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破找了张凳子拍拍坐下,安慰她道:“你让他别急,千万把老太太安顿好了,我等等就等等。”

袁静愣了阿破一眼:“现在不是你逞英雄的时候!”她抓住护士的胳膊道,“你看看这个人,他刚才在路上已经流了很多血,再耽误几分钟很可能就有生命危险……”

“我去找医生。”小护士噔噔噔跑掉了。

袁静关切地问阿破:“你感觉怎么样?”

我小声提示阿破:“虚弱。”

阿破立刻四仰八叉地躺在凳子上,幽怨道:“我很晕……”

袁静看看表焦急道:“这医院怎么回事?”

这时一个50来岁的老大夫终于在小护士的陪同下急匆匆出现在走廊里,脖子里还挂着听诊器,小护士一边走一边语无伦次地跟他介绍阿破的病情,老大夫来到我们跟前,皱眉道:“病人呢?”

阿破忙举手道:“我就是。”

老大夫只打了一眼阿破身上的血,立刻就急了,训斥小护士道:“这么危重的病人怎么不赶紧抢救?”

小护士讷讷道:“可是我……”

老大夫严厉道:“你们护士长呢?就算我不在,挂水验血这些事情你也不会吗?”

阿破道:“你别为难她了,是我说等等的。”

老大夫听了这句话重新打量了阿破一眼,奇怪道:“你好象伤也不重啊。”

阿破咧嘴笑道:“本来就……”我一拍他,阿破只好道,“呃,反正也不轻。”

老大夫走过来拿住阿破的手腕,又翻开他眼睑看了看,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啊,流了这么多血还这么精神?”他见边上有警察,遂问袁静,“警察同志,什么情况?”

“械斗。”(塞 班 论 坛 忘 塵 居 士 整 理 制 作)

老大夫吓了一跳,袁静随即解释道:“别害怕,他只是受害者。”

“哦。”老大夫这才放了心,吩咐小护士:“去把你们值班护士长叫来,我要给病人做个全面检查,还有,让血库准备一下,我随时要用血……”

“别呀!”阿破顿时叫起来:“哪用那么麻烦,我这就是点外伤。”上回陪叶卡捷琳娜住院学的词今天算用上了。

大夫冷冷道:“脑袋掉了也是外伤,那就不用麻烦了。”

阿破一把拉住大夫,讨好道:“商量商量,您给我随便包包,我还想赶紧出院呢。”

大夫夸张道:“你都成这样了还想今天出院?”

袁静道:“听大夫的。”

我给小慧递个眼色,小慧无奈道:“大夫,要不这样吧,您先给他做个大致的检查再做决定。”我和她都明白,以阿破这种性格待在医院里是非露馅不可,而且时间越长越危险,不如找个借口先回去再说。

大夫想了想,只能同意,他指指阿破道:“你自己能走吧?跟我进来。”

老史道:“小子,可别逞能啊!”

“我陪他进去。”我假意扶着阿破说。

小慧趁我们进门的工夫嘱咐我和阿破道:“一会千万别演砸了,阿破,你要看阿忆的提示!”

事到如今,不说老史,总得给袁静一个合理的解释,她眼睁睁看着阿破被砍成血葫芦,可在救护车上躺了一会就又活蹦乱跳的了,这显然说不通,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会正中元妖下怀——他的目的就是让人类发现我们的真实身份。

可是话说回来,让阿破装做弥留之际躺在手术台上让他们抢救这更不现实,所以现在扭转局面只能是靠一个“演”字,我们两个得唱出双簧,我在后面说,他在前面做。

那老大夫把我们带进一间诊断室,戴上橡胶手套,对阿破说:“把衣服脱了。”

阿破随手一扯,本来就被砍成碎布条的上衣便脱落下来,露出七横八竖的伤口,因为没有特意用妖力治愈,有的还在汩汩冒血。

大夫看了一眼那些伤口,感慨问:“当时多少人在砍你?”

“二三十个吧。”

“哦,他们为什么砍你呀?”

“……不知道,可能看我老实吧。”

“你老不老实我不知道,但你一定是个很迟钝的人——你没感觉到疼吗?”这时我们才发现大夫已经用蘸着酒精的棉签帮阿破清理出一条伤口,如果是一般人,这会恐怕早就疼得骂娘了,可阿破还稳稳坐在那里跟人聊天。

此时此景,大夫看看阿破,阿破看看我,我又看看大夫,大家似乎都在等着对方解释,急中生智的我一拍阿破道:“你是疼迷煳了吧?”

