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含章罗列出了十几种工作,每种工作一天的工钱在八文到十五文不等,十天结算一次。

  拿了钱,百姓们可以选择和县衙买粮食,也可以购买其他东西,反正不像之前只发粮食了。

  各里正带着消息回去,当下就有不少人出门参加了这次用工潮。

  军队的队主们更不用说了,他们手底下的人全是收留的难民,无家无根,更不会放过这样赚钱的机会。

  只是队主们还是和赵含章确定了一下,“他们也能拿到工钱吗?”

  “当然,”赵含章道:“此是冬季,本就该休息的,在应该休息的时候干活,我自然要给他们工钱。”

  队主们松了一口气,表示明白,立即带了消息回各自的安置点,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

  于是,在来西平的客人们离开得差不多的时候,整个西平县都动了起来。

  不管是西平县城中的百姓,还是乡野下的佃户农民,全都跟着里正或者队主出门,一边缩着脖子抵御寒风,一边干活。

  等多干几下,身上便开始变热,不那么冷了。

  全县青壮的主要工作是挖水渠,水库和修建房屋。

  冬天的地不是很好挖,才下过两场雪,最上面的土有点难挖,需要耗费很大的力气,但他们只要一想到每天十文的工钱,他们就充满了干劲。

  而在西平县四个方向,四个砖窑建起,开始为各安置点输送做好的砖块。

  赵含章就每天骑着马四处巡视,现场解决各种问题,她都为自己的勤奋感动了。

  以前拿着工资工作她都没这么积极。

  不过这样一来,西平县的百姓也对这位“县君”快速熟悉起来了。

  普通的百姓并不在意上位者是男的,还是女的,他们只要过得不那么苦就行。

  对于免掉了他们今年秋税的赵含章,他们虽然有些怀疑她的能力,但更多的是感激;

  而等到后来她以工代赈,又让里正将村子里因为乱军而变成孤寡的人送到县城育善堂里抚养时,大家便开始从心底认同她,并希望她能够一直做西平县的县令。

  毕竟能和她一样仁慈的县君是很难遇到的。

  到今天,她在深冬发布以工代赈令,百姓对她的崇敬之情更是节节攀升,加上赵氏礼宴传出了她有情有义至孝的美名,百姓就们的心就完全倾向她,从心底觉得,这就是他们的县君!

  作为宗族的实际代理人,对于赵含章民间声望的变化,赵铭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看到她短短的三个月便收服了西平县全县百姓的心,赵铭心底的那一点迟疑也消散了。

  他召开宗族会议,正式道:“让赵宽几个准备准备入世吧。”

  

  第224章 改变一

  赵宽将已经画过一遍的图腾到画布上,确定没有错漏以后就收笔退下,他今天的任务完成了。

  赵融看见,立即左右看了看,见这房间里只有他们几个,没有长辈在,立即放下画笔问,“宽兄,铭叔父让我们入世帮助三妹妹,可我们之前不是已经在帮她了吗?还要怎么入世?”

  屋里其他子弟一听,立即看向赵宽,“是啊,还要怎么入世?”

  赵宽跪坐在地上许久,这会儿膝盖生疼,脖子也疼,他站起来扭了扭脖子道:“之前是为了打赌,这一次,叔父是让我们努力去帮助三妹妹,或者说,努力取得她的认同。”

  “这是何意?”

  赵宽往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意思就是,将来我们赵氏在西平,或者说在豫州就要听三妹妹调遣了。”

  少年们一惊,纷纷惊呼,“不可能吧?不是还有铭叔父吗?”

  赵宽:“所以说是将来。”

  则有少年头疼,“那我们怎么争取三妹妹的认同?”

  赵宽摊手,“不知道。”

  见大家都看着他,他便认真道:“我是真不知,但这会儿不是需要我们画图,整理夏侯先生的手稿吗?我们就先整理手稿。”

  “也是,”赵融道:“三妹妹若需要用到我们,自然会来找我们,先把图画出来吧。”

  他们自觉说这些话时没有外人在场,赵含章短期内应该不可能知道,谁知道一出院子,赵正就把这事露给了赵二郎。

  赵二郎回县衙就学给他姐姐听。

  赵含章一听族里竟然有这么多人等着被她驱使,更是高兴,“让他们先等着,把手上的图画好,现在些许小事还用不上他们,等有了大事我再去请他们。”

  傅庭涵看出她又在忽悠人,县务本来就是繁杂又细的东西,现在的事务和以后的事务又差多远呢?

