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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同胖头的记忆完全契合,两人都十分激动,就此相认。但已经更名睿姬的她性格多变,对胖头时而亲近时而疏远,亲近时像个小女孩一般叽叽喳喳一同回忆小时候的时光,疏远时对胖头爱理不理,提起已经去世的父母也很是冷淡。胖头知道妹妹心里委屈,自然不同她计较,每天只要能见到她便十分开心,赚的钱除了给公 蛎,其他的几乎全部花在了妹妹身上。

胖头脸上显出又开心又难过的神气:“她认为当初是爹娘不要她,所以心里有怨恨。”

公蛎有些惭愧。胖头先前也曾提过要他帮着找妹妹,他却未放在心上,而这些时日他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之中,更少关心胖头,见他每日乐乐呵呵的,只当是喜欢上了虎妞,忙关切地道:“她现在同谁住在一起?若是一个人,不如搬来同住。”

胖头沮丧道:“她一个人,我说要她搬来同住,相互之间有个照应,她坚决不肯。之前想带她来见见财叔和你,她都死活不肯哩。”

公蛎很想做摆出老大的样子来,像江源那样随随便便一出手,便是上百两银 子,可是他囊中羞涩,愣了片刻,只好道:“找到了就好,其他的慢慢来。”又问: “她这么些年过得好吗?”

胖头又开始咬指甲:“看她衣着打扮还算不错,但她……似乎很不开心。我一 问她这个,她便发怒。”挺了挺胸脯道:“我以后一定好好干活,多赚钱,不让她再受委屈。还有虎妞。”

提起虎妞,两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落。但想起玲珑,公蛎心里暖暖的:“对,我们都好好干,让她们过得好好的。”

玲珑一事,公蛎始终没告诉胖头。不是有意隐瞒,而是除了食物,他并没有将心事与人分享的习惯。

胖头一副勇挑重担的样子,鼻子因为激动而发红:“老大,那我走了哈。我去跟妹妹说,这两天要忙虎妞家的事儿,免得她等不到我心里焦急。等你哪天有空了,陪我一起去劝劝她,若是她不肯搬来同住,我住她那里也无妨。”

(四)

时候不早了,公蛎也收拾了出去。两人出了门便分道扬镳,公蛎去柳枝儿巷,胖头先去虎妞家里看看,然后再去找妹妹。

到了玲珑家,门虚掩着,却黑灯瞎火的。公蛎忘了不快,激动得心怦怦乱跳,叫道:“玲珑,我来啦。”

黑暗中出来一个人影,却是吴妈。

吴妈扳着一张脸,打了个手势,意思让公蛎跟她走。公蛎着急道:“你家姑娘呢?”

吴妈一副“废话这么多”的嫌弃表情,白了公蛎一眼,大步往前走去。

以前不曾留意,此时跟着吴妈后面,只觉得她步态轻盈,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五十多岁的人。

绕过涧河石桥,沿着柳堤走了老远,穿过一片浓密的桃林,摸黑来到一处粉墙黛瓦的院落前,打开一处角门走了进去。

虽是夜间,天色昏暗,但公蛎一眼便喜欢上了这个院子。环境僻静,布局优美,假山小亭,溪流环绕,一排排的桃树交叉横斜,有围成圆圈状的,有呈五角状的,到了春天定然美不胜收;而其中一棵大桃树下,还有两个造型飘逸的石人雕 像,一坐一站,作对月饮酒之势,更另公蛎心生羡慕。?

吴妈带着他在花树来回穿梭了好一阵子,才在树丛中看到一蓬明亮的灯光。

吴妈站定,做出一个安静的手势,指了指其中一间点着红烛的精致厢房。

远远的,便听到了玲珑的娇笑声,公蛎心痒难耐,恨不得扑上去抱着她,一诉相思之苦 ,正要大声叫她,却听到房间里还有一个极为熟悉的男子声音。

公蛎的激动瞬间变成了惶恐,脚步不由停滞了下来。吴妈仿佛知道他想什么,鄙夷地斜了他一眼,快步走开了。

屋里玲珑似乎喝了酒,柔声柔气道:“毕公子,小女子亲手酿的酒,你真的不 想再喝一口吗?”她的嗓音轻柔悦耳,拖着长长的尾音,很是动听。

毕岸的声音也不似从前冷淡果敢,而是带着一丝慵懒:“在下不胜酒力,多谢姑娘。”

若是其他有血性的男子,要么挥舞着拳头冲进去,要么拂袖而去,可公蛎既没勇气冲进去,又不甘心就此离开,他选择了第三种,跳过回廊的栏杆,站在了窗外——窗户刚好开了一条缝,不偏不倚刚好可以看到屋内的情形。

炉火正旺,铜炉熏香袅袅,温暖如春。玲珑穿着一件薄薄的大红绣花丝绸斜襟 盘扣睡衣,下面是同色散脚镶边裤子,头发松松垮垮地挽在一边,并未戴公蛎送的那支紫玉丁香花簪;一双玉手抚弄着酒杯,眼睛款款地瞟向毕岸。

毕岸斜靠在一张软榻上,嘴角含笑,满脸春色。玲珑斟了一杯酒,咯咯笑着往 毕岸的嘴里喂,撒娇道:“公子骗人,原是想要奴家喂了才喝。”

毕岸嘴角一扬,道:“好甜。”

玲珑又倒了一杯酒,送到毕岸嘴边,柔声道:“毕公子,你瞧我美不美?”她今晚红唇似火,蛾眉入鬓,眼角点点梅妆,顾盼之间眼波流动,尽显挑逗之事。

毕岸就手儿一口喝掉,眼睛微睨,道:“美。”接着一个翻身,含含糊糊道: “好困,我不行啦。”

玲珑不依,上去抱住了他,在他脸上轻轻一啄,撒娇道:“不许睡,再陪我 喝。”又倒了一杯送过去。

两个人的动作自然随意,显然不是第一次喝酒。公蛎觉得自己的心像有一只手在狠狠地捏,明明疼得尖锐,脑子里却混沌一片,只有木呆呆地看着。

毕岸很是听话,一杯接一杯地喝,很快人事不知。玲珑娇声道:“讨厌,快醒 醒……”抱着他的肩头用力摇晃。

毕岸翻了个身,发出均匀的鼻息声。玲珑凝视着毕岸,忽然落下泪来,用葱段一般的手指划过他的脸颊,低声道:“为什么爱上我的不是你呢?”

