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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连雪紧紧跟在陆见微身后,身旁便是依旧戴着帷帽的阿木烟。

  她看向前头带路的赫连征, 只觉得满心悲楚和可笑。

  悄悄潜入宗门前, 陆掌柜交给她的任务就是择一处可以藏身的无人之地。

  她第一反应就是弃峰。

  她以前一直不解, 弃峰与其它山峰并无不同, 为何它会成为弃峰,甚至连周围的山峰都鲜有人住。

  宗门里上了年纪的人,似乎都对弃峰讳莫如深, 唯恐避之不及。

  选择藏身地时, 她叛逆心起, 遂定下弃峰。

  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她选择了弃峰,让陆掌柜发现了弃峰的秘密。

  赫连征停驻在山涧口,转身面向众人。

  “我在峰上发现了可疑的虫子,循着虫子跟来,才得知这么多年,她一直藏在此处, 我担心她逃脱,就将她锁在这里。”

  陆见微不知是该说他大胆还是有恃无恐。

  就算他编造的故事合乎情理,可阿木烟的状态做不得假。

  居住多年还是被困多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即便山洞幽暗,看不清阿木烟被锁链束缚多年的痕迹,也能发现其中的破绽。

  既然阿木烟有能力屏蔽宗门其余人, 为何非要住在山洞?

  赫连征不可能想不到这些, 但他已经不在意了。

  他不再是当年卑微弱小的宗门弟子, 需要凭借一些诡诈手段躲在暗处谋害他人。

  他是一宗之主,只要是他说的话,别人都会信上七分,不管是真信还是假信,世人都不会轻易去质疑一个九级武王。

  赫连征一点也不惧,他甚至享受这种掌控全场的快意。

  他就要别人敬他、畏他、不敢反驳他。

  陆见微想通他的逻辑,开口道:“赫连宗主,我这人不喜阴暗,你说罪魁祸首就在这里,不如先让人出了山洞。”

  “没错,赫连宗主,把人带出来吧。”其余人附和。

  没人想钻黑漆漆的山洞,谁知道里面有什么。

  “凌盟主,赵长老,上官院长,你三位与赫连宗主一同进去?”陆见微是询问的语气,却不容置疑。

  三人只好应下。

  他们也不放心赫连征一个人进山洞带人。

  “我等也随宗主进去。”逍遥宗中有四位长老表态。

  他们可不能让人欺负了宗主。

  这四个长老与谢同疏几人不同,他们是赫连征当上宗主之后培养出来的,与赫连征自然一条心。

  陆见微笑问:“还有谁愿意去洞中一探究竟?”

  “我!”万聪站出来,一张讨喜的圆脸满是兴致勃勃,“陆掌柜,在下万聪,想进去探寻一番,不知可否?”

  陆见微颔首:“当然可以。”

  还有几个江湖客好奇心强,不想等在外头,便也叫嚷着说要一起进去。

  赫连征:“……”

  把他逍遥宗当什么了?

  两年前,他怎么也没想过,江湖上会出现这样一个人物。

  若非陆见微,他的计划早已成功。

  “陆掌柜这是不信我?”

  陆见微:“怎会?我只是想满足一下他们的好奇心,赫连宗主不会连这点小事都要介意吧?”

  “不会。”赫连征拂袖转身,“随我来。”

  除了明确要进入山洞的十人,还有一人也提着刀默默跟进去。

  郎野缀在十人身后,穿过幽暗狭长的石道,握刀的手攥得死紧。

  阴冷的风从潮湿的缝隙里钻过,扑在脸上寒凉刺骨。

  几人举着之前准备好的火把,火把照亮石壁,虫子被火光刺激,呲溜一下跑远了。

  凌纵和上官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疑虑。

  “赫连征,还有多久到?”赵献压根不同他客气,“你不会是想把咱们带到阴沟里去吧?”