  很显然,她是打算等完全掌控住西平县后再重用赵氏的人,不过以现在的情况看,也差不远了。

  “这是新入库的粮食账目,你看一下。”

  赵含章接过,“抽出一批来送到上蔡去,上蔡那边也发布了不少工作,同样需要不少粮食。”

  傅庭涵应下。

  上蔡章家村,章大岩扛着弓箭大步,拎着一只獐子大步进村。

  村里静悄悄的,因为冬天冷,为了御寒和少吃一点儿粮食,大多数人都窝在家里不出门。

  章大岩先把獐子拎回家,然后转身去和他家隔得不远的村长家。

  隔着围墙他就冲里面喊,“三叔,三叔,你在家吗?”

  好一会儿,村长才推开门,缩着脖子道:“喊啥,不在家我能去哪儿?”

  见他这么冷的天只穿两层衣服也不冻,反而显得虎背熊腰,身体精壮,村长羡慕不已,“大岩,你是不是又打到猎物了?”

  章大岩含糊的应了一声,道:“三叔,我在山上碰见大脚村的包三柱,他说赵氏庄园那边正招工,要让人挖水渠和水库呢,每天包两顿饭,管吃饱,还有十文钱领,我们村要不要去一个人问问?”

  村长饿得靠在门上,昏昏沉沉的道:“那也要不到我们这儿吧,入冬前他们收留了好多难民,用他们不用钱,干嘛要用我们?”

  “谁说不要钱,包三柱说了,那些难民干活儿也是十文钱一天,还有衣服领呢,不过我们是外头去的,没有衣服。”

  村长精神了一些,“那赵氏这么好?连收留的难民都有工钱?”

  “有,我都打听过了,千真万确的,”章大岩道:“他们连外头来的流民都不坑,更不可能坑我们了,我们可是上蔡人。”

  村长迟疑。

  “三叔,再不赚点儿粮食,大家伙儿就是能熬过冬天,也熬不过春天啊,到明年收麦子还有小半年的时间呢。”

  村长一听,咬咬牙道:“你多去叫几個人来,我们先去赵氏庄园那里问清楚,真的要人,我们再回来带人去。”

  章大岩立即应了一声,转身便去。

  今年日子并不好过,虽然乱军没到上蔡,但上蔡却要交军税,还有三项今年刚添进秋税里的赋税,为了完成县令定下的赋税,村子里的人几乎掏空了家底。

  自冬小麦种下去,天气开始变冷以后,家家户户就开始了“冬眠”,一天就吃一点儿带米的汤水,维持在不死的状态就可以。

  更多的粮食要留到春天,到时候壮劳力要下地干活儿,到时候就得一天吃两顿,这样才能有一点儿力气。

  像村长家这样的情况好一些的,虽然不至于“冬眠”,但也不会饱腹,尽量省着粮食。

  也就章大岩会打猎,又认识一些药草,可以进山,所以日子好过一点儿。

  但全村只他家的日子好过,他心里也难安,生怕哪天他不在家,村里就有人忍不住饿把他家给抢了。

  所以一得到这个消息,他就立即回来,想着村里的青壮要是都能去赵氏庄园里干活儿,那大家日子就好过多了。

  章大岩叫了人,和村长儿子以及几个青壮带上干粮就往赵氏庄园去,他们离得远,走了两天才到。

  和外面萧条的景象不一样,还没到赵氏庄园呢,他们就看到了地里劳作的人。

  章大岩力气足,直接跑过去看,就见二十多个人正在挖土,“兄弟,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干活的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后道:“挖水渠呢。”

  “是赵氏庄园的水渠吗?”

  对方应了一声,章大岩立即问,“那现在庄园还要人吗?”

  对方这才看抬头认真的打量章大岩几个,见都是青壮,这才点头,“要啊,我们挖水渠,挖水库,伐木,采石运石都要人。”

  章大岩问:“一天能得多少工钱?”

  “八文到十五文都有,看你敢啥活了,活重的工钱也多,”对方道:“每天包两顿饭。”

  章大岩背后的人赶忙问道:“那外头来的人住哪里?”

