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一人岔道:“你算老几?下辈子才轮到你,要嘛,者老大先上,咱们按照辈份,一个个候着。”

那心急的汉子喉道:“那怎得了?这水滴滴、粉揉成的大姑娘,轮不到几口子就呜呼了,怎轮得到我?这样子放明了让老子吃瘪,刚才见红的时侯,老子一刀一个,不在人后,而今就没咱的事,这不是个钟无艳么?”

众人都哄笑起来。一个说:“没法啦,谁教你是老么?”一个道:“欺你又怎样,剩一口让你快活,你就当是在路上拾得个大元宝了;要是没剩的,你也可以抱着干一把独劲!”还有一人说:“这可不行。这娘儿越看越美,我金银珠宝都不要,我只要她。”

另一人建议道:“不如我们自己来个大抓阄,谁抽着,谁就独占,一块鸡腿,八个叫化一人一口,什么都不剩啦,不如让各自碰碰运,这样最公平。”

一人咕噜道:“也好,万一阄不着,还有几个丫头,是雌儿总有暖枕的。”

那“老么”附和道:“好啊好啊。”

那姓者的却道:“不行,要不按辈份,也得按排行,辈份排行都不按,咱们按年岁,谁年纪大,道形高,谁就拔头筹。”

另一人却振声道:“为啥要比大,不比年轻?”

原先倡议要抓阄的那人又道:“不如让大小姐自己选,选她贴心的,这样谁都没话说。”

“对呀,对呀。”于是六个丑哈哈一起拥向那女子,七嘴八舌地说:“小姐,你看谁好?”“我呀,我最有本领,牡丹楼里的姑娘们都不舍得放我走开半步呢。”“别找小白脸哟,俺有良心的,俺最有有你的心。”

那女子水灵灵的眼珠往一群生得丑恶诡的匪徒脸上一扫,那六名恶匪灵魂都飘飞了半天,女子道:“我最仰慕英雄,你们谁的功夫好,才是英雄。”

白愁飞在外面听得喝一声采,没想到这富贵人家的小姐,遇上绝境仍那么镇定应变。

那“老么”叫道:“好哇,比武就比武,老子也不怕……”

那者老大却扬手就是一记耳刮子,骂道:“这女子居心忒毒!要咱们先来个窝里反,你还跟着起哄!”女子夷然一笑道:“什么?窝里反?我一介弱女子,随行的人,不是死的便是不能动的,你们怕什么?我见你们英雄,敬你们胆色,只想看看你们的本事,又不是要你们自相残杀,要是你们害怕,当然也不必比了,谁是老大,谁就占便宜。”

那刚才一再提议的汉子道:“有便宜不怕占!去他娘的尿壳蛋,谁不敢比武,谁就站一边。咱们拳头上输得,女人眼里输不!”大伙儿都跟着起哄,眼看就要动手。白愁飞暗忖:也好,且看这弱不禁风的女子,如何打发这一干有勇无谋但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忽听身旁有人低喝一声:“谁?!”白愁飞心里叫了一声:惭愧!他太专神于舱内的人,以致忘了身边的事,叫人窥破,这对他而言,可以说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那人喝了一声,第二声还未发,白愁飞一个箭步,一指已扣在他喉颈上,”喀”一声,那人喉骨立时碎了,舱内五人闯出来得时侯,只见一个身影噗跌入江中。

这五人掠了出来,见同伴惨死,还未发声,白愁飞一指戳在另一人印堂上,那人惨呼一声,便是王小石和温柔所听到的呼叫,俟他俩掠上这艘大船时,那七人里,有五人已死在白愁飞指下,尸身被踢落在江中,一人被白愁飞所制。

剩下的一人,本来在船舱里监守那女子,外面战斗一起,这“老么”伸脖子往船窗外张望,女子忽“哎”一声,“老么”想过去挟持,头还未缩回窗里,女子把竹子一扯,罩落在“老么”头上,在“老么”手忙脚乱的当儿,女子过去拔出袖里的利刃,往“老么”心口就是一扎。

女子一刀得手,脸色发白,抚着心口,退了几步。

“老么”哎哟一声竟丧生在一个不谙武功的女子刀下。

这时,白愁飞已抓住“者老大”,走进舱来。王小石和温柔也掠了进来。

 

 

八、江上丽人

 

汉水漠漠,波平如镜,船影山影灯影树影,倒映江中。

却没有人影。

人大多已睡了。

只有三两盏挂在高楼的凉的灯影。

两岸灯火,寂寞寒,温柔却还是没有回来。

远处有人撒,安如鼾息。

楼头有人吹笛,伴着江月,寂照江心。

温柔温柔你去了哪里?