  赫连征没说话。

  他发现了不对劲。

  之前每次过来,洞里面都遍布各种各样的虫子,虽然阿木烟有感知蛊,能屏蔽他的感知,但走到这个地方,不可能一点气息都感知不到。

  一定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

  赫连征脚步变缓。

  “怎么不走了?”郎野在后面莽声莽气。

  万聪恰好站在他前面,摇头笑答:“不知道,许是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吧。”

  根据过往事迹,陆掌柜此人从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她更喜欢主动出击,将节奏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次应该也不例外吧。

  郎野直接喊了一句:“赫连征,你怕了?”

  声音回荡在石道之间,震得人耳膜生疼。

  凌纵三人皱了一下眉。

  听闻逍遥宗有几个长老一直不服赫连征,看来不是虚言。

  赫连征距离“丫”字交汇点不过十数丈,却怎么也迈不动步伐。

  是她自己逃脱了吗?

  她不顾赫连雪性命了吗?

  还是说……有人提前带走了她?

  赫连征心潮起伏不定。

  多年的宗主生涯,造就了他狂妄自大的性情,他以为宗门内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内——二十多年来也的确如此。

  在他的严词禁令下,没有人发现阿木烟,阿木烟也很听话地给他炼制蛊皇。

  他万万没想到,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就这样不翼而飞。

  郎野等得不耐烦,直接格开万聪等人,冲到赫连征身后,说:“你不走我走。”

  他就要推开对方,却被赫连征伸手挡住去路。

  “你什么意思?”

  赫连征背对着他,声音低哑沉闷。

  “她逃了。”

  众人:???

  赫连宗主,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耍他们很好玩吗?

  郎野脾气上来,不管不顾击开他的手臂,跑到前面,入目便是被斩断的锁链。

  “怎么会逃?!”

  赵献阴阳怪气:“赫连宗主,你编造出这样一个拙劣的谎言,企图蒙混过关,真当我们都是傻子?”

  “……”

  赫连征的心不断往下坠,眼前黑魆魆的洞窟,仿佛一只隐在暗处的凶兽,正张着血盆大口要将他吞噬殆尽。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人呢?”郎野刀鞘砸得地面咚咚响,神情凶戾道,“赫连征,我就不该听你的鬼话!”

  万聪举着火把靠近,照了照断裂的锁链,嘶了一声。

  “锁链结实,看这断口,是被一刀斩断的,真是宝刀啊。”

  众人: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

  “咦?”他又发出惊讶的声音,转身问赫连征,“赫连宗主,您之前说是何时发现此人的?”

  赫连征:“约莫五六日前。”

  “那在此之前,这里可还有人住过?”

  “我说过,她一直躲在弃峰的山洞里过活。”赫连征皱眉,“你问这些做什么?”

  万聪拱了拱手:“只是好奇而已。”

  “行了,别废话了。”郎野转身往外走,“赫连征,现在人没了,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外头那些人交待。”

  山洞外,江湖客们凝神等待。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在逍遥宗潜藏二十多年,偷取逍遥宗主的血液炼制蛊虫,还与庄文卿合谋,残害整个中原武林呢?

  他们万分期待。

  陆见微站在人群中,寻常的江湖客刻意与她保持距离,以免离得太近冲撞了她。

  一些年轻武者的余光时不时瞟过去。

  陆掌柜与裴指挥使的手竟然还交握在一起!

  陆见微从不在意别人看法,她与裴知握手,只是方便在手心写字交流。

  玉石阵是困阵也是杀阵,取自“玉石俱焚”,便有同归于尽之意。

  赫连征应该是做了好几手准备,玉石阵是他最后的依仗。

  他的思路很清晰。

  先将阿木烟推出来当替罪羊,如若不成,他还有傀儡蛊蛊皇和情蛊蛊皇,这两者完全可以再现擂场情形,这里又是逍遥宗地盘,他是九级武王,肯定会立于不败之地。

  倘若以上谋划还是不成,他可以利用玉石阵逃脱。玉石阵是他布设的,他一定会给自己留一条求生通道。

  等他逃出逍遥宗,陷入玉石阵的江湖客和逍遥宗弟子,不死也会重伤。

  在场的都是各大宗门的长老和精英弟子,还有武林盟盟主与泸州书院院长,等这些人都折损于此,江湖各个门派定会掀起一场权力纷争。

  赫连征一直隐瞒自己的实力,在别人眼里,他只是一个八级武王,一定会与这些高手一同命丧于玉石阵。

  他完全可以改头换面,以一个新的身份插手这些武林纷争。

  一个九级武王,身上还带着傀儡蛊蛊皇,暗地里不知豢养了多少傀儡杀手,他完全可以凭借散客的身份,用九级的实力和忠心耿耿的傀儡武者,在江湖上赢得至高无上的威望,建立一个崭新的势力。

