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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西搬完,薛家家仆驾着空车回城复命。

  陆见微这次出门,有不少关于药毒方面的心得,想尽快回房记在本本上。

  怎料蓝铃拦住她,满脸八卦。

  “陆掌柜,谁送你这么多礼物?莫非是韩啸风?”

  陆见微:“你要是闲得无聊,不如去跟黑风堡的人打一架,我会为你助威的。”

  蓝铃一听这话,不由抱怨:“奴家就是太无聊了嘛,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两天,我过的什么日子,客栈里有人跟没人一个样。”

  “哦。”

  “姓燕的要么劈柴要么练功,姓金的除了练功还是练功,姓温的躲在房间里就没出来过,阿耐那小子都不跟我斗嘴了。”

  陆见微忍不住弯唇,她能想象出那种画面,对蓝铃这种爱玩爱闹的人来说确实很不友好。

  “不还有阿岳在么?”

  “他呀,总喜欢往姓温的那边跑,抱着一箱子书看个不停,每餐只会下面条,奴家都吃腻了。”

  客栈刚开的时候没有伙计,陆见微就培养岳殊下厨,只学了面条和几个简单的炒蔬菜,薛关河就来了。

  有大厨在,厨房自然没有岳殊的用武之地,他最多给薛关河打打下手。

  陆见微笑道:“你现在身无分文,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陆掌柜,你这么说奴家真会伤心的。”蓝铃作势抹泪。

  陆见微会心一击:“千里楼到现在都没人出面,真不打算管你了?”

  蓝铃:“……”

  “我还有事,先回房。”陆见微绕过她,径自上楼。

  蓝铃委屈道:“你答应我的祛疤药呢?”

  “明天给你。”

  回房后,陆见微写下关于“薄情郎”的心得,迟疑片刻,又另起一行,写下“群芳妒”三字,再在其后添上加号和问号。

  胡九娘交待,胡阿迢中的毒是林从月死前制成的,连林从月自己都没能找出完美的解药,只能压制。

  但林从月的遗物中并没有完整的毒方,以致于胡阿迢至今都未能找到解药。

  新加的毒物少见,她若没见过,连毒性都不清楚,又何谈解除?

  陆见微越是学习,就越能发现自己的不足。

  她能解两种毒,是有系统里的书籍帮助,如果没有系统提供的《药材》《毒物》等,她定然两眼一抹黑。

  医道之路漫漫无际。

  可她要赚钱回家,就必须精通此道。出门一趟,救了一人性命,她就赚了近一万两银子。

  这条路,她不走也得走。

  陆见微练了会儿功,临近晚饭,下了楼。

  三个少年挤在一起聊连环毒杀案。

  “啊?”岳殊同情道,“那她岂不是很快就要没命了?”

  “或许韩使也是因此没定她的罪。”薛关河道,“不过她确实挺可怜的,六岁走丢,被胡九娘捡到,又被下了毒,十年来一直受胡九娘驱使。”

  阿耐义愤填膺:“就是,捡到也不好好养!”

  “好在她最后还有点良心,知道自己逃不了死罪,也没有拖徒弟下水。”

  “这就叫有良心了?”阿耐不满道,“说不定胡九娘不捡她,她的家人就找到了呢。而且她还中了解不了的毒,她的不幸都是胡九娘造成的。”

  岳殊点点头,“不是没有道理。”

  “不一定吧,”薛关河说,“我听王捕头透露,胡姑娘接受审问时提过一句,胡阿迢是被人故意丢在乱葬岗的,要不是胡九娘,她早死了。”

  “谁丢的啊?太丧心病狂了!”阿耐忍不住拍了下桌子。

  “不知道。”薛关河摇摇头,又好奇道,“你好像格外生气。”

  阿耐:“我小时候也被丢过,要不是遇到公子,我肯定活不到现在。”

  他说这话时没多少委屈抱怨,好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应是早就放下了过去。

  “陆掌柜,”金破霄阔步走进,朗声道,“张老跟我说过了,你同意将那群人的卖身契转让给金刀商行?”

  陆见微颔首:“我自然是愿意与金少东做这笔生意的。”

  “陆掌柜爽快!等商队到了,咱们再定契。”金破霄喜道。

  “商队?”

