枪握得很稳;佩尔感觉到无论持枪者是何人,他都会随时扣动扳机。他叹了一口气。刀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看了一眼对手,原来是一位穿便衣的拉美裔年轻警察。
警察正紧盯着他,手里拿着对讲机。
“我是胡安·米利亚尔。凯瑟琳,你在吗?”
“说吧。”对讲机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凯瑟琳……
“警情代号1199,需要紧急支援。防火门附近,一楼,就在拘押室外面。发现两名警卫受伤。伤势严重。代号945,请求救护车援助。重复一遍,代号119——”
就在这时,离门口最近的一辆车油箱发生了爆炸;橘黄色的烈焰冲进了门廊。
警察俯身躲避。
佩尔却没有退缩。他的胡须烧着了,火舌舔着他的脸颊,但他却站稳不动。
稳住……

 


第四章

 

  凯瑟琳·丹斯正用对讲机进行呼叫,“胡安,佩尔在哪里?……胡安,请回答。你那里出了什么事?”
没有应答。
1199警情代号是公路巡警使用的代码——不过全加州的执法部门都知道它的意思。这表示有警察需要紧急支援。
但他发送完求救信息后便没有了回应。
法院的警卫队长是一位头发花白、剪着平头的退休警察,此刻正从办公室门口探进头来。“谁负责搜索工作?这里由谁指挥?”
桑多瓦尔扫了一眼丹斯。“你是高级警官。”
丹斯从未遇到过今天这样的情况——先是燃烧弹袭击,随后丹尼尔·佩尔这样一个杀人犯竟然逃跑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也不知道这个半岛地区有任何探员曾经面临过同样的状况。她可以协调各方的努力,直到蒙特雷县警署或公路巡警部门派人来接手。她的第一要务就是要行动迅速、判断果断。
“好吧。”她说,随后就指挥警卫队长让其余的警卫立即下楼,赶往人们正在撤离的各个出口。外面传来尖叫声。人们在走廊里奔跑。对讲机来回传递着信息。
“瞧,”TJ边说边对着窗子点了点头,可是玻璃也被浓烟熏得一团漆黑。“哦,天哪!”
尽管发生了火灾,并且可能已经蔓延到大楼内部,但凯瑟琳·丹斯仍决定留在阿隆索·桑多瓦尔的办公室里。她不想因为转移或疏散而浪费时间。
如果大楼真的被大火所吞噬,他们还可以从窗子跳到停车场前部的车顶棚上,只有10英尺的高度。她再次试图联络胡安·米利亚尔——他的移动电话和对讲机都没有应答——于是她对警卫队长说:“我们需要在大楼里展开逐屋搜索。”
“是,长官。”他跑了出去。 棒槌学堂·出品
“为了防止佩尔出逃,我希望设置路障。”丹斯对TJ说。她脱下外套,将它扔在椅子上。腋下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她用剪短的指甲大声地敲击萨利纳斯市的塑料覆膜地图。
TJ注视着丹斯指出的那些地方,同时打电话给公路巡警——那是加利福尼亚的州警察部门——和蒙特雷县警署。
检察官桑多瓦尔一脸茫然,他也在注视着浓烟滚滚的停车场。窗玻璃上反射着闪耀的火光。他什么也没说。负责搜索的警卫接连发回报告。他们在大楼内外都没发现佩尔的踪迹。
胡安·米利亚尔也下落不明。
几分钟以后,法院警卫队长回来了,脸上满是烟灰。他剧烈地咳嗽着。“火势已得到控制。基本上只在大楼外面燃烧。”他用颤抖的声音补充说,“不过,桑迪……我不得不告诉你,吉姆·巴克斯特死了。凯匹透拉监狱的狱警也死了。都是被刀刺死的。看这情况,一定是佩尔从什么地方搞到了一把刀。”
“不,”桑多瓦尔喃喃地说,“哦,不。”
“米利亚尔怎么样?”丹斯问。
“我们找不到他,也许他被扣为人质了。我们发现了一部对讲机,估计应该是他的。但我们没弄清佩尔的去向。有人打开过后面的防火门,但是几分钟之前到处都是烈焰,他不可能从那里逃走。唯一可能的选择就是在大楼内部穿行,而他穿着囚服,一眼就会被人认出来。”
“除非他换上了米利亚尔的衣服。”丹斯说。
TJ不安地看着她;他们俩都清楚这种预想的危险含义。
“通知所有人,佩尔有可能身着黑色的套装,内穿白色衬衫。”米利亚尔比佩尔高很多。她又加了一句,“裤脚可能被卷了上去。”
警卫队长按下对讲机上的通话键,发布了丹斯的通知。
TJ将视线从手机上抬了起来,大声说:“蒙特雷县警方已将警车布置到位。”他指着地图继续说,“加州公路巡警紧急出动了六七辆巡逻车和警用摩托。15分钟以内,他们应该就能封锁主要的道路。”
萨利纳斯市并不大,这对他们比较有利。这里只有15万人口,而且是农业中心(它的绰号叫“美国的色拉碗”)。种植莴苣、浆果、甘蓝、菠菜以及洋蓟的田地覆盖着周边大部分地区,这意味着附近可供佩尔出逃的公路和小道数量有限。如果他徒步逃跑,那么在植株低矮的农田中行走,很容易被发现。
丹斯命令TJ将佩尔的面部照片发送给封锁道口的所有警官。
