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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莺儿和曾狗子面面相觑,愣了片刻,慌忙追了上去。王莺儿道:“妈妈这是怎么了?没看上眼吗?”曾狗子则点头哈腰道:“价格可以再商量……”

于妈猛然回头,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骗老娘玩儿呢?什么大眼睛小美人儿,长个驴蛋大眼就是美人了?这明明是个畸形儿好不好!不知从哪里生出来这个丑八怪,去街上耍把戏展览还能值个一钱三毫的,猪油蒙了心想入我这一行!打量着老娘我好欺负,什么破烂都收是不是?”

曾狗子反应迟钝,小心翼翼道:“妈妈这是哪里话?”于妈厌恶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只对着王莺儿破口大骂:“你个野鸡娼妇,也来消遣老娘!老娘这还没老眼昏花呢。还一百两,你白送我老娘还怕将客人吓跑呢!你看看你看看,就这样子……呸,该死的丑八怪,但愿老娘今晚不做噩梦!”

曾狗子这下算是听明白了,原来人家嫌弃曾绣长得丑,埋怨王莺儿夸大其词。

王莺儿被当众辱骂,也不敢回嘴,脸青一阵白一阵,干笑道:“对不住,是我眼界低,随便看个女子都觉得不错,你大人有大量,就当今日出来散心了,我改日专门登门赔罪。”又是道歉又是赔礼的,好话说了一箩筐,于妈总算是骂骂咧咧地坐着轿子回去了。

王莺儿再回头细看,曾绣虽面无表情,但如异花初胎,明艳动人,怎么就不入于妈的法眼呢,心里不由疑惑:难道真是自己眼光有问题?

曾狗子的一个计划落空了,忍不住埋怨道:“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板上钉钉的吗?”

王莺儿把一腔怒气全部撒在了曾狗子身上,尖声叫道:“你家女儿生得丑还怨的了我?你赔老娘的车马费、误工费、心血费!以后老娘再同你纠缠就不是人生的!”扑上去厮打起来。

一时间院子里鸡飞狗跳。王莺儿污言秽语,将曾狗子的祖宗八代都翻出来骂了个遍。小兰吓得大哭,曾绣搂着她默默流泪。

在一旁看不过眼的美妆师将两人拉了开来,劝说了一阵。王莺儿也骂得累了,恨恨地朝曾绣吐了几口口水,怒气冲冲地走了。

这么一折腾,几近傍晚。曾狗子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满脸都是被王莺儿长指甲抓出的血道子。小兰溜过来,伸出小手指去摸他脸上的血痕,怯怯道:“爹爹,疼不?”却被他一嗓子吼了过去。快要到手的银子就这么飞了,他心疼得难受,哪里还顾忌到女儿。

小兰又哭了起来,曾绣的眼神更加冰冷,过来将她抱到一边柔声哄着。曾狗子心有不忍,嘟囔道:“明明好好的,怎么搞成这样……”一抬头看美妆师二人还站在院中,警惕道:“你们怎么还不走?要钱找王莺儿那个贱货去,我没钱。”

美妆师微笑道:“姑娘的妆花了,要不要补个妆?”

曾狗子猛然想起,没了这一百两,还有柳五爷的一千两呢,可不能再有偏差了。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换上笑脸朝小兰伸出手:“兰儿,来爹爹这里。”示意美妆师给曾绣补妆。

小兰将脸埋着曾绣怀里不肯起来。曾狗子去拉她过来,哄她道:“乖兰儿,刚才是爹爹不对。过会儿姐姐要去走亲戚,你要听话我才让你去看姐姐。”

美妆师三下五除二帮曾绣妆扮好了,又将小兰哭花的脸重新补过,这才告辞。

美妆师前脚出门,柳五爷的轿子就到了。曾狗子盘算着,刚才是王莺儿人不靠谱,吹得过了,导致于妈失望,看不上自家闺女,但柳五爷可是提前来相过,一下就看中的,定然不会有问题,便将自己认为最诚挚的笑容摆了出来:“柳五爷来啦。您这边请。”

柳五爷带着两个小厮,剔着牙笑嘻嘻道:“准备好了?”

