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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觐然想了三秒,接笔落字。

钟有时收回协议,看一眼他的签名——

陆觐然?

这名字听着还挺耳熟。钟有时微一皱眉思索就被打断——他把她的翡冷翠墨鱼面还了回来。

钟有时赶紧接过,心无旁骛地品尝起来。

陆觐然…

那时那刻,谁会想到这个名字将终结掉她倒霉的前1/4人生?

第5章

究竟要等到何时?

凌晨一点还陪她在酒馆里喝酒,还没翻脸,连陆觐然自己都觉得神奇。

所以说,有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多讨巧,哄得人纵有怨气,也没了脾气…

这小脏辫今儿是把平时想去又舍不得去消费的地方逛了个遍吧,自己这冤大头当的,真是尽职尽责。

她倒一点也不见外,直接举杯碰他的,“来!走一个!在异国他乡遇见——”

见陆觐然眸光一寒盯向自己,仿佛在说:我可不想在异国他乡遇见你…钟有时丝毫不在意,笑吟吟地补充道,“不管是为了什么事遇见吧——那都算是缘分,来,为缘分干杯!”

钟有时先干为敬,陆觐然就只晃晃手中高脚杯。

微醺的光线打下来,杯中液体晶莹剔透,映着他一双冷淡的眼。今晚坐他对面的本该是另一个女人,天知道他有多想念她。

而不是这个——

陆觐然抬眸瞅瞅对面那小脏辫,难免悲从中来,猛地举杯饮尽。

这荒唐的一天该结束了:“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回去?”

钟有时忍不住觑他一眼,真是的,好好的气氛全被他砸了。左顾右盼一会儿,终于兜里手机一震,她摸出来一瞧,喜上眉梢:“他们走了,我们可以动身了。”

这回她倒是比他还快,立刻收拾东西起身,临走前不忘拿起他的钱包,抽出一张直接拍桌上,格外豪迈——

不用找零!剩下的都是小费!

走出酒馆,这小脏辫一路雷厉风行的侧脸时不时晃进陆觐然的视线。真没见过这样的女的,连他都不由得要敬她是条汉子…

她却在这时回过头来,正撞上他的视线。

“干嘛?”

他能告诉她,他在默默观察她么?显然不能,信口便是一句:“你还有线人?”

“我债主那么多,没几个线人向我通风报信,债主上门一次我就得挨揍一次。如今你见到的我就没这么健康水灵咯。”

健康水灵…真会夸自己。

陆觐然不置可否。

钟有时刚要走向她的摩托车,后领就被提住。她迷茫回头,陆觐然还抓着她后领没撒手:“坐摩托车吹得我头疼,换这个。”

其实头疼倒是其次,关键那头盔太压发型。发型一乱,汤姆克鲁斯也成纽约流浪汉。当然,这点他没必要跟她说。

他叫来的人早就到了,见他走出酒馆,立即从候在路边的车里下来,递上钥匙。

陆觐然接过钥匙,直接甩给了钟有时。

钟有时瞄一眼手中钥匙,又看一眼面前这辆三叉戟,一脸懵。

陆觐然可没等她,直接矮身进了副驾驶。

钟有时醒过神来,后脚赶紧跟上。

车里皮革的气味令她微微眯了下眼,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叹:“以后我走投无路就去给你当司机吧。我这人看人一向很准的,你一定是个土豪。”

陆觐然瞥她一眼,没接这茬。

终于,车子落停——他们又回到了viapadova。

陆觐然真是用尽了一生的克制力才强撑着,面无表情地下了车。

就以她这开车比开飞机还飘逸的水平,谁敢找她当司机?简直是在索命…

陆觐然手撑在车顶,勉强忍过这波晕车的劲。这小脏辫倒是没有半点异样,感叹地望一眼这条街道。白天被人在这儿追着跑,夜间却如此宁静,真叫人有些不适应。

钟有时率先绕向公寓楼后。回头见他还站在车边摆pose,赶紧眼神催促。

谁能想到在他的不动声色之下,正拼命忍着又一波作呕的冲动——

陆觐然给了她一记冷眼。

陆觐然慢条斯理跟上,目送她爬上消防楼梯,这才发现行李箱就吊在一楼与二楼的消防楼梯中间。

她当时顾着逃跑,还分神藏了行李箱,还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这小脏辫还能给他带来多少诧异?