  不管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他都稳赢不亏。

  但可惜的是,他不知道陆见微手里有阴阳蛊蛊皇。

  适才在大殿,陆见微先揭露了他九级武王的实力,而后捏杀了情蛊蛊皇,让那些种了情蛊子蛊的精英弟子失去利用价值,并且在众人心中埋下“他饲养蛊虫”的怀疑种子。

  弃峰山洞里的替罪羊,陆见微也提前掳走,令其信誓旦旦后,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

  现在的赫连征,只剩下傀儡蛊和玉石阵这两个依仗。

  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先冲出山洞的是郎野。

  他提刀回到另外逍遥四杰身边,脸上难掩怒意。

  “人呢?”骆衔山阴冷的目光跟寒风似的,割得人生疼。

  郎野:“哪有人,连只鬼影都没有!”

  “赫连征又在玩什么把戏?”楼轻衣摩挲着腰间飞钩,眯起眼望向洞口。

  尹随漫不经心道:“他以为自己永远能把人耍得团团转。谢兄,你说是不是?”

  谢同疏抱着拂尘没理他。

  凌纵、赵献几人也相继走出山洞。

  众人翘首以盼。

  片刻后,赫连征同几个长老,终于出现在他们面前。

  “赫连宗主,那个罪魁祸首呢?”人群里有人问道。

  其余人也跟着一起叫嚣。

  逍遥宗不知情的长老和弟子皆面露疑色。

  宗主不是说锁住罪魁祸首了吗?到底怎么回事?

  赫连征神情镇定,一步一步,缓缓行至陆见微面前,幽昧的目光牢牢锁定她。

  “陆掌柜好手段。”

  陆见微扬起眉梢,没有回应。

  两人一时无言,九级武王的气息隐隐升腾,在眼前的方寸之地无形冲撞。

  恐怖的威压席卷在场众人,唯有八级武王能撑得住,八级以下的武者连话都说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赫连征慢慢收敛气息。

  陆见微也随之收回。

  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赫连征出手如电,骤然抓向陆见微身后。

  ——那个头戴帷帽的人!

  刀光铮然,陆见微出手如电,若非赫连征退得及时,刀刃已经染血。

  “陆掌柜,你不让我掀她帷帽,是在心虚吧。”赫连征低低笑了,“诸位,始作俑者原先被我锁在山洞,未料竟被陆掌柜故意掳走,陆掌柜这是成心要定我的罪。”

  众人:???

  万聪双臂抱胸,一只手捏着下巴,闻言笑道:“真有意思。”

  “赫连宗主,你脑子转得很快。”陆见微神情从容,“你不会是想说,你如今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我伙同庄文卿做的吧?”

  赫连征笃定:“细数八方客栈出现在江湖上的种种,诸位难道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这两年来,哪里有陆掌柜的身影,哪里就会出现纷乱。”

  方才在山洞里,他发现阿木烟不见了之后,第一反应就是与陆见微有关。

  陆见微此人邪乎得很,那个八方客栈也出现得莫名其妙。

  试问,哪家的年轻弟子,能在初入江湖的时候就有八级修为?

