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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想坐右下第一席,这儿离两位漂亮姑娘最近。

  还没坐下,平芜就靠着蓝铃那侧坐下。

  “你干什么?没看到我要坐这儿?”

  平芜惭愧道:“抱歉,只是我与蓝儿许久未见,又有些误会,所以想借机亲近一些,陈公子可愿成人之美?”

  “什么?!”陈晖惊了,“合着我之前是帮情敌说话?”

  众人无语,这都什么跟什么?

  “枉我先前帮你说话,你就是这么对我的?”陈晖委屈极了,又想坐到陆见微那侧下首,却被轮椅挡住去路。

  “温著之,你让开!”

  温著之:“陈兄,借过。”

  “你们都欺负我!”陈晖转向陆见微求助,“陆掌柜,这个座位我花钱买了,怎么样?”

  陆见微条件反射:“打算出多少?”

  “一百两!”

  白得一百两,何乐而不为?

  陆见微正要应下,温著之从袖中取出一方手册。

  “陆掌柜,愿不愿意竞个价?”

第71章

  公平交易,解药残方,所谓偷袭

  册子封皮平平无奇, 就是随处可见的记事簿,没什么稀罕。

  陆见微打开,只扫一眼便合上,挡住蓝铃投过来的目光。

  “陈公子, 抱歉, 这个座位是温公子的。”

  陈晖不可置信:“不就一个册子, 还能比得上一百两?不够我再加一百两!”

  “有些东西, 是钱也买不来的。”陆见微依旧笑着,语气却强硬了些,“陈公子, 坐下用餐吧。”

  她坐在主位, 手里随意拿着册子, 分明是很寻常的一幕, 却叫陈晖背后生凉。

  “哦。”他不敢再言,乖乖寻了个空位坐下。

  蓝铃娇娇地凑过来。

  “什么宝贝,让奴家也瞧瞧嘛。”

  “真想看?”

  “当然,你搞得这么神秘,把我胃口都吊高了,就让我看一眼好不好?”

  陆见微笑道:“一个字一百两, 如何?”

  “你真是钻钱眼里去了。”蓝铃轻哼一声,坐回去,又用暧昧的目光扫向两人,“难不成是温公子给你写的情诗?陆掌柜,这种事有什么好害羞的?不如读出来让大家品鉴品鉴,你们说, 是不是啊?”

  众人:并不想听, 请不要带上我们, 谢谢。

  “都是一群榆木脑袋。”

  陆见微揶揄道:“你如此关注温公子送我的东西,就不怕平芜公子心里不痛快?”

  “管他痛不痛快!”蓝铃急急回了一句,又反应过来,美目瞪大,“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可能看上一个瘸子?!”

  “我见你这些时日见缝插针,总想将话题往温公子身上带,还以为你……”

  “瞎说!我就是担心你被他骗!”蓝铃气呼呼道,“陆掌柜,我知道你爱财,可他再有钱,你也不能听信了甜言蜜语,男人玩玩就算了,可别付出真心。”

  在座的男人:“……”

  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陆见微:反应还挺快,直接将阴谋诡计引到两性话题上。

  她扬了扬眉,说:“多谢蓝姑娘的经验之谈,我记下了,可以开饭了吗?”

  “一看就知道没听进去。”蓝铃嘀咕,“瘸子有什么好的?”

  阿耐狠狠瞪了她一眼,却憋着什么也没说。

  等吃完饭,回到房间,他忍不住气道:“公子,她说得太过分了,看上你的姑娘多了去了,咱们在南州时,天天有媒人上门。”

  “各人有各人的喜好。”温著之完全没放在心上。

  阿耐忽地凑近,挤眉弄眼。

  “那公子觉得,陆掌柜会喜欢什么样的?她那么爱财,一定喜欢有钱的吧?这一点咱们还是有些竞争力的。”

  温著之用书敲他脑袋。

  “去练功。”

  “哦。”阿耐转身走了几步,脑袋又探回来,“公子,你写的到底是不是情诗啊?”

  “多嘴,罚抄一百遍《静心咒》。”

  “别呀,我不说了,我再也不说了,公子行行好,放我一次吧。”

  “两百遍。”

  “我这就滚!”

