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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撼的却是她的世界。

她像被灼烧一般飞快地离开了他的胸膛,不敢去看他的目光,又恼又羞,一言不发地低头跑了。

李鹜的视线牢牢锁在她绯红的耳垂上。

直到她跑进里屋,砰一声关上了门,他才回过神来。

“……这呆瓜。”

他摸了摸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抬脚朝屋里大步走去,音调在不知不觉飞扬:

“沈呆瓜!你太快了不算,重新来过!”

……

“好痛!”

李鹍抽回受伤的手臂,作势要从床上起身:

“你不会……我要找大哥……”

李鹊一把将站起来的人重新拉了回去。

“大哥忙着呢,哪有时间照顾你?你就将就将就吧!”

李鹍不情不愿地坐着任李鹊处理伤口,浸满烈酒的手巾敷上李鹍伤口的时候,他嘶了一声,龇牙咧嘴起来。

李鹍的伤只是皮肉伤,消毒包扎后就没有什么问题了,纱布刚一打结,李鹍就迫不及待地去厨房开始另一场战争了。

李鹊脱下外衣,这才开始给自己上药。

“用这个。”

一个难辨雌雄的清亮声音从窗户上响起,李鹊抬头一看,从戎装换成蔚蓝锦衣的小猢支着单腿坐在窗框上,一只圆形的瓷罐在地上打着转。

李鹊没去拿瓷罐,他低下头,无动于衷地继续涂抹药膏。

“你明天再来一次吧。”他说。

“为什么?”小猢歪头,“你要设宴感谢我?”

“明天我会设好机关,一箭送你上路。”

“你不会杀我的。”小猢笑了,“应该说,你不能杀我。”

“……为什么?”李鹊抬头看着她。

“因为你的好大哥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小猢说,“三虎互相牵制,缺一不可。”

“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了。”李鹊冷笑道,“既然三虎缺一不可,那么三虎一起除掉就是。重要的只是山寨,而不是你们三虎。”

“能除早就除了,不是不能除,李鹜才会留我们一命吗?”小猢不慌不忙道,“我们在平山寨繁衍生息数代,寨民之间沾亲带故,血脉相连。你今日除了三虎,保不齐明日就会军中生变,而留下我们,不但能稳定寨民,也能对外释放一个有容人之量的信号。”

李鹊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小猢神色散漫,语气却带着笃定:

“如果我是有能之士,听见这事就会想——他李鹜连三个曾经对他不利的土匪也能做到不计前嫌,知人善用,我去投奔他,定然也能谋个好前程。”

她顿了顿,目光转到李鹊脸上,笑道:

“你那好大哥,打的是不是这样的主意?”

“……你既然这么聪明,就该知道,揣摩主心是为人下属的大忌。”

“藏着掖着,也是为人下属的大忌。”小猢跳下窗框,彻底进了室内,“我知道你是他的左膀右臂,所以我明着告诉你我有几斤几两,也免得你把心眼花在我身上,让我们彼此都劳心费力。”

她捡起地上的瓷罐,拿到李鹊坐的桌前放下。

“最懂伤药的不是大夫,而是每日都要见血的土匪。这是我家祖传的金创药,寻常外伤几日就能愈合。”她在李鹊对面坐了下来,“放心吧,我没下毒,这本来是给沈珠曦的。”

突然出现的名字让李鹊手里的动作一顿。

“我听见她昨晚问人要伤药,今天上战场的时候,就从二虎那里偷……拾了一罐。”小猢说。

她没继续说下去。

李鹊开口道:“既然这样,为什么没送过去?”

“送过了。”小猢说,“……他们有点忙,于是我就走了。”

李鹊大概能想到他们在忙什么——主要是大哥比较忙,忙着逗弄嫂子。

“我不要,拿着滚。”他言简意赅道。

小猢的视线在李鹊袒露的上身扫了一眼,目光带着好奇:“我有个疑问,在你眼里,我是男是女?”

