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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泠琅也笑起来:“这不就对了。”

  江琮已经折返,他刚刚是去付钱,听了这两句对话,只是微微一哂。

  “走罢,丰台楼,”他倾身靠近,帮泠琅抚平鬓边发丝,语声低而缓,“这里还有一个缠人夫婿。”

  出了门,天边霞光还未燃尽,正是最为热烈的时分。

  泠琅带了她的刀,身在千里之外的咸城,再没有遮掩隐蔽的必要。沉重冰凉的器具背在身上,有难以言喻的踏实自在。

  江琮或许是决心把“我可打不过他”的假话贯彻到底,他两手空空,只有宽袖在晚风中漫飞。

  丰台楼上,凭窗而望,霞光和江水交融连绵,化作一片绚烂色彩。盛夏的晚风轻到醉人,从衣角到发梢都吹得柔软。

  陈阿绫给泠琅看了她的九节鞭,杀器精美而锋利,柄上刻了一个字,绫。

  陈阿绫说,她是姐妹中最年长的那个,祁州铁鞭门下一代门主,十有八九就要落到她头上。

  泠琅就笑,为何要用“落到头上”这个形容,难道你不愿意?

  陈阿绫摇头叹息,只说如今年轻,只想四处走走看看,还远远不到想承担大任的时候。

  泠琅想了想,道:“绫罗……莫非阿绫还有两个妹妹叫阿绸和阿缎?”

  陈阿绫向她举了举软鞭:“你说得不错,阿缎是我小妹,至于三妹阿绸……”

  红衣女子面上露出怅然:“她那年随着长辈出去游历,遇上仇敌,再也没回来。”

  二人并肩立在温柔晚风中,一时间没有谁再说话,泠琅刚想开口安慰,对方却抬手制止了她。

  “江湖相逢便是幸事,”陈阿绫轻笑,“今晚过后,你去雁落山,我去姑苏城。祁州铁鞭十九变天下闻名,你可见过?”

  泠琅退后几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阿绫从袖中取出一块红布,缚在自己眼上,接着慢慢展开了自己的鞭。

  于是在夕阳将近的时刻,衣衫如晚霞一般明艳的女子手中绕出鞭影,十九变幻,重重玄机,衣袂与鞭风荡漾无尽。

  祁州铁鞭十九鞭,果然名不虚传。

  席上的烤乳鸽和醉虾也名不虚传,乳鸽皮脆而肉嫩,醉虾鲜爽适口,微微一抿,竟还有丝丝清甜。

  泠琅不喜欢吃虾壳,江琮便给他剥,指尖一划,一拉,晶莹弹透的虾肉便破壳而出,被送到她碗里。

  她一边吃,一边和陈阿绫说话。

  陈阿绫见识很广,去过很多地方,她们聊路上的见闻,聊几类鞭子各自风格,她毫不吝啬地展示自己的过往,说以后来祁州,尽可以找她玩。

  而泠琅除了自己的名姓,并未透露其他,甚至云水刀都没出过鞘。但这并不影响今夜的惬意,她们彼此都十分清楚片刻的相逢,什么是最紧要。

  当下的快活,便是最紧要。

  聊到最后,月亮都出来了,沉甸甸挂在江面上,清辉淡淡洒落,顺着风一直吹到泠琅微热的面颊上。

  她觉得自己有些醉了,不然陈阿绫在感叹“江公子真是细致人”时,为什么要笑得十分甜蜜,还把头点个不停。

  陈阿绫说:“我夫君此时不知在何处,估计着还没离开咸城,他一定舍不得走,还想着远远跟着我。”

  泠琅说:“阿绫姐姐已经厌倦他,为何不直接甩掉他,他一定不敢纠缠造次。”

  陈阿绫却轻轻地笑,好像泠琅的问话十分傻气。

  “不是厌倦,若真的厌倦,倒也还痛快……”陈阿绫喝了一口酒,“我就喜欢瞧着他这副样子,贴近了不耐烦,赶走了又舍不得。”

  泠琅不能完全理解这句话,但她还是使劲点头:“绫姐说的是。”

  陈阿绫柔声道:“你以后或许也会明白。”

  泠琅捉住江琮的手,就着他指尖,慢慢吃掉了一只醉虾。

  “绫姐说得是。”她犹在胡乱附和。

  最后宴席散了,陈阿绫和他们作别,只有一轮孤月和满室清风。

  以及身边安安静静的俊美青年。

  泠琅歪着头看他:“你在想什么?”

