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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选修课的第一节 ,林月盈来得很早,她早早占了第一排的位置,阳光正好,正美滋滋欣赏自己美丽的长指甲,冷不丁听到有人用书敲桌子,书脊重重砸在课桌上,发出不太愉快的声音。

  林月盈抬头,看见一个瘦高个男生。

  他说:“同学,这个教室等会儿有课。”

  林月盈喔一声:“我知道的呀。”

  那个男生看了看她,沉默半晌,和她隔了一个位置坐下。摊开手里拿着的书,从厚厚的标记处开始看。

  林月盈欣赏完了自己漂亮的指甲,转脸一看,看到男生在看的书,咦了一声。

  “你哪里来的教材呀,”林月盈说,“同学,是选修课老师提前讲的吗?”

  男生慢吞吞看她:“你选上这门课后没有看老师列出的建议书籍清单?”

  “呀,”林月盈有些吃惊,“可是之前的选修课都没有呀……”

  男生瞥她一眼,注意力仍集中在课本上:“这个课程不是为混学分的学生开设的。”

  林月盈主动攀谈,问他可不可以借自己记一下书名,她现在买书完全来不及了,等会上课的话,可不可以暂时和他用同一个课本……

  男生皱着眉答应了。

  林月盈松了口气,又问他:“同学,你是什么专业的呀?”

  男生说:“人工智能。”

  “哇,”林月盈眼睛一亮,“智能机械社团的社长是你们专业的吧?”

  男生:“嗯。”

  林月盈说:“副社长好像也有一个是你们院的,外号暴躁藏獒,你知不知道哇?”

  男生硬邦邦地回应:“嗯。”

  林月盈四下看看,小声问:“为什么叫这个外号啊,是不是脾气不好呀?对了同学,你入社了吗?”

  “脾气还行吧,”男生说,“我入社了。”

  林月盈眼睛亮了:“我们可以加个微信吗?我想申请入社,可以找你多了解一下情况吗?你们社团还收大二的学生吗?”

  男生没说好,只盯着她看,眼神并不算友好,甚至可以说得上轻蔑。

  他说:“我不知道社团里还收不收大二的学生,但只知道,我们不收想混学分的学生。”

  说完,男生把自己的课本推给发愣的林月盈,自顾自地摊开一本笔记本,不再理她。

  陆陆续续的,其他学生也进来了,快到上课时间,老师也踏入教室门。

  林月盈保持安静。

  她深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有着着他独特的个性和社交方式,莫生气,莫生气,要和气。

  ……

  可林月盈还是被猝不及防的冷漠小小地伤了一点点,令她伤心的第二件事发生在秦既明来接她的路上,秦既明告诉她,这次他生日时要出差,应当不能和她一起度过。

  林月盈小声:“怎么天天出差呀?”

  “迭代升级后的新产品上市,销售那边一个人搞不定,这次招标的是大客户,以防万一,”秦既明说,“东西是我带领团队研发出的,自然也要我过去。”

  他没有夸奖她的头发,没有夸奖她的新裙子和鞋子。

  林月盈闷声:“这还是第一次没办法陪你过生日。”

  “难过什么?”秦既明笑着揉揉她脑袋,“对了,我买了块儿蛋糕,庆祝我们月盈成功入社。”

  “哪里有,”林月盈举起书包,盖住脸,闷闷不乐,“周末才是面试呢,我还不知道可不可以……”

  “按理说没有那么多设限,”秦既明凝神想了想,“别担心,如果原则上的确不允许,我就给留校的同学打个电话,请他们稍稍通融一下,特事特办。”

  “才不要走后门,”林月盈说,“虽然你是个好哥哥,但这种行为不可取,我已经准备好严厉地批评你了。”

  不确定能不能成功入社,又被社团中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凶。林月盈心事重重,再想到不能和秦既明庆祝他生日、又要迎来一段距离的不见面……

  她的眼睛又要流下泪。

  不可以!!!眼妆画了这么久呢,不可以掉眼泪,不能弄花。

  而且!

  这么漂亮的妆,秦既明竟然无动于衷。

  林月盈想方设法让自己的注意力从悲伤委屈中转移走,深深呼吸,反复几次后,秦既明将车停下。

  等待绿灯的间隙,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林月盈的头发。

  “今天的头发真漂亮,”秦既明说,“做了很久?”

