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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见微稍稍侧首,避开锋芒,刀尖轻描淡写地提起,卷霜刀法第一式“覆苍生”以一种无声却浩然的姿态反压过去。

  刀光相撞,同等内力的情况下,惊涛很快成颓败之势,刀风消弭于无形。

  燕非藏倒退半步,目光愈发灼然。

  “痛快!”

  惊涛再起,波澜壮阔的海面聚起无数浪潮,铸成一堵巍峨的高墙,狂浪咆哮着冲向对面,似要将对方彻底掩埋在涛声之下。

  卷霜刀法第二式“林花谢”,寒霜落下,万物枯败凋零,覆盖苍生的力量无可比拟,再嚣张的浪涛在它面前都掀不起波澜。

  颓败是它的宿命。

  燕非藏丝毫不畏,越战越燃,心头涌出无限的激动和亢奋。

  他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过如此强劲的对手了。

  卷霜刀法固然顶级,可也要看在谁手上。他与薛关河对战时,根本没有体会到这样的磅礴气势。

  真正顶级的刀法,真正超凡的武者。

  “再来!”

  刀式越来越强,圆台上空似乎变得扭曲,但没有一丝内力冲出圆台边沿,两人的控制力都极为可怕。

  燕非藏愈挫愈勇,招招干净利落,狂烈至极。

  两人身影快到极致,一息间便是来回数招,在场之人除了温著之,无人能看清他们是如何出招的。

  面对燕非藏的攻势,陆见微也不得不拿出十分心神。

  她很少出刀,在用刀经验上肯定不及燕非藏,这次对战,同样是她期待已久的。

  卷霜刀经过数十回合,也越发趁手。

  刀法第三式“西风起”,透骨的寒意瞬间笼罩练武台,每一寸刀风都如西风般凛冽,刮得人皮肉生疼。

  “好强!”薛关河握紧拳头,浑身热血沸腾。

  张伯:“掌柜的刀法的确超凡脱俗。”

  “我连掌柜的衣角都看不见。”岳殊满面惭色,却还是专注看着练武台。

  梁上君形容:“燕大侠像一只猛虎,凶狠霸道,掌柜的是一片飘然的白云,看似轻柔无害,但冷不丁就会兜头浇下瓢泼大雨。”

  众人:“……”

  双方酣战到现在,胜负其实已经分出。

  陆见微还在台上,是为了指点燕非藏刀技,也有为自己积攒经验的心思。

  她以前担心暴露等级,出刀次数太少,如今内力提升,需要出刀的机会也少。

  但之后难保不会遇到其他的八级武王,同等级下,拼的就是战斗的技巧。

  多练练总没坏事。

  “西风起”之后,便是第四式“月空明”。

  凛冽的寒风退去,高悬夜空的明月寂寂无声,光辉洒满大地,浩然无际。

  比起冰霜的酷烈,空明的月色显得格外温柔,可在这温柔之下,是黑暗处遽然划过的刀光,它们藏在月华照不到的角落,制敌于无形。

  卷霜刀法前四式,陆见微已经领悟其精髓,练得炉火纯青。

  第五式刚入门,正在努力钻研。

  燕非藏被诡谲的刀风逼得狼狈逃窜,游走在练武台边缘,偶尔差点跌下台沿,却又硬生生扛住卷霜刀的攻击。

  “燕大侠看来是要败了。”阿耐低声说道。

  他虽看不太清两人身影,但各自的气势高低还是能够分辨得出的。

  温著之双目含笑:“能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

  “……”阿耐敏锐察觉不对劲,“公子,从滇州回来路上我就觉得有问题,现在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什么?”

  “你和陆掌柜……”

  “我输了!”燕非藏低喊出声。

  他一只脚悬在台沿外,借刀稳住身形,脸上汗珠滚滚,眼里洋溢着酣然畅快。

  “太精彩了!”薛关河率先鼓掌。

  其余人也都真心喝彩,为这样难得一见的切磋。

  陆见微收刀入鞘,笑着说:“第一刀客的刀技,领教了。”

  “掌柜的莫要拿我打趣,”燕非藏抹了一把汗,“您方才的指点,非藏铭记于心。”

  切磋之后,他对陆见微的敬重更甚。

  陆见微看向众人:“你们也要勤加练习。”

  众人齐声回答:“是!”