  三楼,陆见微展开手册。

  册中的字刚写不久,尚未干透,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字迹力透纸背,铁画银钩,丝毫不见虚浮,哪有半分病秧子该有的力道?

  册上写的是关于林从月身死之事。

  江湖消息,林从月在江湖客的围攻下自戕而亡,至于尸首如何处理,没有人提。

  手册里写得很清楚。

  林从月死后,众人不将其碎尸万段已是仁慈,尸体直接丢于荒野,任由野兽分食。

  彼时玄镜司刚成立几年,无法与江湖客正面对抗,只能暗中关注此事,后避开江湖客,秘密将尸体带回。

  所谓的自戕,是服毒而死。

  林从月吞服的毒药入腹即死,根本来不及救治。

  他们从林从月的身上发现了一张纸,似乎是一份药方,但纸张被血沾染几处,无法复原,医师研究残方良久,也参不透其中奥秘。

  温著之在手册中详细描述,给了陆见微一个相当直观的了解。

  林从月死前应该在研究某种毒的解药,但江湖客来得太快,她只能选择服毒而死。

  她这一辈子扬名于医术,又因毒术背负骂名,最后死于毒药,实在叫人唏嘘。

  残方目前封存于玄镜司档案库,若是能拿到残方,再取得林从月另一半医书手札,或许就能破解这份药方。

  对于林从月这样的医师而言,不研究出真正的解药不会罢休。

  她不会满足于所谓的“月例解药”。

  陆见微有理由怀疑,手册提及的残方,很有可能跟阿迢体内的毒有关。

  温著之告诉她这些,应该是有同样的猜测。

  她相信温著之不会用假消息糊弄她,那么他的条件是什么呢?

  都是做生意的,总得公平交易。

  总不能只是为了一个座位专属权。

  她懒得猜来猜去,直接下了楼,来到通铺房间。

  温著之倚在窗边看书,角度恰到好处,阳光堪堪照到窗内,在他腿上静谧停留,未及书页分毫,亮度适中,又不会伤眼。

  “陆掌柜。”他抬起头,放下书,自推轮椅至桌旁,伸手倒了盏茶,“请坐。”

  正好有一只椅子拖离桌沿,似乎早就等待客人光临。

  茶香清幽,雾气弥漫。

  单论外表,很难让人联想到神秘莫测的指挥使。

  陆见微从善如流。

  “是为林从月之事?”温著之将茶盏推近了些,“残方可以送你。”

  “为什么?”陆见微从来不信天上掉馅饼。

  温著之笑道:“就当同你卖个好。”

  “无功不受禄。”

  “公平交易,一张残方,换一个席位。”

  陆见微:“……你确定?”

  “确定。”

  “可以。”反正她不亏。

  温著之调转轮椅,至书箱旁,弯腰拾取文房四宝,复返回桌边,铺陈纸张。

  “方才没来得及,还请陆掌柜稍候。”

  陆见微挑眉道:“这么久远的残方你还记得?”

  “之前回南州,拿出来看了一眼。”温著之慢条斯理地研墨,笑道,“若有差池,凭陆掌柜的医术,定能瞧出来。”

  陆见微猜测,他是因胡九娘案才回南州重新翻阅卷宗。

  “既是残方,不解其意,又如何能瞧出?”

  温著之弯眸:“是我不通药理,担心药材名记错,若有错漏之处,还请见谅。”

  “免费得来的,写得再不好,我也没有资格挑错。”陆见微见桌子偏高,对于他一个坐轮椅的稍显吃力,便道,“明日我让阿岳做一张书案。”

  “多谢。”

  “不客气。”

  茶水渐凉,墨汁在砚台内积聚。

  温著之执笔蘸墨,认真写下残方。

  他不是想到什么写什么,而是按照残方的原始顺序,将药材名一个个写下,被血迹污染的地方则用墨汁代替,完全还原药材的排列。

  陆见微暗暗为他的细心点赞。

  “小客,你说他还能活多久?”