  不等他回话,她理直气壮地伸出手:“我还要吃虾。”

  江琮说:“已经没有了。”

  泠琅说:“那就想办法。”

  江琮看着她:“没有办法。”

  泠琅嘁了一声:“没用,真没用。”

  江琮抬起手,靠近她的唇,帮她轻轻拭去脸上酒迹。

  “我就是没用。”他声音很低,散在风里,几乎听不见。

  泠琅却听见了,不仅如此,她还嗅到他指间残存的芬芳酒味,清冽微甜,是她还想品尝的味道。

  她张开嘴,轻轻含住了那根手指。

第74章 溃败局

  烛火摇晃了一瞬。

  少女在晃动的光影中, 眯着眼,注视面前的人。

  她显然有些醉了,脸上泛着潮红, 眼中也含了潋滟水波, 呼吸滚烫带着酒意,洒在江琮手背。

  为她拭唇的手指此刻被含在口中,他已经感受到舌尖的软和牙齿的利,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的手好凉。”

  对方含混不清地试图说话,因此舌头卷压上来,齿尖也不轻不重地碾。

  江琮喉结滚动,他从来不知道, 自己的手指竟然能敏感到这种地步,他几乎要因为这点触感而喘不过气。

  泠琅瞧出了他的不适,但她觉得很有意思。

  这个人, 向来和她斤斤计较, 针锋相对, 怎么忽然间失掉了反抗的力气?

  她缓慢眨眼, 稍微用力地咬上他指尖, 想在他脸上瞧出不同来。

  然后,她看见江琮眼睫微颤,他凝视着她的眼神深暗得像夜色。

  他用另外的手指,轻轻掐住她下巴, 让她抬起脸。

  有夜风吹来, 将案上灯吹灭了一盏,周遭陷入暗淡。

  泠琅晕乎乎地看着他, 现在光线不甚明亮, 她视线也有些模糊了, 这让她辨不分明对面人是什么神情。

  他的手被她一把拽下,她喘着气,而后直直地凑了上去,攀住他肩膀。

  “夫君,”她呼吸滚烫, “你今天怎么这么乖?”

  “还给我剥虾,嗯?说骑马回去,也答应得爽快——”

  “怎么都这么听话,在打什么算盘?”

  她断断续续地质问,因为酒意上涌,口齿不甚清晰。那些带着热意的话语,落在他颈间,一路侵袭到他心底。

  泠琅见他不说话,自己先得意地轻笑起来:“你是不是,对我图谋不轨?”

  忽略对方骤然僵硬的身躯,少女自顾自道:“你妄图用怀柔政策笼络我,想让我给你更多好处。哼哼,这次在明净峰,我可让你半点没出手,就从掌门那儿打听了许多……”

  “光凭你,能做到?”泠琅一把揪住他衣领,“你已经看出我想从青云会入手,打听我父亲的事了,是不是?”

  她的鼻尖就在他领口,而他只能垂着眼注视她。

  江琮看着她在醉中犹气势汹汹的双眼,听着她明明晕头转向也要再三重复的威胁,忽然生出一种认命般的情绪。

  她满心都是报仇大计,而他脑海里全是她娇俏的眉眼,孰败孰胜,一目了然。

  他自暴自弃地说:“是,我看出来了。”

  泠琅冷笑连连,她又贴得更近了一些,几乎已经扑到他怀中。

  “看出来了,又怎么样!”她凶巴巴地说,“我手里有你这么多把柄,你还奈何得了我?”

  江琮听见自己说:“没错,我奈何不了你。”

  她争强好胜,他甘拜下风。

  泠琅吃吃地笑起来,她用手指点触他胸口:“知道就好。”

  江琮叹了口气,他双臂一直维持着僵硬的姿势,现在终于忍不住,想摸一摸她发顶。

  于是他抬手,才举了一半就被对方捉住。

  泠琅说:“干什么!”

  江琮说:“没什么。”

  泠琅眯着眼,笃定道:“你想暗中偷袭。”

  江琮低声说:“你见过这么慢的偷袭?”

