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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没什么……”

男子欲言又止,转过身一溜烟跑了。

“真是个怪人……”沈珠曦自言自语道。

她解开捆在小猫四肢上的麻绳,轻轻揉着上面的勒痕,小猫一动不动地窝在她怀里,黑亮的眼睛再配合上傻乎乎肉嘟嘟的方脸,让人看了就心生温柔。

“你这耳朵生的好奇特,别的猫都是尖的,怎的你是圆的?”沈珠曦揉了揉它的耳朵。

小猫一动不动,眼神跟着她的手指移动。

沈珠曦越看越喜欢,抱着小猫就往四合院走。回去的路上,她又发现了一把被人遗弃的花。这把花像是刚被人从土里拔出,随意扔在路边,每根长长的花杆上都开着一朵青色的圆形花球。

沈珠曦从未见过这样的花,大为奇特,左看右看都无人认领后,兴致勃勃地让李鹍捡起了这把带土的奇花。

没有豆绿,有这豆绿色的奇花代替也是可以的。沈珠曦想着回去后要把它种在什么地方,脚步更加轻松雀跃。

她今日收获很多,心情十分愉快,只是不知为何,她把小猫带回四合院时,路过的婢女小厮却纷纷露出惊恐表情。

也许是襄阳人不喜欢猫吧。

沈珠曦在心里很快为他们的过度反应找到了理由,而且这么解释,男子在集市上卖不出橘猫也很好理解了。

襄阳人不喜欢猫嘛。

沈珠曦兴冲冲地叫来一名面色苍白的婢女,吩咐她去煮一块熟肉来,又让她找一块厚些的垫子,作为日后小猫睡觉的地方。

“喏……”

婢女逃似的离开了。

……一只猫罢了,有这么可怕吗?

沈珠曦疑惑地看着在院子里舒展四肢的小猫。她蹲下身,朝它招了招手,小猫迈着肥厚的梅花脚掌,慢慢走了过来。

“今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你得有个名字才行。”沈珠曦把它抱到怀里,它毫不反抗。

这副任她蹂躏的样子太可爱了,沈珠曦忍不住将脸颊在它方方的脑袋上蹭了蹭,小猫被她蹭得不时闭上单眼。

“根据我们家取名的传统,你就叫……”沈珠曦冥思苦想半晌,灵光一闪道,“你就叫李鹃二世吧!”

小猫眨巴着眼睛,又呆又可爱。

“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把你养得胖胖的!”沈珠曦高高兴兴道,“你知道吗?我以前也有一只猫,它叫白团,是你的哥哥……要是有朝一日,你们能见上一面就好了……”

沈珠曦正在努力培养李鹃对她的感情,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打破了她和李鹃的友好会面。

“沈珠曦——你他娘的是不是不想活了?”

李鹜站在廊下,脸色铁青地看着她。他神色古怪,除了生气外,表情里似乎还有一丝恐惧。

恐惧?沈珠曦觉得自己看错了,李鹜这屁人,天塌下来了恐怕也不会怕。

“你莫名其妙骂什么人!”沈珠曦不高兴道。

李鹃从她怀里跳下,龇牙咧嘴地对着李鹜:“嗷!嗷嗷!嗷——”

沈珠曦一把将它重新捞进怀里,担忧道:“李鹜,它这叫声怎么和别的猫不太一样?它是不是嗓子哑了?”

她抬起头,对上李鹜更加铁青的脸。

如果目光能杀人,沈珠曦毫不怀疑自己此刻已经被他杀人的目光贯穿。

“你……你他娘的……沈珠曦你这个疯婆娘……”李鹜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你今天怎么回事?你再这样,我也要骂人了!”沈珠曦生气道。

“你先放下它,慢慢过来……别激怒它……”

“什么激怒?”沈珠曦在李鹃头上大力抚摸了两下,像个骄傲的老母亲一样,自得道,“它很乖的。”

李鹜青白交加的脸色,让她有理由怀疑他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你到底怎么了?”沈珠曦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你今日怎么奇奇怪怪的?”

李鹜咬着牙根,一字一顿道:

“这是老虎……沈珠曦,你他娘带了只虎崽子回来,你不知道吗?”