  小客:“系统无法判定,不过毒素在身体里积得久了,等到达一个临界值,可能会突然崩溃。他现在看上去能说会笑的,全靠一身内力。但上次的事情多来几次,即便内力深厚,也无法继续压制毒素。”

  “真可惜。”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他已经坐拥万千财富,却没有漫长的余生去挥霍,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心痛。”

  那么多钱呢。

  小客:“……”

  “此为残方。”温著之停笔,将纸张推到陆见微面前,“请过目。”

  陆见微接过。

  纸上墨迹未干,墨香与纸香融为一体,清新雅致。

  共二十四种药材和六块污迹,从污迹的长度来看,应该是六种药材名,但也有可能单字或二字药名写在一起,与上面的三字、四字药名对齐。

  她如今的医毒技能在系统评价上只是入门,这个残方上的二十四种药材她都认得,却无法窥到它们组合在一起的原理。

  残缺的几种药材到底是什么呢?

  林从月的用药之法颇为深奥,看来必须要找到她的另一半医书和手札,深入了解她的用药习惯,才有可能窥出一丝端倪。

  陆见微收了残方,说:“温公子的毒可曾找大夫看过?”

  投桃报李,总得关心一下。

  以前没问过,是觉得双方不过生意关系,打听别人私事有些冒犯。

  眼下温著之真诚相待,她对他体内的毒也很好奇,想问便问了。

  “看过,无解。”温著之笑道,“陆掌柜感兴趣?”

  陆见微:“……”

  这人就没有一点对死亡的恐惧吗?

  “确实有点兴趣。”陆见微坦然道,“我若能给你解了毒,岂不名利双收?”

  “你说得对。”温著之双目含笑,“期待陆掌柜能替我解了毒。”

  陆见微道:“我现在学艺不精,解不了,劳烦你多活几年。”

  “谨遵医嘱。”

  “走了。”陆见微挥手,“多谢你的茶。”

  她起身开门,阳光乍然倾泻,笼在她身前,发上的玉簪通透润泽,衣摆越过门槛,掀起层层波澜。

  “阿岳。”她的声音从前院传来,“你替温公子做一张书案,要合适的。”

  “没问题,我现在就去!”

  温著之低首笑了笑。

  “陆掌柜,你在温公子房里这么久,都做了什么呀?奴家好奇死了。”蓝铃站在三楼往下瞅,“还特意给他做书案,啧啧。”

  陆见微:“你也想要?”

  “我又不写字看书,用什么书案?若是可以的,不妨替奴家做张贵妃榻,奴家也好卧在窗前欣赏后头的河面风光。”

  “可以,定金一百两。”

  “温著之也给了钱?”

  “二十万包月。”

  蓝铃:“……”

  “蓝姑娘,你若想要贵妃榻,我去叫人买来送你。”陈晖伸出脑袋。

  平芜说:“蓝儿,我所有的钱都与陆掌柜做了交易,没有多余的钱买榻,但我可以学,亲手给你做。”

  “我就不该为你求情!”陈晖气急败坏,“你等着,我现在就去买榻,你能有我快?”

  小厮苦口婆心道:“少爷,盟会已经结束,咱们该回南州了。”

  “急什么,江州风景好,我多玩几天不打紧。”

  “可是老爷说过,参加过盟会就得回去。”

  陈晖不耐烦地挥挥手,“你怎么这么多话?没事干就跟我出去买榻。”

  小厮:“……”

  陆见微暗道:好一出修罗场。

  她懒得管住客之间的爱恨情仇,找到专注研究医毒的阿迢,将残方递给她。

  “林从月死前写下的药方,你看看。”

  论对林从月的了解,世上无人能比得过阿迢。

  阿迢惊喜接过,扫了一眼后,不由蹙起眉头。

  “怎么?”

  “不太像她的用药习惯,我看不出来。”

  陆见微猜测:“你学习的应该是她前期的医术,她后期用毒,习惯会随心态改变。”

  “也对。”

  “此残方很有可能是解你身上之毒的药方。”陆见微道,“我们需要破解它。”

  阿迢捏着薄薄的纸张,睁着大大的杏眼。

  养了许久,她原本枯瘦粗糙的脸变得圆润细腻,与之前死气沉沉的形象已相去甚远。

  “谢谢。”她极其郑重道。

  陆见微摸摸她的发髻,笑着道:“跟我客气什么。”