  林月盈说:“还好。”

  那些悲伤和委屈,在这一句夸奖下顿时跑得无影无踪了。

  秦既明问:“是不是晚上有约会?”

  林月盈说:“啊?约会……”

  她缓慢,缓慢地说:“你是说朋友间的约会,还是异性间的约会?”

  秦既明笑:“我不知道,所以问你。”

  林月盈说:“如果是异性间的约会呢?你怎么想?”

  秦既明说:“不许喝酒,不许夜不归宿。”

  林月盈还在等他继续说。

  没有了。

  绿灯亮。

  秦既明继续开车。

  林月盈问:“就这?”

  秦既明说:“是。”

  “你不担心我找男朋友吗?”

  秦既明说:“我担心这些做什么?你已经到了适龄——”

  “不要继续说了,”林月盈开口,“你现在说的没有一句话是我爱听的。”

  “还有后面那个蛋糕,”林月盈说,“我宣布,现在它不是作为我入社的庆祝蛋糕了,我要把它作为你得奖的庆祝蛋糕。”

  秦既明哑然:“我得什么奖?”

  “世界第一无敌好哥哥奖,天下第一感天动地大好人奖,”林月盈说,“还有开天辟地以来最具有道德感和舍己为人大冤种奖。”

  秦既明忍俊不禁。

  “你真是个好哥哥,”林月盈反复强调,“太好的好哥哥了。”

  要是没那么好就好了。

  不过如果秦既明没那么好,她也不一定会喜欢他。

  顿了顿,林月盈又委屈着说:“现在的蛋糕是你的了,但草莓和巧克力最多的那部分还是归我。”

  秦既明逗她:“当哥哥的获好哥哥的奖励蛋糕,为什么要把最好吃的部分给你?”

  “因为我对你非常重要,”林月盈大声,“没有我这个妹妹,你也当不了哥哥。”

第14章 秘密

  那份庆祝蛋糕, 其中草莓和巧克力最多的一块儿,还是进了林月盈的肚子。

  夜间风凉,秦既明弯腰, 把干净的碗碟从洗碗机中取出,按照大小和颜色摆放在橱柜中。做好一切后, 他转身, 从敞开的门中, 看到林月盈穿着睡衣, 没穿拖鞋, 坐在沙发上, 正在和朋友打电话, 叽叽喳喳,约周六和她一块儿出去玩。

  秦既明洗了碟葡萄, 一粒一粒摘下,洗干净, 盛在白瓷盘中。水顺着指尖往下流,他顺手抽了纸巾, 一根一根地擦着手指。

  这一段时间, 林月盈的态度已经很明确, 对宋观识没有进一步发展的想法。宋一量也看得出来,劝了几句自家弟弟——秦既明只一个要求, 倘若宋观识不肯放弃, 还是想追求林月盈,也行,他不干涉, 但要对方收敛着点, 别搞得大张旗鼓, 也不要死缠烂打让她困扰。

  林月盈是他妹妹,现在还在读书,年纪也不大,她不想恋爱,就别干扰她正常生活。

  秦既明凝神,把纸巾叠一叠,顺手丢掉。

  被干扰正常生活的,又何止林月盈一个人。

  秦既明已经开始考虑,是否把父亲的手机号码拖进黑名单,好让自己暂时冷静一些,不再听父亲苦口婆心的“劝婚”。

  他已经习惯了和林月盈的二人生活,并不认为现在的自己适合多发展一段感情,也不想。

  “秦既明,秦既明!”

  客厅里,林月盈叫他:“新闻联播开始啦。”

  秦既明端起葡萄:“来了。”

  俗话讲,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林月盈忽然想要深入了解一下秦既明的喜好。

  他喜欢看新闻联播,看天气预报,这些固定的习惯像一个老人。林月盈看不下,她起初拿定主意要陪秦既明完整看完,但刚看了不到十分钟,肩膀也垮了腰也塌了,精神劲儿也没了。她庆幸自己没有选择社科类的专业,这就是她几百年也学不会的东西。

  整个人松松垮垮地如泄了水,林月盈还没自然地在沙发上瘫成“舒服的林月盈”,一只大手贴在她腰部,用力一推,扶住她试图偷懒的腰。

  秦既明提醒:“坐直。”