李鹊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带着讥讽:“你觉得自己是男是女?”

“我不知道。”小猢说。

她的回答出人意料,他上药的动作不禁一顿。

“在你眼里,我是男是女?”小猢一脸真诚地发问。

“我还没眼瞎。”李鹊说,“你再怎么像男人,身体也是女人。”

“那你在我面前没穿衣服,怎么一点都不害羞?”

小猢话音落下,室内有片刻寂静,短暂的凝滞过后,空气伴随一声冷笑,重新恢复流动。

李鹊垂下眼眸,本就冷漠的眸光更加冰冷刺骨,一丝杀意混杂其中,仿佛寒冰中刚取出的匕首。

他语带讥讽:“那你看见袒胸的男人,为什么没有反应?”

“因为我早就见惯了。”小猢脱口而出。

李鹊在伤口上绑好纱布,穿上准备好的干净衣服站了起来。

“是你自己走,还是让我亲自送你?”

小猢看着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来的匕首,识趣地站了起来。

“走了走了,这就走……你以为我愿意来……”

她走到门口,脑海中忽然一道灵光劈开混沌思绪。

她以为没有得到回答的问题,说不定他已经回答过了。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李鹊。

“你之前说你见过的女人比我吃的猪肉还多——”她问,“你是在什么地方长大的?”

李鹊握着匕首朝她走来。

“走了!问不得!比老虎屁股都厉害——”

小猢自己旧伤新伤一堆,不愿在这里内耗。见李鹊要动真格了,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这次大战,对李鹜的主力军而言,受损不大。

真正受损的是平山寨原本的军事力量。

原本可以和假秃驴那四百精兵分庭抗争的寨军,经此一战已经只剩一半,只能依附于对方那四百精兵左右,听李鹜和那假秃驴的调遣。

要说李鹜当初调兵布阵时没有打着削弱平山寨的主意,小猢万万不信。

如今平山寨是真的只余半口气了。

除了真心投靠李鹜,别无他法。

李鹜如此狡诈,白纸一般的沈珠曦是怎么和他走到一起的?

该不会是被这诈骗博士给骗来的?

小猢一边思考一般漫无目的地走在寨中,不知不觉来到了山寨后山。

她在漾着清波的湖边停下脚步,看着脚下露出一抹迷茫的面孔,低声喃喃道:

“……你到底是男是女?”

……

剿灭两千武英军后,李鹜的军队壮大到了五千。

虽说其中有不少是山寨里的老幼妇孺,但不可小看山寨里长大的预备土匪,即便是五岁的小孩,也能熟练运用刀剑,再大一些的少男少女,则可骑马射箭。

有了地,有了兵,有了钱,有了粮,摆在面前的便不是生存,而是发展。

对于黄鸭寨的未来发展,李鹜召集寨中的重要人物,开了一场小型的军议。

沈珠曦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参加军议。

而且不用戴面纱,不用戴帷帽,她名义上的丈夫并不屑于将她遮掩,而是大大方方,极其骄傲地将她带到了大庭广众下。

相比第一次在彭城县驻所露面时的羞愤和害怕,沈珠曦如今已经能淡然面对众多男人了。

如果硬要说还有什么不足,那也只是稍稍有些拘谨,但李鹜就坐在她身边,他的存在,给了她需要的最后一点勇气,好让她摆出一个公主的威严,为李鹜撑起不可小觑的场面。

“山寨里什么都有,但是没有出将入相的可能。想要在乱世搏出一席之地,我们非下山不可。”李鹜说。

长桌两边坐满了人,三虎也在其中。

大虎慎重地开口道:“天地之大,我们下山了又要去哪儿?”

