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暗十二已经带着人跟上去了,方才递了消息回来,说是对方意图不明,不过暂时似乎没有打算离开晋城的意思。

“他不会做无用功的事,肯定有所图。”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永王,晋王太了解这个哥哥了。

只是有什么所图?

“先看着,让人看好那崽子,别让他出事。”

“那夫人那边……”

晋王沉默下来,血红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道:“先别告诉她,对方既然有所图,必然需要打开一个口子。”

说不定就是选了瑶娘那一环,如今看来也确实是,毕竟现在无人不知晋王有一姓苏的宠妾,甚得他的宠爱。

有时候有些宠爱也并不是那么易得,拥有的同时,也代表着危机四伏。毕竟坐在晋王这个位置,时时刻刻都会面对外在杀机。

“本王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晋王站了起来,吩咐道:“借着这件事,将他在晋城这边的钉子都给拔了,本王那好哥哥觊觎本王的时候也够久了。”

“是。”

“还有另外两处,别让他们借机浑水摸鱼。这一场,是我和他的……”

*

瑶娘在得知如今府里就只剩晋王几个妻妾的院子没找过了,便亲自带着人去了。

这大抵是素来绵软的她,第一次如此雷厉风行。

事实证明她亲自出面是对的,因为很多时候女人比男人要难缠多了,而那些护卫们是外男,这几个女人在名分上是主子,又是妇人家。若真与为难,还是挺耽误时间的。

但瑶娘不同,她即是宠妾,又扯了晋王的虎皮,心中没有底气的人,还真没几个敢掠其锋芒的。

到了后,二话不说,就直往里冲。

但凡有人阻拦,一律扯上晋王的虎皮。

“苏侍妾,你想做什么!”

“妾的儿子丢了,奉殿下的命,各处给予配合。”

“你该不会是故意扯了虎皮当大旗?”自然也有人提出疑问。

“朝晖堂就在那儿,你可以去找殿下问。”

关键他能回答你才成!瑶娘这会儿十分毛躁,也因此格外不耐烦,自然将对方气得不轻。

几个侍妾也就罢,三位侧妃那里却十分难进行,几乎是拼着撕破脸皮。

尤其到了留春馆,胡侧妃特别难缠,竟堵在了正房门前,不让那些侍卫们进去。

“你一个侍妾,竟然敢带着人来搜我堂堂侧妃的院子。”

“奉殿下的命……”

“别拿你那一套来唬人,今儿本妃若是让人你搜了,本妃以后还有何颜面在府里立足见人!”

瑶娘瞪视着胡侧妃,这是她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和对方对上。

也许暗里已经对上了不知多少次,可面上却还是第一次,互不相让,两相对峙。

认真说来,瑶娘是怕胡侧妃的,这种怕不光是因为地位的不对等,以及上一辈子的阴影,还有一种夹杂着钦羡的仰望。

胡侧妃有殿下最看重的小郡主,仅凭这一点就足够傲视任何人,哪怕是王妃也不敢直面掠其锋芒,还得讲究个迂回。

瑶娘并不是太关注晋王的后宅,可能是下意识地回避。可独独胡侧妃她是没办法回避的,因为她两辈子之所以能进王府,都与这对母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知道对方所谓的宠是假的又如何?宠不宠且是其次,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晋王在帮其造势?

只凭这一点就能看出许多东西了,晋王庇护着胡侧妃,那么明显。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是能容忍旁人轻犯的。

瑶娘并没有把握自己和胡侧妃对上,晋王能站在自己这一边,所以她从来回避对方的锋芒。那一次众目睽睽之下,与其说晋王是在替她出气,不如说是王妃借大势压人。

只是晋王态度是默许的,可没多长时间,晋王就帮其解禁了,足以窥出究竟。

可这一次,瑶娘突然不想去考虑这些问题了。

站谁又有何干系,无忧亦无怖。

“还请侧妃娘娘能够让开!”

“本妃就是不让又如何?!”

胡侧妃脸上的恶意太过明显,甚至让瑶娘有一种感觉,小宝肯定是因为她才会失踪,这更是让她急迫、焦虑。

她没有说话,而是回头去看玉蝉等几个丫头,“将侧妃娘娘请开。”之所以不叫侍卫,也是因为侍卫都是男人,拉扯之间难免会有冒犯。

玉蝉几乎没有犹豫就走了过去,剩下几个也涌了上去,七手八脚将胡侧妃从门前拉开了。

留春馆的下人见了自家主子吃亏,自然也要帮手,场中一片大乱。

还是侍卫们出面,才终止这一切。

“苏瑶娘,你胆大包天!”

她并不胆大,也不包天,她不过是个孩子娘。

现在她孩子不见了,她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瑶娘这边闹出的动静自然传到了朝晖堂,正在与人议事的晋王听了禀报,眉头都没皱一下。

“让她去。”

终归究底,就算福成吩咐了下去,晋王才是这府里的主子,闯的又是女主子们的院子,护卫们看似指哪儿打哪儿,实则背地里不可能不禀报上来。

而随着瑶娘所闯的院子的地位越来越高,请求指令的禀报纷至沓来。

“让她闯。”

“殿下,苏夫人闯了留春馆,胡侧妃不让……”

“让她闹!”

