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向大孙子,叹息道:“再有三日你们就成亲了,成亲以后,你就随三娘去汝南,那里虽是乡下,却比洛阳安全一些。”

  他道:“洛阳是非之地,以后除非陛下掌权,或是东海王上位,不然你们不要回来了。”

  这就是傅祗愿意让傅庭涵随赵含章扶棺回乡的主要原因之一。

  

  第49章 人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和责任,傅庭涵沉默片刻,不再劝说傅祗,行礼后退下。

  傅祗看着他身姿挺拔的背影,心中既欣慰又伤感,“这孩子稳重了许多。”

  管家不由道:“郎君离家五年,都十六了,自然稳重的。”

  说完又忍不住炫耀起来,“不是奴自夸,这满京都怕是也没几家郎君比得上我们家郎君,身上带着伤,也依旧每日读书写字,就是去三娘那里,也不忘随手带上一卷书。”

  傅祗也满意起来,微微颔首道:“时逢乱世,多读些书是好的,但也不能一味的读书,这段时间外面不太平便罢了,让他在家里练一练骑射,等过段时间外面安定了,让他出去多与人切磋,不仅可以增长见识,也学些自保的本事。”

  管家应下。

  傅祗沉吟着,道:“后日就是上蔡伯的头七,你准备好东西,待我从宫里回来我们就过去祭拜,也得和赵仲舆商量一下婚礼的具体事宜。”

  管家躬身应下,“是。”

  傅庭涵给赵含章写了一封信,信中只有一句话,“两只蝴蝶的效应,高韬已经逃出京城,暂不知所踪,东海王轻伤。”

  信很快送到赵含章手中,她将信丢进火盆里烧了,目光沉沉。

  晚上,她就把自己房间里的一些财物也都给收进箱子里,和她的嫁妆一起送到了书房所在的院子。

  过了三更,整个赵宅里的人都熟睡了,赵含章睁开了眼睛,从床上起来。

  住在外室的听荷披着衣服起身,低声道:“三娘,还没到丑时呢,您再躺一下。”

  今天晚上是王氏带着赵二郎守灵,赵含章不到八点就睡下了,虽然才不到一点,但也睡了四个小时,足够了。

  她此时就精神奕奕,直接换了衣裳起身,低声道:“去叫人,动作轻一些,我们悄悄把东西运出去。”

  灵堂上下都换成了他们的人,大房这边更是只用她和王氏的心腹,以及在陪嫁单子上的人,所以大家还算听命令,悄悄的起身,悄悄的聚集在书房的院子里。

  今天傍晚,赵含章借口头七将至,要用灯为赵长舆引路的借口,要求从今天晚上开始,府上终夜不灭灯。

  她随手拿了一盏白色灯笼照着不太明亮的道路,走进院子,看着敛手低头站在院子里的人道:“你们皆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将来,你们会随我嫁去傅家,我荣,尔等便荣耀,我辱,尔等便也受辱,所以希望我们接下来同心同德,共造荣耀。”

  下人们没敢吱声,只是冲着赵含章深深的一拜,表示明白。

  赵含章满意的点点头,轻声道:“开始吧,行动间轻一些。”

  下人们低低的应了一声,将院子里打包好的箱子抬出去。

  有的箱子太重,须得四个人才能搬动,动作间便不免有些摩擦,好在动静不是很大,大房和二房又离得远,倒是没惊动。

  成伯也赶了过来,见下人们已经抬着东西延绵而出,便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府中的护卫也打点过了,在天亮前,他们会特意绕过这里。”

  赵含章点了点头,见他面色忧虑,便问:“成伯在忧心什么?”

  “就算今晚瞒得过,等到后日你出嫁,此时也瞒不住,三娘可有想过后果?”

