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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抱着柳中平的脖子,抽泣道:“黑……有大妖怪……”

柳中平轻轻拍她的背,道:“爹爹在这里呢,大妖怪不敢来。爹爹可是很厉害的,一拳头就把它打跑啦!宝儿不怕,爹爹抱着你睡。”一边拍着一边轻轻地哼唱摇篮曲。小女孩果然乖乖地伏在他的肩头,一会儿工夫又睡着了。

柳中平朝婉娘等人做了一个抱歉的表情,抱着孩子进了房间。

婉娘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文清沫儿,我们也去休息吧。明天要一大早去拜访故人呢。”

从头到尾,刀疤脸和瘦子竟然一句话未说。

〔三〕

回到房中,文清和沫儿粗粗地洗了一把脸,正要休息,却见婉娘推开门,探头轻声笑道:“小子,今晚有好戏看,不要睡死了!”转身走开。

两人和衣躺下,只留了一个小烛头照明。沫儿虽觉得累,但是一想到明天要回去,便情绪亢奋,难以入睡,问道:“文清,你看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文清傻傻道:“刚才那个小二说他们不是收粮食的。这三个人看起来并不像是很好的朋友呢。”

沫儿道:“我也觉得他们像是临时凑在一起的。瘦子的小刀好奇怪,刀柄不是鱼也不是龙,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婉娘说今晚有任务,说不定和这三人有关。”

迷糊了好久,刚刚入睡,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揪着耳朵拎了起来。不用说就是婉娘,沫儿气愤地将她的手打掉,怒道:“我最讨厌别人揪我耳朵。”婉娘吃吃地笑起来,悄声道:“小声点!还想不想去看好戏了?”

三人穿了披风,开门偷偷溜了出去。一楼柜台处,小二正蜷缩在椅子上打盹儿。沫儿轻轻拉开门栓,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三人连忙挤了出去。小二打了个激灵,茫然地抬头,看到门开了,挠挠头道:“怎么忘闩门了。”开门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街道,闩了门又去打盹儿。

※※※

皓月当空,带着一丝寒意,地上屋顶犹如覆盖了一层薄霜。远处延绵不断的大山静静地矗立,几株肃立的老树伸着光秃秃的枝丫,像一只只被冻结了的大怪物。

小镇不大,转出街口,穿过一片小树林,就到了一条山路上。

一阵风吹来,沫儿连打三个喷嚏,连忙裹紧披风。前面空荡荡的,并看不见有人。

文清道:“婉娘,我们去哪里?”

婉娘道:“紫罗口。”

沫儿埋怨道:“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祭拜方怡师太吗?怎么来紫罗口?这里离我家很远呢。”

汝阳县辖区广阔,嵩山余脉、伏牛余脉南北相望,逶迤并行,北汝河横贯其间。以伏牛山为界,山北地域平坦,人口相对密集,交通方便,距离神都较近,人民也富庶些。山南除了汝河两岸地势稍平外,再往南走全是巍峨耸立的大山。沫儿家在山北,对汝河、紫罗口等的传说多有耳闻,但一次也未来过。

婉娘笑道:“小子,祭拜有选午夜的吗?我们明早定去。现先办手头的事。”

沫儿突然想起来紫罗口的一个传说,道:“我以前听方怡师太讲过一个故事,是关于紫罗口的宝物……啊呀呀,”沫儿突然叫起来,把文清吓了一跳,“你是来挖宝贝的吧?”

婉娘站在一块石头上,正朝远处张望,伸手做个噤声的手势,匆匆道:“快点,再晚就来不及了。”

沫儿见婉娘故意引开话题,边加快步伐,边愤愤地小声道:“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心!平白无故要带我回家。那宝贝是汝阳的地脉,我绝不会让你把它偷走的!”

婉娘轻笑道:“呸,我要想偷,你还拦得住?”

沫儿停下脚步,怒目而视。文清连忙拉道:“沫儿,婉娘说笑呢,她哪有去偷过东西?”

婉娘嘻嘻笑道:“那要看值不值,值得一偷,又能偷到,为什么不偷?”

文清不满地叫道:“婉娘!”