  “我先回房。”陆见微丢下一句话,踏出练武场,前往幽静小院。

  温著之与她住得近,转着轮椅咕隆咕隆跟在身后。

  阿耐识趣,没跟过来。

  “方才的切磋,裴指挥使点评一下?”陆见微不是逗他,是真心想听听“前辈”的意见。

  裴知常常在生死边缘游走,经历过的战斗比她多得多,也比燕非藏多得多,不论是经验还是感悟,肯定远超于她。

  “刀技顶尖,身法顶尖,意识顶尖。”温著之没有丝毫犹豫。

  陆见微:“……认真的?”

  她自认除了刀技,其它还远远达不到顶尖。

  温著之颔首:“二十六岁的武者中,你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他说得极为真诚,没有半点掺假。

  “我想听真话。”陆见微收敛笑容。

  温著之有些无措:“我说的就是真话。”

  “凭你的眼力,当真看不出不足?”

  “你是说,经验不足?”温著之斟酌道,“你离开师门不过一年,初涉江湖,对敌时难免有所疏漏,凭你的天赋,很快就能弥补。”

  陆见微正色道:“离开师门后,我收获的赞美已经够多了,你现在是我最亲近也最能瞧出我不足的人,我需要你的冷水。”

  “微微,你对自己太苛刻了。”温著之目光深凝,“那些赞美是你应得的。”

  “应不应得另说,我想要的是进步。”陆见微凑近他,俯身撑着轮椅扶手,“倘若你的毒解了,愿不愿意与我切磋?”

  “求之不得。”

  陆见微笑起来:“到时候定会领教指挥使高招。”

  温著之便也露出笑容。

  如此过了几日,白鹤山庄平静而忙碌。

  陆见微喂了小雾几天血,与它之间的感应越来越强烈,随着摄入药材和毒物数量的不断增加,小雾的等级也越来越高。

  养到这种程度,可以给它安排进阶蛊皇的相关课程了。

  养蛊就是让蛊虫相互争斗,最后胜出的就是最厉害的蛊。

  一般蛊师炼蛊,都会准备许多蛊卒,让自己精心喂养的蛊虫跟它们厮杀,赢了就算成功,输了就功亏一篑。

  用来垫脚的蛊卒,有些是从山林里捉来的,有些是自己饲养的。

  西南山林里到处都充斥着虫子,虫子之间也有争斗,有些自然成长的虫子战斗力更加强悍,用来训练蛊虫再合适不过。

  陆见微在江州山林找不到蛊卒,只能向系统购买。

  一只三级蛊卒,售价100铜。

  一只四级蛊将,售价1000铜。

  以此类推。

  听起来似乎不多,但培养出一只四级蛊将,需要至少一百只蛊卒。

  从蛊将晋升至蛊王,需要至少五十只四级蛊将、三十只五级蛊将、二十只六级蛊将。

  从蛊王升到蛊皇,需要十只七级蛊王、五只八级蛊王、三只九级蛊王。

  估算下来,需要三百五十多万两银。

  培养一只蛊皇,是真的烧钱。

  小客安慰她:“高投入,高回报,你养成了皇中之皇,背后之人手握再多蛊皇也不用怕,还可以解了温首富的毒,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他一定会把至少八成的财产作为谢礼送给你,更何况,他还活着,还能挣好几十年的钱。”

  陆见微知道这个理,就是要花这么多钱,稍稍有些心疼。

  这些可都是她辛辛苦苦攒着回家的钱。

  她叹息一声,从商城买了一只更大的广口陶罐,吩咐小客:“先买一百只蛊卒,直接放到罐子里,盖子盖严实了,我不想看到密密麻麻的虫子。”

  私账扣除一万铜,一百只精力充沛的蛊卒投入大陶罐。

  陆见微拍拍小雾的罐子,“花了这么多钱养你,你可别给我撂挑子。”