“什么老虎?这是长不大的小猫!”

李鹜恨不得把她那漂亮的脑袋瓜摘下来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要不是担心虎崽子受惊伤人,他也不会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可沈珠曦那个疯婆娘?丝毫不知自己处境危险,竟然敢在虎崽子头顶揉来揉去——

她是生怕自己活太久,落在后头给他守寡吗?

李鹜捏着拳头,也不知是想锤沈珠曦多一些,还是锤她怀里的虎崽子多一些。

“沈珠曦……你再抱着它,小心它让你做个长不大的小人……”

第82章

李鹜费尽口舌, 也没能让沈珠曦相信她带回来的是只老虎崽子。

“……什么老虎啊,你少唬我,我在书上见过老虎的!”沈珠曦道, “书上的老虎额头都有一个王字,我们李鹃才没有。”

她抱着李鹃坐在方桌前, 用银箸从碗中夹起一块熟鸡肉喂给李鹃。

李鹃袒露肚皮, 舒舒服服靠在她身上,银箸一伸来, 它就嗷呜一口咬掉了上面的鸡肉。

“你看它这么可爱,怎么会是老虎呢?”沈珠曦用银箸扒拉着李鹃嘴巴里的几颗乳白色牙齿。

嗯……李鹍二世发育得挺好, 不但块头比小猫普通大一圈, 就连牙齿好像都要锋利得多呢!

李鹜脸都青了, 恨不得带这疯婆娘去山里找个老虎洞看看,老虎崽子究竟是不是和她怀里抱的一样。

那该死的虎崽子大约是注意到他充满敌意的目光,张开未来的虎盆大口, 冲他似哇似嗷似嘎了一声。

那疯婆娘立时把下巴放到虎崽子的方脑袋上蹭了蹭,一脸怜爱道:“它一定是受了很多虐待, 连声音都哑了。”

李鹜:“……沈珠曦,你真的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疯婆娘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他,片刻后,忽然眼睛一亮,“确实,有一点挺奇怪的!”

“你说说, 什么地方奇怪?”李鹜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她。

“它的叫声怎么跟鸭子似的,一会嗷一会嘎?它说不定是鸭子转世呢——”沈珠曦兴奋地挠了挠虎崽子的下巴,“这么说来, 李鹃注定就是我们家的一份子!”

“……李鹃?谁?”

“它啊!”沈珠曦举起怀里虎崽子,高高兴兴道,“我给它取名叫李鹃,不错吧?李鹜,李鹍,李鹊,李鹃,一听就是一家人!”

李鹜:“……它是不是鸭子转世我不知道,你大概是猪精转世。”

“你怎么又骂人呢!”沈珠曦气得直瞪他,“你再骂我,我也骂你了!”

李鹜和这疯婆娘说不通,只能转换思路,阴沉地盯着她怀里的虎崽子。

连牙都没长齐的虎崽子,暂时应该不会对人造成威胁。等这疯婆娘松懈不注意的时候,他再偷……咳,不是。他的意思是,等这疯婆娘睡懒觉的时候,他好心抱这虎崽子出门遛弯,但是贵人多忘事,所以他要是一不小心,把它忘在哪个山疙瘩里,也算合情合理。

“……李鹜?李鸭?李屁人?”

李鹜回过神来,横她一眼:“老子还没死呢,你叫魂吗?”

“我问你话呢。”沈珠曦道,“你见着知府了吗?”

“没有。”李鹜在沈珠曦右侧坐了下来,沈珠曦怀里的虎崽子朝他直哈气。“老子一大早就去了范府门口排队,馄饨都吃了三碗,老大还没起床。”

“那你下午还去吗?”

“去,老大呼唤,怎么不去?”李鹜道,“要不是有人跟我说,你带了只虎崽子回来,我现在还在范府门口坐着呢。”

几乎就在李鹜话音落下的时候,一名小厮小跑步进来,身子一弯,急促道:“老爷——”

李鹜脸一沉,道:“什么老爷,老子还年轻呢!”

小厮愣了愣,试探道:“这……李爷?”