婉娘笑道:“好吧,走吧走吧,至少今晚不偷。”

爬上一道小山梁,便听到了哗哗的水声,沫儿叫道:“汝河!”快步跑上最高点。

一条银缎似的大河,蜿蜒着从远处飘来,在月光下粼粼闪光。偶有鱼虾跳动,在水面上形成一圈圈波纹,随着水的流动快速消失。那些隐藏在水面下或探出水面的暗石,顶端会有一簇白色的水花或者漩涡,跳跃着流向远方,再消失不见。

汝河由山中的数千条沟溪汇聚而成,到山下河面渐渐宽阔,水流变缓,在两岸留下了宽达百丈的滩涂,白沙杨林,砾石草滩,景色迤逦。但到此处,两岸青山突然收紧,伏牛山横向汝河伸出一条粗大的石壁,被每年暴发的山洪冲刷出一个巨大的深水潭,只留下一个湍急的关口,水流在此处打了一个旋儿,从旁边急涌而出,这便是紫罗口。

紫罗口这个名字的来历,已经没人能说得清楚了。但是在紫罗口不足五里处,便是有名的“鬼谷故里”——云梦。此处人烟稀少,山林茂密,幽静秀雅,前有岘峰(汝阳境内高峰),后有水帘洞,正是隐居修炼的好去处。沫儿对“云梦”二字原来并无甚印象,只隐约知道元镇真人也在此清修,一听婉娘说旁边就是云梦,不禁有些不安,唯恐碰到他。

走上紫罗口的石壁,前方隐隐约约出现几个人影。文清踮着脚看了半晌,奇道:“好像二三个人,在做什么?”

婉娘道:“不要出声。走路也要轻些,不要发出大的动静。”

沫儿的第一感觉,就是这几个人正在偷窃紫罗口的“宝贝”。

关于紫罗口有“宝贝”一说,在汝阳流传甚广。起因在于,每年九月天气晴好的时候,早上太阳升起的第一束霞光投射在水面上,在紫罗口前面的漩涡正中,便会出现一个金光闪闪的光圈。有人说,那是龙王的王冠,有人说是汝河龙王宫顶部的夜明珠,但是还有一种更为疯狂的传言:在漩涡深处,埋藏着一个“聚宝盆”,谁要是得到了这个金银珠宝永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聚宝盆,一辈子便吃喝不愁。正是这个邪乎的传说,每年的八九月份,都有企图下河打捞聚宝盆的人溺水身亡。时间久了,聚宝盆不见打捞上来,溺死的人倒是越来越多。再加上这个石臂的阻拦,上游淹死的人或者畜生也会在这里浮上水面,慢慢的,关于这里有淹死鬼的传说与聚宝盆的传说一起疯传,甚至有人说,那些淹死鬼就是聚宝盆的守护者。

这样一来,紫罗口成了附近居民的禁忌,家长严禁孩子们到这里游泳,连饮牛饮马都尽量赶往更远些的上游,一池碧水愈加显得阴森可怕。

※※※

离人影越来越近。婉娘在距离三人二丈来远的一块长石条前停下,并示意文清和沫儿就在此处观看。沫儿仗着穿了披风,对方看不见他,大咧咧一屁股坐在长石上,不小心蹬到旁边的一块小石块;石块骨碌碌滚下水潭,引起“咕咚”一声响。

前面三人闻声朝这边看来。朦胧的月光下,果然是柳中平、刀疤脸和瘦子。沫儿连忙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三人支着耳朵听了听,又认真地查看了四周,见并无其他动静,这才交换了下目光,继续手里的活计。

柳中平和刀疤脸换了一身紧身衣,也不知道是什么质地的,紧贴着皮肤,闪着黑亮的油光,看样子像专门下水的衣服。瘦子却只穿件底裤,身上肌肉紧绷,褐色皮肤光洁的像一条鱼儿。

柳中平对着深潭凝视了一会儿,道:“龙兄,这次可看你的了。”

瘦子冷冷道:“你放心的啦,我做事从不失手。”拖着长长的尾音,听口气竟然是个南蛮。沫儿疑惑地看看婉娘,婉娘摇摇头,示意他继续看下去。

紫罗口的石壁宽达十几丈,全部由整块的黄褐色石头组成,石壁近水的地方被冲刷的光滑洁净,还有一条条因不同水深留下的白色横纹,上端石块有些小裂纹,里面冒出一丛丛的蓑草和一些低矮的野酸枣树。石壁表面凸凹不平,全是碎石,再往前走,坡势稍高,尽头有一块凸起扁平大石,周围有一些形状尖峭的石块。

刀疤脸将一条粗粗的绳索绑在周围翘起的石头上,又试了试牢固程度,然后又绑了第二条。

柳中平过来,拉了拉绳索,问道:“可以了吗?”