钟有时呼哧呼哧地爬上爬下,终于把行李箱弄了下来,这一身也已经脏得不行。

把行李箱“啪”地落在他脚边,抬起头来看他,笑得那般惬意:“咱两清了?”

也不知是否是夜色的关系,此时此刻,那双迎向他的眼睛里,仿佛碎着星光。

可明明雨才停不久,天边乌云笼罩,哪有半点繁星?

陆觐然微启双唇——

“两清个屁!”

钟有时一愣。一秒间眼中星光已散,只余满腔错愕。

当然傻眼的不止她,更有陆觐然。

这话当然不是他说的,而是——

二人几乎同时扭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在他们不远处杵着的,不正是白天追他们那帮人?

这几彪形大汉虎视眈眈,步步趋近。

陆觐然怒瞪她:你不说你有线人么?

钟有时虚笑起:线人也有偶尔出纰漏的时候嘛…

钟有时慢吞吞地再度看向这帮不速之客,笑容一点点扯到最大:“嗨!赵哥!你们怎么还在这儿?”

那声音愉悦的就跟见着亲人似的——陆觐然全程冷眼旁观——小脏辫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没节操。

对方也不吃她这套,直接三个人一起上手,轻松掳走行李箱。

这被她唤作赵哥的人从衣服内兜摸出本小册子,似乎早有准备:“看来你的护照你是不想要了。”

说着就要把护照递给旁人——

而那旁人,刚掏出个打火机。

“哎!别别别!”钟有时止不住地尖叫,就差直接扑过去了。

陆觐然暗地里拽住她,没让她过去。

万一她过去真挨揍,他可不帮她。她那健康水灵小身板也就别想要了…

可下一秒,陆觐然就后悔自己这么好心了——

“这可不能怪我!我本来打算把东西给你们送过去的。可这人不肯,我又干不过他…”

什么叫翻脸真是比翻书还快?

这就是。

为了本护照,捅刀捅得毫不犹豫…

夜色之下,乌云渐渐散了,真的没有半点繁星…所以,一切都是错觉…这种出尔反尔的女人,眼里配有星光?

可她的临阵倒戈有什么用?行李箱被打开,开箱检查无误后,她的护照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就被扔在了婚纱上。

同样一个漂亮的抛物线,点着了的打火机随后也被丢进了行李箱——

明火滋滋地燃了起来。

钟有时的目光下意识投向身边人。欲哭无泪的时候,还想寻求同伙哪怕是眼神上的安慰。

可陆觐然的眼里只有冷。

显然统一阵线已破裂——因为她的出尔反尔、道貌岸然。

火势一点点蔓延,她的护照很快成了一本碳。碳化的灰烬被风一扬,婚纱连带遭殃,终于也着了起来。

一切都在无声之中进行,钟有时看着都心疼。就算它是萧岸设计的也不能否认它的惊艳,可现下的状况——2对10,试都不用试就知道敌不过。

只能眼睁睁看着圣洁的白被火舌一点点侵蚀。

直到警笛的声音呼啸着打断一切。

警察终于赶到。

可陆觐然的眉心,再没有解开过。

眼看之前虎视眈眈的这帮人全都如阉了的鸡崽子似的被提溜上警车,钟有时长长地舒了口气:“你什么时候报的警?”

陆觐然冷冷看她。

钟有时撇撇嘴噤声——知道他在不爽些什么。

“对不…”

最后一个字还卡在她的嗓子眼,自后赶上的两名女警就不由分说地抄起她的胳膊,把她提溜走了。

前一秒还在嘲笑那些被提溜走的鸡崽子,下一秒就和他们同呼吸共命运了,钟有时怎能不傻眼?