毕岸睡着香甜,一动不动。玲珑将毕岸推至软榻内侧,除了外衣,按着他的胸肌不时发出惊叹之声,甚至在他胯间捏了一捏,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放荡,竟然让公蛎不寒而栗。

公蛎不明白她为何一会儿伤心欲绝,一会儿放浪形骸,只觉得心如刀绞。

玲珑嘴角扬起,邪恶一笑道:“好一个英俊的小羊羔。”伸手去脱毕岸的内衣,恰在此时,吴妈过来敲门。

玲珑飞快拉起一件衣服将毕岸盖上,然后不知按动了何处的机关,一面墙壁无声地翻转了过来,毕岸连同身下的半侧软榻转入墙后,瞧不见了。

玲珑换了一副端庄的模样,双脚放在矮凳上,正襟危坐,道:“进来。”

吴妈比划了两下。玲珑道:“带进来吧。”

公蛎原本以为吴妈说的是自己,正要从花丛跳回回廊,却见她出了房门,头也不回朝大门走去,一会儿工夫转回来,后头跟着一个人。

公蛎顿时愣了。吴妈身后跟着的不是旁人,正是胖头。

胖头怎么也到这里来了?公蛎连忙蹲下,重新躲在花丛之后。

房里玲珑已经换了衣服,穿着家常的棉布小袄,脸上的胭脂和唇妆搽去,宛如邻家小妹。

胖头一进来,便满脸疼惜地叫了一声“妹妹”,从怀里拿出一对兄妹玩耍的泥人儿,道:“你看像不像我们两个?”玲珑看也不看,冷着脸道:“这么晚了,你还来做什么?”

玲珑竟然是胖头的妹妹?

胖头憨厚地笑,道:“虎妞家里出了事,我怕你这两日找不到我,专门赶来告知你一声。”

玲珑将头扭在一边,一副撅嘴使气的样子:“哼,告知什么?当年你和爹娘把我丢弃的时候,有提前告知吗?”

胖头心疼不已,道:“好妹妹,是我们对不起你,说不定爹娘有苦衷……”

玲珑带着哭腔道:“好,你们都有苦衷,只有我是活该被爹娘丢弃,是不是?”她眼里泪光闪现,表情又悲愤又难过,倒也不像是装的。

胖头落了泪,道:“我当时年幼,一天早上醒过来不见你,问爹娘,爹娘只是哭……没多久两人都去世了……”

玲珑怔怔地听着,泪水大颗大颗地滴下来,呜咽道:“我被人送到那个鬼地方,天天害怕得睡不着觉,可是一睡着便会梦到家人都不要我了。”

胖头抱头蹲在地下,哭了起来。

公蛎觉得自己脑子似乎不够使了,不知道玲珑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玲珑伤心了一会儿,情绪渐渐平复,过去拉了胖头,将头贴在胖头宽厚的背上,喃喃道:“你小时候最爱我了,驮着我看大马,给我做风筝,还给我买糕儿吃……”

不知为何,公蛎总觉得玲珑的表情是在回忆另外一个人,而不是她前面那个满心欢喜的胖子。

胖头眼圈红红的,难为情道:“我只记得你在跳舞,我在旁边玩泥巴。”

玲珑眼里的柔情更浓,一副陶醉的样子:“对啊对啊,我同你一起过小河沟,你胆小不敢过,我说来,姐姐给你做桥梁,你踩着我过。”

胖头笑了,纠正道:“妹妹你记错啦,是你不敢过,我背你过,结果两人都掉进了河沟里。”

玲珑看着胖头,咯咯笑道:“那年过年,爹爹给我们买了一样的小花裙子,我好开心,结果第一天穿你就绊在了一个木桩子上,花裙子被撕了一道口子。你哭得什么似的,我说妹妹别哭了,我把我的裙子给你。”她眼神迷离,像是回到了小时 候:“后来娘把破的地方补了一只蝴蝶,还很漂亮呢。”

不仅公蛎,连愚钝的胖头,都听出不对劲儿了,怔怔地看着玲珑。玲珑提起裙 裾,像孩子一般蹦跳起来:“你自小儿身体弱,几乎每月都要病一场。那些药好苦,你不肯喝,我为了哄你,每次都同你喝一样多的药,喝得我胃疼。”

她明明泪流满面,却笑得极甜:“还有一次,你被隔壁的王二孬打了,哭着回 来找姐姐。我才不让人欺负我妹妹呢,哼,我去找他打架。他比我高大半个头,可 是被我打得哭爹叫娘的,以后见我们俩都绕着走。”

胖头忍不住了,不安地叫了声:“妹妹!”

玲珑泪眼蒙眬地看了他一眼,歪头笑道:“叫姐姐!你才是妹妹,又想跟我争着做姐姐了?”

胖头懵了,看着玲珑不知所措。玲珑拉了胖头的手,转着圈子,兴奋地道: “快说快说,我是不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

胖头茫然地点头。玲珑忽然停住,睁大眼睛看着胖头,泪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