  “就是之前唐突了陆掌柜的那支,”金破霄笑着解释,“他们走了一趟生意,要折返回南州,约莫明日就到望月城,届时带上那群人一同回去。”

  陆见微好奇:“外面积雪覆盖,商队还能行走?”

  “队里有武师,可以跟张老一样,一边行路一边铲雪。”

  陆见微心道:不愧为大商行,做生意是真拼。

  她回复金破霄:“要看多少人愿意离开,我不强迫他们。”

  众人:你强迫人的事做得还少吗?

  张伯适时入内,汇报结果:“掌柜的,他们一致同意加入金刀商行。”

  陆见微满意点头道:“算他们识相。”

  众人:是个人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比起内力被压制,身体被奴役,他们宁愿跑商,至少稍微有点自由。

  “陆掌柜,奴家一直很好奇,能压制内力的药到底叫什么?我怎么从没听过?”蓝铃不知何时又凑到陆见微身边,“连楼里重金培养的医师都解不开。”

  陆见微淡淡道:“一种新药,我取名叫‘寻常客’,就是想看看,肆意妄为的江湖客,成为寻常人后会不会有所感悟。”

  “什么感悟?”金破霄问。

  “善待寻常人。”

  “哈哈哈哈,”阿耐忍不住鼓掌大笑,“陆掌柜,您真有意思,我也看这种人不爽很久了,仗着自己会武功,不把人命放在眼里,陆掌柜这样做真解气!”

  “确实。他们中了药,不再是威风凛凛的江湖客,应该可以清楚体会到寻常人的难处吧。”金破霄深表赞同,“陆掌柜这个法子既有用又不至于再掀风雨。”

  “什么再掀风雨?”岳殊不懂。

  “倘若没有这种药,按江湖规矩,陆掌柜可以断绝他们经脉,废除他们武功,才能让他们感受这种痛苦。如此一来,仇怨只会加剧。”

  金刀商行素来不怕事,但也遵循“以和为贵”的原则,能化解仇怨,绝不再生枝节。

  今天你报仇,明天他报仇,反反复复,陷入仇恨的泥沼,还有什么意义?

  “本来就是他们夜袭在先,废掉他们也没什么不对吧?”岳殊不满道。

  金破霄笑道:“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你家掌柜的客栈还开不开了?能用钱解决的事,何必打打杀杀?”

  “可……”

  “当然,如果对方真的过分,比如伤了客栈的人,坏了客栈的东西,那该废就废。”

  他之前说的,都建立在己方没有损失的情况下。

  岳殊:“哦。”

  翌日,商队果真抵达客栈。

  管事的还是赵江,负责护卫的依旧是邹东阳。

  他们在客栈吃过瘪,一路会刻意关注八方客栈的消息。这段时间,商队所有人都时常感叹,幸亏他们那晚没有怒而拍案,而是选择更稳妥更友好的方式。

  之前还心疼一千两赔礼,如今则是庆幸至极。

  邹东阳再次见到陆见微,已不复当晚的轻视和怀疑,而是恭恭敬敬地俯身道歉。

  他那晚拔了刀,差点闯了大祸。

  陆见微自然大方地表示原谅,她已经快忘了这桩事。

  双方交易非常顺利。

  一百多拖油瓶终于贡献了他们最后的价值,为陆见微赚到了十五万两。

  金破霄大气得很,直接凑了整。

  “陆掌柜,商队想在这歇上一夜,明日再启程。”金破霄说,“商队十八人,九人与我同住一间通铺,其余九人……阿耐,帮个忙?”

  阿耐大方应了:“我晚上和公子一间,我那间就让出来吧。”

  “少东家,要不您住二楼,”赵江提议,“我怕兄弟们会挤到您。”

  金破霄大手一挥:“就一晚,不用麻烦了。”

  “那这样,八人跟您住一间,另十人住一间。”反正阿耐小兄弟不住,通铺可住十人。

  自然不能挤着少东家。

  金破霄没再拒绝。

  “陆掌柜,明日我和公子也要跟商队一起回南州了。”阿耐心里竟隐生不舍,“你那件鹤氅还没来得及洗。”

  陆见微愣怔一瞬,笑道:“就披了一下,用不着洗。”

  “哦,那我回去跟公子说。”

  岳殊凑过来,“阿耐哥,你们明天真的要走啊?”