  “庄子里有给帮工住的房子,放心,比在自家还暖和呢。”

  章家村的人一听,立即催促着章大岩快去庄园里找管事。

  

  第225章 改变二

  这些琐事汲渊都交给了庄头赵通,只是每日过问一下而已。

  赵通每十天就要发一次工钱,心便要痛一次,他其实不太想招人了,但汲先生特意叮嘱过,只要来人,来者不拒,全都要收下。

  干过活以后,留下勤奋能干的,将刁钻耍滑的驱逐出去。

  所以看到章大岩几个,他虽然心里在算每天又要多出去的粮食和铜钱,但依旧把人收下了。

  章大岩他们留下干了两天,吃到了两天的饱饭,还睡在了暖暖的炕上,于是他们确定了,这活儿能干,赵家没坑人。

  于是几个商量了一下,决定留下章大岩和村长儿子回去叫人,把村里能干活的都叫来,剩下的则留在这里。

  然后赵通五天后再见他们两個,俩人身后领了近百人过来。

  赵通:……

  此事还惊动了汲渊。

  汲渊亲自过来,见他们面黄肌瘦,有几个甚至已经快要站不住了,便让人拎了两桶粥上来。

  粥一送上来很快就分完了,但也每人吃了一碗,脸色勉强好了一点儿。

  汲渊站在章大岩身边,问道:“你们村的日子已经这么难过了吗?”

  章大岩一边喝粥一边道:“不好过,今年太冷了,留的粮食又少,入冬以后我们村里死了五个人,前几天,就过完冬至没两天我们就一晚上冻死了三,也不知道到底是冻死的,还是饿死的。”

  汲渊皱眉。

  章大岩叹息道:“我看明年年景也不会很好,村里的老人都说,今年雪少,但天气又生冷生冷的,到明年,恐怕要旱。”

  汲渊若有所思。

  而此时,赵含章也正蹲在旷野中沉思,她的四周蹲着不少帮工,他们手上都端着碗。

  碗里的菜汤还冒着热气,他们一口汤一口馒头,偶尔小心翼翼的抬头看赵含章。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县君,果然和大家传言的一样,是个亲和善良的女郎呢。

  但不知道为什么,没人敢在她面前放肆。

  赵含章回过神来,问旁边惴惴不安的壮汉,“所以你是想把你表兄弟一家都带来我们西平?”

  壮汉焦大郎头都快埋到膝盖下了,很不安的道:“要是不行那就……”

  “行啊,”赵含章眯了眯眼道:“可以带过来,你们村不是还有空房子吗?带过来暂时将他们安顿在空房子里,他们可以先在西平县领工后做,开春后要是还决定留下,到衙门里来报备。”

  她道:“今年是来不及了,但他们来衙门报备能够分到一些田地,要是担心赋税,不愿分田地,也可以给县衙做长工,每月的待遇和投奔来的难民们一样的。”

  焦大郎眼睛一亮,纠结不已,看过赵含章给难民们的待遇后,他们都想去做长工了。

  但作为农忙,土地又是他们一辈子的执念,他并不太想放弃土地去做长工。

  但现在做良民真的好辛苦,赋税太重,他们有田有地,但全家辛苦劳作下来,除去赋税就不剩下多少粮食了。

  赵含章看出焦大郎的纠结,微微一笑道:“今年免了你们的秋税,明年的赋税我也会根据年景来收,酌情减免一些的,不必担忧。”

  赵含章还是更希望他们做良民,虽然做长工她用得更顺手,但她更希望他们能够在西平休养生息,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善生活。

  焦大郎得了赵含章的准信,当天就去和他们的小管事请假,跑回家里找到父亲,“阿父,县君说了,表哥他们可以过来,就暂时住在我们村里,真决定落户在我们西平了,明年还能分到地呢。”

  焦父一听,立即起身,“那还愣着干嘛,快去找你姑和姑父。”

  上蔡今年的日子很不好过,自冬至后,家里的存粮越来越少,村民们不免有些焦虑。

  就在这时候,他们听说隔壁西平县在修水库和水渠,一开始他们还同情那边的人,觉得他们也太苦了,这么冷的天服役。

  但后来听说不是服役,而是县衙在以工代赈,去干活的人不仅能吃饱饭,每天还有工钱领。

  大家静静的等了一段时间,还有人去隔壁走亲戚,看见那些亲戚竟然煮很稠的麦粥,还有人每顿都吃馒头。

  听说那馒头是混合了麦麸、麦粉和豆粉做成的,看着是褐黄色,但吃着还不错。

  比他们一顿就吃那点点麦粥好太多了。

  听说,那馒头就是县衙发的,因为每个人的口粮都是定数,有的人就剩下一些拿回家给家里的老弱吃。

  于是,上蔡县的人都很嫉妒羡慕西平县的人。

  那时候乱军在西平县内肆虐,死了不少人,他们还同情他们呢,想着他们被抢了这么多东西,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年冬天,没想到冬天他们却过得比他们还要好。

  “你跑什么?”