  小雾翅翼翕动,似是在展示自己的强壮。

  猎杀蛊天生好斗,小雾好吃好喝这么多天,养得极为敦实,它已经迫不及待了。

  甫一进入广口陶罐,落入蛊卒之间,它就势如破竹,高歌猛进,一举咬死数只蛊卒,胜利之后,它的斗志更加高昂,在百来只蛊卒的围攻下游刃有余。

  陆见微没看战斗,却能感应到它的“情绪”。

  不愧是商城最贵的幼虫,战斗力确实不赖,一百只蛊卒没有反抗余地,很快死了一大片。

  蛊虫与蛊虫是可以互相吞食的,一般杀死对方后,蛊虫都会选择吃掉手下败将,可小雾不想吃,它的食谱远超这些蛊卒,看不上。

  厮杀毫无惊险地结束,在陆见微的指令下,小雾飞回小窝,趴在角落休息。

  陆见微明显感觉到,猎杀一百只蛊卒之后,小雾的能力有了显著提升。

  或许很快就能突破到四级。

  江州偏南,冬日很少下雪,湿冷湿冷的。

  八级武王不惧寒冷,陆见微却还是不忘仪式感,穿着一套冬装,来到膳厅用餐。

  冬天上菜容易冷,薛关河准备的是古董羹,汤底咕咚咕咚地冒着泡,让人一下想起去岁在丰州客栈,雪天同吃古董羹的情景。

  “去年一起吃羹,韩使也在。”岳殊感慨道,“有好久都没见到他了。”

  薛关河说:“他是紫衣使,应该会很忙吧。”

  “你们听说了吗?”梁上君忽然开口,“不少宗门都传出消息,他们弟子去魂断岭抢来的故白头都是假的!”

  “假的?”阿耐惊讶,“怎么会是假的?他们不是从树上摘下来的吗?”

  “不清楚,反正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武林盟弟子拿回去的也是假花,武林盟估计气得连大比都不想办了。”

  薛关河也想不通:“树上摘的花不可能是假的吧?要真是假花,他们拿在手里察觉不出?还颠颠地跑回宗门交差?”

  “会不会是故意放出这个消息的?”岳殊有理有据,“感觉现在江湖上有什么风吹草动,背后一定存在阴谋。”

  陆见微笑道:“倒也无需风声鹤唳,说不定是缪族人故意捉弄他们。”

  “是哦,蛊神教那么厉害,随便一只蛊虫就能骗他们假花是真花。”薛关河觉得这才说得通。

  众人皆颔首附和。

  梁上君又道:“消息出来之后,江湖上渐渐传出赫连雪阻拦武者抢夺故白头一事,有人将假花之事扣在她的头上,说她与缪族人合谋,是中原武林的叛徒。”

  “有病吧这些人,”薛关河皱眉,“抢人东西本就不对,现在还怪阻止抢劫的人是叛徒,怎么这样是非不分?”

  梁上君叹息:“江湖不就这样,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

  “梁哥,我好奇很久了,你以前是不是受过什么伤?”岳殊夹了一只肉丸放进他碗里,“伤春悲秋对身体不好,多吃点。”

  “……”

  陆见微问:“赫连雪现在如何?”

  “不知道,”梁上君摇摇头,“不过她是逍遥宗宗主之女,肯定不会有事。”

  温著之:“她在苍州姚家铁铺寻找线索。”

  “真去了?”梁上君惊讶,“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商队在外寻药,听到消息传来的。”温著之随口回了一句,转向陆见微,“上午刚收到的消息,见你屋门紧闭,没打扰你。”

  陆见微弯起唇角,“嗯。”

  “不对劲。”梁上君眼珠子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你们不对劲。”

  “吃你的菜,”阿耐瞪他,“是薛关河的汤底做得不好吃吗?”

  薛关河陡然抬头:“不好吃?”

  梁上君:“……好吃,好吃。”

  滇州归来,他依旧是客栈最底层。

  饭后,伙计们聚在院子里切磋,两两轮流比试。

  燕非藏等级最高,但他跟其他人切磋时都会压下内力等级,你来我往,颇为精彩。

  陆见微坐在廊下晒太阳,偶尔指点几句。

  不管是横波掌还是惊涛刀法,抑或是薛关河的卷霜刀法,打起来都气势非凡,极为精彩,结束得也干净利落。

  轮到岳殊的阵法,陆见微实在看不明白,陷在阵法里面的伙计也难以破阵,一点一点慢慢拖,直到将人耐心耗尽。

  燕非藏花费极大精力强行破阵后,朝岳殊点了点头。

  “进步很大。”

  岳殊笑得格外开心。

  自修习《梦回迷津》后,他的内力不仅提升飞快,连对奇门之术的领悟也更容易了。

  “还得多谢温公子教我。”

  温著之:“应该的。”

  岳殊:?