  “嗯,公子身体不好,要尽快回南州休养。”阿耐安慰他,“我知道我很好,别太想我,或许有机会,咱们还能再见。”

  岳殊:“……我就是觉得,像温公子这么大方的客人不多见了。”

  多住一个月,客栈就能多赚一万两呢!

  阿耐:“……”

  其余人:“……”

  陆见微忍不住笑了。

  不愧是八方客栈的伙计,觉悟就是高。

  她借口上楼回房间,打开系统面板。

  客栈公账已有38万两银子,足够她升级道具。

  “小客,攻击道具升至七级。”

  “好的,微微。”

  金钱掉落的声音响在耳边,十万消失不见,公账一下缩水,变成28万两。

  从七级升到八级,需要一百万两银。

  两个道具,两百万两。

  这是一笔天文数字,远不是她现在能赚到的。

  而望月城外八方客栈的名声已经传出去,想必送人头的不会再有,除非出现如蓝铃这般交巨额银两前来保命的。

  纵然如此,也得有二十个这样的人。

  赚钱太难了。

  “微微,客栈攻防体系均已升至七级,触发支线任务——开启分店。支线任务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绝。”

  陆见微被这条信息砸了个懵,旋即又兴奋起来,这叫什么?瞌睡来了送枕头。

  她正愁着如何赚钱,系统就发布新任务。

  “小客,你真爱我。”

  小客:“……这本就是系统自带的触发机制,主店的攻击道具和防御道具全都升到七级,就可以开启分店经营模式。”

  “具体有什么要求?”

  “主店的建筑算是穿越附赠的福利,分店就需要你自己购买、建设,地点也要你自己选,能不能赚到钱,能赚多少钱,都靠你自己。”

  “还有呢?”

  “现有的分店必须达到攻防七级,才能开启下一处分店。届时也可以自行选择开启与否。”

  “开分店有没有时间限制?”

  “没有。”小客提醒,“我建议你慎重选择,主店当初开在这里,是无奈之举。”

  陆见微自然明白。

  她现在有了自保的实力,开店就得找人气旺盛的地方,遇到有钱人的概率就会大。

  “小客,咱们是只能开客栈吗?”

  “什么意思?”

  “就,能不能创立一个品牌,咱们是‘八方集团’,旗下有八方客栈、八方酒楼、八方药馆、八方百货等等,诸如此类的。”

  小客卡了一下,说:“我是客栈经营系统,只能开启客栈经营模式。”

  “行,那我们换一个思路,”陆见微开始忽悠,“咱们现代的酒店是不是相当于客栈?”

  “这么说没毛病。”

  “你看,现代的酒店有各种主题,什么温泉酒店、电竞酒店、度假酒店、情侣酒店等,那咱们也搞主题客栈怎么样?”

  小客迟疑问:“你想怎么搞?”

  “你认为咱们主店最大的卖点是什么?”陆见微反问。

  小客:“……贵?”

  陆见微默了默,轻咳一声道:“我是说,客栈的核心吸引力是什么?比如,蓝铃为什么在被追杀后住在这,温首富为什么续约一个月?”

  小客:“你是说,对安全的保障?”

  “对,主店的卖点是攻防道具带来的神秘性和不可侵犯性,分店继续这么搞也不是不行,但太嚣张的话,七级不一定能兜住,且客栈现在没那么多钱一下升级到七级,咱们得徐徐图之,换一种路子。”

  小客警惕道:“我们要开的是客栈。”

  “是客栈啊,”陆见微理直气壮道,“不过是主题客栈。”

  “什么主题?”

  “以‘疗养’为主题,客栈的基础功能依旧是住房服务,但可以增加新的疗养功能。你看,温泉酒店也具备一定的养生功能,电竞酒店还能玩游戏,具备娱乐功能,咱加个疗养功能不过分吧?”

  小客被她说服了,问:“具体怎么疗养?”

  “这个我还没完全想好,你就说这个主题客栈行不行吧?”