  “不是客气。”是真心的。

  阿迢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都记下了?”陆见微问。

  “嗯。”

  陆见微收回纸张,回到三楼。

  虽然残方已经记在脑子里,但毕竟是别人送她的,随意丢下不太妥当。

  她将残方纳入系统背包。

  这个毒比“群芳妒”、“薄情郎”要复杂得多,以她目前的水平,一头钻进去研究也是浪费时间。

  她认命地叹口气,取出厚厚的医书开始啃。

  岳殊测量了尺寸,在后院做起木工。

  因温著之教他阵法,他心里已经将对方当成半个师父,做得非常认真细致。

  “岳小兄弟,你的手艺真不错。”平芜注视岳殊娴熟的双手。

  岳殊:“……”

  只是刨个木头,有必要吹吗?

  平芜又道:“我方才已经跟蓝儿承诺,要亲手为她打造贵妃榻,可我没学过木工,你能不能教我?”

  “平芜公子,我不收徒弟。”岳殊回道,“况且我自己事情还没做完,没工夫教你的。”

  “那我可不可以看着你做?”

  岳殊抬头瞟了他一眼。

  “你还没学会,陈公子榻都买回来了。”

  “无妨,以后总有机会。”

  “随便你。”

  岳殊不再理他,弯腰继续刨木头,木屑翻飞,他却丝毫不觉得脏乱,只觉得木料散发着一种独有的清香。

  “想来你我境遇相似,都是家人被害,遇到好心的贵人才得以逃离险境,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岳殊哼哧哼哧干活。

  “据我所知,杀害你家人的不仅仅是宋闲,他的背后还有隐藏的势力,你不想查清真相去报仇?”

  岳殊头也不抬:“你不也过了好多年才找柴昆和汪持节报仇?”

  平芜:“……”

  “哎呀,你不学就别在这碍我事。”岳殊烦躁地催促。

  平芜静默几息,道了声“抱歉”,便不再说话,只盯着他的手看。

  岳殊继续推拉锛子,低头时眼里流露几分怀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虽然这人没有献殷勤,但利用“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理,想要拉近彼此的距离,说不是故意的,谁信?

  他干了半天活,平芜就看了半天,连陈晖买回来的贵妃榻都没过去瞧。

  吃过晚饭,岳殊趁众人没注意,跑来找陆见微,提了这件事。

  “掌柜的,我觉得他很可疑。”

  “嗯,做得很好。”陆见微笑眯眯道,“以后继续保持这样的敏锐。”

  岳殊被夸得心花怒放,连连点头应下,又道:“天黑不好做木工,我明天再做。”

  “嗯,你自己看着办。”

  “那我回房练功了。”

  少年跑回房间,陆见微独自坐在柜台后,支颐半阖着眼。

  平芜此人,从一开始出现,她就没有小瞧对方。

  他和蓝铃的关系看起来也颇为复杂,有时候像演戏,有时候又像真的。

  在丰州时,两人合谋用催眠术干扰客栈,试图偷取藏宝图,后宋闲自爆,蓝铃扔下他独自逃命,再然后,平芜杀了柴昆嫁祸给蓝铃,消失不见。

  如今又以这样的姿态出现,与蓝铃在客栈重逢,似有破镜重圆的意思。

  陆见微不信。

  这两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在经历过你背叛我我背刺你之后,不可能继续谈情说爱。

  当然,不排除他们的恋爱与众不同。

  当一条思路走不通的时候,就该换一条思路。

  如果两个人从一开始就在演戏呢?

  不论是背叛还是背刺,都是他们演给别人看的,至于目的是什么,尚且不明。

  可还有一点说不通。

  蓝铃和平芜皆非蠢笨之人,平芜应该知道,他故意接近岳殊,肯定会引起她的怀疑,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难道引起她的怀疑,也是他的目的?