  为什么是应该的?

  张伯轻咳一声,梁上君偷笑,薛关河也不明所以,唯有燕非藏热心解答。

  “他借住在此,没付租金,教你奇门之术是应该的。”

  岳殊连忙摆手:“你们都是朋友,是我邀请你们来住的,不用付租金,秘籍武技比租金贵重得多,没有什么是应该的。”

  他一直想回报温公子,可惜总是找不到机会。

  “公子是看你有天赋,不想你被埋没了,你不用这么诚惶诚恐,咱们都是朋友了,何必计较那些?”阿耐忍不住说了一句。

  张伯笑呵呵道:“也是,都是朋友,都是一家人,不用分得这么清。”

  山庄大门忽然被人敲响。

  张伯前去开门,见是熟人,立刻引人入内。

  “小桃?”陆见微有些惊讶,“阿瑶呢?”

  小桃眼睛微红,哽咽道:“小姐在客栈,袁医师正替她诊治,可是小姐这次病情凶险,袁医师让我来请你过去一趟。”

  “为何病情凶险?”陆见微探过上官瑶的脉,虽天生细弱,但只要不受伤,就不会突然严重。

  小桃抹着眼泪,说:“我也不知道,十二,你能不能救救小姐?”

  陆见微自然不会见死不救,更何况,上官瑶曾对她有回护之情。

  “我回房取些东西,再随你去客栈。”

  她要带上药包,白鹤山庄没有道具保护,不如客栈安全,她不放心小雾待在这里,只能带上。

  可是,她离开山庄,若是有心人想趁她不在对伙计不利,该如何?

  “别担心,他们已经成长。”温著之坐在轮椅上,给她定心,“我也在。”

  陆见微失笑,她是该学会信任和放手了。

  曾经孤立无援的陆掌柜,早已成为历史。

第101章

  救人,请求,下定决心

  陆见微踏入诊室, 袁琼坐在榻边眉头深锁。

  床上躺着一位年轻姑娘,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呼吸几不可闻。

  榻的另一侧, 还有一人静默伫立, 看似寻常, 却是位八级初期武王。

  陆见微更在意上官瑶的状况, 只看了一眼便收回,问袁琼:“如何?”

  “陆掌柜,阿瑶天生经脉细弱, 这么多年一直是我给她医治, 但这次不一样, 她的经脉受损严重, 我已经控制住不让其恶化,只是……”袁琼摇首叹息。

  “只是什么?”

  袁琼看向八级武王:“还是让上官院长跟你说吧。”

  上官院长?

  陆见微抬眸看过去。

  “在下上官淮,冒昧叨扰,失礼了。”他礼貌抱拳,“小女回家后一直对陆掌柜称赞有加,今日一见, 果然不同凡响。”

  陆见微如今对赞美免疫,再好听的话都无法在她心中掀起丝毫波澜。

  “上官院长大驾光临,仅为救治阿瑶一事?”

  “不是。”上官淮坦然回答。

  陆见微颔首:“那就先治阿瑶,其余事稍后再议。”

  她坐到榻边替上官瑶把脉。

  上官淮说:“阿瑶天生经脉不比常人,无法习武,可她看着柔弱, 心气却高, 一直都不甘心。所幸在武技研究上颇有天赋, 我就倾尽全力去教她……”

  “说重点。”陆见微皱眉。

  “哦,好。”上官淮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她先前出门闯荡,回家后竟偷偷学起了心法,试图练出内力,这才造成这般严重的后果。”

  他声音低哑哽咽,只是戴着粗糙的面具,表情看不出变化。

  陆见微搭脉后,了解了上官瑶的情况。

  的确是经脉受损严重,若是不及时治疗,恐怕上官瑶今后只能躺在床上当一个废人。

  “陆掌柜,如何?”袁琼忧切问道。

  陆见微收回手:“袁医师有无诊疗方法?”

  “有是有,但风险太大。”袁琼内疚道,“我专研经脉之道,其余的虽有涉猎,却不精通。”

  陆见微:“阿瑶强行用经脉储存内力,原本细弱的经脉无法承受内力的运行,从内到外呈现出断裂之势,如今一缕内力尚且存在她的经脉中,不将之驱逐出去,难以进行后续治疗。”

  “没错,若是寻常的经脉断裂,我还能医治,可像阿瑶这样的,我无从下手。”袁琼说,“陆掌柜之前治过‘内力寄生之症’,可有合适的法子?”