  “行。”

  “那就这么定了。”陆见微点开地图,“让我看看,在哪里开店比较合适。”

  她对启朝各地情况只了解了皮毛,光凭空想自然不行,还得找人问清楚。

  金刀商行走南闯北,本身又是做生意的,肯定对各地的经济状况和江湖客的数量极为了解。

  陆见微没有犹豫,直接下楼去找金破霄。

  通铺房间里,阿耐弯腰整理自己的被褥,说道:“公子,陆掌柜说鹤氅不用洗,咱们明天就走了,不如我现在送过去?”

  温著之与自己对弈,闻言神色未变,落棋的手依旧很稳。

  “好。”

  阿耐便抱着叠放整齐的鹤氅出门,在厅堂门口撞上陆见微。

  “陆掌柜,鹤氅还你。”

  陆见微说:“先放柜面上。”

  言罢,径自走向西侧马厩。

  金破霄正在饲养他的爱马,拍拍马的脑袋,语重心长道:“明天咱们就回南州了,你多吃点,要不路上饿了跑不动,就耽误了行程。”

  马吃得喷香,充耳不闻。

  陆见微笑道:“冬天路面难行,马儿要受累了。”

  “陆掌柜,”金破霄回首,露出爽朗的笑,“你有事找我?”

  陆见微单刀直入:“嗯,我打算去其他地方开家分店,却没有一个好章程,金少东行走江湖多年,见多识广,能不能给我指点迷津?”

  “陆掌柜折煞我了。”金破霄不好意思道,“我对做生意也一知半解,指点迷津谈不上,但凡我知道的,一定都告诉你。”

  陆见微含笑问:“哪个地方聚集的江湖客多,打架受伤的也多?”

  “这个……”金破霄想了想,“武者也向往繁华之地,除了武林盟所在的洛州,荆州、梧州、泸州、江州等地都比较繁华,有不少大大小小的门派林立,武者也多。”

  “武林盟?”

  金破霄惊讶:“陆掌柜不知?”

  陆见微从容道:“我从小避世,对武林确实不够了解,见笑了。”

  “原来如此。”金破霄恍然,“陆掌柜的师门应当是隐世大族,怪不得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本领。”

  陆见微笑了笑,顺着他的话说:“族中长辈说习武之人应当入世修行,便让我离开师门,在江湖上历练,但我不爱打打杀杀,就选了一僻静处开了家客栈。”

  “那你为何要另开分店?”

  陆见微目色深沉:“我入世不过数月,便已遇见阿岳家门被灭、江湖客围攻客栈、胡九娘肆意滥杀等事,我觉得这样的江湖不是我想象中侠肝义胆的江湖。”

  “江湖也有许多侠骨柔肠,陆掌柜别对江湖失望啊。”金破霄试图安慰她被打击的内心。

  “没有失望。”陆见微摇首,“至少我结识了你们这些朋友。”

  “能与陆掌柜成为朋友,是金某之幸。”金破霄郑重道。

  陆见微扯回话题:“我原以为在这僻静之地开间客栈就算入世,现在却觉得远远不够,这才有了开分店的计划。金少东方才提及的武林盟,是高手云集之地?”

  “算,也不算。武林盟建立已久,经过数个朝代的发展,如今势力不同凡响。

  “武林盟现任盟主乃八级武王,盟内弟子极多,但不同于武林其他私立的门派。

  “数百年前,初代武林盟建立,目的是为了处理江湖各类纷争,武林盟处于中立,具备一定的裁判断案之能。

  “如今地位在江湖依旧超然,但经过数百年发展,盟内势力错综复杂,且从昔日的全江湖推举盟主,到现在的盟内角逐,不免失了初心。

  “即便如此,洛州武林盟依旧是武者集聚的圣地,在那儿总能有所成长。”

  陆见微了然。

  用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就是公有变成了私有,私有集团里还有许多董事,这些董事都想竞争成为董事长,各方勾心斗角,哪管得了外面武者的死活。

  这样一个庞然大物,随便从手指缝里漏一点,都能让低等级的武者受益匪浅,从而吸引着大把大把的武者加入其中,成为争权夺利的工具。

  陆见微在脑海里划了一个叉。

  “其余几州如何?”

  金破霄会意,这是不选洛州了。

  “荆州门派不少,千里楼和神医谷就在此地;梧州黑风堡你也认识了;泸州最负盛名的当属泸州书院。”

  “书院?”