曾狗子鸡啄米似的点头,眼睛朝那边一斜:“绣儿,兰儿,过来见过柳五爷。”

曾绣站起来,低头朝柳五爷道了个万福,小兰却藏在姐姐身后不肯出来。

柳五爷打了一个饱嗝,喷出一股难闻的酒气,眯眼上下打量了一番,皱眉道:“身材还行,偏瘦了些。抬起头来给五爷瞧瞧。”用折扇勾起曾绣的下巴。

曾狗子得意道:“五爷觉得怎么样?”

柳五爷咬在嘴里的牙签掉在了地上,脸色越来越阴沉。曾狗子不明就里,看看曾绣,明明仍是娇俏冷艳的模样,小心翼翼叫道:“五爷?”

柳五爷眉头猛皱了几下,粗暴地将曾绣拨开,把躲在她身后的小兰拉了出来,捏着她的小脸只看了一眼,便满脸憎恶,猛然一推,小兰摔倒在了地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曾狗子顾不上去扶小兰,绕着柳五爷转圈儿赔笑:“您这是……”柳五爷朝两个小厮一使眼色,小厮围上来扭住了曾狗子的胳膊,上下口袋一阵乱翻,将昨日给的飞钱连同几两碎银子都搜了去。

曾狗子大急,舌头都打起了卷儿:“钱……钱……钱好商量啊五爷,到底是怎么了?”

柳五爷朝曾狗子毫不客气地踹了一脚,骂道:“妈的,就你这俩丫头,还想跟了我?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货色!远看还行,近看想吓死人呢?一脸麻坑,鼻孔外翻,龅牙歪嘴,癞蛤蟆都比她们长得好!”

曾狗子不服气,小声嘀咕道:“您昨天亲自过来看过的……”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柳五爷大怒,掴了曾狗子一个大嘴巴子:“妈的,你还敢提!鬼知道你用了什么障眼法?老子要是收了这两个,一辈子的英名都毁了!不用在洛阳混了!”骂了一通犹不解恨,指使两个小厮打了曾狗子十几个耳光。

曾狗子脸儿肿胀,鼻血长流,看着扬长而去的柳五爷欲哭无泪。

〔七〕

刚才给曾绣小兰化妆的美妆师,从小院一侧的山墙后走出,强抿着嘴巴,差点笑出声来。

跟着她的小丫头,仍伸着脑袋满目疑惑地盯着院中的曾绣和小兰。美妆师悄声笑道:“别看啦。走吧。”

小丫头疑惑道:“到底怎么回事?明明很漂亮啊。”又庆幸道:“幸亏那个老鸨和柳五爷没看上。”

美妆师笑而不语,走到街口拐角的大树后,拿手绢儿将脸一抹,变成了一个年轻女子的样子,却是婉娘。

原来文清和沫儿回去缠着婉娘,希望能让曾绣避过这一劫。婉娘搁不住两人软磨硬泡,就带着沫儿来。因为担心曾狗子认出,就将沫儿扮成小丫头,自己扮成了中年美妆师。

沫儿想了一下,恍然道:“你搞了什么鬼吧?”

婉娘悠然自得道:“我可什么也没做,只将曾绣和小兰的妆容中加了一点乌珠草的汁液。”

沫儿大奇,道:“乌珠草不是治眼睛的吗,还有什么作用?”

婉娘笑道:“乌珠草有个别称,叫做转睛神草。”转睛神草沫儿曾听说过,据说它的汁液能够让人的视觉发生扭曲,看到同现实不一样的景象。

沫儿拍手道:“哦,我懂了,你给曾绣和小兰用了乌珠草,在那个老鸨和柳五爷的眼里,她们俩就成了奇丑无比的丑八怪,对不对?”

婉娘点头,道:“乌珠草不同于其他灵草,它并不作用于使用者。曾绣和小兰自己从镜子看自己,仍是一个小美人,反倒是气味发散以后,被辐射到的人,才会发生视觉扭曲。”

沫儿又有了疑问:“不对,那王莺儿、曾狗子,还有我们俩,怎么没事?”