  就算把全宗门的资源往一个人身上堆,都堆不出这样一个妖孽。

  除非,她有独门秘术。

  “赫连宗主所言着实可笑。”裴知语调轻缓,目光却极冷,“陆掌柜出山之前,江湖纷争只多不少,客栈出现后,原本可能出现的腥风血雨皆被平息,她出现,是为主持公道。”

  “是吗?”赫连征摇头叹息,“你是玄镜司指挥使,光是一个凉州宝藏,就让朝廷受益许多了吧?更何况,你俩的关系……你自然是要帮她说话。”

  上官淮开口:“赫连宗主,如今是你接了盟主令,应该由你澄清罪责,而非将矛头指向旁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陆掌柜所作所为,向来都站在公义天理这边。”

  众人:“……”

  虽说陆见微确实没有主动图谋什么,但说她一直占据公道也不见得吧。

  至少她还挺会“威胁”人的。

  赫连征:“上官院长的千金与陆掌柜结缘,你又想借八方客栈的势,自然也替她辩解。”

  “你别在这混淆视听,”赵献不耐烦道,“你也别把咱们当傻子,山洞里确实没人,现在你怎么说?”

  “山洞里没人,是因为人被陆掌柜掳走了。”赫连征看向阿木烟,“就是她!”

  众人哗然,全都对头戴帷帽的阿木烟行注目礼。

  逍遥宗五杰尤甚,恨不得立刻上来掀开帷帽。

  陆见微是真的有点佩服他了。

  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想到这般嫁祸的法子,不愧是不择手段上位的赫连宗主。

  “赫连宗主,你还有什么想说的,都一并说了吧。”

  赫连征转向众人。

  “诸位心里都清楚,陆掌柜初入江湖便已是八级武王,背后还有九级武王护佑,放眼整个江湖,没有哪个宗门能培养出这样的武者。我想,她定然是出身隐世宗门。”

  “隐世宗门?”

  “还真有隐世宗门啊?在哪里?”

  “我听说隐世宗门不能插手江湖事啊。”

  万聪摩挲下巴的手微顿,目光落向陆见微,眼里划过一丝探究。

  赵献皱眉:“那又如何?”

  “想必大家都听过一个传言,隐世宗门有一个铁律,宗门武者可以行走江湖,但不得随意干涉江湖风雨,可陆掌柜干涉的江湖事还少吗?”

  “精彩。”陆见微不由击掌,“赫连宗主,你继续。”

  “一个武功、医术和武器皆如此上乘的宗门当真存在?我是不信的。故而我断定,陆掌柜背后一定有不少于两个隐世宗门的支持。”

  赫连征大义凛然,“陆掌柜,你与你背后的宗门,在江湖上搅风弄雨,到底有什么目的?!”

  众人:“……”

  听起来好有道理的样子。

  毕竟陆掌柜一直来历成谜,武功、医术和武器都叫人惊艳不已,倘若这些资源出自两个以上的隐世宗门就都说得通了。

  不过——

  隐世宗门当真如传言中那般遍地都是武王?

  还有那些上品武技、绝顶医术和精良武器,真的都叫人叹为观止。

  面对如此诱惑,很难有人不心动。

  陆见微笑眯眯道:“赫连宗主对隐世宗门如此了解,是认识什么隐世宗门的人吗?莫非是千里楼庄文卿?”

  赫连征的语气太过笃定,不由让她想到千里楼的那张生息地莲药方。

  连系统都认定药方已经失传,千里楼又是如何得到的?

  似乎除了神秘的隐世宗门,别无他因。

  赫连征:“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是你在顾左右而言他!”陆见微懒得再跟他浪费唇舌,“你体内的傀儡蛊蛊皇到底还用不用?不用的话就让它出来跟大伙儿见个面吧。”

  赫连征冷笑:“你休要信口雌黄——”

  话音未落,脑后突然一阵刺痛,头发覆盖着的皮下,一只细小的虫子躁动不安,似要破皮而出。

  怎么回事?!

  他脑中灵光一闪,惊恐瞪向陆见微。

  “你竟炼成了阴阳蛊?!”

  陆见微捻了捻琉璃珠,小雾强迫傀儡蛊蛊皇破皮而出,落入众人视线。

  “真的是傀儡蛊蛊皇,跟庄文卿脑后的一模一样!”赵献怒问,“赫连征,你还要怎么狡辩?!”