  赵含章面色平淡的道:“我的财物,我自然是可以做主的。”

  见成伯还是忧虑重重,她便安抚道:“放心,我就要出嫁了,便是因为傅家,叔祖也不会为难我的。”

  成伯瞬间想通,是啊,因为傅家,赵仲舆也不会为难三娘。

  这可真真是有恃无恐。

  成伯呼出一口气,也放松了下来。

  西角门已经打开,下人们悄无声息的将箱子抬到外面,沿着大街放下。

  汲渊也带着人提前过来了,过来时看到街道上已经摆了不少箱子,便一挥手让人把箱子抬到牛车上绑好。

  看到一盏白灯笼冲他走来,他生生吓了一跳,待看清举着灯笼的是赵含章才拍着胸脯松一口气,“女郎,你可吓煞老朽。”

  不到四十岁的人也好意思叫自己老朽?

  赵含章冲他笑道:“汲先生怕什么?”

  “怕郎主回魂,知道我与女郎是以这样的方式伙同逃京,怕是要气得从棺椁里坐起来。”

  赵含章问道:“您提前过来了,这是打点了巡夜军?”

  “用不着打点,现在人都围在东海王府周围,把那边的街道围得密不透风,其余地方连打更人都找不到,更不要说巡夜军了。”汲渊道:“何况寅时宵禁就结束了,我就是提前一点儿出来,便是被看到也有理由。”

  他看向赵含章,“就是怕事后女郎不好和二老太爷交代。”

  赵含章:“我后日就出嫁了。”

  “也是,就算是为了傅家,女郎便是把赵家都搬空,二老太爷也只能忍着。”

  箱子一一被搬上车捆好,赵含章把盖了赵长舆印章的过所交给他,“虽然现在过所已无用,但盖上祖父的印章,路上总会方便点儿。汲先生,我将我全副身家都交予您了。”

  汲渊正色道:“渊定不负女郎所托。”

  见赵含章一张小脸上满是认真和严肃,汲渊忍不住和她开玩笑,“女郎就不怕我带着这些财物和人另择良主?”

  赵含章笑了笑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相信先生。”

  “何况,先生跟随祖父多年,便真的带着人和东西走了,我便只当这些是祖父付与您多年辛劳的报酬,”赵含章微微抬起下巴道:“而我尚年轻,不管是财物还是人,再赚就是了。”

  她伸手拍了拍车上的箱子,感叹道:“失去这些财物并不觉心疼,只是心痛于会失去先生,现实之才,岂是这些许俗物可比的?”

  汲渊定定的看着赵含章,确定她说的是真话后,便往后退了一步,举手与她深深的一揖,赵含章吓了一跳,忙把灯笼塞进听荷手里,举手回以重礼,“先生折煞我了。”

  汲渊起身,看着长揖回礼的赵含章道:“女郎不负我,我也定不负女郎。”

  傅庭涵的注视:……

  (本章完)

  

  第50章 攻城

  天微微亮时,汲渊他们分成几队到了西城门,他们的家人也都拎着打包小包的行李挤在车队之中。

  一行人不少,但在浩浩荡荡想要出城的人群中并不是很瞩目,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的车队。

  守城的士兵不断的去看他们,拦住他们的车队,“你们是何人?”

  汲渊立即拿了过所上前,“我等是上蔡伯府的,这些是送到庄园上先伯爷的旧物,先伯爷就要出殡了,这些都是陪葬之物。”

  守城的士兵咋舌,竟这么多?

  不过他们也没怀疑,还有人用活人陪葬呢,东西多点儿算什么?

  人有钱就行。

  早就听说上蔡伯擅经营,又节俭,必定存了不少金银财宝。

  士兵目光炯炯的扫过他们的车,放行让他们出城。

  车队一出去,后面的百姓便呼啦啦跟着往外挤。

  前天晚上和昨天的动乱还是吓到他们了,不少人都决定离开洛阳,知道今天西城门会打开放人,不少人都挤在了此处。

  赵含章的八百多号人混在里面根本就不显眼。

  等出了城,八百多人汇聚在一处,就又成了一股无人敢惹的队伍。

  部曲们从车上抽出藏匿的武器,将人和车队护在中间,不少暗中盯着车队的人触及兵器的冷光,立即缩回眼神。

  他们才平安出城,便立即有人回去报给赵含章知道。

  赵含章点了点头,吩咐道:“留下的人继续住在城西,听从千里叔的调遣。”

  “可队主现在几乎不回城西。”