人都已经被带到了警车边才恍然大悟,对着还站在原地冷眼目送她的那人大喊:“我们有协议在先,你怎么出尔反尔?

!!”

“我跟你签的是若婚纱完璧归赵,我不对你事后追责。现在这叫完璧归赵?”

他的脚边行李箱里,虽然火已扑灭,但婚纱早已惨不忍睹。

任钟有时有再刁的嘴,也无可辩驳了。

女警硬压着她的头把她塞进车里。眼看车门即将关上,刚安静下来的钟有时又不肯配合了,上半身都已经被塞进后座,双脚依旧负隅顽抗,死踹着门不让关,直冲外喊:“我有办法!婚纱放我这儿,我在19号之前一定修复好!”

显然她还不死心,却情急之中说漏了嘴,陆觐然当即眉心一紧:“你怎么知道婚礼在19号?”

她眼前明显一虚,嘴上却不带半点结巴:“你之前随口提过,你忘了?”

这女的属猴的?怎么这么能折腾?陆觐然都替那俩女警着急,勉强再搭一句腔:“现在放你回去,你会不逮着机会溜?

我可没精力千里追凶。”

女警试着制服她,却每每鱼儿过手,怎么也抓不牢,只能招呼男警过来。这才合力将她双脚也摁进车里,勉强关上门。

以为这样就万事大吉?趁他们稍有松懈,这恐.怖的中国女人竟一个扑棱起来,连车窗都给降下了:“我保证不溜!你要是不相信我,把我关着不让我出门都行!”

“…”

“…”

陆觐然依稀察觉到又要被这女的套路了,赶紧提醒一下自己,婚纱已经毁了,如今争这些已毫无意义——

不再吭声,扭头就走。

协商宣告失败,钟有时随即也被警车带走。

警车调了个头,从陆觐然身边驶过。

与之错身而过的瞬间,陆觐然承认自己不该扭头的,不然也不会看见——

车窗倒映着里头那小脏辫的侧脸,车棚上警灯闪烁,光影打在她脸上,看着真有几分可怜。

她分明也看见他了,眼神一时闪烁,终究扭过头去背对。只抬起手背用力擦了擦眼睛——

不知是否真的在流泪。

第6章

坐在临时关押间里的钟有时开始反思自己这前四分之一人生为何如此不顺遂。

小时候以为真的好人有好报,结果呢,把交流名额让给萧岸,人现在飞黄腾达,她现在一阶下囚。

后来醒悟了,觉得祸害才能活千年,她现在祸害起自己祸害起别人来都越来越顺手,可怎么依旧落得个被羁押在此的结局?

大使馆周一至周四才办公,如今正好赶一周五凌晨,她等于要以黑户的身份在这儿住上三天半…不,不对,以意呆利政府的办事效率,她下周三之前能出去就该谢天谢地了…

而她下周一正好有面试。在她终于对自主创业死心、幡然悔悟打算重新从打工仔做起时,老天爷倒好,直接用这种方式替她驳回。简直…棒呆…

以为这就是最“棒”的情况了?简直太天真,就在这时,钟有时的正对面,赵哥及一众打手竟大喇喇地从男子关押间里走了出来。

钟有时一个箭步冲到铁栏前。

她的惊疑全写在脸上,赵哥笑容灿烂如花——菊花:“你就在这儿慢慢待着吧啊,哥几个就不陪你玩了。”

赵哥的脚步故意拖得又慢又重,后头几个小的也有样学样,十足的幸灾乐祸。

眼睁睁目送这帮人被警察领走,钟有时双手死死抓着铁栏,指节气愤到泛白。肯定是老邓头托关系保释了他们,有人罩着就是不一样…

那罩她的人呢?

被老天爷没收了吗???

显然这段时间延绵不停的雨是彻底被老天爷收了,一周以来的第一次彻底放晴,就在这个夜深人静的凌晨。

这儿不像北京,除了几个区域的夜店,多数街道安静得就像一座空城。

一辆超跑就这么静静停在路边,既不见开走,也不见有人熄火下车。

陆觐然就坐在车里,两边窗都开着透风,车里却依旧一股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