“……算了算了,有什么事,快说!”李鹜不耐烦道。

“外边来人了,说是知府召你前去府邸。”

李鹜站起身来,刚往花厅外走了没两步,又停下来,不放心地看着沈珠曦怀里的虎崽子。“……你别把手放进它嘴里,有它在身边的时候,你千万不能睡着了……”

“知道了,你快去吧!”

那疯婆娘一看就没把他的话往心里去,兴趣盎然地逗着怀里的虎崽子。

李鹜咬了咬牙,转头吩咐身边的侍人:“看好她,要是她少一根手指头,老子就让你们少脑袋。”

婢女和小厮害怕应喏。

李鹜大步走出四合院,知府派来的人牵着一匹骏马停在门口。

“骑马快些,别让大人久等。请吧——”

李鹜踢开马肚下的马凳,踩着马镫利落上马,双腿在马肚上用力一夹:“驾!”

知府的人连忙骑上另一匹高背大马,扬鞭狼狈追赶。

一盏茶的时间后,李鹜在一面七阶的垂带踏道前勒停了马匹。他翻身下马,将马交还给两个上前牵马的小厮,和候在门口的李鹊汇合。

一个派头十足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待他们走上台阶后,笑眯眯地自我介绍道:“鄙人不才,姓唐,是范府管家。老爷已在西书房等候,请两位随我来吧。”

对方笑眯眯,李鹊比他更笑眯眯。

“唐哥哥竟然只是管家吗?刚刚乍一看见,我还以为是哪家的老爷前来拜访知府大人呢!”

“过奖,过奖了……”唐管家谦虚摇头,嘴角却跟着翘了起来,“你们哪位是李鹜,哪位是李鹊?你们兄弟三人,是谁没来?”

“唐哥哥,我是李鹊,这是我大哥李鹜。”李鹊道,“没来的是我二哥,他小时候烧坏了脑袋,我们怕他在知府面前说些什么不得体的话,所以就没带他来。”

“下次要带来,老爷不喜欢别人擅作主张。他若是不喜欢你那二哥,下次自然不会召见他了。”

“唐哥哥说的是,不愧是范大人身边的老人,以后还要请你多提点了!”李鹊满面笑容地拍了拍管家的右手,似是感谢,暗中却将一包沉甸甸的荷包塞进了袖子里。

唐管家掂了掂重量,脸上笑意更浓:“别人我不知道,你——知府肯定是喜欢的。”

穿过一条镂刻彩绘,通透青碧的游廊后,李鹜二人终于看到了西书房的大门。

到了书房门外后,还不能马上进去。管家让他们稍后片刻,先进了书房禀报,好一会都没出来。

李鹜又在门外等了一炷香后,终于见到了他的顶头老大知府范为。

范为有张胖乎乎的圆脸,看上去不像个官,倒像个好吃懒做的富商。他穿着焦棕色的锦衣长衫,头戴黑色巾裹,懒洋洋靠在罗汉床上,像一根刚出锅的油条。

李鹜和李鹊相继向他行礼。

“坐吧。”范为眼神示意书房中央的茶桌,漫不经心道。

两人落座后,年轻秀美的婢女上前为两人送上热茶。

“谁是李鹜?”范为盯着李鹜道。

“我是。”李鹜道。

李鹊笑着道:“我是李鹊,范大人。”

范为向左侧伸了伸脖子,一个抱着紫玉葡萄的美艳婢女摘下一粒,熟练剥皮后,送入范为张开的口中。

“你们不是三兄弟么,怎么少了一人?”范为看着李鹜二人,嘴里嚼着葡萄,含糊不清道。

“回禀大人,没来的是我二哥,他从小烧坏了脑袋,说话不清醒。我们哥俩第一次面见大人,怕他说错话惹大人不开心,便让他呆在家里了。”李鹊笑道,“大人若是想见他,我这就派人把他叫来!”

“不用了,本官见过许多傻子,倒也不缺这一个。”范为从罗汉床上坐直了身体,挥挥手道,“你们尝尝这葡萄,凉州那边来的,甜呢——”

婢女端着葡萄篮子走了过来,李鹜和李鹊各拿了一串。

葡萄美味,但范为叫他们来此的目的肯定不会只是为了炫耀他的凉州葡萄。

果不其然,范为一番东拉西扯后,终于进入正题。

“方同知在我面前为一个人美言的样子不常见……他是怎么给你安排的?”