阿破听我说完又迟钝了一秒,急忙调整表情,惨叫道:“啊——”

“其实也没那么疼吧?这伤口都快结疤了,而且这是我特地发明的谈话疗法,目的就是转移伤者的注意力,效果还不错吧?”

我们都赔笑:“不错,不错。”阿破小声嘀咕:“你他妈玩死我得了!”

这时,老大夫忽然扶了扶眼镜,瞧着阿破肚子上一道伤口惊讶道:“这刀捅得够深的啊,肯定有内伤了。”

阿破低头看看道:“内伤怎么了?”

“内伤就得马上动手术,而且得住院。”大夫不住地小心擦拭伤口,只见那伤口皮肉外翻,里面不知道有多深,大夫用完一瓶酒精棉,返身去取,我小声责问阿破道:“不是让你把肚子上的伤口弄好吗?”

阿破无辜道:“当时你们说了那么多,我哪能顾上一个不落啊?”

“现在怎么办?”

“好办——”阿破说着双手平举,控制着妖力把肚子上的伤口平复成一条小刀口,然后抬头问我:“看不出来跟刚才不一样吧?”

我抓狂道:“瞎子都能看出来!刚才光口子就这么长——”我在他肚子上比划着,阿破二话不说拿起桌上的手术刀照我的手势又拉了一下,趁大夫回头赶紧放下。

大夫刚坐下立刻就发现阿破那道伤口不一样了,他睁大眼睛道:“咦,刚才明明是刺伤现在再看倒像是刮伤了——”他把眼镜拿下来使劲擦着,喃喃道,“难道是我看错了?”

阿破笑道:“一准是您看错了。”

大夫把手按在那道伤口上,轻轻压了压道:“疼吗?”

“疼……还是不疼啊?”阿破支吾道。

我急出一头汗,插口道:“都是肉长的,哪能不疼啊?”这不能怪阿破,他从小就没有痛觉,只不过是长大后才发现,除此之外他有正常人的触觉,不过触觉再往上到达痛觉的临界点以后他就感觉不到了。一般力量型的人都容易粗暴脾气大,可阿破就很好处,那就是因为他从来分辨不出别人是在揍他还是在摸他,在他看来世界一片美好……

阿破听了我的提示,乖乖告诉大夫:“疼!”

大夫又问:“是压痛呢还是抽痛或者是阵痛?”

这下连我都茫然了,问:“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我要根据这个判断是不是伤到里面了。”

我说:“那哪种疼才说明没伤到里面?”

大夫不再理我,盯着阿破道:“现在是我问你,到底是哪种疼?”

阿破愕然无语,良久才蹦出两个让我都要昏迷的字来,他跟人家大夫说:“你猜。”

大夫把手套摘了扔在桌子上,冷冷道:“我看你是没事!”

阿破长吁了一口气:“猜对了。”

第四卷 世界大战 第七章 臭氧层

当阿破被裹得像个木乃伊似的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袁静不可置信道:“你真的打算现在就出院?”

大夫冷淡道:“真不知道是该说他幸运还是倒霉,他身上的每一处伤都只伤到皮肉,我看没必要住院。”

袁静道:“可是……他流了很多血。”

大夫一指面色红润的阿破:“你看他像失血过多的样子吗?”说着又指指我道,“我看这个倒是像。”

我大汗淋漓,脸色苍白,确实谁看谁都得觉得我才刚被人砍过——跟阿破验趟伤其劳动量不次于从斯大林格勒的巷战中穿越一回。大夫一边给他看,他一边把足以让他必须住院的伤口愈合到不太严重的程度,我还在得在边上提醒他喊疼以及别把伤口恢复得太好让人看出来……

阿破甩着膀子道:“走吧。”

袁静道:“可是……”

我说:“需要我们帮你录口供吗?”

袁静叹了口气道:“你们怎么总是惹事啊?算了,都先回去休息吧,有事明天说。”

老史在阿破满是绷带的背上拍了一把,满意道:“哈,想不到你还是条硬汉。”

阿破一缩脑袋:“别拍,疼!”经过短时间的训练,其表演已经是丝丝入扣入木三分。

小慧落后一步,跟我和无双感慨道:“今天晚上相对阿破,我们演的都是失败的。”

回去的路上,小慧依旧坐在前面,老史亲热地搂着阿破,不断赞扬他刚才的表现,忽然,老史顿了一下,看着阿破道:“小子,你的胳膊怎么样了?”