  赫连征下意识道:“是她趁我不注意,给我种……”

  “你一个九级武王,竟然发现不了自己脑后藏着虫子?蛊皇可以屏蔽饲主之外的人的感知,但不会屏蔽饲主,你要是不喜欢虫子,为何不将它拿下来?而你方才说始作俑者这么多年谋划害你,却又将这么厉害的虫子植入你的体内,让你掌控那么多傀儡杀手,岂非自相矛盾?”

  赫连征极力反驳:“我不是它饲主,我根本就不知道!”

  “还想再吐一次血吗?”陆见微挑眉。

  适才大殿情蛊蛊皇已经让他吐了一次。

  蛊虫身死,饲主也会遭到反噬。

  赫连征矢口否认:“你们就是合起伙来害我,就是要颠覆中原武林。你和西南邪教,还有你身后的什么隐世宗门,肯定有所企图!诸位千万别信她!”

  众人:“……”

  抱歉,他们有脑子。

  要说被人迷惑取了血,他们还能信上三分,可现在蛊虫直接从他脑后钻出,就实在没什么说服力了。

  结合武平偷出的信件,他们已经可以肯定,赫连征早就与庄文卿勾结,残害武林同道。

  他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天下第一大宗的宗主之位,还不能满足他吗?

  “赫连征,你到底意欲何为?”赵献声色俱厉,“你和庄文卿沆瀣一气,在大比上作乱,对你有什么好处?!”

  赫连征心知谎言已经暴露,可还是不甘心!

  他准备了这么多,筹划了这么多,凭什么要站在这里接受这些愚人的审判和指责?

  他本可以一统武林的,连西南蛊神教在内!

  “陆见微,你敢不敢掀了她的帷帽?”

  “有何不敢?”陆见微漫不经心道,“只不过,你需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赫连征彻底甩掉伪装,狠狠盯着阿木烟。

  他现在就想知道,阿木烟到底是如何逃脱的。

  陆见微:“蛊神节之乱,那些中原傀儡杀手,阿扎朵身上的蛊皇,部分种了子蛊的三族族民,是不是你一手策划的?”

  “是又如何?阿木烟当年骗我,又在我逍遥宗用蛊虫生乱,我为惨死的同门报仇有什么错?”他到现在还在试图狡辩。

  “我在蛊神教时,你派遣杀手,同时攻击我在丰州、江州和滇州的客栈,是不是?”

  “没错,谁叫你破坏我复仇的计划?”

  “武林盟杨几度的蛊虫,也是你送的?”

  “武林盟一群蠹虫,杨几度只是其中之一而已。”赫连征冷笑,“你想为周家主持公道,不妨去地府找庄文卿,极地金蚕的消息是他故意透露的。”

  凌纵:“……”

  众人:“……”

  “桓蒙也是你杀的?”

  “他——”赫连征猛地反应过来,眯起眼,“你故意诈我。”

  “是你杀的吗?”陆见微又问一遍。

  “哈哈哈哈,”赫连征不由大笑,“你翻出二十多年的事情,是想为你身后的阿木烟脱罪吗?”

  陆见微牵住裴知的手,凛然而立。

  “是为我家的裴指挥使讨个公道。”

第130章

  当年真相,骗局

  不仅赫连征, 在场其余人也都愣住。

  给裴知讨公道?跟谁讨?讨什么公道?

  裴知敢化名“温著之”,用真容行走江湖,说明他与父母长得不像,不担心被人认出。

  所以逍遥宗至今无人发现他的身世。

  “陆掌柜, 您这是何意?”上官淮问, “难道裴指挥使与逍遥宗有旧?”

  有人小声议论。

  “桓蒙是谁?”

  “当年逍遥宗六杰之首, 其父是逍遥宗长老, 九级武王。”

  “就是那个在望月城外,与擎天殿九级老祖同归于尽的九级武王?”

  “没错。”

  “裴指挥使难道跟桓蒙有关系?”