除此之外,她还应该做些什么呢?
她抓住自己的发辫。当天早晨,精力旺盛的麦琪曾用红色的橡皮筋将她的辫尾扎了起来。这是一种母女间的约定;每天早晨,女儿都替妈妈选择当天所用的橡皮筋或束发带的颜色。此刻,身为探员的丹斯正在回想女儿戴着金丝眼镜的模样,一双棕色的眼睛在镜片后闪烁着光芒,当时她正向妈妈讲述当天要参加的音乐营地活动,还谈到了明天要为外公的生日聚会准备什么零食。(丹斯这时才意识到,有可能正是在她和女儿谈话的时候,韦斯偷偷将玩具蝙蝠放进了她的包里。)她还想到,早晨自己还因为即将审讯一名具有传奇色彩的罪犯而感到兴奋。
曼森之子……
警卫队长的对讲机响了起来。有人用紧急的语气说:“我们发现一名伤员。伤势很严重。他是蒙特雷县的警探。好像曾被佩尔直接推进了火场。医疗急救队员已经呼叫了救伤直升机。直升机正在飞来的途中。”
不,不……她和TJ对视了一下。他那张平常总是带有顽皮表情的脸此刻却显得非常惊愕。丹斯知道米利亚尔一定痛苦万分,但她需要了解他是否发现了佩尔逃跑时留下的线索。她冲着对讲机点了点头。警卫队长将它递了过来。“我是丹斯探员。米利亚尔警探意识清醒吗?”
“不,长官。伤势……伤势很严重。”对方停顿了一下。
“他身上有衣服吗?”
“他有什么……请再说一遍?”
“佩尔有没有拿走米利亚尔的衣服?”
“噢,没有。完毕。”
“他身上有武器吗?”
“没有武器。”
糟糕。
“通知所有人,佩尔有武器。”
“明白。” 棒槌学堂·出品
丹斯又想到了一点,“我希望救援直升机刚一降落,就有一名警察负责警戒。佩尔可能计划劫机。”
“明白。”
她将对讲机递了回去,然后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按下了“4”号快速拨号键。
“心脏护理科。”听筒里传来伊迪·丹斯低沉而温和的声音。
“妈妈,是我。”
“出了什么事,凯蒂?孩子们有麻烦了吗?”丹斯边听边想着母亲的模样:身材壮实,一头灰色的短发,戴着一副灰框的圆形大眼镜,青春常驻的脸上显出关切的神情。她这会儿身体应该是前倾的——这是她面对紧张情况的下意识反应。
“不是的,我们都很好。不过迈克尔手下有位警探被烧伤了。伤得很重。有人在法院放火,帮助犯人越狱。新闻节目里会有报道的。有两位警卫遇害了。”
“哦,我很难过。”伊迪低声说。
“那个警探——他名叫胡安·米利亚尔。你曾见过他几次。”
“我记不得了。他已经上路了吗?”
“很快就出发。搭乘救伤直升机。”
“有那么严重吗?”
“你们那里有没有烧伤病房?”
“很小,隶属于重症监护病房。如果需要长期治疗,我们会尽快将他转到阿尔塔·贝茨医院、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医院或圣塔克拉拉医院。或者还可以转到格罗斯曼医院。”
“你能经常查看他的病情吗?告诉我他的恢复情况。”
“当然可以,凯蒂。”
“只要有可能,我想立即和他交谈。无论他曾见过什么,他的信息对破案都会有所帮助。”
“那当然。”
“我今天一整天都会很忙,即便能立马抓住他,我们也闲不下来。你能让爸爸去接孩子吗?”斯图亚特·丹斯是一位退休的海洋生物学家,偶尔在著名的蒙特雷县水族馆兼职,但是他总能随叫随到,给孩子们当司机。
“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多谢了,妈妈。”
丹斯挂上电话,抬头看了一眼检察官阿隆索·桑多瓦尔,发现他正愣愣地盯着地图看。“谁是他的帮凶?”他咕哝着说,“佩尔这混蛋会逃到哪儿去呢?”
凯瑟琳·丹斯的脑海中也盘旋着这两个问题,不过她有自己的问法。
她还有更多的疑惑:我该怎么做才能更好地看清他的意图?我该怎么做才能避免整场悲剧的发生?

 


第五章

 

  停车场上的直升机轰鸣着启动了旋翼,气流将烟雾推向四周,形成了颇为壮观的翻卷烟尘。飞机载着胡安·米利亚尔飞向了医院。
愿上帝保佑你……
丹斯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显示屏。这人过了这么久才给她回电话,这让她感到很惊讶。“查尔斯。”她对自己的上司说。查尔斯探员负责加州调查局中西部地区分局的工作。
“我正在赶往法院的路上。有什么发现,凯瑟琳?”
她汇报了最新的进展,包括被杀的两名警卫和受伤的米利亚尔。
“听到这些我很难过……有什么线索吗,有什么情况可以透露给他们?”
“透露给谁?”
“媒体。”
“我不知道,查尔斯。我们掌握的信息并不多。他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我已经命令封锁道路,同时正在进行逐屋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