我们心都跟着一提,阿破的伤我们都看见了,那一刀几乎剁得整只胳膊只连着一点皮,可是现在被阿破恢复得只留下一条血印。

老史看着阿破的手发愣道:“听动静我还以为你的手保不住了,怎么会没事?”

阿破支吾道:“砍手表上了……”

“你戴手表吗?”

“戴……”

老史挠头道:“难道是我真的老了?不但打架要人帮,连眼力也退化了?”

“没……表带是肉色的。”

老史摇摇头,随即道:“不管怎么说,你小子没事就好,不过老子也该庆幸,我女儿不用……”

小慧听到这使劲咳嗽了一声。

阿破愕然道:“怎么了?”

老史嘿嘿一笑不说话了。

我小声告诉阿破之前就“他要残废了小慧还要不要他”父女二人有过一次简短的对话,阿破一听顿时眼放绿光,拉着老史央求道:“您告诉我呗。”

老史耐不住求,只好小声道:“小慧说,你这次要是残疾了她就嫁给你。”

“砰”阿破一头栽倒在靠背上,绝望道:“完了,永远没戏了。”

小慧似笑非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老史对阿破说:“虽然我女儿喜欢谁的主我做不了,但你救了我一命,这一顿砍我就不会让你白挨。”老头忽然沉声道,“既然都没事,那么现在该说点别的了——你们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我原以为那帮人和你们碰上是凑巧,但从他们拿的东西和出手轻重看人家显然是有备而来,就是要整死你们。虽然这些年我不在中国,但也知道国内一次能聚齐50多人绝非小脚色,说吧,你们有什么瞒我的?”

我和阿破都不说话,无双沉默着开车,小慧注视车窗前方道:“是你想多了,那本来就是一帮无事生非的小痞子。”

老史靠在座位上道:“无事生非的小痞子每次出来鬼混都兴师动众?还拿着武器?这就是一个智商187的姑娘妄图骗过她老爹编的借口?”

小慧也不说话了……

老史闭目养神道:“这个人一定很有势力!”

小慧道:“这和你无关,我明天就给你在外边找间新的住处。”

“我想住在哪就住在哪,东南亚还没有人能逼我搬家。”老史很低地说了一声,语气里透着不容置疑。

“老爷子吹上了。”阿破则小声跟我说。

我们的车刚到超市门口,大勇就从黑影里闪出来,趴在我们车上焦急道:“我老大没把你们怎么样吧?”

老史道:“你老大?”

大勇道:“是啊,也不知怎么……”

小慧跺脚道:“别说了!”

老史也不再问,哼着小曲上楼去了,小慧叹气道:“我们都没事,你回去吧。”

大勇看看阿破道:“你也没事吗?”

阿破嘟囔道:“我巴不得有事呢。”

大勇道:“你们不能再住这了,不行先去我那躲躲……”

阿破道:“我们想住哪就住哪,全世界还没人能逼我们搬家!”

这时一个怯怯的声音道:“你们去哪了?”小绿从超市里走出来,王成则陪在她身边。

无双拉起她的手道:“你怎么在这?”

小绿小声道:“我怕你们出意外……”

无双心疼道:“傻丫头,你回来得真不是时候。”

大勇还想说什么,小慧打断他道:“如果方便的话,我们想见见你老大。”

大勇急道:“没用的,能求情我早就替你们求了,你知道吗,有人为了让他对付你们,送了他一条游艇外带一套别墅——我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值钱了。”

无双拉着小绿,淡淡道:“你最好还是让你老大来跟我们谈谈,要是平时我们不介意跟他玩到底,可现在我们不愿意这么干了,这事本来跟他无关,有人想让他当炮灰而已。”

大勇发愣道:“你们不是想跟他硬碰硬吧?”

阿破把身上的绷带摘巴了摘巴道:“他肯定不够硬!”

我拍拍大勇道:“总之这事你别参合,对了,丁姨也说了,让你找份正经工作,不过今晚的还是谢谢你。”大勇今天的表现确实够仗义,如果没有他事先提醒,我们可能还会被动。

大勇看着我们,发傻道:“你们什么时候这么视死如归了?”

我们不再理他,从他面前鱼贯而走,小绿抬头问无双:“出什么事了?”

无双安慰她:“没事。”

“那……我回去睡了。”

无双拉着她不放,道:“你还想回你的小房子里让我们担惊受怕吗?”