  “听说钱进家来人了。”

  “亲戚上门来借粮食?”

  “那也得钱进家里有可以借的粮食啊,是他在西平的表弟,听说是来带他过去做工的。”

  “真的假的,我们上蔡的人也能过去做工?”

  “别人也许不可能,但钱进应该行,毕竟有自家亲戚带着。”

  “你这么说,那我也行啊,我和钱进是一家,钱进家的亲戚不就是我家的亲戚?”那人一说完,推开门就出去,缩着脖子往钱进家小跑着去。

  这么一说,那全村都跟焦大郎有亲了,岂不是全村都能去了?

  坐在钱家的焦大郎都懵了,他被人团团围住,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脱离出来,他苦恼道:“我来的时候只说带我表哥表弟,没说要带这么多人,你们都要去,我可不敢保证我们县君都收的。”

  但有些村民的关注点不在这里,而是在,“在那边干活真能吃饱饭,还能领工钱?”

  “可以,我挖水渠的,一天十文钱。”

  “你们县现在还收难民是不?”

  “是收,凡是路过的流民,只要愿意留下的,我们县君都留,不过得勤奋的,谁要是偷奸耍滑,我们县君直接罚没工钱,或者直接抓去推磨。”

  为什么赵含章又是发粮食,又是发工钱的,大家还是有些怕她?

  就是因为她颁布的法令也很严格,谁要是有意偷懒,或者寻衅闹事等,一旦被抓到,轻则扣除工钱,重则直接抓走去推磨或者舂米,后者因为是被罚,是没有工钱的。

  没几个人敢轻易挑衅赵含章,如果有,那多半已经在磨坊里,或者不知道被押去了何处。

  

  第226章 同饮一河水

  那几个村民就有些犹豫,他们本来想冒充难民去干活,先干一个冬天,拿了工钱,等明年开春他们再悄悄跑回来。

  但听焦大郎这么说,他们又有些害怕起来,怕到时候赵含章不放人,还罚他们。

  “要不你们先等等,待我回去问问我们县君,她要是还要人,我再来接你们?”

  “我们和你一起去吧,她要是不要我们,我们再回来。”万一他走了就不回来怎么办?

  “是啊,是啊,路上也有个照应。”

  焦大郎想不出反对的话来,只能应下,不过却道:“我今天就要回去了,你们要跟着速度得快一点儿。”

  他们虽然是两个县的,但村子却离得不远,走路小半天就能到。

  焦大郎他们挖水渠就在他们村附近挖的,距离这边不是很远。

  他一应下,村民们就凑在了一起,商量片刻后,你叫上家人,我告诉亲戚,不多会儿就一带三拖了不少人过来。

  焦大郎看到汇聚来这么多人,年龄大的能当他爹,年龄小的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一时有些脚软。

  他带这么多人回去,县君不会恼得把他也丢出西平县吧?

  但这些人饿了很长一段时间,此时都目光幽幽的盯着焦大郎看,他想要开口让他们留下都不敢,只能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带他们往西平县去。

  赵含章还没走,她之所以会特意来这儿,一是为了巡视;二则是因为这一片水资源少,每每发生干旱,这几个村都是西平县受灾最严重的地方。

  所以她特意拽上傅教授过来,寻找挖水库或者打井的最佳地点。

  现在他们挖的水渠是连通一条小河流的,但据里正说,小河流的水并不多,而且储水能力差。

  每年雨水多的时候,河流的水会漫出来淹没旁边的农田,而一干旱,河流的水也很快晒干。

  赵含章走在河边,伸脚踩了踩河边的泥,还调皮的用木棍去挑水里的冰块玩。

  傅庭涵走了一圈回来,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

  赵含章扭头看见他吓了一跳,手中的木棍失控的往河面一砸,冰冷的水飞溅,她不好意思的一笑,解释道:“我很久没看见结冰的水面了。”