李鹜早有想法,毫不犹豫道:“大燕如今千疮百孔,有数不胜数的城池被辽军和杂牌叛军占据,我们只要取下一城,就能作为我们今后起势的根据地。”

二虎双手一拍,惊喜道:“好!打完一个再打一个,等城池多了,我们就像那些节度使一样,自己封自己做节度使,做土王爷甚至皇帝——”

沈珠曦瞪大眼睛,刚要开口质问,旁边的李鹜已经一巴掌拍在桌上,义正词严地说:

“你瞎叽呱什么?老子可是忠臣!”

二虎震惊地看着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没从他身上找到忠臣的影子。

“等取下一城后,我们就用城池向大燕投诚,让他们封我做个知府,当然,我也会给你们求个一官半职……”

李鹜把手搭上身后椅背,咳了一声,继续说道:

“但是在那之前——我要先回徐州。徐州知府王老狗欺我太甚,我定然要回去找回场子。”

李鹜的计划得到全票通过——他刚打了胜仗,正是威风的时候,没人质疑他的决定。

“既然大哥决定起事,我们是不是该给这只队伍取个名字?”李鹊说。

“取个像样的名字。”沈珠曦连忙补充,生怕李鹜脱口而出一个黄鸭军。

天上的母妃啊,保佑保佑她吧,她真的不愿成为黄鸭军的人!

“那就叫黄——”

李鹜话没说完,沈珠曦一个哆嗦,抢先打断他的话道:“就叫青凤军吧!”

“青凤?”李鹜皱起眉,“我觉得黄——”

“我喜欢青凤!”为了改变他的主意,沈珠曦急得没细想就说道:“因为你身上有青凤!”

屋子里落针可闻。

无数双眼睛望着李鹜和沈珠曦。

回过神后,沈珠曦险些羞愤而死。

李鹊大力鼓起掌来:“嫂子爱屋及乌,心意可嘉!小弟也觉得青凤军这个名字挺好!”

小猢像第一次认识对面那个人似的,震惊地看着卖力叫好的李鹊。

“好,就叫青凤军。”李鹜瞬间改口,略有遗憾,“虽然不及黄鸭军朗朗上口……”

不管他有多遗憾,沈珠曦松了口气。

感谢天上的母妃!

她终于不用做黄鸭军的人了!

第161章

三日后, 新鲜出炉的青凤军在定海寨打响了诞生后的第一战。

在百来年的分裂后,平山寨和定海寨再次融为一体,李鹜的青凤军进一步壮大, 队伍规模直接破万。

虽然其中也有两千多个老弱病残,但乍一看去, 乌压压的人海已经足够唬人。

平山寨和定海寨合并的当晚,平山寨的寨主就重病不愈, 撒手人寰。

三虎跪在床头, 喊的喊,哭的哭,其中有几分真心,那就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借着寨中办白事的功夫,李鹜用了几日时间剔除了藏在队伍里的刺头和反骨。

头七一过, 送走上一任寨主,李鹜就带着浩浩荡荡的万人队伍下了山。

青凤军所到之处, 流匪强盗无不主动避让闪躲。

颍州境内,谁还不知那个接连端掉两个百年大匪寨的匪王?

听说平山寨的二虎被扒得金丝亵裤都拿去卖了,他们没有那份底蕴, 还是别到扒皮鸭的面前去晃了,到时候没有金丝亵裤,岂不是要拿自己的命来填?