  泠琅翘起唇角,说:“你是只王八,偷袭也只能这么慢,算是情有可原。”

  江琮不说话,他必须要很忍耐,才不会再说些别的什么。

  泠琅说:“你知道什么才能叫偷袭,我今天就教教你……”

  话音未落,她表情忽地迟钝,接着别过头,小小地打了两个喷嚏。

  夜风已渐凉,四面透风的楼顶更能感受寒意。江琮见她这样,侧身去拿桌角放着的布巾。

  在转头的那一刹那,他听到耳边骤然靠近的风声——

  以及脸侧一闪即逝的温软,还带着微微的疼。

  他一僵,随即转眼看去,只见少女已经笑开,她一字一顿地说:“出其不意,才叫偷袭。”

  她刚刚乘他不备,飞快地扑上来咬了一口,咬在他下颌边缘。

  江琮深深地呼吸,没有责备,也没有问询。任凭她一边东倒西歪,一边喜笑颜开。

  他已决定,待她清醒后,一定要添油加醋地恐吓前夜醉态,不然以后随意饮酒,后患无穷。

  他平定了片刻,才重新站起,帮她把云水刀收好,又唤人来付了酒资。

  妥当后,一扭头,却看见女孩儿抱着先前未喝尽的酒壶,正勉力倾倒出最后一滴。

  见他望过来,她抿着唇笑:“咸丰楼的酒,确实不错。”

  江琮面无表情地拿走她的酒壶:“这是丰台楼。”

  泠琅指着他:“你也不错。”

  江琮已经意识到,今晚的折磨还会十分漫长,他望了望月色:“我怎么不错?”

  江琮走到她跟前,转过身,刚刚蹲下,身上便骤然一沉。

  泠琅毫不客气地环抱住他脖子,双腿死死勾缠住腰身,她说话一定要贴得很近:“你长得不错。”

  江琮觉得背后趴了一团云,还喷吐着滚烫潮气,暖融融,醉醺醺。

  这团云没有半点自觉,她全心全意攀附在他身上,一丝缝隙都没有,好像稍微松懈就要流淌而下。

  他把住她光裸的脚踝,像捏着什么易碎玉器,丝毫不敢用力,就这么轻而缓地,走在月亮下的街道上。

  背上的人说:“你看着虚,怎么走路还挺稳。”

  她又说:“我最喜欢夏天的晚上,它让我觉得做什么都很舒适,你没有闻到吗?风里有茉莉花香。”

  她还说:“今夜真好,酒菜很好,一起说话的人也好,听话的夫君更好。你懂不懂为夫之道?做丈夫的就是要听话,才能招人疼。”

  江琮很想说,我又不是你真的丈夫,但他只问:“这是谁说的?”

  泠琅附在他耳边,大声说:“我爹说的!”

  江琮感觉自己快聋了,但他语气仍旧平淡:“他老人家还说了什么?”

  泠琅思索片刻,道:“他还说,看上哪家郎君,尽管玩玩就可以了,不要随意交付真心,轻易动情。”

  她顿了顿,补充道:“动了情的刀客,连刀都拿不稳。”

  江琮沉默半天,才说:“最后一句也是刀者说的?”

  泠琅说:“反正,反正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她直起身子,只觉得清风和爽,夏夜醉人,心中有说不清的畅快,不由双腿夹紧了身下腰身,口中喝道:“驾!”

  预料之中的没有反应,被当马儿使唤的人仍旧四平八稳地走着,只是握住她脚踝的手稍稍摩挲了一下。

  是怜惜和珍视的意味。

  泠琅没有察觉,她只再次倾身靠近:“夫君,你身上好香。”

  “刚才我就闻到了,你身上怎么总是香香的?”

  “是不是兰蝎膏腌入味了?嘻嘻。”

  一路的胡言乱语,叽叽喳喳,江琮任劳任怨地忍受嘲弄和刁难,回了客栈,又唤人打来热水。

  本想着只给她净面,结果一个没看住,人已经自己飞快地脱光衣裳,纵跃入了水中。

  江琮平静地站在原地,抹了一把脸上被溅上的水,问:“你洗完能自己穿好吗?”

  泠琅快活地拨动水花:“能!怎么不能?”

  她全然不顾及身边还有个不熟的丈夫,江琮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从他的角度,只能瞧见她半个脊背。

  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那洁白柔嫩的肌肤,甚至被他用手指细细擦拭过一遍。

  而上面道道或深或淡的伤痕,依旧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水汽氤氲蒸腾,江琮慢慢站远了些,隔了重轻薄帷帐,他问:“背上的伤哪儿来的?”

  泠琅回答地很快:“你问哪道?”

  江琮默然,他想知道每一道,可是她现在并不是能清晰回忆的样子。

  他最后说:“你印象最深刻那道。”

  泠琅说:“最深刻?那就是我十五岁的时候,迟迟没学会一招,被罚了三鞭。”

  江琮垂下眼睫,他问:“是哪一招?”