李鹊刚要说话,李鹜在桌子下踢了他的脚尖。

“他安排什么了?”李鹜大大咧咧道,“那姓方的就问我愿不愿意来襄州知府麾下做事。我心里想吧,单打独斗总比不上有靠山,跟着知府做事,比跟着县令做事有面子多了,就答应了下来。范老大,我至今还不知道你招我来是做什么的。那姓方的——”

范为咳了咳。

“方同知,说我是来接替黄金广的,可我也不知道黄金广是做什么的——让我写公文我可写不来,种田我也不行。我和我兄弟三人,也就是脑子灵活点,徒有点力气罢了。”

“脑子灵活,有力气,正是本官寻找的人啊。”范为呵呵笑道,“本官还差个九品知事,不如你跟着方同知学习一段时间,我让你穿上官服,如何?”

“我这种泥巴地里淌出来的人做得了什么官?做不了,做不了……”李鹜摆手,吊儿郎当道,“我们兄弟三人不求有大出息,只要有饭吃,有钱花就行了。”

“你要是不愿意做官,还真的只有去接替黄金广的位置了……”

“干什么都行,你现在就是我们的老大了。我们都听你的吩咐。”李鹜不以为意道。

范为满意地笑了,他缓缓道:“黄金广那人啊,做事的能力还是有的,就是太不听话了,他要是有你一半明事理,又何至于落了个曝尸荒野的结局?”

李鹊道:“知府大人请放心,俗话说的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哥正好三个,合成一个假诸葛,全听你这个真诸葛的!”

“真诸葛谈不上,就是有点小聪明罢了。现在这时局,我这芝麻小官也不好做啊。”范为摆了摆头,道,“你们的心意我已明了,只要你们忠心能干,你们想要的,一个都少不了。”

“多谢大人!”李鹊朗声道。

李鹜也跟着做了个揖。

范为从婢女手中含走一粒葡萄,道:“……下去吧,会有人告诉你们怎么接替黄金广的任务的。”

李鹜两人告退,走出了书房。

候在书房门口的唐管家立即迎了上来:“我送二位出去。”

李鹊笑嘻嘻道:“劳烦唐哥哥了。”

唐管家笑道:“你这嘴巴忒甜,怎么样,老爷没为难你们吧?”

“知府大人平易近人,和善宽仁,怎么会为难我们?”李鹊反问。

“是啊。”李鹜点头附和,“我也没料到,大人竟然一点没有怪罪我们黄金广的事。”

“要是换了别人,我们早就没命了……”

“哪还轮得到现在,还能跟着知府老爷吃香喝辣?”

两人一唱一和,越说越感慨。

“我们老爷为人和善,所以才被黄金广那等恶人以下犯上。两位除掉他,也算为民除害了。我们老爷的善心,就是要你们这等知恩图报的义士才堪匹配啊。”唐管家道。

“唐哥哥这话发人深省,我们哥三个一定不会辜负知府大人的期待。”李鹊郑重拱手。

唐管家把两人送到门口,笑呵呵道:“我就不远送了,老爷那里还等着我回话……”

“不敢耽搁唐哥哥,请——”李鹊道。

唐管家做了个揖,转身回了府内。

“……他们说的就是这些了。”

西书房内,唐管家弓着腰,小心谨慎地转述李鹜两兄弟一路上的交谈。

“如此说来,这两兄弟也就是个普通泥腿子。最多也就是在当地有些人望罢了。”范为躺在罗汉床上,张开嘴巴,接住了床边美貌婢女扔下的葡萄。“方庭之高看他们了。”

“方同知一介俗人,哪有老爷你见多识广,知人善用呢?”唐管家捧道。

“……左右我手边确实差个顶替黄金广的人手,不妨先用用看,也算给方庭之一个面子。”

“老爷高见。”

“更重要的是,”范为从床上坐了起来,向站在另一边的婢女招了招手,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继续道,“这李氏兄弟三人,看上去确实还不是方庭之的人。”

他冷笑道:“这方庭之,背着我到处笼络人心,我说东他说西,这襄州到底是他做主还是本官做主?!”