婉娘笑道:“植物同人一样,各个部位有不同的用处。选取特定的部位汁液,可以只对特定的人有影响。”沫儿将信将疑。婉娘掩口笑道:“不过我为了保险起见,另找了柳五爷和老鸨的头发,烧了混在了眼波横里。”

沫儿嘟囔道:“怪不得。”隐隐觉得这个办法似乎有些邪门。

婉娘瞥了他一眼,道:“法术没有正邪之分,只看使用者的心态和危害程度。不过这种全凭自律的东西,我宁愿你们俩不学。”

到修善坊的路口,远远便看到文清引颈张望。见婉娘二人回来,文清快步跑了过来,满面欣喜。沫儿本来喜滋滋迎了上去,突然发现自己还是一身女孩儿打扮,不由得别扭起来,故意走在婉娘身后。

婉娘轻笑道:“你打算何时告诉他实情?”

沫儿用衣袖用力擦拭脸面,装作没听到她的话。婉娘斜睨了一眼沫儿微微隆起的胸脯,吃吃笑道:“只怕再有一年,想瞒也瞒不住了。”

沫儿大羞,扭头便走,离婉娘远远的,文清叫他也不理。

叁 紫蜮膏

〔一〕

三月初头,倒春寒来袭。城外桃林,一阵儿冷风吹过,桃花纷纷落下,太阳瞬间隐入云层不见,天空恢复了昏暗。

沫儿连打了几个喷嚏,喷出一个大大的鼻涕泡儿。他抱紧圆肚瓷瓶,撮起嘴巴,小心地不让鼻涕泡儿破裂,一双黑眼珠子烁烁放光,得意地含糊着声音道:“啊呀,文清快看,这么大的泡泡!”

文清也不觉得恶心,接过瓷瓶,嘿嘿一笑,从怀里抽出一条手帕,朝着他的鼻子拧去。沫儿一躲,泡泡破了,鼻涕儿糊了满脸。

今日两人受婉娘指使,出来寻找制作香粉的材料。今年洛阳风水异常,天气阴冷,最适合桃树的一种赘生物——桃面瘿生长。桃面瘿算是一种菌类,长在桃树枝干痈瘤之下,表面如同婴儿面颊一般细腻红润,有去瘢除痕之特效,是做香粉不可多得的材料。这几天,两人将城内外附近的桃林走了个遍,总算找到这么一株。

两个人闹着,一时忘记了寒冷,兴冲冲回了城。未到新中桥,便听有人呐喊尖叫,喝彩声不断。挤进去一看,原来是暗香馆的画舫,沿洛水摇曳而行。

洛阳城中青楼多以此招揽主顾,两人不以为怪,驻足围观。画舫共三层,雕梁画栋,装饰豪华。一层奏乐,多位乐师身着盛装,演奏得如醉如痴;二层则有十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凭栏而立,个个气质高雅,姿色不凡,任由他人评头论足;三层顶部,几个身姿婀娜的舞伎闻乐展袖,翩若惊鸿,引来两岸青年男子高声喝彩。

两人看了片刻,正要离开,只听旁边一个高瘦青年道:“花魁怎么还不出来?”

他旁边一个猥琐胖子咯咯笑道:“今日新花魁第一次亮相,自然要吊足人的胃口。”瘦子好奇道:“新花魁?是哪一位?”

胖子吞咽着口水,神神秘秘道:“身世神秘,据说惊为天人,别称黑牡丹。”

正说着,炮声大作,鼓乐齐鸣,围观的人群顿时沸腾起来。画舫顶端缓缓升起一个木台,木台之上,一个白衣女子临风而立,浑身上下无一件珠宝首饰,唯在鬓间攒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象牙色的皮肤纯净自然,眼神空灵孤傲,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坠落人间,同她一比,二楼那些珠环翠绕的女子全成了搔首弄姿的庸脂俗粉。

周围静寂了片刻,突然掌声雷动,不知谁带头叫了声“黑牡丹”,围观者都跟着叫了起来,更有那些风流的富家公子,拿了银钱、玉佩朝画舫抛去,一时间叮咚哗啦,坠入洛水中的金银珠宝不计其数。

文清道:“看着有些面熟。”

沫儿咬唇良久,答道:“是曾绣。”文清吃了一惊,两人看着画舫渐渐驶去,唏嘘不止。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