  泠琅痛快地说:“是探云三变,我得记住它一辈子。”

  探云三变。

  江琮并不意外,他早就看出她身上除了入海刀法,还有些别的本事。

  一同在白鹭楼恐吓苍耳子的时候,在明净峰底下夺取和尚武器的时候,那缥缈无影的掌法,便留在他心里。

  他一直都很想知道,她十三岁离开塞上,十八岁来了京城,中间这五年去了哪里。

  现在这一切终于明朗,探云三变,是乌有手伶舟辞的绝技。

  天下第一飞贼伶舟辞,悬赏榜上永远居高不下的人物,出入宫廷密室如无人之境。曾醉后自称只要出手,就连皇帝玉玺也能化作乌有,于是便有了乌有手之名。

  他不知道泠琅如何能同这位传说中的妙手空空扯上关系,只知道伶舟辞绝对不是什么良善人物。

  这位大盗行走江湖数十载,最是残忍诡诈,恣意而为,即使是对待徒弟,也不会手软通人情。

  泠琅背后的累累伤痕便是证明,她自己逃出,隐姓埋名不愿向从前的师父求助,也是证明。

  江琮没有再问,仅仅凭这句回答,再加上明净峰上她和过去好友的交流,便已经足够拼凑出一段过去。

  一段不那么顺遂,沾满了阴晦,偏偏能叫她一路闯出来的过去。

  她的确和他不同,背负了那么多,她仍旧可以尽兴痛快,在重返杀伐场之前,还能有心思认识一个人,喝上一壶酒,去一趟雁落山。

  而他只是因为她,才会想去雁落山,才会去注意今夜的风里是否有茉莉花香。

  其实到底有没有,他也辨认不出,因为当时所能嗅闻到的,只有她身上独有的气味,像新剥的橙或柚,微酸微涩。

  就像现在,这种让他心颤不已的味道再次弥漫,占据了能占据的所有角落。

  沐浴过的少女仍旧醉眼朦胧,衣衫乱七八糟地挂在身上,她赤着脚走出来,看到他在外面,竟然张开了双臂。

  是要背着的意思。

  江琮很想笑,不就是一点酒,能把这个处处要强的女孩儿变成这样。但他毫无拒绝的余地,只能起身一步步走近。

  像走近一个必输无疑的赌局。

第75章 苦修夜

  泠琅抽了抽鼻子。

  她有点困, 想快些到松软舒适的床榻上去,而眼前人的动作很慢,这让她很不满。

  凭什么不满, 她不想细究这个问题, 在他面前,她一直都很难维持耐心,尤其是现在喝了酒, 她尽可以理直气壮地使唤。

  平日中那些情绪被悄然放大,她忍不住想要折腾他,想看着他虽无奈却只有遵从的神情。她想要理所当然地纠缠,耍赖, 如果能把他弄恼火,那就再好不过了。

  很奇怪,她其实是相当能克制的人, 可偏对上他, 那些江湖经验, 处世之道全化作乌有。即使明确了合作态度, 也忍不住要刁难相斗。

  若能瞧着他吃瘪受气的模样, 心中便无比喜悦,这种体会还是第一次。

  她可从来不会对别人这样,一定是他自己的原因!

  一滴水珠顺着发丝淌下,砸到脚趾上, 激起一阵冰凉。

  泠琅猛然回神, 视线回转,落到面前的青年身上。

  他已经在她面前站定, 背对着烛火, 整个人像一堵高大深默的墙。

  而她站在他投下的阴影中, 不安地蜷动脚趾,满脑子都是坏念头。

  过去那么多次唇枪舌战,刀剑相向,难听的话放了不知几多,但这个人从来都是施施然的从容姿态,几乎从未见过动怒。

  他越是这样,她便越是心痒。

  这个人,最近颇有些忍让般的告饶意味,她很想知道,他到底能忍到什么地步。

  泠琅张开嘴,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江琮微微倾身,他再问:“你说什——”

  话音未落,少女已轻轻一跃,带着满身微凉水汽,扑到了他身上。

  手臂紧绕,双腿贴缠,她跳到他身上挂着,而江琮自己只不过摇晃了一下身形,随即稳稳站住,没有惊慌失措之中的踉跄。

  他并不伸手扶她,双臂只垂落在身侧,像一棵直挺挺的树。

  泠琅并不失望他没被撞倒出洋相,也不打算就此放过。她将一头湿发使劲往他胸口蹭:“我好困,我要睡觉。”

  对方顿了片刻才回答:“先擦头发。”

  他说话的时候,胸腔会微微地震动,声音随之很闷,泠琅脸颊正贴在上面,她感觉十分新奇。

  “我不会擦头发,”她用力攀住他脖颈,“你帮我。”

  江琮说:“你怎么不会?”