  赵仲舆派赵驹去整顿府中的人手,忙得连见赵含章一面都没有,更不要说回城西了。

  赵含章道:“他很快就有时间回去了。”

  明日便是赵长舆的头七,过了头七她就要出嫁,因为是热孝期,婚礼一切从简,习俗自然也是。

  洞房没有,自然也没有所谓的三朝回门。

  赵含章决定,后天出嫁,大后天就回来准备扶棺回乡。

  赵仲舆走不走她不管,反正她是要走的。

  赵含章直接找赵仲舆要人,“叔祖,我们扶棺回乡需要人护送,千里叔武功高强,您让他护送我们回乡可以吗?”

  赵仲舆没意见,还道:“我多给你派些人手,路上不安全。”

  赵含章满心感动,决定来者不拒,“多谢叔祖。”

  她道:“我决定婚礼后第二天就启程,千里叔那里我使人去叫他回来?”

  赵仲舆惊讶,“这么急?”

  他蹙眉,“为何如此着急?我已经决定先将棺椁寄存在庙里,等你三朝回门后和傅家熟悉一些再启程。”

  他不太赞同,“这样着急,只怕傅家会心中不满,而且相处时间太短,万一傅大郎欺负你怎么办?”

  赵含章:“叔祖放心,到时候我多带上一些人,他傅家人数比不上我们家,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赵仲舆:“……你也不要欺负傅大郎。”

  赵含章坚持婚礼第二天就要走。

  俩人毕竟隔了一层,赵仲舆这段时间也没少见识这个侄孙女的好强性格,便不再坚持,颔首道:“好吧,我让赵千里挑些人回来。”

  赵含章提着的那口气才彻底松下。

  第二天是头七,今天晚上是赵济父子二人守灵,赵含章凌晨醒来就一直没睡,此时便有些犯困。

  她早早便回屋睡下了。

  睡到半夜,她猛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她躺在床上没动,凝眉仔细的听了听,确认自己没听错,的确有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就好似……大皮卡从自家楼下经过的那种声音。

  但这是大晋,哪儿来的这种声音?

  还是这样间断的重砸声,就跟山体滑坡一样……

  赵含章想到这里,立时瞪大了眼睛,她一下坐了起来,掀开被子就下床。

  听荷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动静爬起来,看到赵含章披了衣服就往外走,瞬间惊醒,立即跳下木榻,“三娘,你怎么了?”

  “嘘——”赵含章站在门口,踮起脚尖往远处看,房屋层叠,看不到具体的情况,但她看到北方和东边的天上是橘红色的,那一看就是火啊。

  听荷也看到了,紧张起来,“走水了?”

  “不,”赵含章面沉如水,“是有人在攻城,这隆隆的声音是攻城的声音。”

  听荷仔细一听,似乎是有隆隆的声音,她脸色煞白,“是,是谁?三娘,他们会攻进城来吗?”

  赵含章转身回屋,“更衣。”

  赵含章穿好衣服便往外走,院子里的下人都被惊醒了,赵含章让她们老实呆在院子里,提了一盏灯笼就去找赵仲舆。

  赵仲舆也醒了,坐在床上还有些没回神,突然下人进来禀道:“郎主,三娘求见。”

  赵仲舆回神,蹙着眉头起身,穿上衣裳便拖着鞋出去。

  赵含章没进客厅,而是站在院子里看着远方。

  赵仲舆走到她身后,轻咳一声。

  赵含章回头行礼,“叔祖父,有人攻城,您和伯父要不要进宫看看?”

  赵仲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半晌后点头,“也好。”

  赵含章行礼后就要退下,赵仲舆突然道:“三娘,战事起了,你和傅家的婚事只怕要推迟。”

  赵含章脚步一顿,回头道:“那就推迟吧,当务之急是扶棺回乡,安葬祖父。”

  她把傅教授捎带上就行。

  赵仲舆点了点头,“应该是流民军在作乱,东海王手握大军,平定只是时间问题,等打退敌军,我让千里送你们离开。”

  赵含章应下,转身正要走,突然一声巨响,赵仲舆都吓了一跳,不由抱怨起来,“大晚上的攻城,他们就不能天亮了再动手吗?”