  林月盈心跳漏一拍,男人温热的手掌贴着她的腰,那热度像在她腰上烙下深深的、热热烫烫的痕迹。

  她转身。

  秦既明还在全神贯注地望着电视,端正,专注。

  柔和的光芒落在他洁净的棉布家居服上,干净得能看出棉线的纹路,没有一点染色痕迹。

  手已经自然离开了,她的腰还在发烫,发颤。

  秦既明同她聊天:“一般来说,从新闻上能看到的东西,都是……”

  秦既明说什么,林月盈听不清了,她应了一声,悄悄背过手,去触碰自己腰上那一块儿,却怎么碰,都再不是刚才感觉。

  原来被人触碰和自己碰是不同的。

  不仅仅是触感,还有心境。

  客厅里的灯关掉了,只留了沙发侧的落地灯,柔和的暖黄光。这个灯是从佛罗伦萨运来的,某个同秦既明合作的商人将它赠予了林月盈。

  这盏朦胧的灯将柔软的光落在林月盈身上,她侧身看它,忽然想到意大利历史上那位被指控与亲生兄长通女干的卢克雷齐娅·波吉亚。

  即使她醉心推动意大利的文化艺术事业,即使她是文艺复兴的幕后支持者,多年之后,欧洲的人们最关注的,还是她同兄长的不伦恋。

  这么多人会爱上自己哥哥。

  林月盈想,我只是犯了一个很多美人都会犯的错误而已。

  秦既明注意到她的视线,问:“那个灯怎么了?”

  林月盈愣了愣,回答:“我在想,几百年前这样的灯是否也照过普通的兄妹。”

  “几百年前照普通兄妹的,”秦既明纠正,“应该是油灯。”

  林月盈哼一声:“油灯不够浪漫。”

  秦既明笑了。

  林月盈向他蹭了蹭,脑袋轻轻地枕在秦既明肩膀上,闭上眼睛,若无其事地假装自己犯困。

  秦既明没推开她。

  俩人安静地在灯光下看着新闻联播,主持人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林月盈闭上眼。

  不知何时被秦既明送回房间,林月盈在哥哥的肩膀侧睡去,再醒来,是孤独清晨的房间。

  天还没有亮,窗帘外是朦胧微弱的青光。

  她很少在清晨自娱自乐。

  每次自我安慰后的睡眠质量会再高一些,林月盈也抵不住玩乐后的疲倦,再加上容易清理和助眠的双重BUFF,她的自我放松时间一般都在入睡前。

  今天是个例外。

  林月盈脑海中的男主角终于有了脸庞,他有着高挺的鼻梁和薄、唇峰明显的唇,会带着隐忍的呼吸落在她的腰上;他有一双温厚的大手,指甲修剪得圆而干净,会用粗糙的指腹隔着一层棉顺着脊柱往上,按住她的颈椎;他还有供她咬下去的肩膀,被她咬了也只会抚摸着她的头发,问她,月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哪怕不舒服的根源是由他主导送入她之中的,他也会一边温柔地叫着她月盈,一边继续开拓。

  林月盈知道秦既明会做出这种事。

  秦既明纵容着她那些无伤大雅的小习惯,挑食,偷懒,三分钟热度,也严厉地纠正着她的坏毛病,说谎,纵欲,和贪甜。

  他会管束她,也会安抚她。

  作为爱人,他是否也会如此?作为伴侣,他会一边批评她放纵一边又给予她吗?

  林月盈不清楚,她在幻想中将自己送达海潮激荡处,闭上眼睛,嗅到木兰花香,浓到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现实。她在黑暗里急促呼吸,真丝下尽是涔涔的汗与水。门窗紧闭,窗帘遮蔽的严严实实,只有她独自一人在的房间中,寂静之夜,疯狂生长着野望。