  泠琅说:“因为我的手断掉了。”

  青年似乎是笑了一下,泠琅仰着头,可以瞧见他清晰流畅的下颌线。

  他低低地叹息:“不要这样。”

  泠琅又开始不满了,她就是想要不满,没有任何原因。

  她说:“我就要这样!”

  说着,她双腿使力,挺腰把脑袋往上顶,想用头撞他下巴。

  这个拙劣而幼稚的招数被轻易躲开了,江琮把脸偏到一边,说:“你先下来。”

  泠琅说:“这可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的腿也断掉了。”

  “是吗?”青年终于将垂落在身侧的手臂抬起,指尖轻轻拂过她裸露的小腿,“那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不认识。”泠琅说。

  江琮又叹了口气,他说:“听话。”

  泠琅立即说:“你才应该听话。”

  她下巴搁在他肩上,感觉到硬硬的肩骨硌着,作势要松开手:“我要掉下去了!”

  紧接着,她感觉到腰际覆上一双手,牢牢稳住了她下滑的趋势。掌心带着微暖的热度,透过衣衫传递到皮肤。

  他的语气终于有了些恼火意味:“就不怕摔下去?”

  泠琅快乐地说:“是啊。”

  江琮一声不吭,他任由少女缠抱在自己怀中,大步往榻边走去,速度快得像去寻仇。

  泠琅被颠簸着大声嚷嚷:“你这不是走得动的吗?先前怎么那么慢。”

  江琮冷冷地说:“我是王八,走得慢理所应当。”

  他表情相当不善,将怀中人放置在榻上的动作却可称轻柔。泠琅拥着被子,还未回过神,头上便被盖住一条干净布巾。

  她刚想开口说话,鼻子一痒,便又是一个喷嚏。

  随即,有人开始轻轻擦拭她的头发,手指偶尔陷进发间,能感受到温热。

  良久,泠琅抓住了那只手,她已经睡意朦胧:“你的手变暖了。”

  对方没有回应。

  她努力眨了眨眼,凑近了些,再次喃喃重复。

  “夫君,”她摩挲他微微湿润的手指,“你的手怎么变热了?它过去不是很凉么。”

  江琮纹丝不动,他在昏暗中注视她,低垂的眼睫敛去了所有情绪。

  泠琅没有察觉这些,她其实已经很困,想同他较劲的心思淡了许多,但依旧想做些什么。

  她的指尖顺着他的手,慢慢攀上手臂,到肩膀,最后停留在他胸口,徘徊不去。

  夏季的衣衫都轻薄,她一边感触着衣料下的坚实,一边低语。

  “你知不知道,你的心跳得很快?”

  “就是这里,”她用指尖在他心口划圈,“一开始,就跳得很快,现在也是一样。”

  “为什么呢?”她抬起脸,和江琮深暗无比的眼眸对视。

  她为非作歹的手被捉住了。

  江琮轻握着她手腕,哑声重复了一遍:“为什么呢?”

  泠琅唔了一声,作出判断:“因为你其实已经气坏了。”

  江琮慢慢揉捏着她的手指:“我没有。”

  泠琅说:“你都被气得心慌了。”

  江琮重复了一遍:“我没有。”

  “哪里没有?”泠琅用上仅存的气力,伸手去够他衣襟。

  江琮立即反制住她手臂:“想干什么?”

  泠琅说:“给我看看,是不是它也变热了。”

  江琮几乎被气笑:“还想看?”

  泠琅挣开他的手,又试图去拉扯:“看看怎么了?又不是不好看。”

  这句话似乎有些效果,他身形微僵,没有再抬臂阻拦,泠琅得以勾住了那根衣带,轻轻一扯——

  下一刻,天旋地转。

  她被按在松软床榻间,双手固定于头顶,还微微湿润的发丝落了满脸。

  而江琮伏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可再不能让你碰酒了。”

  泠琅的视线被纷乱发线挡了个彻底,她努力甩头,想看个真切:“真小气。”

  江琮腾出一只手,扣住她下巴:“我要怎么样才不小气?”

  泠琅一扭头,咬住那只手:“给我瞧瞧就不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