  赵含章却是脸色巨变,她听到了喊杀声和哀嚎声。

  “他们攻进城来了。”

  “什么?”赵仲舆看向赵含章。

  赵含章脸色苍白,“他们从北城门攻进来了,来人,熄掉所有的灯,把女眷孩童全都聚到灵堂去。”

  赵仲舆也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拉住她,“你怎知他们攻进城来了?”

  “我听到的,”赵含章认真的看着赵仲舆道:“叔祖父,你信我,他们攻进来了。”

  赵仲舆没多犹豫,转头吩咐一直候在一旁的长随,“熄灯,紧闭门户,让所有家丁护卫都到灵堂去,快!”

  新房在装修,今天出门的时间超过预算,所以晚了很多,对不起大家啦

  (本章完)

  

  第51章 巴掌

  还沉睡着的府邸在赵仲舆的命令下去后不久便活了过来。

  下人们紧急起床,将廊下、院子里的灯一盏盏熄去,屋里也不敢点灯,只一队又一队人马拎着白灯笼汇聚到了灵堂外。

  所有人一到齐,也熄掉手中的灯笼。

  灵堂上只有火烛还在燃烧,院里院外一片寂静,没人敢说话,但人心惶惶,时不时有女眷和孩子小声的啜泣声。

  赵仲舆和赵含章调派好把守门口和巡逻的护卫便联袂而来,一直紧靠着赵二郎的王氏看到她,提着的一颗心重重放下,眼泪就忍不住往下落,“三娘……”

  她上前去紧挨着她。

  赵含章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拉着她回到赵二郎身边,将主场交给赵仲舆。

  赵仲舆看着汇聚在这里的一家老小,第一次感受到了家主一位压在肩膀上的重担。

  他得保证这么多人活下去。

  他沉吟片刻,道:“外面不知是何人在作乱,但陛下在此,东海王在此,晾这些乱兵也维持不了多久。”

  “而我们要做的便是在这段时间保持住自身,等待东海王平乱,从现在起,紧闭门户,不得喧哗,不得生火,所有人都在此处听遣,谁若故意喧哗生乱,别怪我不念情面。”

  众人齐声应下。

  赵济上前低声道:“父亲,灵堂里的灯烛要不要灭了?”

  赵仲舆一听,怒火腾的一下就冒了起来,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逆子!”

  赵济低下头去。

  赵仲舆脸色铁青,看了一会儿灵堂后道:“去取厚实些的布来,里面遮一层,外面罩上油布,将整个灵堂都包起来,行动间注意些,灭了一盏灯,我打断你的腿。”

  赵济低声应下,带着一帮下人去取布和遮盖。

  王氏忍不住捂着帕子痛哭起来,将赵含章和赵二郎拉到灵前跪下,低声怨恨道:“三娘你说的对,你这伯父就不是可以依靠的,他竟为了生就要断了你祖父的魂,我从未见过如此恶毒之人。”

  王氏气得浑身发抖,刚才要不是赵含章紧紧地拉着她,她必定上前撕了赵济。

  赵仲舆已经气得手都抖起来了,他勉强压住心中的愤怒,沉着脸走到灵前,先给赵长舆上了一炷香,这才对跪在灵前的母子三人道:“济之被吓住了,这才犯了糊涂,侄儿媳妇莫气,待此事过去,我必重罚他。”

  王氏抹着眼泪只能应下。

  赵仲舆叹息一声,对赵含章道:“三娘,你安慰一下你母亲。”

  赵含章不是古人,感触没那么深,但见赵仲舆都能气得脸青,想来这时代对于灭灯烛一事很看重。

  她抱住王氏的肩膀,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家里下人都聚在此处,把布匹找出来以后动作还是很快的,灵堂很快就被遮掩起来,烛光被掩在了屋里,空气不太流通,人呆在里面就有些难受。

