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问被她说的起了鸡皮疙瘩,“什么连体婴儿,你别说的这么奇怪。”他缓缓开口,“他们最近有点忙。”

她饶有兴致:“忙什么?”

“谈恋爱。”

“兄弟在女人面前,不值得一提。”逢宁感叹一声,“那你岂不是很寂寞。”

江问莫名:“我有什么好寂寞的。”

逢宁笑笑,不回答这个的问题。她伸了个懒腰,两眼放光,“江问,你想不想探险?”

“探什么险。”

“你去了就知道了,去不去?”

江问拒绝:“我不要。”

“去吧去吧。”

他不为所动:“不去。”

渐渐的,雨有下大的趋势。逢宁鼓鼓脸颊:“那好吧,你回不回寝室?”

江问点点头。

“我带你抄近道如何?”

江问摇摇头。

“成,那我先走了,拜拜!”

说完,她利落转身,江问突然有一点点无措。

期末考试完,到下次开学,可能好长一段时间,他们也不会见面了。还是有些犹豫,江问听到自己脱口喊:“——等等。”

逢宁停步回头:“嗯?”

他意识到自己着急地太明显,换了个平淡的语气,问:“去哪。”

逢宁大手一挥,跟命令小弟的老大一样,“跟我来!”

*

天空开始飘细雨,他们停在一个铁栅栏门前。江问皱眉:“这是哪儿?”

逢宁深沉地回答:“女生宿舍楼。”

江问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不是说了吗,带你抄近道啊!”

因为作息时间不同,启德的高三女寝和高一高二都是分开的。这会高三的学生还没放学,寝室楼的大门都还锁着。这里地形呈一个卜字型,他们就卡在锐角那个地方。

钝角的地方是女生宿舍楼,他们需要翻进去,然后再从另一个地方翻出去。

逢宁跟他这么比划了一下。

江问质问:“你要我翻女寝的墙?”

“怎么啦,激动什么!”逢宁跟他讲道理,“按我的这条路线,从这里翻过去可以少走好多路呢。我平时起晚了就是从这里抄近道!”

说罢,她轻车熟路地从某个角落搬了一块四方形的砖出来,卡进两根细铁柱之间。用手把它牢牢固定住,逢宁拍拍手,冲着江问说了一句:“你看好了啊!”

她把书包扔过去,稍微后退一步,双手抓住栏杆,脚踩到矮墙沿,轻轻松松找了个着力点,借着卡住的砖,脚一蹬,蹭蹭蹭地蹿过去,比猴子都还灵活。

三下五除二翻过去,落在地上,她问:“看清楚了吗?”

江问摇头,退缩了:“我不。”

“怎么不?”

“我不想翻。”

逢宁着急,在对面激他,“来都来了,怕什么,快点快点,你是不是男的。”

好说歹说半天,逢宁一边劝一边吓唬:“反正这儿也没人,从这出去走几百米就能到,你绕远路还得绕半个小时呢!你看看这天,说不准什么时候雨就大了,真的,信我的,没错。”

最终,江问还是被她洗脑了。

他今天穿的牛仔裤,有点限制发挥。略有些笨拙地模仿着她刚刚的动作,翻到最高点的时候,江问看了眼下面,脸色一白,有点捉襟见肘的无助,不肯再继续了。

逢宁在下面等着呢,她叉着腰仰头,“你下来啊,坐在上面看风景呢?”

“我...”江问咳了一声,“等会。”

逢宁喊:“高三的都快下课了,你还在等什么!”

他深呼吸了两下,觉得自己真是傻逼透顶,鬼迷了心窍,才会跟在她屁股后头搞这些小学生才会做的事情。

思索片刻,逢宁恍然大悟:“你不会是恐高吧!!”

江问忍无可忍:“闭嘴。”

逢宁连连道:“好好,我不说话。”她很有耐心:“你别紧张,别看下面,我慢慢指挥你。”

耗了几分钟,给逢宁的乌鸦嘴说中,雨越下越大。

江问腿长,撂过来的时候很费劲。他的手有点抖,好不容易脚踩到那块砖,刚舒一口气,听到逢宁叫了一声糟糕。

屋漏偏逢连夜雨,宿管阿姨的大嗓门透过大喇叭传来:“那边怎么回事!有两个人翻墙?!!!!!”