  周六。

  秦既明临时加班,林月盈疯玩一天,打球打得手腕有点疼,也痛痛快快出了一身汗,狠狠发泄一场。

  晚上才一同吃饭,秦既明看起来有些疲倦,林月盈自告奋勇,要给兄长按按肩膀,按了没几下,她自己手腕酸痛,捏不动了,半途而废,丢下被她捏得不上不下的秦既明。

  秦既明哭笑不得,任由妹妹偷懒,又给她捏了捏手腕手臂。

  周天。

  林月盈认真挑选了漂亮且正式小黑裙和包,踩着漂亮的高跟鞋,开开心心去参加社团招新面试。

  智能机械社团的经费充足,申请下来的活动教室也大,就是位置稍微有些偏,安静,人少。没有电梯,要一口气上四楼。

  林月盈早有心理准备,放弃了会让她显得更加精英的红底鞋,换了一双只有五厘米鞋跟的鞋子。

  但她没想到面试的人中,会有周五选修课教室里那位不友好的同学。

  男生坐在临时拼凑的桌子后面,依旧是松松垮垮、领子洗变形的T恤,一脸的不开心和傲慢,看了眼入社申请表,又看了眼林月盈。

  面试她的有三个人。

  这个人坐在最左边。

  他把那张入社申请表合上,转脸,问旁边的人,直截了当,甚至没有丝毫客气地问:“老冯,我记得我们社不招花瓶吧?”

  “请等一等,”林月盈打断他,说,“虽然我不知道现在发言的这个同学是谁,但我首先祝你中午愉快,也谢谢你对我外貌的肯定;另外,你这样故意大声同社长说着不太礼貌的话,是想让我难堪吗?”

  男人一顿,手肘放在桌子上,两只手玩着一直钢笔,打开笔盖,又合上。

  他看着林月盈,态度仍不友好:“我叫李雁青,是智能机械社的副社长。”

  喔。

  李雁青啊。

  传说中的暴躁藏獒。

  还好她脸皮够厚。

  林月盈真庆幸上帝在给了她美丽脸蛋的同时、还送给她厚厚的脸皮,不然现在肯定会尴尬到脸红红说不出话。

  她坦然地望向他:“所以副社长拥有故意羞辱候选者的权力吗?这是贵社的社风吗?还是你个人的爱好,在面试前随机选一个可怜蛋讽刺?”

  被叫做老冯的人手托着腮,没回答,笑吟吟看她。

  他是社长,全名冯纪宁,瘦高个,戴金丝眼镜,腕上一块儿智能手表。

  剩下一个学姐,黑色头发拢起来,简单的马尾,坐在最右边,低头,凝神看林月盈的申请表。

  林月盈猜她应该是副社长。

  李雁青的视线落在林月盈的指甲上,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她的指甲上贴的水钻有着闪耀的澄澈光芒,微微刺眼,和那日教室里一样,会干扰人的视线,严重分散注意力。

  “同学,”李雁青说,“如果你想获得高学分,或者抱有’混个奖’这种念头的话,我劝你趁早放弃,我们社里不养闲人。”

  “为什么你认为我是来混奖的呢?”林月盈问,“可以把你这样想的理由告诉我吗?”

  “我们社只需要细心、学习和动手能力都要强的成员,”李雁青合拢手上的笔,微微后仰,坐在椅子上,转动着笔,看她,“我不认为一个上选修课不查看课程说明、会做这样漂亮且碍事指甲的人会符合我们的要求。”

  林月盈举起手:“抱歉,请问你在通过我的指甲和装扮对我下定义吗?”

  李雁青不言语。

  “我确定这样的指甲长度不会影响我的日常学习和工作,也确定它不会妨碍我做一些精细的事情,”林月盈站起来,她低头,从秦既明送给她的那个新包中取出打印、装订好的三份资料,分发给他们,“这里是我准备的一些面试补充资料——抱歉,你们给予的入社申请书只有一张简陋的表格,我认为它不能简略概括我这一年取得的成绩。”

  三份一模一样的资料发下去,林月盈站在中间,看着他们:“这一份资料里面,前面是我这一年的成绩单,你们会发现我每一科的成绩都保持在90以上,四级成绩为685,口语等级为A+,这证明我不仅有着丰富的词汇量和优秀的英文文献阅读能力,还有极强的学习能力。”

  李雁青翻着那几页纸。

  “当然,如果你们认为我只是应试能力强的话,也没关系,最后那一份是我撰写的论文和实用性分析,以及一份获奖证明,”林月盈说,“今年六月份的智能车大赛,我用STM32作为主控单片机,并用红外传感器等元件配合做了一个具备避障功能的智能小车,可以寻迹行驶,巡线测距,接受蓝牙控制,曲率控制,惯性导航……并且获得了校级的二等奖。如果你们需要,我现在还可以带你们去实训中心看我的小车。”

  冯纪宁推了推他的眼镜,视线重复落回林月盈递上的那份资料上:“你是智能机械制造专业?目前就读大二?”