  “一层薄冰,轻轻的一敲就碎了,”傅庭涵道:“我看过了,这条河的河床太高了,淤泥积了很厚的一层,与其花费大力气修建水库,不如挖这条河,疏通河道,储水能力就上升了。”

  赵含章点头,“挖下来的河泥还能做肥料,就是人太少了,我看看还能从哪儿抽调出人手来。”

  现在建房子、各地挖水渠和铁矿那边的建设是齐头并进的大事,耗费的人力物力是最大的,要不是他们手上有琉璃作坊,谁也不敢这么大手笔的一起做这么多事。

  这会儿县里能用的人力都用上了。

  俩人正在扒拉各处的人工,想着实在是抽调不来人手,就从上蔡的庄园里挤一挤,说不定能调出一些人手来。

  正想着,一个人从远处跑来,气喘吁吁的挥手大叫,“县君,县君……”

  等跑到跟前,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指着身后村庄的方向道:“县君,焦大郎带了好多人回来,里长正大发雷霆,要把焦大郎一家赶出我们村呢。”

  赵含章挑眉,“焦大郎不是去接他表哥表弟去了吗?”

  “是啊,结果他带回来好多人,全是上蔡那边的,说是要过来干活儿。”

  但他们活还不够干呢,凭什么要拨给上蔡的人?

  焦大郎也真够吃里扒外的。

  赵含章问:“他带回来多少人?”

  “没算过,估摸着有七八十人吧。”

  赵含章又惊又喜,“这么多?”

  傅庭涵喃喃:“还真是瞌睡就送来了枕头。”

  赵含章觉得也是,拉上傅庭涵就走。

  俩人骑着马赶回去时,就见两拨人堵在村口对峙,也不知谁说了什么,另一拨人大声喊道:“不给我们活路,那就谁都别活!”

  赵含章努力压住笑容,沉着脸骑马上前,喝道:“吵什么?”

  在人群里的里长看见赵含章,立即上前行礼,“县君,您来评评理,这些上蔡人非要来抢我们下角村的活。”

  赵含章眉梢间的那点笑意彻底消失,她居高临下的瞥了里长一眼,直看得他心惊胆战的低下头去,这才抬眼看向安静望向她的众人。

  只见这些人面黄肌瘦,脸上惶恐,眼中皆是不安,年纪在十二岁到四十岁间不等。

  触及他们的哀恸的目光,赵含章脸色稍缓,问道:“你们是哪儿的人?”

  众人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把焦大郎的表哥钱进给推了出来。

  他跪在马前,战战兢兢的回道:“回县君,我们都是上蔡县上角村人。”

  赵含章感兴趣的问道:“那边那条叫角河的,是从你们村过来的?”

  钱进应下,“是从我们村不远处的山上流下来的,那河也经过我们村的。”

  赵含章便道:“同饮一河水,血脉相连,分什么上角,下角,外村里村呢?”

  她严厉的看向里长,沉声道:“别说你们有一江水的情谊,就是没有,他们也是我晋人,我西平连汝南郡之外的人都收留了,难道还容不下就隔了二十多里的亲戚吗?”

  上角村的人一听,纷纷跪倒在地,冲马上的赵含章连连磕头,“女郎,救我们一救吧,我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赵含章忙下马将人扶起来,看到他们虚弱的脸色,脸上也满是悲伤,扭头便与里长道:“去让人生火烧水,给他们做些面糊糊,先让兄弟们吃饱肚子。”

  里长不情不愿的去了。

  赵含章眯着眼睛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一回头就又露出笑容,拉着上角村年纪最大的一个人道:“走,我们先找个背风处坐下说话。”

  赵含章出面留下上角村的人,下角村的人立即就包容了他们。

  本来嘛,两个村虽然是两个县的,但离得极近,所以有不少人家是亲戚。

  里长让他们拦住上角村的人时他们心里也是不怎么甘愿的,但因为里长说了,活给他们干了,他们这边就没有了,加上是里长下令,他们这才挡住。

  这会儿误会解除,有亲的几家立即挤过来找亲戚。

  

  第227章 收买

  焦大郎跟在里长身后帮忙,里长才被赵含章训斥,脸色有些不好看,对焦大郎这个罪魁祸首更不悦。

  他脸色冷淡的道:“还不快烧水搅面?”