  赵含章生怕乱军还没打过来,他们先被闷死在这里面了。

  所以将王氏劝出去,让他们留在院子里,

  她则让人将门窗打开,把油布撑开,用木板挡住泄露的光线,这样空气有口子可以进屋。

  一家人便留在院子里听着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的喊杀声。

  下人挤着下人,大房的人都围在赵含章身侧,王氏最胆小,紧紧挨着赵含章,手还紧拽着赵二郎,脸色有些发白。

  赵二郎懵懂无知,但也感受到大人们的惊惶,他也有些害怕的靠着母亲和姐姐,但没过多久就眼皮沉重,靠着王氏就睡着了。

  整个院子里,除了那些少不知事的孩子外,就只有他还睡得着。

  住在赵家左近的人家速度要慢一些,但在发现隔壁赵家变成一片漆黑以后,他们家也热闹了起来,不到两刻钟,家中的灯火皆灭,也慢慢安静了下来。

  一片黑暗中,所有人都在祈祷乱军发现不了他们这片区域。

  闯入城中的乱军和禁军等遭遇上,或是特意避开,或是被打散,很快散入城中各巷道。

  他们直奔有灯火的地方去。

  夜晚中能亮着灯火的只有富人。

  城中很快响起惨叫声和喊杀声,有的声音距离赵家很近,感觉就在一墙之外。

  赵含章紧握拳头,目光如水的听着,她看向赵仲舆。

  赵仲舆脸色也很不好看,他闭上眼睛养神,等到天色微微亮时,他才睁开眼睛,将家中的护卫叫来,“派几个人去叫赵千里来,让他把我们的部曲都带到府中来。”

  又叫来赵济道:“我要进宫一趟,家中就交给你了。”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赵济,低声警告道:“今日是你大伯的头七,灯烛不能灭,有什么决断不了的事和三娘商议一下。”

  昨晚上她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且人力调度一点儿不比他差,加上这段时间治丧俩人没少打交道,赵仲舆隐隐明白赵长舆为何会将赵二郎的那份家产也交给她做嫁妆了。

  他低声道:“乱势之下,唯有团结或可保全家族,记住了吗?”

  赵济应下了。

  赵仲舆便去换了一身便服,带上几个护卫便悄悄离开。

  他身上也有官职,现今乱军入城,他得知道敌手是谁,还得知道上面是怎么应对的,不然跟没头苍蝇似的,他身后可还有一大家子呢。

  赵仲舆避过火势冲天的地方,快速的向皇城靠近。

  赵家本就距离皇城不远,虽然绕了一点儿路,但还是很快到了,远远的,他便看到有乱军在和晋军对抗,在街头对战。

  看到乱军身上的军衣,他微微一愣,“这也是……我们晋军?”

  有个护卫眼尖,低声道:“郎主,似乎是河间郡王的人手。”

  “河间郡王不是死了吗?”赵仲舆说完一顿,立即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在驱动河间郡王留下的人,理由都是现成的,为河间郡王报仇!

  赵仲舆深深的看了一眼战场,转身退回到巷子里,“我们从另一处皇城门进,走。”

  与此同时,赵含章也在调派自己的人手,“成伯,你悄悄的派两个人去城西,那边多是贫民所居,乱军一时不会到那边,让一什长带着所有人去傅家接傅大郎,把人送到我这里来。”

  “记住,务必要保证傅大郎君的安全。”

  成伯应下,悄悄的退了下去。

  赵济正在烦躁的找人,“成伯呢?怎么一错眼又不见了?”

  从阴影处走出来的赵含章只当没看见他,自有下人回话,“成伯去给郎君娘子们找吃的了,不能生火,厨房很多东西都不能做。”

  赵济这才压下气。

  (本章完)

  

  第52章 奔赴

  赵含章站在棺椁前,招来看守灵堂的下人,“去拿锤子和钉子来,今日盖棺。”

  下人应下。

  赵济皱了皱眉,按规矩,应该出殡前再钉死棺材的,但现在外面……

  想了想,他还是没阻拦。

  赵含章看着下人将棺材钉死,点了三炷香烧上,静静地看了棺椁一会儿,转身去找王氏。

  “阿娘,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可能要马上扶棺回乡了。”

  王氏急得团团转,“怎么这时候打起来,明日便是婚礼,此时离京,你和傅大郎君的婚事怎么办?”