书房里一片鸦雀无声,下面坐的诸多幕僚也就浑然当做没听见。禀报之人退下,晋王轻咳了一声,议事继续。

直至到了思懿院,瑶娘本是心中忐忑,却没想到见到的是大开的院门,紫烟满面笑容地站在院门那处。

“王妃说,孩子丢了,苏夫人定是心急如焚,让奴婢陪着你找找看。”

谢谢!

虽然瑶娘嘴里并没有这么说,但她一直铭记在心。

作者有话要说:晋王: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啊……

福成:问题是殿下你偷摸了说,夫人也听不见啊。

晋王:让你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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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包照旧,昨天的红包回来后发,面面有事,此乃存稿箱发射。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与此同时, 晋王口中的小崽子小宝已经醒了。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胸很大的妇人怀里, 似乎坐着马车,从颠簸感分辨出的。

妇人见他醒来, 即刻就掀了衣襟要喂他吃奶。

小宝满脸厌恶,怎么这些个人见着他就想喂奶,他就长了一副想吃奶的脸?

若说瑶娘要喂他, 他感到的是羞涩和安宁, 别人就是十足的嫌恶了,包括何奶娘。

甚至到现在小宝明明知道何奶娘是个好人, 待他也十分尽心。可这何奶娘就是一点改不了, 总是锲而不舍想喂他奶,不想让他用勺子吃。

似乎在她们心里, 奶娃子就得含着咪咪吃, 才是对的。

妇人见小宝推了不吃,也没再强求,将他抱在怀里,塞了个拨浪鼓给他。

看得出对方是有所准备的,马车的小几上摆满了小奶娃喜欢玩儿的东西, 显然是怕他走在路上哭。照这么来看,冬儿那丫头是被人收买了, 就不知背后之人是哪路人马。

小宝思索之间,马车停了下来,这妇人抱着他和一个疑似她丈夫的人走进一家客栈。

小宝并没有试图大喊大叫,一个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的奶娃, 即使叫得再怎么歇斯底里,旁人也只会以为他是在闹。所以他十分听话,明明心里火急火燎的,还是佯装天真无邪地拿着拨浪鼓玩。

“这孩子真是个没心没肺的!”进了房间后,那妇人说道。

你他娘的才是没心没肺,瞧不起奶娃?!小宝心里骂。又忍不住想,娘这会儿大抵该着急死了吧。

同时一阵阵忧虑在心,经过这么一出阵仗,小宝也看出将他偷出来的人不是单纯想泄恨,或是对付她娘什么的了,很可能别有目的。

可到底是什么目的?

他娘不过是个小侍妾,虽然得宠,可也福佑不到他的身上来。父皇那么讨厌他,估计这会儿巴不得他能死了,以后再也没有肉中刺。

虽然这种想法很让小宝沮丧,但这却是事实,谁叫他并不是父皇的儿子。

“你说咱们主子费这么大的功夫,偷个奶娃子出来做什么?”妇人好奇地问道。

“不该问的不要问!”

妇人当即闭嘴不吱声了。

*

整个王府都没有找到小宝,瑶娘感觉天都塌了。

刚从王妃院子里出来,她就软了腿。

玉蝉从旁边搀着她,安慰道:“夫人您别担心,福总管已经吩咐人去外面找了,几处城门也着人看着。这里是晋城,殿下的封地,插上翅膀他们也飞不出去。”

“真的?”

玉蝉点点头。

瑶娘莫名也有了些信心,这是来自对晋王的信心,但是心还是止不住焦虑。

一晚上没睡,直到外面天麻麻亮了,瑶娘才撑不住睡了一会儿。

还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从梦里惊醒了过来。

朝晖堂那边不停的传话而至,见确实在找,也是花了力气找,瑶娘多少还是能放些心的。

她现在最怕的就是,有人对她恨意太过,拿了孩子泄恨。偷出去不怕,只要别下死手。

但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瑶娘就坐立难安,心惊肉跳。

早膳没用,原样撤了。

见瑶娘坐在窗前,像似一尊雕像也似望着外面,玉蝉几个也是担忧不已。可又不知道安慰什么,只能默默不出声。

阿夏来了。

双目肿胀,眼中满是红血丝,一看就是昨儿哭了一夜。

也确实如此,自打知道因为自己的疏忽致使小宝丢了,阿夏就哭死过去好几次。

瑶娘见她来了,只是看她一眼,也没说话。

终归不是心底没有怨,当绝望屡屡降临,总是会忍不住去想那些如果和若是。若是阿夏能警醒些,若是阿夏别去拿那花样子,也许小宝现在不会丢。

可谁能想到冬儿竟是别有心机,这偌大的王府孩子说没了就没了,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夫人,对不起……”

瑶娘实在不想安慰人,可看着阿夏那可怜的模样,不禁想起她平日待小宝的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你也别太自责了,发生了这样的事,谁也不情愿。”