  做得越多,出错的概率就越大,也就意味着露出马脚的可能性越大。

  若是她因此好奇,为了店内的伙计去找真凶,必定会动用“暗中的势力”。

  千里楼以情报闻名江湖,一旦有所动作,他们就能找到蛛丝马迹。

  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一切都豁然开朗。

  阴谋不行那就来阳谋,总能找到漏洞。

  蓝铃住在这,就是为了就近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看来千里楼对她的“师门”好奇得很。

  陆见微不由弯唇。

  哪有什么师门?他们再怎么查都是白费力气。

  夜色深深,客栈的灯全都熄灭。

  马厩里,杜寒秋强忍难闻的味道,从嘴里吐出一颗蜡丸。

  蜡丸落地,再小心用脚碾碎。

  “寻常客”果然厉害,他来之前服用过医师研制的“解药”,却还是不能化解药效。

  好在他准备充足。

  蜡衣包裹的是一种药引,可以吸引特殊的毒虫,毒虫悄无声息地进入客栈,在主人的驱使下,爬入后院的井里。

  杜寒秋并非今日表现的那般莽撞,他来此别有目的,汪持节之死恰好给他提供了一个进入客栈的借口。

  白天时,他没把毒虫带进来,以免被神秘莫测的客栈高手察觉。

  黑夜,能够给虫子镀上一层保护色。

  江州虫蚁本就多,高手不会关注到夜幕下的小虫子,他的计划一定可以成功。

  这只虫子是医师精心培养的,在各种毒液里浸泡长大,还吞食了不少其他毒虫,体内的毒素非寻常毒物可比。

  而且无色无味,极难察觉。

  毒虫受到吸引,从客栈外钻入门缝,一点一点往后院井口爬去。

  他极有自信。

  虫子是受过训练的,它能听得懂简单的指令,水井就是它此行的目的地。

  三楼房间,陆见微在床上打坐,忽地睁开眼,纳闷极了。

  “小客,吕蝴蝶他们当初离开客栈的原因真的没人知道吗?怎么还有人想用虫子下毒?”

  小客:“江湖客要面子的。”

  “我现在看到虫子就恶心。”陆见微皱起眉头,“小客,灭了它。”

  攻击道具启动,隐在夜色中的虫子倏然化为齑粉,只花掉一个铜板。

  虫子死掉,杜寒秋并不知晓。

  他等啊等,从黑夜等到白天,客栈终于有了动静。

  张伯年纪大,起得最早,轻手轻脚地提桶打水。

  水花声传来,杜寒秋心里头瞬间扬起。

  来了!

  等水缸里灌满了水,伙计们陆陆续续地起身。

  燕非藏劈柴,薛关河做饭,岳殊烧火,阿迢、云蕙清扫内外。

  烟火气盈满整座客栈。

  陆见微晨起,站在栏杆处,壮丽的云霞映入眼帘,清风悠悠,鸟雀啾鸣,河面上渔夫摇着桨,低声哼着小调。

  “陆掌柜,今日是不是要审人了?”蓝铃踏出房间,脚铃撞击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陆见微笑道:“蓝姑娘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就是对陆掌柜手里那种可以让人敞开心扉的药丸好奇得很,想见识见识。”

  “可以,门票……”

  “陆掌柜,咱们都这么熟了,谈什么钱?”

  陆见微:“咱俩之间就是金钱的关系,有问题?”

  “好吧好吧,多少钱?”

  “一千两。”

  “……”

  楼下薛关河喊了一声:“掌柜的,早膳做好了。”

  “来了。”

  陆见微转身下楼,权当没看见蓝铃挫败的脸色。

  “蓝姑娘,你若缺钱,我可以借你的。”陈晖从房间伸出脑袋。

  蓝铃美目流转,“借?”

  “要是一百两,给就给了,可是我之前一时冲动,花了二十万,再出去一千两,回去不好跟我爹交待。”

  “免了。”蓝铃内心翻了个白眼,身姿婀娜地下楼。

  陈晖赶紧追上,问:“蓝姑娘,昨日我送你的榻怎么样?”

  “还不错。”

  “那就好,”陈晖紧跟着她,“蓝姑娘,你打算在这住多久啊?”

  “本姑娘住多久,关你什么事?”蓝铃烦了他,一千两都舍不得出,没资格跟她说话。

  她加快脚步,甩掉跟屁虫。

  陈晖还想再追,却被阿耐拦住。

  “你快让开!”

  阿耐身量瘦长,个子比他高,抱胸俯视他,冷哼一声:“你真看上她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陈晖瞪他,脑子突然一抽,“你不会要跟我抢人吧?”