  “这是众多武者学习钻研之地。”金破霄也不由面露向往,“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日后有机会,你去看看便能知晓其中玄妙。”

  陆见微:听起来也是个不太好惹的势力。

  她问最后一个选项:“江州呢?”

  金破霄不禁笑道:“岳殊小兄弟不正是出身江州?他和张老对江州比我要熟得多。”

  陆见微眼睛一亮。

  是啊,熟人好办事!

第42章

  陆掌柜真是可怕

  “江州?”岳殊嗓音都紧了, “掌柜的,您真要去江州开店?”

  “有这个打算,”陆见微直言道,“我对江州不了解, 所以找你和张伯来问问, 如果我去开店, 可能要派你们去做先行官, 你们愿不愿意?”

  愿意!当然愿意啊!

  岳殊面色激动泛红,心跳得极快。

  他离家这么久,做梦都想回去拜祭一下双亲和山庄无辜惨死的人。

  可他承诺过, 要在客栈做一辈子伙计, 不能食言而肥, 便从未表现出来。

  最了解他的还是张伯。

  “掌柜的要去江州开店, 我们高兴还来不及。您要做什么尽管吩咐,虽然庄主不在了,白鹤山庄还是有几分人脉的,开个店不是难事。”

  之前灭门无人伸出援手,那是因为情况过于惨烈,别人不想摊上这种事儿是人之常情。

  若是白鹤山庄的后人回归, 只是想开个客栈,想必那些旧识不会不给面子。

  陆见微问:“江州有无势力不俗的门派?”

  “江州富饶,人口密集,但真正有实力的门派几乎没有,许多大宗门都是半隐世,一般会选择在高山僻静之处, 江州的门派没有太大的威胁。”

  白鹤山庄在江州已经算是较大的势力, 跟表面上的闲云山庄平齐, 其余几个小势力肯定没法与客栈的实力抗衡。

  陆见微心中有数了。

  就江州!

  “江州与南州毗邻,明日金刀商行与温公子返回南州,算是同路,你们收拾行囊,明日也随他们一起罢。”

  人多安全,金刀商行名气大,敢招惹的人不多。

  岳殊感觉天上掉馅饼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回家!

  “掌柜的,我一定盘一间风水佳人气旺的铺面!”他握着拳头保证,“把铺面改造成跟这里一模一样!”

  陆见微很喜欢他的工作热情,微笑颔首。

  “既如此,你们先去收拾行囊。客栈建设的款项我稍后给你们。”

  二人去了房间。

  院门忽被敲响,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陆掌柜,韩某冒昧登门,打扰了。”

  薛关河正心情低落,却不敢显露在脸上,飞奔跑去开门。

  “韩使,请进。”

  韩啸风阔步而入,至陆见微面前,奉上一只匣子。

  “陆掌柜,胡九娘已经伏诛,她生前存于钱庄的钱收归公库,这件案子若非您鼎力相助,恐怕……此乃玄镜司送您的谢礼,请笑纳。”

  陆见微接过,“客气了。”

  “韩某还要回京复命,告辞。”韩啸风抱拳道,“陆掌柜,望来日还有相会之时。”

  陆见微笑道:“有缘再会。”

  韩啸风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溜烟便没了人影,只留下轻飘飘的匣子。

  匣子里共三千两,估计是从胡九娘遗产里分出来的。

  也算是意外之喜。

  陆见微转身,便见岳殊捧着一把长剑走来。

  “掌柜的,这是您之前借我的剑,我剑术实在太差,浪费了这么一柄宝剑,眼下我要去江州,宝剑还您。”

  “好剑!”

  金破霄作为商行少东,见过无数奇珍异宝,名贵的刀剑也赏玩过不少,却依旧被长剑惊艳到。

  虽然剑身入鞘,并未展露,他却清晰感到一种凛冽,如寒霜扑面,冰雪漫漫。

  “陆掌柜,可否借我一观?”

  陆见微颔首:“请便。”

  系统商城里卖的东西,在这个世界都能找到其存在,能卖这剑,说明并未超出时代真正能达到的铸造水平。

  可这仅仅是一把五两的剑。

  到底是铸造师水准的下滑,还是武器垄断太严重了?