刀疤脸瓮声瓮气地道:“嗯。”

柳中平将一条绳子系在自己腰上,拿起衣服旁边一个装满东西的钱袋晃了晃,好像珠子一类的东西,叮当作响。柳中平长吁一口气,将钱袋别在腰里,向瘦子道:“龙兄,您准备得怎么样了?”

瘦子面无表情道:“没问题啦。”站在石头上活动了几下手脚,“扑通”一声一头扎进水潭。

刀疤脸将另一条绳子系在腰上,两人将刀铲工具缚在背上,一前一后跳进水里。

※※※

沫儿走过去。一潭深水在月光下呈现乌色,深不可测的水面不时冒出几个水泡来,看起来似乎很平静,但水面上一个个不停旋转的小小漩涡暴露出隐藏在深处的奔涌和湍急。周围更加寂静,连小虫子的鸣叫声也听不到,只有轻轻的水声。越来越冷了,有轻微的风儿拂过,水面波动,凌乱的黑色波纹朝石壁涌来。沫儿打了个寒噤,道:“什么时辰了?”

婉娘看了看沫儿,道:“子时三刻。”

文清吸溜着鼻涕,道:“他们肯定也听说下面有聚宝盆,下去挖宝了吧!”

婉娘盯着在月光下打着漩涡的水面,道:“世上哪有什么聚宝盆!那个瘦子,水里功夫一流。一个南蛮子,千里迢迢跑这么远来挖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么?”

婉娘道:“快点,我们还是坐回原来的位置,不要出声。”

文清对着月亮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连忙裹紧披风退了几步,道:“这阵子越来越冷了。”

沫儿趴在靠近水面的一个扁圆形的石头上,盯着水面的动静,距离三人的绳子只有一丈来远。过了会儿,水哗啦啦响起来,一个人钻出水面,手脚麻利地攀爬上来,他的身后,分明有无数只黑色、白色的手在抓他的脚踝,试图把他拉下水去。

银色的月光慢慢变成了黄色,看起来比刚才更亮了些,但是不知为什么,周围的景物反而呈现出一层毛茸茸的边来,边界不再清新,就像大年夜沫儿拿着一把烟花快速挥动时,看到火光后面拖着长长的影子一般。沫儿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子时的缘故,只是觉得周围阴气逼人。

上来的是瘦子。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水,把散了的头发重新挽在一起,绕着岸边来回走了几遍。在黄色的月光下,他的五官也有些含糊,但脸上的惊惧和不服仍被沫儿看了个清清楚楚。

瘦子用一种奇怪的口气快速的嘟囔着什么,又仔细地观察了地形,他甚至走到沫儿趴的大石边,盯着这块石头看了半天,沫儿几乎都以为他发现自己了,他才摇摇头走开。然后又垂头沉思了一会儿,似乎颇不服气,重新一头扎进了水里。

他刚跳进去,柳中平浮了上来。但他只在水面上深吸了几口气,见岸上无人,又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刀疤脸浮了上来,脸上的红毛虫因为受惊而抽动不已。他可不像瘦子那样从容不迫,拉着绳子,手忙脚乱地往上爬,眼看就快爬上来了,因为惊慌,手一软又滑了下去,腰间的工具掉进了水里。下面那些浮肿的手臂高高地伸起,去拉他的衣服,抓他的工具,伴着水花传出咯咯的笑声。

刀疤脸一屁股坐到地上,喘着粗气,恶狠狠地咒骂着。仰脸看了看发黄的月亮,解开腰间的绳子,飞快地脱下身上的紧身衣,换了自己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