“自然是老爷您——”唐管家害怕地低下头,讨好道,“他只是一个小小同知,您才是这襄州当家做主的人呐!”

范为心情不好,一把打翻了面前的茶盏。

“行了,滚下去!”

婢女和管家一同应喏,怯怯退出书房。

第83章

沈珠曦把捡回来的奇花栽在了后花园的假山下。

奇怪的是, 她吩咐小厮栽花时,栽花的和路过的,都面色古怪。

“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沈珠曦向随侍的婢女问道, “我以前没见过这样独特的花,开起来像个毛球, 颜色也青翠可爱。这样的花, 怎么会一点名声都没有呢?”

“奴婢也不太清楚……”婢女神色闪躲。

“你知道吗?”沈珠曦又问蹲在地上的小厮。

栽花的小厮含糊道:“小的家里是卖油的,对这些花花草草的也不是很了解……”

不知道名字也没关系, 反正从今往后,这里就是它的家了。她会好好照顾它, 让它茁壮成长。

别人不要它, 她要。

沈珠曦看它蔫蔫的样子, 担心它不能适应移植后的土地,正想要不要仿照宫中培育牡丹的方法,再给它搭个挡雨的小棚, 李鹜回来了。

她把这事忘在脑后,起身去前院迎接李鹜去了。

李屁人这厮, 小气得很,若是见她在家却不来迎接,立即就会噗噗放屁。体谅到他为这个家的身心付出,沈珠曦退让一步,每次都用公主之身亲迎。

这事以后不能叫太子知道,否则李鹜定会丢了屁命。

沈珠曦去到前院的时候,李鹜和李鹊正在神色严肃地商议什么, 见她出来,两人自然中断了对话。一旁磕光了整盘瓜子的李鹍见她出现,立即叫道:“猪猪来了, 吃猪猪……”

李鹜道:“我带了烤乳猪回来,你吃过没有?”

沈珠曦:“……”

她吃过的美食佳肴比他吃的米饭还多,他这个问题,是对金枝玉叶的侮辱。

“没吃过襄阳的。”沈珠曦避重就轻道。

“正好,今日就让你尝尝鲜。”李鹜道。

“你吃过吗?”沈珠曦好奇道。

“没吃过。”

“你想尝鲜?”

“这是大哥在随记鸡店对门买的。”李鹊笑着插话道,“大哥见随小姐站在店门口招呼生意,想也不想就迈进了对门的烤猪店。随小姐气得翻了好大一个白眼呢。”

“幼稚。”沈珠曦看着李鹜道。

“我乐意。”李鹜昂着下巴道,“怎么着,让随大娘来打我啊。”

……这屁人,有时真的很欠揍。

沈珠曦不禁疑惑,他是怎么保持这欠揍的性子长这么大,而没有被纠正过来的?

烤乳猪上桌后,沈珠曦不得不感叹,不愧是能和随记鸡店打擂台的烤食铺子,这烤乳猪皮脆肉嫩,既保留了猪肉的原汁原味,又把香料的添香控制在了一个恰好的范围,滋味卓绝,让盲买的李鹜也吃了一惊。

四人围坐一桌,除了身边多了些沉默不语,会响应要求的木头人以外,平淡温馨的日子和鱼头镇时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用过夕食后,沈珠曦坐在书桌前,提笔写下一封报平安的短信封好,托小厮送到驿站寄走。

希望九娘收到她的信后,能看在事出有因的份上,尽早原谅她的不告而别。

当天夜里,沈珠曦睡得迷迷糊糊,被屋檐下哗啦啦的雨声惊醒。

一开始,她还心平气和地倾听这夜雨奏响,就在她即将再次坠入梦乡时,沈珠曦想起昨儿才移植过来的奇花,一个激灵,完全醒了过来。

那奇花移植下去的时候就要死不活,要是再被大雨打上一夜,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她心急火燎地翻身下床,跨过李鹜的时候,一不小心,不知道踩了他哪儿,惹得他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抱歉!”沈珠曦顾不上查看他的伤势,穿上绣鞋急匆匆往外跑。