  金破霄在院中拔剑,只听一声铮然,雪亮的剑身在阳光下发出刺目的光,极坚极韧,几乎不见瑕疵。

  商行其余人同样惊讶不已。

  赵江说:“此剑绝非凡品,不知是哪位大师手笔?”

  “是我从师门带出来的。”陆见微含糊其辞,多余的话没说,就让他们慢慢猜吧。

  “陆掌柜师门竟有如此能工巧匠,”赵江目露赞叹,职业病犯了,“若是放在商行售卖,起码万两银子。”

  陆见微笑而不语。

  售卖武器也不是不可以,但她要的是可持续发展,现在不是好时机。

  她得一步一步慢慢来,总有一天,她能攒到足够的钱,买到回家的穿越道具。

  金破霄耍了几下,甚为满意,余光扫到一道身影,不由停下笑道:“温兄,你终于舍得出门了?是不是也想试试这把剑?”

  “嗯。”温著之的目光从剑身转向陆见微,“陆掌柜,可否?”

  陆见微:“温公子,请。”

  “陆掌柜可能不知道,温兄可是品鉴大师,对天下武器如数家珍,尤其是刀剑。”金破霄将剑递给温著之,“温兄,给。”

  陆见微挑眉,又是奇门遁甲,又是品鉴大师,温首富擅长的东西还挺多。

  不过也不奇怪,有钱人能玩的本来就比较多,他有钱就能接触到无数宝物,见识广了,眼界宽了,成为品鉴大师水到渠成。

  不像穷人,每日挣扎在温饱线上,哪有闲钱去学什么品鉴。

  温著之双手托剑,指腹抚过剑身。

  “旋焊工艺精妙,用的是折叠包钢之术。”

  “真的?”金破霄惊奇道,“不是说此种技艺很难产出双刃剑吗?这对工匠的要求极高。”

  温著之笑道:“不会看错。”

  “旋焊是什么?折叠包钢又是什么?”岳殊好奇问。

  “旋焊就是将不同的钢铁混在一起反复锻打,这样出来的剑纹如羽毛般细腻,”金破霄解释,“俗话说,好钢用在刀刃上,用硬度高的钢包住软钢,铸成锋利的刀刃,就叫包钢,如果用的是折叠锻打后的钢,那就是折叠包钢。”

  “是不是很难?”

  “当然难了!”金破霄说得很激动,“这种工艺一般不用来做双刃剑,而是单刃刀,因为双刃的工艺极其复杂,技艺最高的铸造师也无法保证能出成品。”

  岳殊第一次接触这类知识,心里盈满求知欲。

  “那我们平时用的剑是怎么造的?”

  “嵌钢术,一次可出炉多把,成本不高;或者夹钢,工艺较为简单,但钢材成本高。”

  “它们都比不上折叠包钢?”

  “自然,刀剑的弹性和韧性极为关键,后两者皆不及前者。前者难得,工艺几乎绝迹。”

  岳殊惊叹:“这也太厉害了!”

  他之前只觉得这把剑瞧着不俗,却没想到这般不俗。

  陆见微:新世界的大门又打开了一扇。

  她不懂这些原理,随意买了把剑,结果碰上行家,一眼瞧出特别之处。

  金破霄顺口赞道:“陆掌柜的师门实在不同凡响。”

  想也知道,能培养出这么年轻的一流高手,岂是寻常之地?

  更别提,陆见微还擅解奇毒。

  能有一技之长已非不易,像这种学艺多而精的才俊,唯有底蕴极为深厚的家族或宗门方能负担得起。

  陆见微:“……”

  真是越说越圆不回去了。

  如此宝剑,金破霄也不敢随意耍玩,小心还给陆见微。

  陆见微收回,转身回到三楼。

  她是不是还得了解一下铸造方面的知识?

  算了,先把医术学好再说。

  贪多嚼不烂。

  时近晌午,薛关河在厨房做菜,岳殊给他打下手。

  岳殊年纪虽小,但这段时间经历多,尝遍人情冷暖,如今心思细腻敏感,一眼瞧出薛关河在走神。

  “薛哥,你是不是不高兴?”

  薛关河一愣,摇摇头,笑着说:“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不高兴的?”