  陆见微取出针包,看向上官淮。

  “我要为阿瑶行针,请上官院长暂避。”

  上官淮拱手:“有劳陆掌柜了。”

  他转身出了屋子。

  小桃在前院焦急等待,看他出来,连忙迎上去,问:“家主,小姐怎么样了?”

  “我见陆掌柜胸有成竹,应该可以治好阿瑶,”上官淮温和回道,“小桃,你不用担心。”

  小桃满心自责:“都怪我不够细心,没看到小姐修习心法,让小姐受这么大罪。”

  “不怪你,阿瑶若想瞒你,你再如何仔细都发现不了。”

  屋内,陆见微使用“离窍针法”,将上官瑶修习出的内力一点一点拔除清理。

  如此微渺的内力,还是她自己修炼出来的,就将经脉破坏成这样,可见她本身的经脉是有多么脆弱。

  内力清除后,剩下的经脉损伤便交由袁琼。

  袁琼顾不上说话,只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就专心替上官瑶诊治。

  陆见微离开房间,至前院。

  上官淮和小桃并排坐在台阶上,背影透着焦灼,听到开门声,同时转过来,眼巴巴地望着她。

  小桃做出此等情态她能理解,可上官淮是泸州书院的院长,还是八级武王,真是一点架子都没有。

  倒也是位奇人。

  “陆掌柜,阿瑶如何?”

  “我已替她清了内力,有袁医师在,不会有事的。”

  “多谢陆掌柜救命之恩。”上官淮深深一拜。

  陆见微随意摆摆手。

  阿迢搬来一把椅子,云蕙端上矮几和茶盏。

  “掌柜的,不妨坐下歇息片刻。”

  陆见微从善如流,接过茶盏道:“有云娘子在店里,就是让人安心。”

  云蕙毫不犹豫:“掌柜的若不嫌弃,我给您当一辈子伙计。”

  “那敢情好。”陆见微笑着应了一句,忽然又想到一个现实问题。

  她看向阿迢,说:“那日去白鹤山庄,你留在客栈,没来得及跟你说。等明年开春,我会离开江州,返回丰州客栈,你打算如何?”

  “我跟您。”阿迢脱口而出。

  她说过要努力赚钱,报答救命之恩,掌柜的身边没有药仆,以后为人看病总不能凡事亲力亲为,她可以侍奉左右。

  陆见微:“云娘子……”

  “我不是武者,就不拖你们后腿了。”云蕙笑了笑,“阿迢没有性命之忧,我就已经心满意足,留在江州看店也是一样的。”

  陆见微自己经历过与父母死别的痛苦,也看不得旁人生离。

  她想了想,说:“我这人喜欢躲懒,等回到丰州主店,缺了云娘子这样能干的伙计肯定会不习惯,你若能舍得江州,不如同我们一起去丰州。”

  云蕙愣了一下,“可是我不会武功,若是遇到坏人,还得你们看顾我,就像马厩里的那两个杀手,张哥和袁医师差点……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怎会?”陆见微笑着赞道,“张伯都告诉我了,若非你抛出药丸制敌,情况只会更加危急。”

  她同时在心里问小客:“云娘子这样的年纪,能不能学武功?”

  “要检测吗?”小客兴奋问道。

  陆见微思虑几息,说:“阿迢和云蕙,一起检测。”

  “微微,我发现你变大方了。”小客利落扣除一万铜板,“以前的你一文钱都舍不得。”

  “刚来的时候身无分文,没有自保能力,自然需要攒钱买道具和武技。况且,我又不是白给。”

  这些都是优质劳动力,培养出来还不用支付工钱,只是前期花点小钱买武技罢了,还真算不得大方。

  小客:“你就不怕她们拿了武技之后离开你甚至背叛你?”

  “她们看起来很傻吗?”

  “什么意思?”

  “员工想跳槽,要么是利益没到位,要么是上司太过恶心,要么是已经做到顶端没有成就感。”陆见微问,“八方客栈哪一点符合?”