“不好不好,阿姨来了。”逢宁急得催他,上前扶着他的腰,“快下来,我接着你。”

江问额头绷着青筋,怒的扭头,“你手在碰哪里?”

“啊、啊?”逢宁定睛一看,自己的猪蹄子怼在人家的屁股上。她移动到他大腿上,哎呀两声,咳嗽着笑了声:“我不是故意的,这么厚我也摸不到啥啊。”

眼看着宿管阿姨就要过来,江问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匆匆落地。

刺啦的一声响,是衣服撕裂的声音。两人弯腰抄起地上的书包,逢宁带着江问左拐右藏,慌不择路地地狂奔。

雨下的急,后面的阿姨追的更急。

还好这里种的树多,地形复杂。逢宁眼尖,看到前面有个地方有个很窄的过道。

这是两堵墙之间的缝隙,正常情况下只能一人容身。她一边看探头阿姨那边的动静,把江问往里面使劲一推:“快点进去藏起来。”

这堵红砖墙还没刷漆的,一蹭灰就混着浑浊的雨水唰唰地往下掉。江问浅色的衣服瞬间被弄脏了一大片。

他绝望地低头看,自己限量的白色球鞋被泥污弄脏,刚刚匆忙之中,衣摆那里也被刮烂。

江问急促地呼吸着,脸扭曲了一下。

“嘘嘘。”逢宁也跟着钻进来,喘着粗气,拉着他蹲在墙角。

这里的位置本来就小,两人几乎是挤在一起,蜷在这个脏兮兮的角落,膝盖碰着膝盖。

两个宿管阿姨从旁边跑过,没看到躲着的两个人,隐隐约约的疑惑声音传来:“诶,人呢...”

大雨把两人全淋了个湿透。江问咬牙切齿地骂她:“都怪你。”

他活到这么大还没这么狼狈过。

“这也不能都怪我吧。”逢宁语气迟疑,“那不是你刚刚翻墙磨磨唧唧,不然怎么会被发现?”

江问一肚子的怒火,气愤地控制不住音量:“我不想翻的,是你非要拉着我翻墙!”

逢宁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喂!小点声!被抓住就完啦!这里是女寝,你可是男的耶,你想被当成变态吗!”

他的嘴唇很软,蹭到她手心里。江问长得秀气,却并不娘。眼睛狭长,一双眼珠子的颜色很深又很亮,像被雨洗过,看起来超漂亮。

恍惚间,又像回到初见。也是一个下雨天,她这样仓促出现,捂着他的嘴,往旁边的墙上一推。

两个人都愣了下。

莫名地,气氛忽地就有点微妙的尴尬。江问率先撇开头。

逢宁松开手,清了清嗓子,望了望天,“那什么...事情总有意外嘛,这个,翻墙...不失为一种人生体验,你小时候没翻过吗?”

她厚着脸皮说话,又招来他的一蹬。

他们就被困在了这里,也不敢轻举妄动。逢宁讨好地说:“好吧好吧,都是我的错,不过你别怕,再过十五分钟高三的学姐们就下课啦,到时候我们趁乱混出去。”

“就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江问刚刚平息的怒火又涌了上来,“两个乞丐一样,出去给别人看笑话吗?!”

“哪里有这么体面的乞丐哦。”

看着他黑成锅底的脸色,逢宁识相闭嘴。

算了算了,今天是她失误,不跟这个小孔雀争了。

大冬天成落汤鸡到底有多冷,他们很快体会到了。刚刚剧烈运动一番还没体会到,等到肾上腺激素消退,他们开始冷的打哆嗦,牙齿咯咯作响。

江问一张脸冻成惨淡的青白,像索命的男艳鬼。

逢宁拉着他躲进去了一点,头顶上勉强有块破烂棚子能挡住雨。

怕宿管阿姨还没走,他们也不敢出去。逢宁向来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还安慰他,“没事哒!等人少了一点,我们就溜!”