  阿耐愣怔一息,不禁哈哈大笑。

  “你别逗了,我拦住你就是想告诉你,你的蓝姑娘今年快四十了,你若还喜欢她,我不拦你。”

  “你胡说!”陈晖不可置信。

  阿耐摊手,“随便,你就当我胡扯吧。”

  他潇洒利落,转身就走,连句解释都欠奉。

  陈晖呆若木鸡。

  他还是不愿相信,那般美丽的女子竟可以当他娘了。

  “少爷,听说武者驻颜有术,她瞧着就与寻常女子不同,我觉得温耐没骗人。”小厮低声劝道。

  陈晖:“不行,我要去问清楚。”

  他又是请吃饭,又是请品茶,还亲自买了贵妃榻送给她,付出了这么多,得到的却是这个结果?

  不甘心!

  “蓝姑娘,敢问你芳龄几何?”

  蓝铃六级武师,阿耐又没避着她,他们之间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问姑娘家的年龄很失礼哦,不过,看在你送我贵妃榻的份上,我就告诉你。”

  陈晖满目期待。

  蓝铃红唇轻启:“你还在襁褓中时,我就是这副模样了。”

  “……”

  陈晖大叫一声,掉头就跑。

  “啧啧,”阿耐摇头评价,“真是经不住考验。”

第72章

  真正目的,住客辞别,医师邀约

  杜寒秋不明白, 为什么他们用了早膳,却一点中毒的迹象都没有。

  虫子不是已经在井里下毒了吗?

  他满心焦灼,频频往厅堂内瞅。

  “看什么呢?”薛关河走过来,咧嘴笑道, “起来, 掌柜的要见你。”

  他抓着麻绳, 提起杜寒秋, 拖着进了厅堂。

  厅堂内只有客栈掌柜和伙计。

  陆见微手里捧着书,头也不抬,交待阿迢给人喂药。

  这事儿阿迢驾轻就熟, 塞了一颗药丸。

  陆见微根据《春秋药经》研制出药丸后, 一直懒得取名字, 方才蓝铃提到“让人敞开心扉的药丸”, 她觉得挺贴切,决定取名“敞心扉”。

  “你们喂我吃了什么?”杜寒秋怒红双目,叫嚣着问。

  “你昨日借机闯入客栈,就是为了寻机释放毒虫吧?”陆见微合上书页,“你是神医谷的人,受制于神医谷, 自然不会为了一个面都没见过的亲戚,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犯蠢。神医谷的面子你丢不起。”

  杜寒秋已隐隐感到理智失控。

  他知道自己不能回答,却在陆见微的引导下特别想说出心里所想。

  这药太诡异了!

  “你是怎么发现毒虫的?”他不甘心地问。

  陆见微笑了笑,“我不会回答你,但你必须告诉我,神医谷派你来是想做什么?”

  “不是神医谷!”他竭力辩驳, “不是神医谷派我来的。”

  “你是神医谷的护卫, 怎么可能不是神医谷派来的?”薛关河翻了个白眼, “我们又不是傻子。”

  杜寒秋说:“是我想立功,这都是我自己的计划,跟神医谷没有关系。”

  “很忠心啊。”陆见微支颐瞧他,忽地笑了,“你想立什么功?”

  杜寒秋的脑子已然不受控制。

  “我前段时间听谷里议论,说江湖传言,有人医术比神医谷还厉害,能治愈高等级武者造成的内伤,谷中的长老医师大多不信,但也有的想学习这种医术。我想立功,就借口出谷来了。”

  “为何想立功?”

  “立功就能提升职位,成为七级医圣的护卫。”

  陆见微又听到新名词。

  “七级医圣?”

  杜寒秋现在不会思考,只能被动回答。

  “是啊,七级医圣。”

  “掌柜的,神医谷有等级之分。”张伯解释,“医者的等级划分与武者差不多,一级到三级为医徒,四级到六级为医师,六级以上则为医圣。”

  武者这边六级以上是武王,只有这一点不同。

  陆见微好奇:“他们是按照什么划分等级的?”

  “谷内考核,每三年考核一次。”

  “考核的内容是什么?”

  “不太清楚,神医谷的事不会对外人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