同行们都很识趣, 以至于青凤军向徐州开去的一路风平浪静,将士们夜夜设宴大吃大喝, 沈珠曦置身其中, 有时都要怀疑这是去打仗的,还是去郊游的。

大军开出颍州后,形势骤变。李鹜禁了军中的所有饮酒作乐, 李鹊和小猢领了监军的职务,时常半夜突击,巡视营中守卫是否尽忠职守。

李鹜虽然日常没个正形,但他在大营门口亲自斩了两个擅离职守,消极怠工的夜班守卫后,青凤军上下的警惕性肉眼可见地提高了。

路边的麦穗从青转黄的时候,沈珠曦讲完了整本《资治通鉴》,青凤军也在长途跋涉后终于进入亳州和徐州的交界处。

前脚刚出亳州,后脚青凤军就遭到了一拨没有任何标识的流亡军队的袭击。

连正规军都被李鹜搅碎收编,更别提已经丢盔弃甲过一次的乱军了,半天功夫,李鹜就结束了这次战斗。

谨记不添乱就是立功的沈珠曦始终龟缩在马车里,直到外边开始扫尾——人人高兴拾荒的时候,她才推开马车走了下去。

问了几个附近的人后,她找到百步外的李鹜。

李鹜看上去没有受伤,只是面色有些不同寻常,李鹊等人站在他身边,看着一个跪在地上的败将哆哆嗦嗦地说着什么。

沈珠曦闻到一丝事态有变的气息,加快脚步朝李鹜走去。

“将军夫人!”有人看见沈珠曦,连忙退开一步行礼。

沈珠曦还不太习惯这个称呼,脸色微红地点了点头。

李鹜伸出手,把她引到身旁。

“发生什么事了?”沈珠曦问。

“你自己说。”李鹜目光阴沉地看着地上的将士。

沈珠曦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地上的将士,对方惊慌而羞愧地躲避了她的目光。

直到此时,沈珠曦才惊觉此人正是在彭城县驻所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胖甲士!

“你不是徐州军的一员吗?怎么会成了乱军?”沈珠曦震惊道。

好一会的寂静。

胖甲士战战兢兢看着李鹜的脸色。

“现在知道怕了?!”李鹜一脚踢在胖将士身上,“你既然认得老子,还敢打劫老子的队伍,你不是胆子很大吗?”

“我、我们之前也没看见百户啊……”胖甲士欲哭无泪,“我要是知道你在这队伍里,怎么还会过来找死?”

“老子早就不是百户了!”李鹜不耐烦道:“徐州军怎么会变成流亡乱军——还不快说!”

“是、是……”胖甲士经过先前一战早已吓破了胆,竹筒倒豆子一般疾声说道,“十日前,一支被傅家军打败的辽军从兖州逃来,趁徐州守备松懈的时候发起夜袭……我们人手不足,但也坚持了几日,因为大家伙都相信很快就会有武英军的来援……谁料……谁料原本预计该在这时候到达的武英军,却始终没有踪影……”

“然后……”胖甲士一脸悲怮,“然后,徐州就沦陷了……我和一些幸存的将士逃了出来,我们本来是想去北都投靠武英军,可是没有钱没有粮食,兄弟们都要吃饭,我们就……就不知怎么的,就干上了这行当。”

“徐州百姓和徐州知府呢?”沈珠曦问。

“听后来逃出来的人说……”胖甲士犹犹豫豫道,“辽军领头的那位将军,杀进知府府邸,把中风在床的王知府拖到大门外,当着围观百姓砍了他的头不说,还把身体放在石狮子上暴晒了数日……府中亲眷,恐怕也凶多吉少。”

城池一旦被攻破,城中百姓往往最为凄惨。

烧杀劫掠会在每个地方上演,女子是仅次于金银珠宝的第二战利品。

沈珠曦最为清楚那光景,只要一想起燃着火光的皇城,衣衫不整,死不瞑目的淑妃就会出现在她面前。

无声地诉说着,大树倒下后,依附其上生长的鹿角蕨的结局。

.

沈珠曦的脸色不怎么好,一旁千里迢迢奔赴徐州报仇的李鹜脸色也不怎么好。

“这姓王的早不死晚不死,老子一来他就死了——”李鹜一脸郁卒,“我特意挑了个老太婆给他做平妻,他竟然敢抢先死了!”