小慧笑道:“跟我一起吧,我旁边有个公主睡过的床位。”

我训斥她:“你怎么老坏人好事,你就不问问无双是不是这么想的?”

小绿、无双、小慧三人同感局促,一起瞪我。阿破忽然大笑道:“这个‘老’字用得好。”然后他认真道,“其实叶子刚来那会6个人4间房完全住得开,根本不用让王水生睡沙发。”

……

经过一夜折腾,我们回去就睡了,虽然我们要办的事还很多,通过这件事,我们深切地体会到了神族的不靠谱,要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要么拍拍屁股彻底跟人类翻脸,要么得经历一个漫长的过程。

第二天我照旧早起,循着小区先转了一圈,吃早点的时候小慧趁别人不注意跟我们三个使了个眼色,道:“阿忆上班以后到他办公室集合,我有话说。”

上午10点,他们三个一个一个假装溜达都到了我办公室,小慧关上门,我们便习惯成自然地把手机都掏出来关掉放在桌子上,就跟公安局有特大绝密行动前似的。

小慧开门见山道:“我们再这样被动挨打是肯定不行的,元妖用最低劣的手段就搞得我们狼狈不堪,所以我看保守疗法行不通了。”

阿破点头道:“我同意!”

小慧道:“对付元妖其实并不难,他想让我们帮他做什么?”

阿破道:“征服人类?”

“对,征服人类。他想让我们干而我们不想干,这就构成了矛盾,如果想让矛盾消失,有一方自动放弃就行了。”

无双面无表情道:“深入简出,可是他怎么才能放弃呢?”

小慧道:“现在我们知道元妖就是一条电波,他用来和我们作对的力量其实都是人类,既然我们有能力和全人类作对,那么帮他的那一小拨人自然不在话下,我们只要杀到他的老窝去,把他的爪牙都打掉,那么元妖以后对我们而言就真的只是一条电波了,这是战全局和战一域的关系,所以元妖并不可怕,至少我们的选择是对的。”

阿破兴奋道:“你是说我们去搞堕天使?”

小慧点头:“这是其中一个办法。”

阿破道:“我看好这个!”

小慧又道:“不过这个办法有个缺点就是风险大,首先堕天使在英国,拥有什么样的实力我们一概不知,就算成功了我们的力量也一定消耗了不少,而且不能保证元妖会不会再说服一个什么组织来跟我们作对。”

我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慧道:“人类证明紫外线对人是有害的,不过它们在经过地球臭氧层的时候危害已经被降到最小,我的意思就是与其拦截紫外线做无用功不如加强臭氧层,堕天使或别的什么有可能成为我们敌人的人都是紫外线,杀也杀不完的,我们要做的是巩固臭氧层。”

无双道:“拿什么巩固?”

“资源不多,但也不少,大勇、袁静、张泰伟甚至是王府大街的街坊,每个我们认识的人,找个线索把他们联系在一起,使他们高速运转起来,就足以使外力不能侵犯我们。”

我们三个擦汗道:“小慧终于有点智商187的样子了,可是到底怎么做?”

小慧顿了顿,赧然道:“其实……我也没想好。”

第四卷 世界大战 第八章 老史的狗

早上10点钟的王府大街阳光明媚,老史坐在超市门口的躺椅上,眯缝着眼,手边放着滚烫的茶水,悠然自得地晒着太阳,看样子没有比他更像一个功德圆满,已经开始享受天伦之乐的老爹的了。

小绿站在柜台后面,一只脚立着,出神。

王成蹲在老史边上,随口聊着他那些也不知是真是假的军旅生涯。

我们则在办公室里讨论臭氧层计划,毫无头绪。

一辆出租车停在超市门口,从里面下来一个小麦色皮肤的女人,她下车之后往司机的方向盘上丢了张10美元的钞票,说了声“别找”,然后便“砰”一声关上了车门。

这个女人有一头又粗又硬的长发直垂至臀部,满身烟尘的味道,不是风尘,是烟尘,就像刚从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下来,她很美,典型的亚洲鹅蛋脸,可是线条却丝丝坚毅,目光执着,穿着一身已略显破旧的无肩章军服,臂侧已经磨出了毛边,胸脯高耸,一只风格沧桑的行军包带子紧紧缠在修长有力的小臂上。

从下车那一刻起,她的目光就只盯在老史身上,似乎对下一步该干什么有些踟躇,可终于还是走了过来,在离老史还有5步远的距离停下,低下头望着自己的皮靴,恭敬地轻唤了一声:“史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