  面糊糊是最近从县城里传出来的吃法,将磨好的麦粉、麦麸和豆粉和水搅拌,等水烧开以后一勺一勺的放进去煮,加一点盐粒,味道还不错。

  比麦粥好吃多了。

  可惜这个费工夫,别的不说,光是磨粉就难住了大部分人,谁那么有空去把麦子和豆子磨成粉呢?

  也就给县衙干活时才有这些东西吃。

  掌管伙食的管事一再确定是县君下的命令后才同意拿出三合粉搅拌。

  煮好的面糊糊倒进桶里,焦大郎和村民们一人拎了两只桶过去,食物的香气随着他们的走动飘散过去。

  围在赵含章身边说话的人闻到了味道,肚子一阵咕噜咕噜的叫,人开始走神,频频望向田垄上,根本没再听赵含章说什么。

  赵含章见状微微一笑,起身道:“面糊好像做好了,大家先吃点东西吧,你们带碗筷来了吗?”

  “带了,带了。”上角村的村民们立即从他们随身带的包袱里掏出碗筷来。

  这是出门必要带的东西,一开始赵含章和傅庭涵都还很不习惯,但发现每次出去,他们要是不带上自己的饭碗,那别人就只能先忍着饿把自己的饭碗让给他们。

  所以赵含章和傅庭涵也养成了出门随身带碗筷的习惯。

  本土的村民就更习惯了,他们将碗筷掏出来,见焦大郎他们提着冒着热气的木桶过来,立即迎上去。

  焦大郎生怕他们抢起来,到时候坏了在赵含章面前的印象,所以隔了老远就喊道:“排队,排队,谁也不准乱。”

  钱进勉强理智回笼,顾不得去抢,直接把往前挤的人拉住,让他们排队。

  赵含章从不会在这种时候考验人性,因此侧头看了秋武一眼,对他微微点头。

  秋武立即带着护卫上前,大声喝道:“排队,排队……”

  有人仗着体壮推开人往前挤,就被秋武一把拽出来扔到地上,还踢了一脚,“挤什么挤,让排队没听见吗,到后面去。”

  秋武这一下吓坏了村民们,他们这才理智回笼,勉强战胜了饥饿的感觉,一脸惊疑的看向赵含章。

  赵含章含笑看着,见他们看过来还点了点头,温和的道:“不急,每个人都有的,大家排好队再开始。”

  有人感恩戴德,一脸高兴的应下,但也有人敏感,生生打了一个寒颤,脸色发白的排在队伍中。

  他们觉得这位赵女郎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温和,没见她对护卫踢打人的动作眉头都没皱一下吗?

  秋武这一下,直接让队伍有序起来,没人再敢往前面生挤

  焦大郎悄悄松了一口气,大冬天的,他急出一额头的汗来。

  等众人排好队,他便拿着木勺给大家盛面糊糊,这东西上角村的村民是第一次见,但没多犹豫,盛到后立即走到一旁就吃起来。

  一入口,他们就呼噜噜的往肚子里倒,等吃完了,他们才回味过来,刚才都没怎么嚼,好似很滑腻,还有面的清香呢。

  村民惋惜的将干净的碗又舔了舔,那边焦大郎已经盛完一拨,见吃过的人蹲在地上舔碗,就悄悄的看了赵含章一眼。

  赵含章道:“还没吃饱的,继续排队去盛,放心,我们粮食是有的,不过你们饿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不能过饱,先每人吃两碗吧。”

  村民们一听,立即拥上前去,不过这一次他们不敢挤了,老老实实的一个站在一个身后。

  再盛一碗,他们总算吃得慢了一点儿,尝到了面糊的味道。

  年纪小的少年眼睛晶亮,“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年长的则是双眼含泪,“从未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这叫面糊?是白面做的吗?”

  但看着这面糊的颜色也不是那么白啊。

  赵含章道:“这是三合粉,除了面粉外,还有一些麦麸和豆粉。”

  赵含章问,“你们家里还有豆子吗?”

  “有,除了麦粥,偶尔我们也吃些豆粥。”

  赵含章点了点头道:“豆粥不好吃,磨成粉可以做成豆饼,也可以和麦粉做成馒头,除了主食,还能做菜,反正用处挺多的,明年打算种多少亩豆子?”

  “旱地基本上都种上吧。”

  赵含章就问,“家里有几亩地,有几口人?”

  听说他们想要在这里干完整个冬季,等明年开春再回去种地,赵含章表达了认可,“还是要种地,不然粮食从哪儿来呢?”

  她问道:“你们那边可好浇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