  “是的,”林月盈回答,“大一的时候没入社,是因为我始终没有看清努力的方向,那时候我还年轻。”

  噗呲。

  右边的学姐被她一本正经的回答给逗笑了。

  李雁青一言不发,只翻林月盈的资料。他翻看的速度很快,哗啦啦,一目十行。

  “当然,”林月盈瞥他一眼,认真地看冯纪宁,“你们也可以想,‘这份设计是不是也是由其他人代工?她看起来不像是爱好机械的样子,是不是她花钱请人造的假?‘”

  她保持着优雅站姿:“没有关系,我知道人的观念很难改变,尤其是在第一印象并不那么好的前提条件下。我可以理解你们的以貌取人,也会非常、非常遗憾你们因此而错过我。”

  “谁说错过了?”冯纪宁身体后仰,他闲散地说,“一般来说,从时间安排和教学进度上考虑,我们更倾向于招募大一的新生——但也没有规定说,不允许大二或者大三、甚至大四的学生加入。只要你确定能安排好自己的时间,我们这里就会向你敞开大门。”

  林月盈说:“你的意思是你们打算接受我的入社申请?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们很满意我今天的面试表现?”

  冯纪宁笑:“没错。”

  “对不起,”林月盈站起来,将放在他们面前的入社申请表和那些资料拿走,她说,“今天的面试中,我对你们的表现并不是很满意。”

  冯纪宁愣了。

  李雁青说:“什么?”

  他的手压在林月盈的那一份资料上,等到林月盈伸手去扯,他顿了顿,才松开手,紧皱眉头,似乎她刚在在说天方夜谭。

  “我不能接受我将来努力和学习的社团中,存在着会以偏概全、以貌取人的情况。一想到今后会有人不满意我的指甲、甚至会要求我做出没必要的改变,我就感觉到深深的不舒服,”林月盈完整地收走自己带来的东西,向他们鞠躬,礼貌告别,“现在我打算重新审视一下我是否有必要选择贵社,我会在确定后给你们答复,再见。”

  ……

  林月盈单肩背着自己装满资料的优雅包包,踩着漂亮的高跟鞋,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下走,下到二楼时,听到有女生叫她:“林同学。”

  林月盈停下脚步,转身回望。

  阳光洒在阶梯上,已经是下午时分,余热正盛。

  是刚才面试她的唯一一个女生,她快速走下来,微笑着自我介绍:“我叫孟回,智能机械社的副社长。”

  林月盈谨慎:“花名是狂野座山雕?”

  女生笑了,一对梨涡浅浅:“是我。”

  林月盈呀一声。

  “可以加个微信吗?”她笑着拿出手机,友好地说,“我特别喜欢你的态度。”

  夕阳散漫。

  “喜欢你什么态度?”

  小区楼下,秦既明拎着一袋子零食。

  林月盈在吃冰激淋,余热尚在,冰激淋化得很快,她需要抓紧时间。

  秦既明说:“是喜欢你骄傲狂妄、不可一世的态度,还是喜欢你伶牙俐齿、气死人不偿命的态度?”

  林月盈说:“也可能是我智慧与美貌并存、却依旧谦逊的低调态度呢?”

  “你说得很有道理,”秦既明赞扬,“所以你加她微信了吗?”

  “当然加了呀,”林月盈说,“她很好,很温柔,不像那个狂野藏獒。”

  秦既明问:“如果要你微信的人是狂野藏獒,你给不给?”

  “给吧,”林月盈说,“我微信上有个人算命很准的,我要把那个算命大师推给他,算一算他这么糟糕的嘴巴什么时候会挨打。”

  秦既明还没说话,她自己又说:“不行不行,这样太恶毒了。我还是让他算一算自己什么时候会因为说错话而被骂吧。”

  秦既明说:“你对他印象还挺深刻。”

  他侧脸垂眼,看妹妹。

  东西化了一点在她唇边,糖浆和融化的冰激淋有着介于白和浑浊之间的颜色,就在唇角,她还在认真地吞被晒化的冰激淋,不想黏糊糊的东西滴在手上。

  秦既明转过脸。

  “还行吧,”林月盈说,“不过不是好的那种深刻印象。”

  秦既明问:“好的深刻印象,具体指什么?能让你有想和对方深入交往的想法,算不算?”