  小客:“有道理,但不妨碍有人脑子不同寻常。”

  “若真发生这种事,我会让人知道什么叫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小客:“……”

  “检测完了吗?”

  “检测完了。”小客回答,“阿迢,根骨天赋85%,上等;建议心法,常欢喜;建议武技,一寸鞭法。”

  “云娘子呢?”

  “云蕙,根骨天赋80%,中等偏上;建议心法,细雨晓晴;建议武技,两三点。”

  陆见微:“暗器?”

  “没错,云娘子心细,性情温柔,不适合正面强攻。”

  “理解。只是我没想到她的根骨天赋也这么不错,真是耽误了。”

  “阿迢天赋出色,她是阿迢的母亲,自然不会差。”小客迫不及待问,“现在就买吗?”

  陆见微:“不急。”

  脑内交流不过瞬息。

  云蕙听了她肯定的话,心里很高兴,没察觉她走神。

  “那也是阿迢给的药丸起了作用,我不过是扔了一下。”

  她私心自然是想跟女儿在一起,但因为阿迢的事,陆掌柜又是长途跋涉去滇州,又是亲自深入听说很可怕的魂断岭,这是一辈子都还不完的恩情,她不想继续拖累。

  陆见微直接问:“云娘子,如果有机会练武,你愿不愿意?”

  “啊?”云蕙懵了,“练武?我也能练?”

  “为什么不可以?”

  “我、我很笨的,年纪又这么大了,肯定不行的。”被世道规训过的女子,内心总是自卑胆怯的。

  陆见微只说一句话:“你不想学了武功保护阿迢?”

  想!太想了!

  云蕙每每想起当年之事,就恨不得回到十年前,自己能有一身好本领,无视宗族的压迫,直接带着阿迢远走高飞。

  她怨恨那些人伤害阿迢,却也痛恨自己的无能。

  而今机会摆在眼前,她能放弃吗?

  不能!

  “陆掌柜,如果有这个机会,我想学。”

  要是她能学会武功,就不再是拖累,还能帮陆掌柜做更多的事情。

  陆见微颔首:“我知道了,此事之后再细说。”

  屋门从内打开,袁琼走出来。

  “上官院长,我已经稳住阿瑶的经脉,暂时没有大碍,只需好生调养便能恢复,但以后断不能再修习内力了。”

  上官淮:“多谢袁医师。我以后一定看好阿瑶。”

  “若非陆掌柜拔除内力,我也无法为阿瑶诊治。”袁琼转向陆见微,“上官院长知晓我在江州,发现阿瑶受伤后即刻带她来找我。阿瑶情况紧急,不好再挪动,我便让小桃前去山庄,倒是辛苦陆掌柜亲自跑这一趟了。”

  “袁医师客气了,阿瑶是我的朋友,我救她是应该的。”陆见微顿了顿,“上官院长,我虽与阿瑶接触时日短,但也能看出阿瑶绝非鲁莽之人,她若真不顾后果修习内力,不可能等到现在。”

  上官淮叹息道:“陆掌柜所言有理。实不相瞒,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阿瑶情况危急,我还没来得及查清这件事。”

  “是我冒昧了。”

  “没有没有。”上官淮连忙摆手,“陆掌柜是真心为阿瑶着想,我感激还来不及。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陆见微:“请便。”

  上官淮和小桃进了屋子,袁琼看着陆见微欲言又止。

  “袁医师有话但说无妨。”

  “方才陆掌柜为阿瑶施针没避着我,我应该是要主动回避的,只是忧心阿瑶,一时情急忘了。抱歉。”

  陆见微本就没打算避着她,思及阿迢之前在达达城说不解行针原理,遂好奇问:“袁医师方才看懂了?”

  “只对几个行针步骤有印象,其中玄妙就更不明白了。”袁琼自嘲,“以前在神医谷,受众人吹捧,真以为自己医术有多厉害,出来后才发现,不过是坐井观天。”

  陆见微笑着打趣:“袁医师不必妄自菲薄,从滇州回来那日,前来求医的队伍可是排满了整条街。”

  “比起陆掌柜,比起林前辈,远不及也。”

  白果一身药味跑过来,“师父,药已经煎上了。”

  “好,”袁琼打发她,“再去整理药材。”

  “师父,我有问题想问陆掌柜。”

  陆见微伸手摸了摸她的羊角辫。

  “想问什么?”