  “可是你拿的是醋,不是酱油。”岳殊提醒。

  他在厨房待久了,对每道菜的流程记得很清楚,什么时候该放什么一清二楚。

  薛关河手一抖,差点把醋倒进锅里,慌忙放下,手却不听使唤,挪走时不小心撞到酱油瓶,“砰”的一声,瓶子落到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薛哥,你没事吧?”岳殊赶紧放下柴火,担心起身。

  薛关河忽然狠捶了一下脑袋,哑声道:“看我这粗手粗脚的!”

  “薛哥,你要是心里有事,可以说出来,不要憋着。”

  “我真没事,你帮我重新拿一瓶酱油来。”

  “哦,好的。”

  岳殊走后,薛关河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脸颊,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客栈内基本都是武者,瓶子碎裂的声音听得很清楚,阿耐好奇心重,跑去厨房看个究竟。

  “你怎么心神不宁的?是不是因为我要走了,舍不得?”

  薛关河翻了个白眼:“……舍不得你的刀子嘴?”

  “我好意关心你,你却不识好歹?”阿耐气道,“我看你一辈子只能做个厨子,愚不可及,哼!”

  薛关河被他一激,气血上涌,“你才愚不可及!厨子怎么了?我就是喜欢做菜,你管得着吗?你怎么明天才走呢?就应该今天走,省得在我面前晃荡,瞎了我的眼!”

  “你本来就眼瞎,看不见我在关心你,偏要使那小性子,说出这般刻薄的话,以后谁关心你谁是狗!”

  “你就是爱凑热闹罢了,什么关心?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我也不需要你的关心,你想当狗尽管去当!”

  “薛关河!”阿耐怒而捋袖,“枉我之前把你当好朋友,还跟你探讨厨艺,你真是良心喂了狗,我今天非揍你一顿不可!”

  “没错,我的良心不正是喂了你吗?”薛关河的火气已然压不住了,“揍就揍,谁怕谁!”

  两人谁也没管锅里的菜,从灶边打到门口,所幸没有用内力,用的是最原始的拳脚。

  岳殊拿着酱油回来,惊呆了。

  其余人听到动静,也纷纷围过来看两个少年你翻我滚。

  “薛哥,阿耐哥,你们别打了!”岳殊放下酱油,就要过去劝架,被金破霄拦住。

  “小伙子打打架没什么的。”

  岳殊急道:“可是客栈里不能打架啊!”

  一语惊醒斗殴人。

  薛关河和阿耐的招式戛然而止,两人翻身起来,假装没事人一样,掸掸衣服上的灰尘。

  “哈哈,我俩闹着玩呢。”

  “没错,我们就是看谁力气更大。”

  众人:“……”

  看出来你俩很怕陆掌柜了。

  “有没有闻到糊味?”岳殊问。

  薛关河惊跳而起:“我的菜——”

  锅盖一揭,菜糊了。

  厨房的闹剧陆见微听得一清二楚,不过她装作不知情,吃饭时间推迟也没点破。

  薛关河却忐忑极了。

  他深知,客栈里没什么是掌柜不知道的,他今日犯了错,掌柜的却什么也没说,是不是已经不想再管他了?

  对于一个要放弃的人,没必要浪费口舌。

  他越想越难过,洗碗的时候摔碎一只碟子,他去捡碎片,不小心被碎瓷片割破了手指,血咕噜一下流出来。

  鲜红的颜色刺得他眼睛发胀发酸。

  掌柜的真不打算要他了?

  张伯和阿岳要去江州盘铺面,等盘好了铺面,掌柜的就要去江州。

  他怎么办?

  掌柜的会不会把他留在这里看店?

  他不是不愿意看店,他就是有点落寞,有点恐慌。

  掌柜的教他的心法和刀法足够他受益终身,他是应该满足的,做人不能太贪婪,可他就是没忍住,还因为心情不好朝阿耐发脾气。

  若在以前,他肯定不敢在“师父”眼皮子底下这么闹。

  是掌柜的待他太好了,他才这么矫情。

  薛关河反思自己的时候,阿耐端着药膳回到房间,鼓着脸跟温著之抱怨。

  “我好心好意安慰他,他竟然跟我阴阳怪气,真是好心没好报!”

  温著之揭他的短:“你阴阳怪气的时候,别人也是这么想的。”

  阿耐:“……公子,你到底是哪边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