  “啊,这个不会,”林月盈摇头,“我不相信一见钟情。”

  秦既明笑,他停下脚步,单手从口袋中拿出一包纸巾,递到林月盈面前:“不能因为目前没有遇到,去否决之后’一见钟情’的可能性。”

  林月盈一手拿着冰激淋,另一只手去抠秦既明手中纸巾,打开,取出一片。

  “不会有啦,”林月盈说,“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想不想听?”

  秦既明配合地倾身:“洗耳恭听。”

  干净的木兰,他身上好香。

  林月盈舔了舔唇尖,尝到自己唇膏的味道,淡淡的,是熟透梅子、酒精和金属。

  她说:“秦既明,我有心上人啦。”

第15章 试探

  秦既明知道秦爷爷最初对林月盈好的原因。

  秦既明有一个未曾见面的姑姑, 也是秦爷爷最疼爱的一个女儿,叫做秦清光,同样是早产的孩子, 长到十几岁,患了抑郁症, 排解不得, 选择自我解脱。

  之后秦奶奶的身体也坏下去, 在秦既明幼年时便撒手人寰。

  秦爷爷同她是少年夫妻, 秦奶奶家成分不好, 她也不能念大学, 下放到村中教学。秦爷爷同她一见钟情, 疯狂追求,也不在乎什么年龄和身份差距。俩人夫妻多年, 她过世后,秦爷爷便一直守着旧日居住过的房子, 再不肯搬走。

  家里面女孩子少,秦父遵守政策, 也不会多生, 只秦既明一个儿子。其余的叔叔伯伯、堂叔堂伯, 也都是,大多只有一个孩子。或许是巧合, 也或许是他们私下里悄悄做了些违法的鉴定——总而言之, 兄弟多,姐妹几乎没有。

  有人在手续合法的情况下也领养了女儿,就当亲闺女一样养着, 等将来孩子大了, 或者她自己有出息, 再不济还能联姻,百利而无一害。

  林月盈的情况特殊。

  她的亲生父母还在世,只是母亲远走、父亲不想养她。她爷爷年轻时是秦爷爷的部下,和他一同枪林弹雨里出生入死过,是过命的交情。林爷爷身体尚好的时候,常和秦爷爷一块儿喝茶下棋,也提到过,自己家的这个乖孙女。

  秦爷爷不缺钱,只缺少陪伴,好友托付,他也有意,一口应承。

  自此之后,秦既明就多了一个妹妹。

  人老了之后回忆往昔,秦爷爷望着林月盈,也常常想起自己早逝的女儿,几次,秦既明听到秦爷爷叫错名字,叫林月盈——“小光”。

  林月盈没有纠正,也没有委屈,只是应答:“爷爷,我在这儿呢。”

  秦既明知道林月盈什么都知道,他也知道林月盈完全不在乎。

  她是个坦荡又真诚的好孩子,会为了让秦爷爷开心,变着法子去弄些稀罕的小玩意给他看;会因为一句“守岁是许愿家中长辈长寿”,而在除夕夜一直苦熬着不睡觉到天明;也会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一笔一画地写一万个毛笔“寿”字为秦爷爷庆祝寿诞。

  无人不爱林月盈。

  秦既明刚工作的第一年,秦爷爷去世。

  他刚开始工作,秦爷爷临终的那一天一夜,秦既明请了假,在爷爷病房中陪护,陪护的床就一张,林月盈睡在上面,秦既明就睡在单人沙发上,蜷缩着身体。

  他清醒地知道人之大限将至,生老病死莫可奈何,爷爷临终前,他只想多陪一段时间。

  过世前的那个深夜中,他熬不住,犯困,林月盈把床和毛毯让给他,让他去歇一歇。等到秦爷爷叫他的时候,秦既明又被林月盈推醒。

  秦爷爷已经预感到生命走到终点,枯瘦的手,一只抓住林月盈,另一只抓住秦既明。那时的老人已经没什么力气,却还是吃力地将林月盈的手压在秦既明手背上,按一按。

  “照顾好月盈,”秦爷爷说,“当成你亲妹妹一样疼。”

  ……

  秦既明一直遵守着秦爷爷的遗言。

  将林月盈当作亲妹妹,督促她学习,陪伴她生活。看着她一点点脱了稚气,成年,读大学,看着她为同龄男孩子的追求而困扰。

  她还会遇到心仪的男性,接受对方的追求,未来和那位男士在一起,组建新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