  赵含章:“此时保命要紧。”

  王氏还是着急。

  赵含章想了想便道:“我们把傅大郎君带上,阿娘放心,他跑不掉。”

  王氏:……

  不知为何,她一下就不着急了。

  她不急,但傅庭涵急。

  傅家住的距离皇城更近,就在东海王府不远处,所以乱军一开始没打到这里来。

  但混战加巷战,散落的乱军到处乱跑,住在东海王附近的人家就倒霉了。

  反正能住在这一片的就没有穷人,于是乱军或明攻,或暗偷,反正这一片都混乱起来。

  也有人趁乱爬进傅家的院子,有的一落地就被杀了,有的则成功跑进了院子里,最后还是被护卫追上一刀毙命。

  傅庭涵第一次直面这样血淋淋的战场,脸色有点儿发白,然后浑身发凉,他尚且如此,赵老师恐怕被吓得更严重。

  而且赵家在更外侧,他立即去找傅祗,想要请他出手将赵家母子接过来,大家在一处也安全一点儿。

  傅祗正要带人去见东海王,闻言道:“赵家的部曲护卫比我们傅家多多了,只要他们熄灯静默,那儿比我们这儿还安全,你老实在家呆着,乱势定前不要出去。”

  说罢就带人离开。

  家里瞬间只剩下傅庭涵一个主子了,看着惶惶然的下人,傅庭涵无奈,只好镇守在傅家,将不小心跑进傅家的乱军都收拾了。

  天一亮,他就让管家安排人送他去赵家。

  管家直接拒绝,“郎君,郎主说了,乱势未定前您不能出去。”

  “我去接人,接了人就回来,”傅庭涵想了想后道:“或者我就留在赵家,祖父不也说了,现在赵家比我们这儿要安全吗?”

  管家:……您到底是姓傅还是姓赵呀?

  这一刻,管家第一次怀疑,郎君的这门亲事到底是定对了,还是定错了。

  夫妻恩爱自然是好事,可若是忘了本家就不好了。

  管家坚持:“外面乱得很,要是半路遇到乱军就不好了,您不能出去。”

  傅庭涵抿了抿嘴,有些生气。

  但一府的家丁下人,除了傅安还听他的话,其余人等没谁愿意听他的。

  傅庭涵一下领悟到了赵含章前段时间那样急切的掌控手中势力的原因。

  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真切的,先前他反应太过迟钝了,不该将注意力都放在了解这个时代的文字、文化和历史上。

  正头疼,东城门方向再次传来巨大的碰撞和倒塌声,远远的,他隐约听到了喊杀声。

  傅庭涵来不及思索,推开管家就往外跑。

  管家大惊,“郎君!”

  傅安赶忙追上,“郎君去哪儿?”

  “去马厩,取马,我们去赵家!”他绝对不能和赵含章分开,这一分开,在这人生地不熟,又传说到处战乱的时代,再见面得是什么时候?

  不管是回去,还是留在这里,他们两个都要在一处商量着才好。

  在傅庭涵心里,周围的人都是陌生人,这个世界唯一知他,认他的人是赵含章,他唯一熟悉的人也是赵含章。

  傅庭涵跑得快,管家在后面追不上,忙叫下人们去拦住。

  下人们纷纷张手要拦,傅庭涵推开他们的手喊道:“东城门已失,又一批乱军入城,你们还拦着我做什么?”

  下人们一呆,惊慌起来,“那,那我等怎么办?”

  “结伴去城西,那边多是贫民,乱军一时不会去那边,而且北城门和东城门距离城西远,你们或许能从那里出城。”

  管家跑上来听见,不由跺脚,“哎呀,郎君你说的什么话,他们要是跑了可是逃奴,被抓到要被发配的。”

  傅庭涵大手一挥,“生死关头了,还论什么逃奴?我做主放了你们,从现在起你们都是良人了,自己去收拾东西跑吧。”

  说罢,在下人们愣神的功夫,拔腿就往外跑。

  管家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大喊,“郎君,郎君,你别跑啊,你怎么突然就变了,明明之前还那么稳重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