  “这我还真不清楚,看上去逍遥宗的人也不知道。”

  阿木烟站在陆见微身后, 望着裴知的背影, 心中不由一悸。

  她之前在山洞, 初见裴知时, 也有过类似的触动。

  逍遥宗五杰似乎想到什么,纷纷上前几步,盯着裴知欲言又止。

  那件事发生后,他们不再关心江湖事,但对玄镜司也有所耳闻。

  盟主令消息传来后,客栈擂场的事情他们也已打听清楚。

  江南首富温著之就是玄镜司指挥使, 而且裴知还中了奇毒。

  再看年岁——真的只是巧合吗?

  郎野最憋不住话,握紧大刀问:“你为何提及桓兄?”

  “现在是我在问赫连征。”陆见微神色淡淡,“桓蒙是你杀的吗?”

  赫连征摇首轻笑:“不是哦。桓兄当初可是六杰之首,我不过一个寻常小弟子,哪有这个能耐?”

  “你知道是谁。”

  “我当然知道,”赫连征直指阿木烟, “桓兄死于当年的蛊虫之乱, 罪魁祸首就在你身后。”

  众人:“……”

  帷帽客杀死了桓蒙?

  陆掌柜又从逍遥宗掳走了帷帽客?

  这都什么跟什么?!

  “赫连征, 你的谎话说得还不够多吗?”阿木烟倏然掀开帷帽,露出一张枯瘦可怖的脸,“桓家父子的死,都是你设计的!”

  “阿木烟!你果真没死!”

  郎野骤然提刀,就要冲杀而上,却被尹随拦住。

  “尹随,你干什么?!”

  谢同疏首次开口:“蠢货。”

  “你——”

  楼轻衣打断他:“这么多年,我一直想问赫连宗主一个问题,当初你带回一个异族女子,便将她安置在明月峰,也就是如今的弃峰,她与宗门其余人素无往来,为何突然用蛊虫作乱?”

  “没错。”骆衔山目光阴冷,“蛊虫之乱后,我越想越不对劲,她一个从不出峰的人,连桓兄的面都没怎么见过,为何非要致桓兄于死地!”

  赫连征一脸无辜:“我不知道,我也是被她骗了,或许她祖上就与桓家有怨,刻意接近我,哄我带她进入宗门,伺机害死桓家人。”

  “赫连征,”尹随眉目冷冽,“宗门规定,内力达到七级,就可以自己挑选一座山峰,并广招门徒。当年你达到七级,选了这座峰,你师父将之命名为‘明月’,就是希望你心胸能够开阔。”

  赫连征冷笑:“我知道,他希望我‘明月入怀’,还总是拿你们告诫我,说什么逍遥宗六杰当为同辈之中的佼佼者,说你们旷达不羁,逍遥自在,而我思虑太重,于修行不利。”

  “你师父倒是个明白人。”陆见微不咸不淡地评价一句。

  “明白?他算什么明白人?”赫连征像是被激怒,眼眶蓦地发红,“他就是恨不得自己的徒弟是桓蒙和谢同疏!他不过是要面子罢了!”

  尹随摇头叹息:“可你师父不止一次与老宗主说过,他的徒弟天赋卓绝,就是心思敏感,顾虑太多,若是能敞开一些心胸,或有可能抵达宗师之境。”

  “你骗我!他根本就看不上我,怎么可能在外人面前说这些?他早就死了,你们怎么胡编乱造都行,反正我不信!”

  陆见微仔细观察他的神情,愤恨和不甘不像是演的。

  这些话,他恐怕已经在心里憋很久了。

  但一个筹谋多年的角色,不可能轻易就被人激怒。

  他在拖延时间。

  玉石阵启动不易,他在等待时机。

  陆见微不由弯了弯唇,实在抱歉,恐怕他再也等不到阵法启动的机会了。

  方才在他们进入山洞时,裴知就已经推演出玉石阵的破解之法。

  赫连征把高手精英引上弃峰,一是为了拿阿木烟当替罪羊,二是为了给自己铺一条后路。

  现在他的替罪羊和蛊皇计划都以失败告终,只剩下最后一个宗门大阵。

  那些听令的逍遥宗弟子,以及隐藏在暗处的傀儡杀手,就是阵法的牺牲品。

  只是现在阵法能不能启动,由她说了算。

  陆见微把玩落在她掌心的傀儡蛊蛊皇,打断他们关于“师父”的对话。

  “谢长老,当年桓蒙之死,与你有没有关系?”