江问已经自暴自弃了。

逢宁背着手,艰难地从书包里摸出一袋薯片。在他略显震惊的目光中,紧接着,又摸出一大排AD钙奶。

江问不敢置信:“你还有心情吃零食?”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反正闲着无聊嘛。”

他又确认了一遍:“你早上就带着这些去考试?”

逢宁点头:“对的!”

“你的书呢?”

“考试带什么书。”

江问:“......”

逢宁把零食递出去,“你要不要来点?”

江问这会儿洁癖发作,浑身难受,“不要。”

逢宁自顾自丢了一片进口里,“哼,不吃算了。”她咔嚓咔嚓地嚼完薯片,又问:“那你喝AD钙奶吗?”

他嫌弃无比,呼出一口气:“我不喝。”

“不喝就不喝呗,发什么脾气。”

雨一直下,他们被困在这个逼仄肮脏的角落,呼吸近在咫尺。逢宁腿曲起来,悠然自得地吃着零食。忽然,她盯着他的脸,控制不住嗤嗤地笑,“诶,你把你的脸擦擦。”

江问下意识抬手抹。结果手比脸还脏,又蹭出了一道印子。

看上去好笑到不行。

不过颜值太高,就算成了这幅样子,也像个落魄王子。她哈哈大笑,从口袋里翻出一张纸递给他。

江问嘴角垂下去,勉强地说了声,“谢谢。”

这种时候还记得要讲礼貌。如影随形的小教养让逢宁觉得他有点可爱,她说,“你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吧。”

“......”

“到时候我去你家,你得指挥我怎么走啊。”

江问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你来我家干什么?”

“给你妹妹补课啊!”她说的理所当然,“我老板跟你老妈说好了,工资都给我发了呢。”

他忍不住了,“你很缺钱?”

逢宁狐疑:“你这叫什么话?”

江问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问题,他略有点不自然,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谁知她一正色:“我确实很缺钱,你可以帮帮我吗?”

江问迟疑着:“......怎么帮?”

“借我点钱,以后还你,写借条也可以的。”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满腹心事的样子:“不瞒你说,我哥哥,就你见过的那个,还记得吧?他在外面赌博输了不少钱呢,唉,真的太难了,我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似乎考虑了一番,江问神色严肃地问她:“你需要多少钱?”

抿着唇,悲痛的表情保持了两秒。逢宁噗的一下笑出来,越笑越止不住,揩了一下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她说:“你到底要被我骗多少次才会长点心啊?”

江问意识过来被耍了,他恼火打断她:“你别笑了。”

她还是笑,笑的更厉害。

这回换恼怒的江问去捂她的嘴。

他的指腹很冰,很凉,有点湿,还有一股油墨的味道。她只剩一双眼睛眨啊眨地,就这样看着他。

逢宁皱了皱鼻子,温热的触感让他心一跳,慌慌张张地撤下手。

逢宁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我刚刚突然脑补了一个画面。”

“什么。”

“就是你问我,你缺钱是吗?我说是的,然后你摸出一张支票,傲慢地跟我说,好,那你求我啊,我把你包下来,你想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江问脸上闪过一丝窘迫,掩饰性地说:“你看多了吧。”

逢宁神色认真:“我觉得你长大了真的能做出这种事儿来。”她嘿嘿笑的很傻,“Little Prince长大了就是霸道总裁了吧?”

“我才不会。”江问打了个结巴,“而且,谁要包养你,我、我有病吗。”

叮铃铃的下课铃声响了起来。女寝的铁门被拉开,没一会就有轻轻重重的脚步声响起,外面熙攘起来。

逢宁心不在焉地侧扭着头看了一眼,“包养我,你倒是想,有这个本事吗。”

冷气从脚底开始蹿,她微微前倾,“你把手机拿出来呀。”

棚沿的水珠滑落,滴到他的脸颊上,顺着往脖子里滑。手机开机,江问把微信打开,隔得太近,逢宁一眼就瞅到自己的备注:烦人精

她立即嚷嚷起来:“你咋这么刻薄。”

江问不情愿地将手机收了一点,不给她看。

逢宁把自己的手机也拿出来:“对了对了,我发你一个东西。”

发完之后,逢宁凑上去,伸长了胳膊,在他的手机屏幕上点点,打开自己发的链接。

“干什么?”