王小石不禁有些担心。

“我们要不动声色。”在傍晚的时候,白愁飞跟他如是说,“我看这船的客人也有来头,非同泛泛,不出今晚,这假扮的船夫准下手,咱们看定点再动手,搞不准这些贱人是醉翁之意,难保不把我们邻近几条船的人,也打上主意呢!”

白愁飞主张守候。

王小石翻来覆去,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心裹在警惕着,始终不能入睡。

远处传来初更梆响。

忽然,船舷微微一沉。

王小石知道来了高手,翻身坐起。

一条人影,在窗上疾闪而过。

王小石双手已破穿窗,一手箍住来人的脖子,一手往他后脑一扳,那人“嘤”了一声,正要挣扎。但王小石已扣住了他。

王小石手之处,只觉温香软玉,且有一股处子的甜香,手臂碰到那人胸脯,心神一震,不觉手肘一松,那儿嗔叱道:“放手,死东西,放手!”王小石一听,大吃一,连忙松手,道:“怎么是你”那女子回过身来,本来紧绑着的乌发哗地散了开来,一张脸又喜又嗔,薄怒轻颦,好似一朵紫海棠一样,那不是温柔是谁?

王小石又又喜,温柔却快要哭了,跺脚又给他一巴掌。

王小石这次还是没有避得开去。

这是他捱温柔的第二记耳光。

温柔见他傻愣愣的模样,忍不住“噗哧”笑出了声。

如此江畔,夜色如醉,王小石看着她的笑意风情,竟似痴了;温柔也似有所觉察,脸也烧热热的,幸好在月下,看不出她的脸红。但一个美丽女子的娇羞,却是更动人心弦。

两人一时怔在船舱旁,都望自己的脚尖。远处有收声,隐约可辩水时鱼在上拍打的声音。

就在这时,波平浪静、安详如梦的江上,传来了第一声惨呼。

王小石第一件事就是找白愁飞。

白愁飞不在船上。

“糟了!”温柔急问:“什么事?”

那条华丽的大船已传来格斗声。

王小石道:“来不及说了。我们先过去再说!”他和温柔都不谙泳术,只好从舟上跃上岸,再自岸堤绕扑过去,自岸板蹿往大船。

王小石和温柔掠近大船,只见船上飞出一个人,哎呀一声落入江中,便没有再冒上来。王小石温柔正要掠入大船去,忽然又一个人被踢飞出来,扎手扎脚跌入江心,似乎还在水里挣扎了一下,便没了声息。

王小石跟温柔一上船舱,一人又飞了出来,王小石一手接着,只见那人船夫打扮,眉心一方紫黑,五官溢血,已然毙命。

温柔却拔步入舱。

一人迎面而出,几乎碰个满。

温柔立即拔刀。

那人却一手按住她的刀柄。

温柔的手正在刀柄上。

那人就抓着她的手。

温柔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男子息,那是她并不陌生的。

只听那人沉声道:“你不要拔刀,我杀性已起,我怕我会忍不住。”那人说着话的时候,另一只手仍制住一人,而今一甩手,把那被擒着的人摔出三丈,月下一映,只见又是一名船夫打扮的汉子,“哗啦”一声落入江流中!王小石这时已蹿入舱来。

他发觉紧贴着温柔的有一个人。

他立即便要出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认明了是敌是友,便想下杀手。这是他出道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他还没有出招,那人便道:“你也来了,很好。”

王小石及时认出那人的声音。

白愁飞。

王小石忽然觉得一阵伤心,一阵高兴。

舱里就在这时候亮起了灯火。

一人掌灯行了出来。

一盏琉璃色防风掩屏纱灯。

灯下的手。

灯下的柔荑,像兰花的瓣儿,她就这样一手掌着灯,一手掩着火,在柔黄的灯光吞吐映照中,竟是一个绝世的手势,深刻难忘。

王小石看去,只见一个云鬓散披,眼睛像秋水一般亮丽的女子,别具一番幽艳,别有一销魂。

她颈肩的衣裳散开,却披着白愁飞的锦袍,掩映着她水绿色的纱衣。她那一双眼眸,比灯还灿亮,仿佛像一个深湖,浮漾着千流云的梦。王小石只看了那么一眼,觉得自己在梦里,梦见了梦里的人,醒来发现不必再梦,原来梦的梦里不是梦,而是真有这样柔艳的女子,掌灯照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