可惜这安慰太轻飘,阿夏依旧啜泣不已。

瑶娘也不想再说话,正想着自己的心事,突然手里被塞了样东西。

她心里一惊,看向阿夏,吩咐道:“红绸去帮我泡杯茶来。”

等红绸出去了,她才去看手里的东西,是一张折着的纸。

阿夏小声道:“今天早上奴婢起来,发现不知是谁往我房门里塞了这个。上面说要避着人给您,奴婢本来不想拿来,可左思右想都觉得不能瞒您……”

瑶娘识字,去看,果然上面是如此写的。

上面还写了,若是想孩子无事,独自一人去城外某个地方。若是告知旁人,后果自负。

瑶娘心里一惊,忍不住将纸条攥紧在手里。

她看了阿夏一眼。

阿夏还是低着头抹眼泪,解释着:“夫人您还是不要去了,您一个妇道人家,写这张纸的人还不知道谁,想干什么,若是有个好歹……”

“我知道。”

“你还是告诉殿下吧……”

“这事我自有主张,你别告诉别人就成。”

阿夏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还是点头离开了。

瑶娘则陷入沉思中。

*

有些事情明知道不可为,却还要去做,这大抵就叫做明知故犯。

瑶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甩开身边的几个丫头,当然这其中少不了阿夏的帮忙。是她亲自去找阿夏的,阿夏虽还是劝她,到底还是没拗过她。

侧门,周升驾着一辆放着几个菜筐的骡车,正在那里等着。

虽是府里丢了个孩子,可到底不是正经主子,也到不了封禁门户的程度。王府上下还是一切如常,至少在下人们看来是如此,顶多就是知道苏夫人的儿子丢了。

“瑶娘、不,是苏夫人。”周升眼神近乎贪婪地看着瑶娘,恨不得将她每一根头发丝都刻在心里。明知道她不是自己能想望的,可真当再见到真人,他才发现自己对她依旧念念不忘。

可惜……

瑶娘垂着头,“谢谢你了,周大哥。”她想来想去,这府里只有周升能帮自己。她本想周升不会答应的,万万没想到他竟二话不说就来了。

“不谢,快上车吧。你这是想去哪儿,他们都说小宝丢了,小宝到底怎么丢的,你这趟偷偷出去,是不是、是不是……”

“周大哥你别问,好不好!”瑶娘打断他。

“好,我不问,你去哪儿我都载你去。”天涯海角都可以。

“谢谢你,周大哥……”

……

荣禧院,红绸站在玉蝉身边,道:“玉蝉姐姐,你说咱们这样让夫人走了,殿下会不会发怒?”

“是福总管交代,夫人要做什么任她去做。”

“可……”可也不是眼睁睁看着夫人偷偷跑出王府啊。

“好了,这些事不该是我们做奴婢关心的。夫人没事,后面有人跟着呢。”

玉蝉知道暗十一一直在暗中保护夫人,那家伙不愧排行十一,隐匿的功夫着实太差,每每总是能让她看破踪迹,也不知道功夫怎么念的。

“对了,阿夏呢?”

“她……”

*

小奶娘竟然跟车夫跑了!

朝晖堂,晋王面黑如墨。

旁边,福成忍不住瞄了他一眼,又瞄了他一眼。

他真不想承认自己在看晋王的笑话,可殿下的脸色真得很精彩啊。

这大抵就是所谓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过福成才不敢这么说,他还想多活几年。

“咳,殿下,您也别怪夫人,其实也不是夫人信不过您,她毕竟什么也不知道,她应该是信不过老奴。”

毕竟晋王现在依旧‘昏迷不醒’,瑶娘理所当然认为福成不会为了一个不是晋王的孩子费心,自己生的自己心疼,所以她明明知道对面有个坑,也往下跳了。

“若不,老奴让暗十一把夫人追回来?”

晋王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殿下您也别多想,夫人肯定就是去找那孩子,大抵也是想着府里其他人都靠不住,所以才去找那车夫……”

好吧,不说还好,一说晋王脸更黑了。

对,都靠不住,只有那车夫靠得住。

“哎,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夫人肯定是想着府里上下都是看殿下脸色的,殿下不喜那孩子,旁人自然也不敢喜。可那车夫不同,之前他说过不介意那个孩子,要娶夫人来着……”

暗十在上面听得简直都想捂耳朵了,福大爷您会说话么,没看殿下脸都紫了。

晋王脸色确实不好看,但也隐隐有些怔忪。

他不喜那孩子?所有人都知道?

“本王的心思就这么好猜,让你们都知道本王不喜那小崽子了?”

啧,动不动就小崽子,聋子也能听出来啊。

福成像似察觉不到,低着头絮絮叨叨:“这不是明摆着吗,您有多宠爱苏夫人,心里就有多不待见那孩子。那孩子明摆着是您的肉中刺,这府里上上下下有几个是笨的,就算是苏夫人大抵也心里有数。”

所以她宁愿去信那车夫,也不愿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