“马上马上,一分钟。”她干脆把他的手机拿过来。

——链接是前天开的校花投票贴。

逢宁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咦,你这个号已经投过了啊??”

江问有种不好的预感。

逢宁咧嘴一笑,抬头:“江问,你心中的级花原来是我。”

江问没控制好自己表情,脸居然微微红了一下,一直红到耳朵后面。他夺过自己的手机,还要强行冷淡地说:“哦,这是赵濒临投的。”

“是吗?”逢宁怀疑地用余光扫他,“投票不能算在你原则性的事里吧?”

他没懂:“什么?”

“毕竟你在原则性的事情上从来不说谎呢!”

☆、第 33 章

头探出缝隙, 逢宁左右环视一番, 陆陆续续有学生吃完饭回来午休。她比了个手势,“可以走了。”

避开高峰期,两人从女生宿舍楼出来。江问说什么都不肯这幅样子走回寝室。逢宁只能带着他去旁边竹林里的小亭子里暂时避雨。

十五分钟以后, 赵濒临到达战场。

他沉默地看着他们, 久久说不出一个字。

“你们这是...”赵濒临问的稍有些迟疑,“闹的哪出?”

江问领口半湿,凉意渗到骨子里, 他难受地扯了扯, 没理赵濒临。逢宁反应一下,“说来话长。”

两人衣服裤子上都是一道道灰痕,江问连着打了个喷嚏。几个人都看向他,他则是侧头, 狠狠怒瞪逢宁一眼。

逢宁心虚地缩缩脖子。

两人的小互动落在裴淑柔眼里,她把手上的袋子递给江问,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完全想象不出平时洁癖那么严重的人, 居然狼狈成这样, 身上脏的和逃荒难民没两样。

裴淑柔个子高挑,身材苗条, 穿着长到膝盖的罂粟红的长款呢子大衣,灰格子的长裙,短款的流苏靴。

逢宁在心里赞叹:真不愧是高票选出来的校花,瞅瞅,这气质!这身段!

江问将外套拉链拉高, 戴上帽子,又戴上口罩。

看着他全副武装,逢宁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你是不是略有点儿夸张了?”

“毫不夸张。”赵濒临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这你就不懂了吧,你不知道就这学校,爱慕我们头牌的妹子,那估计得有一个加强排,这种形象是万万见不得人的。”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他们带了三把伞来。两个男生打一把,逢宁和裴淑柔一人打一把。逢宁好奇:“你们为啥喊他头牌?”

“因为貌美如花,天生丽质。”

逢宁长长地哦了一声,笑的下流:“那他接过客没?”

江问不咸不淡看了她一眼,这种荤话赵濒临接的顺畅无比:“嘿嘿嘿,身价太高,暂时还没人要的起。”

逢宁想起同班女生经常暗地里讨论江问的好皮肤,她想到就说:“这张脸不当女人可惜了。”

江问反唇相讥:“你不当男人也很可惜。”

他们两个互动,对话带着隐隐的火.药味,其他人彻底被遗忘。

走着走着。

“我鞋带散了,帮我拿下伞。”逢宁话是对着赵濒临说的。

可她把伞柄递过来的时候,江问却自然而然接过。裴淑柔不由愣了一下,随即恢复过来。

逢宁蹲下身子,背着暗红的书包,没注意到其他人的表情。

三个人都停下来等她,赵濒临帮江问撑伞,而他半个身子都在外面,帮逢宁撑伞。

不止下雨,还刮风,逢宁真是冻得要死。哆哆嗦嗦走到岔路口,敷衍地对他们挥了挥手,“我先回去了。”

见她的身影一溜烟消失,赵濒临转头,“你们俩是不是衰对方啊,怎么一碰上就倒霉。”

裴淑柔抿抿嘴唇,深深看了一眼江问:“你们和她很熟?”

赵濒临立即接口:“我还好,江问比较熟。”

江问正在玩手机。他点开逢宁的微信头像,在设置备注和标签那里点来点去,拇指把屏幕摁灭,随意回了一句:“她就是个扫把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