  “陆掌柜,你医术这么厉害,能不能治好上官姐姐的病?”

  “白果。”袁琼语气严厉。

  陆见微失笑,问小姑娘:“你想治好上官姐姐?”

  “想,她好可怜。”

  “那就努力学习医术,争取以后亲自治好上官姐姐怎么样?”

  “我不行,我还小,学得也好慢,上官姐姐等不起。”白果小辫子直摇。

  陆见微:“那就朝着这个目标努力,每天前进一小步,一年就能前进一大步。”

  “好!”白果喝下这碗鸡汤,斗志昂扬地跑去整理药材。

  话题就此揭过。

  上官淮走出屋子,留小桃在里面照看。

  “陆掌柜,可否借一步说话?”

  陆见微:“无妨,就在此处说。”

  今日上官瑶凶险,袁琼暂停接诊,客栈内没有其余外人。

  上官淮拱手问道:“陆掌柜是否收到武林盟的英雄帖?”

  “收到了。”

  “有无参与的打算?”

  陆见微会意:“你希望我去?”

  “不是希望,是恳请。”上官淮满眼诚挚,“每次武林大比都会有人不慎受伤或丢掉性命,泸州书院也不例外。书院以钻研武技为主,擅长制敌的武者实在不多,也不够出色,每次参加都会损失……”

  “说重点。”

  “哦,好。”上官淮憋了憋,简短道,“我想请陆掌柜届时出手救治院中弟子,诊金一人两万。”

  陆见微笑问:“上官院长,我是个生意人,虽然你出价高,但于我而言,价值并不大。如果贵院没有弟子受伤,或者是极少数人受伤,我为何要为了几万两千里迢迢跑去洛州?”

  “只要陆掌柜同意,除诊金外,还有五十万车马费。”

  陆见微:“……”

  出手阔绰啊。

  她现在可以不在意几万两,但不能不在乎五十万两。

  小雾的“升学费”还要三百五十多万,五十万也能帮她减轻一点压力了。

  但她还是有些犹豫。

  “陆掌柜第一次收到英雄帖,对大比或许还不了解。”上官淮又开始滔滔不绝,“大比分擂台比试和私下比试。擂台比试是正式比试,赢了可以获得丰厚的奖励,奖金高达三十万;私下比试是武者们各自寻找对手并下战帖,接了战帖的人必须应战,若不愿意,则必须交纳一百两免战,比试前,双方各备彩头,赢了就可以拿走对方的彩头。”

  陆见微颔首:“多谢上官院长解惑。”

  “呃,我是不是话太多了?”上官淮不好意思道,“陆掌柜,愿不愿意合作?”

  “上官院长跟人谈生意,都是用面具示人?”

  “抱歉,我给忘了。”上官淮摸了摸面具边缘,没撕开,“实在是失礼,陆掌柜见谅。今日我太过心急,待明日我定携诊金正式登门拜访。”

  陆见微:“不必,阿瑶还没醒,待她身体恢复,咱们再谈其他事,诊金届时再交不迟。”

  “好,那我就不打扰陆掌柜了。”

  陆见微没有久待,回山庄前交待阿迢:“等阿瑶醒过来,你和你娘一起去一趟山庄。”

  “好。”

  回到白鹤山庄,日头西斜,正好赶上晚饭。

  她踏入门槛,眼前却不是熟悉的照壁,而是奇怪的假山池塘。

  阵法?

  她站在原地没动。

  不过几息,阵法退散,露出宅子原本的模样。

  温著之绕过照壁,眉目柔和。

  “是阿岳布设的阵法。”

  陆见微拎着陶罐,缓缓走向膳厅。

  “认识他的时候,他尚且需要保护,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你说得对,他已经成长了。”

  温著之跟在她身边,轻轻“嗯”了一声,笑意萦绕眉眼。

  “不止阿岳,关河、张伯、燕非藏、阿迢都进步很大。”

  “是你教得好。”

  “阿岳可不是我教的。”陆见微笑着回了一句,话题一转,“泸州书院上官淮如何?”

  温著之:“八级初期武王,性格随和,很少与人动手,传闻善于言谈。”

  善于言谈?

  真委婉。

  陆见微不置可否,只道:“能坐稳泸州书院的院长之位,应该不是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