“此人太不知好歹了,浪费了大哥的一片心意。”李鹊搭腔道,一脸遗憾。

那可是他翻遍山寨,好不容易找出的既有口臭又有脚臭,长得像女版李鹍,高大威猛,夜里的欲望还很强烈的正宗女土匪,在她年轻时,山寨内外的不少帅小伙都受过她的荼毒。用来折磨……不,陪伴中风在床的王文中,正好。

只可惜,王文中竟然这么好运,在送他入洞房前就先死了。

死后曝尸野外算什么,生不如死才是最痛苦的事。

“你说的那支辽军,是在哪儿被打散的?”李鹜问。

沈珠曦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胖甲士同样摸不清他的用意,犹豫道:“好像是在博州?”

“你骗老子?”李鹜皱起眉头,“博州发生的战斗,流亡的军队怎么跑去攻打徐州去了?”

“我没骗你!”胖甲士一脸委屈,“我哪敢骗你啊!他们确实是在博州发生的战斗,所以我们最初也没多大警惕——博州到徐州,隔着老远,他们就是要打也会先打济州或齐州,谁知道呢——他们偏偏就大老远的跑来打了徐州!”

“和他们打的对方将领是谁?”

“傅家军……当然是天下第一公子——傅玄邈了。”

沈珠曦早有预料,听见带兵打仗的是傅玄邈本人也没多大惊讶,李鹜却因此压下了眉毛,目光凶狠地瞪着胖甲士:“……你他娘的活腻了?”

胖甲士吃惊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大哥息息怒,他要是有眼有珠,就不会此刻跪在这里了。”李鹊开口道,“我相信不论别人怎么说,在嫂子眼里,大哥才是名符其实的天下第一。”

沈珠曦忽然被提到话题中央,还是如此让人不自在的话题中央,她一时愣住,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奈何李鹜盯着她看,摆明了要等一个回答,她不想听他之后嘎嘎乱叫,为图省心省事,昧着良心点了点头。

天上的母妃啊,她于心有愧。

沈珠曦很是不安:她和李鹊这样,会不会让李鹜越来越骄傲,真的以为自己天下第一,无人能敌?

“滚吧!再让老子看见你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我直接拧掉你的狗头——”李鹜没好气地对胖甲士说。

……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李鹜是多么伟光正的一个人呢。

隐在周围人群里袖手旁观的小猢看看恬不知耻的李鹜,又看看拍马屁不打草稿的李鹊,一时不知道这说瞎话的能力究竟是谁学的谁。

胖甲士跪在地上不动,嘴唇开合几次,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有屁就放!”李鹜说。

“还、还有一事……”胖甲士吞吞吐吐地说,“就在昨日……我听说,占据徐州的乱军抢光了城中财宝后,向着襄州去了……”

“去襄州和老子有什么关——”

李鹜忽然反应过来,沈珠曦的脸色也变了。

王文中是知道他底细的,徐州同僚们也都知道他是金州鱼头县的人,所以胖甲士才有此一说。

因为从徐州去襄州,不论走哪条路,都势必会经过金州的鱼头镇!

鱼头镇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沦陷的地方!

“上马!立即向金州出发!”李鹜当机立断,不待周围新加入队伍的三虎等人发出意见,一连串的指令马上下发出来,“前军跟我急行军,后军继续保护中军跟进,三虎呢?”

“我在这儿!”二虎握着折扇,从围观人群的前排跳了出来。

“我在这。”大虎在人群中发出声音。

小猢在角落里举起一只手臂,示意自己的存在。

李鹜沉下脸,对站位各不相同的三虎道:

“你们带领中军和后军继续前进,我们在鱼头县相见。”

中军包含的不止是两个山寨的老弱妇孺,还有平山寨和定海寨百年来劫掠来的各种财物,对普通人来说,这也是一个巨大的诱惑,更别提原本就是财物主人,还是土匪出身,和高尚品德毫无关系的三虎。

李鹜的决定让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没有料到如此重担会落在刚刚投诚的他们三人身上,三虎互相看了一眼,大虎先抱拳道:“要不,将军带我们兄弟三人其中一个走,再留一个义弟下来护送中军,这样……”