昨日种下奇花的地方黝黑一片,爆豆似的秋雨噼里啪啦地落在假山上,地上,草叶上。

守夜的婢女疾步走来,沈珠曦来不及解释,吩咐她去找一盏灯笼,一张油布来。

婢女去找灯笼和油布了,沈珠曦毫不犹豫地跨进了雨幕。

接着微弱的月光,她找到了白天种下的那株奇花。它被暴雨压折了身体,毛茸茸的大脑袋垂落下来,沈珠曦一个箭步走到它身边蹲下,用两手合成一个小小的雨棚,为它遮挡无情大雨。

微带寒意的秋雨接二连三打在她的脸上,身上。

单薄的亵衣很快就湿透了,雨水顺着她的睫毛滴下。

“沈珠曦!你又在发什么疯?!”一只手臂用力把她一扯,沈珠曦险些跌倒在地。

她没时间回头,赶紧又把双手重新遮挡在奇花头上。

“遮雨的油布马上就来了,我就为它挡一会!”

“你会生病的!”李鹜怒喝道。

“我不会,我身体一直都很好……再一会,就一会……”沈珠曦目不转睛地看着在她手心下重获一小片安稳天地的奇花。

“沈珠曦——”

李鹜伸手来拉,她用力挣脱,大声道:“没有我,它会死的!”

“它只是一株大葱!”李鹜气得大吼,“一株随处可见的大葱开的花罢了,送人都没人要!这么低贱的东西,你有必要搭上自己吗?!”

“我喜欢!我喜欢——无论它是牡丹还是大葱花!”

一股强烈的委屈涌上心头,沈珠曦气得浑身颤抖。

是牡丹还是大葱有什么区别?

风潇雨晦的时候,毫无价值的它一样会被遗弃。

无论是伪装成牡丹的大葱还是伪装成大葱的牡丹,即便她用尽一生力气长成他人喜欢的模样,依然难逃被遗弃的结局。

“你们不要它,我要它!它被扔在大街上,还抓着泥土想活下去——我会让它活下去!我不会抛弃它!”

她的声音在密密织成的雨网里回响。

奇花重新站直了身子,团子般的圆脑袋在夜风吹拂下微微摇晃,就像在和她点头道谢。

这么乖巧的花,为什么会有人将它遗弃呢?

播种的人是他们,把它从土里拔出来抛弃的也是他们。

难道他们不知道,将它随手抛弃,它只会死路一条吗?

难道他们不知道,她一个人,无法在宽广的世间活下去吗?

沈珠曦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冲出了眼眶。

她恨自己的软弱。

她多想变成水火不侵的铁人,多想一夜过后,就变成可以遮天蔽地的大树。

没有人教过她要怎么做。

她在深宫里卑微且孤独地生长,她跌跌撞撞地摸索着前进。

父皇因她在御书房里偷看史书大发雷霆,让她禁足七日的同时,命宫人在她的案头放上女子唯二应读的烈女传和女戒。

母妃发现她和宫女偷学舞蹈,烧了她的舞鞋,活活打死了给她缝制舞鞋的宫女。

傅玄邈得知后,送来了琴棋书画中的各种精品。

她开始行最端庄的礼,说最自谦的话,穿最黯淡的衣,多余的一部分自己,被她和其他人,一点点剥离。

然后,遗弃在黑暗里。

可是到头来,留下的这部分行尸走肉的自己,依然还是被人抛弃,抓着微少的一捧土,从看似风光的云端,落到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没有土,没有水,没有希望。每个人都可以从她身上践踏而过。

牡丹和葱花,又有什么区别?

她不管不顾脱口而出后,好一会的时间里,只有雨声噼啪奏响。

落在她身上的雨滴却忽然没了。

沈珠曦抬起头,怔怔看着脱下外袍挡在她身上的李鹜。

他站在连绵的雨幕中,大张的双手尽可能地拉开外袍,遮挡从她头上落下的冷雨。

“沈珠曦——”他铁青着脸说,“我不管谁抛弃过你,你都可以忘了。因为我,绝对不会抛弃你。你记住我的话,天崩地裂,你和老子都要死一块。”

密集的雨箭,汇成千万重的雨幕,偏偏在沈珠曦这里,遭到隔断。

冰冷的天地间,唯有她身在之处,是一片无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