  谢同疏这个人,看似冷漠无情,实则心如明镜,从客栈擂场混乱时的表现来看,他是一个较为顾全大局的人,这个大局指的是“逍遥宗”。

  找他为突破口,是因为她对他最熟,而这样的人也最有可能吐露真相。

  谢同疏反问:“赫连征方才说你手里有阴阳蛊,是真的?”

  “是。”陆见微坦然回道,“所以你无需顾虑。”

  谢同疏颔首:“好。”

  “谢同疏,什么阴阳蛊?”郎野不解,“你们在打什么哑谜?你可不要做蠢事。”

  尹随:“阴阳蛊是蛊皇之皇,可以压制世间其余蛊皇,既可杀人,也可解天下奇毒。”

  “压制其余蛊皇?也就是说——”楼轻衣猛地看向陆见微,“当真如此?”

  陆见微笑道:“不是说逍遥宗严禁蛊术?看来谢长老和尹长老对蛊术颇有研究。”

  阴阳蛊可不是轻易就能知晓的。

  谢同疏言简意赅:“我一直在找。”

  “我打听过。”尹随不遑多让。

  其余三杰:“……”

  “谢长老,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陆见微说。

  谢同疏:“桓家兄嫂之死的确与我有关,有人让我给他们下毒。”

  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令人惊悚的话。

  在场之人无不瞠目结舌。

  尹随苦笑:“我也下了毒。”

  “还有我。”郎野反应过来,立刻上前一步。

  楼轻衣:“毒也有我的一份。”

  骆衔山:“还有我。”

  众人:???

  这估计是他们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场面了。

  万聪一张圆脸已经盛不下更多的惊讶,他直直瞪着五位长老,忍不住说出众人的心声。

  “你们真会玩啊。”

  陆见微:“我见到我家裴知时,他正好身携五种毒素。”

  五人:“……”

  其余人:“……”

  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吗?

  没有。

  郎野神情激动:“你、你是……”

  “你是桓蒙之子?!”赫连征声音盖住郎野,满脸不可置信,“你没死?!”

  中了五种毒还能活到这么大,听上去无异于蹇人上天。

  尹随仔细打量裴知的面容,说道:“你与桓家兄嫂生得不同,之前没能认出。”

  桓家出事的时候,裴知才三岁,三岁的孩童五官还没彻底长开,再加上裴指挥使一直面具示人,江南首富的容貌也不会叫江湖客关注在意,故无人将他与逍遥宗联想到一起。

  “你真的是桓小郎?”楼轻衣紧握飞钩,声音发颤,“你是如何……如何……活下来的?”

  与他们相比,裴知显得格外平静。

  “双亲将我托付给家仆。”

  “我知道你被人带走了。”楼轻衣怔怔道,“但你也中了毒,你当时还那么小。”

  没人相信一个中了五种毒的孩童还能存活。

  陆见微当时听到的时候,也觉得五种毒恰好能形成平衡,是老天给的一线生机。

  但她后来研究五行毒时发现,五种毒达成平衡或许不是巧合。

  所谓的“一线生机”其实不是天意,而是人为。

  精准控制五种毒的剂量,是能够让它们形成平衡的,短时间内也不会致死。

  如果能及时吞服五种解药,就能解了五毒。

  可若是在五毒融合成新毒后,毒就难解了。

  简单来说,五毒若是在互相牵制时或许还能解除,若是彻底进化成五行毒,那就无药可解。

  这无疑是一场豪赌。

  谢同疏恰好开口:“桓兄中的毒,并非你们所放,他是自愿的。”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郎野抓狂地揪了揪头发,“你说他自愿是什么意思?”

  谢同疏冷笑:“因为他不想让你们背负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