“交了入伙费,就是我李鹜的兄弟,留谁换谁都一样。”

李鹊忍不住开口道:“大哥……”

不光李鹊,其他更早跟从李鹜的牛旺等人也露出了无法赞同的神色。

沈珠曦是一个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可她扪心自问,也做不到像李鹜这样大胆。

“我已经决定了。”

李鹜打断了李鹊的话,一向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抹傲气。

他看着三虎,沉着坚定的视线在三张脸上慢慢扫过:

“我敢用你们,就敢信你们——”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大家都懂。

可是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这一点?

半晌沉默后,三虎抱拳,异口同声道:

“必不辱命——”

第162章

简陋的牛车轱辘轱辘地驶进鱼头县繁闹的早市, 坐在牛车上的老汉大声吆喝着下一站的方向。

丁记点心铺的丁三娘没熬过去年饥荒,今年站在铺子前揉捏雪白面团的成了她的独女,街坊们都叫她小丁娘。小丁娘继承了她娘的手艺, 丁记点心铺的门前和她娘在时一样,永远是早市上最拥挤的地方。

河柳堂的掌柜在点心铺前挑挑选选许久, 经过各个角度的精心比较后,买走了最厚的一个芋子饼。有人笑他抠门, 他理直气壮地反驳道:“我抠自己的门关你什么事!”

想当年, 李扒皮还在镇上时,他那个娘子可是为他的业绩添砖加瓦了不少。

不知他们还会不会回来?

没了李娘子帮衬,他囤积的那么多厕纸,何年何月才能卖完?

河柳堂掌柜叹了口气,吃着芋子饼, 忧愁地走远了。

同样想念李家人的还有一人。

当铺的独眼龙掌柜无所事事地坐在柜台后,身后的八宝架上只陈列着零星的货物。

李鹜还在时, 他身后的货架从来没有空过。李鹜总有法子弄到好东西,他们合作的那几年,彼此都赚了盆丰钵满。

独眼龙望着人来人往的闹市, 情不自禁的叹息溢出喉咙。

李鹜什么时候才回来带他一起发财?

或者李鹜在哪儿?他去投奔他也可以啊!

一街之隔,随记鸡店在襄州战乱之后搬回了鱼头县,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除了丁记点心铺,整个早市上就属它门前排队的人数最多。

烧得火红的钩子带着一只只圆鼓鼓的肥鸡在火上旋转, 深红色的脆皮上泛着光泽的油光, 在朝阳下若隐若现。

一个挎着竹篮的卖花女童从门前走了过去,留下一阵桂花幽香。

“等来年我家的桂花开了,我就送去九娘那里酿桂花酒, 我们三个一人一壶!”

轻快而天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蕊望着女童离去的方向,不禁有些怔愣。

来年的桂花已经开了,去年的人又身在何处?

天地之大,他们还有再见的一天吗?

“想什么呢,不做鸡了?”

九娘走进店门,扬声拉回了随蕊的思绪。

她低头一看,手里的烧鸡就快过火,连忙转动铁钩翻面。

虽说时值金秋,但烧鸡店里还是热气腾腾,随蕊用袖口摸了摸额头的汗,说:“你怎么来了?”

“昨日有些着凉,今儿奴家不想营业,也不想做饭。把你的烧鸡给奴家来上一只。”

许是生病的缘故,九娘今日穿的是寻常襦裙,但她腰细胸挺,身材傲人,即便是分毫不露的常规襦裙,也被她摇曳的步伐穿出了一丝妩媚。九娘一踏进随记鸡店,买鸡卖鸡的男子就都不约而同看了过去。

九娘对这些目光习以为常,毫不在意。

她倚在柜台上,随手拨弄起面前的算盘,幽幽道:“这些狗男人……没到手的时候一个个直勾勾地看,山盟海誓说的一个比一个真,真要叫他们娶我,又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