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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既明没有设想过妹妹会爱上他人这个可能性。

  道德和接受的教育让他明白妹妹迟早有一天会和其他人成家,会与她爱的另外一个男人携手走入婚姻。

  可惜秦既明并没有为这一日的分离做准备,他仍旧遵循着“这个家只有兄妹二人”的原则做事。他不需要女友,妹妹现在应该也不需要男友。

  一如既往,秦既明给妹妹剪脚趾甲,为犯懒的她梳头发。

  不同以往,秦既明握着她的脚,不自觉想起梦里将镣铐锁在她脚腕上;秦既明摸着她的发,回忆起他如何拽着她头发自后深深进入。

  秦既明甚至快要触碰她的脖颈,又在妹妹的哈欠声中冷静。

  在看到妹妹浏览过的那些小说后,秦既明意识到有些事情开始无可挽回地倾塌了。

  再这样放纵下去,秦既明能察觉到未来事情的走向。

  林月盈年龄小,好奇,什么都想要跃跃欲试;即使是被他强迫,她大约也不会因此而真的送他进监狱,说不定还会真的跟他在一起下坠;

  秦既明不行,作为长兄,他要对她的未来负责。

  避嫌。

  是秦既明选择保护妹妹的最好方式。

  不动声色隔开距离,让不合时宜的杂念冷却。

  但这种事情明显被林月盈误解。

  秦既明能感受到她的委屈,不得已妥协,默许她的继续靠近。总不能讲避嫌的真实原因,不能讲因为我怕自己有朝一日强迫你交,媾,不能讲兄长会因为你起糟糕的反应。

  秦既明不想用这样污浊的语言和事情弄脏妹妹天真的耳。

  林月盈却用锐利的语言来无意识伤害兄长的心。

  “秦既明,我有心上人啦。”

  她舔了舔唇尖,舌尖晕了一点唇膏,热络的呼吸落在秦既明耳侧,像一把破耳膜的刀。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清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后,秦既明仍旧维持着微笑,问她,是谁。

  是哪个小杂碎欺骗了我单纯的妹妹。

  林月盈不肯,看起来并不像说谎,却又跳着问秦既明,会不会难过呀。

  秦既明不会难过,他只想让那个未知的小崽子难过。

  妹妹平时有什么心事,第一时间和他分享。

  秦既明确定妹妹最近没有提到什么特殊的男性,这不符合林月盈的性格,假使真是她自然而然的喜欢,那么秦既明早就能从她的倾诉中捕捉到蛛丝马迹。

  而不是现在,她忽然讲,自己有心上人。

  她一定是被对方蒙蔽。

  林月盈却又转了话题,期期艾艾,问他,可不可以让男友入赘。

  荒谬。

  入什么赘?入土还差不多。

  让妹妹带来一个陌生的男人,住进他和妹妹的房子,踩在他和妹妹共同挑选的地毯上,睡他给妹妹买的床?

  还是要秦既明看自己养大的妹妹去亲另一个男人?要他每日每夜听她和陌生男人闹出的声音?

  秦既明会在对方进门的第一步拧断入侵者的脑袋,打碎膝盖骨,割掉触碰妹妹的手,踩碎侵犯妹妹的根。

  这个并不愉快的话题草草结束。

  这些第一反应俨然不符合一位好兄长,秦既明细细回想自己同林月盈的对话,以常人的眼光来看待,的确许多处都不合适。

  秦既明将其归结于是相依为命的兄长对妹妹的天然保护欲。

  或者是对妹妹即将离开而导致的不安,以及……那些不该有的梦带来的“后遗症”。

  秦既明不会真的拧断对方脖子。

  如果对方真敢上门拜访,秦既明只会微笑着令他离开林月盈。

  秦既明不动声色地问了一些妹妹的好朋友,并没有套到什么有用信息。

  倒是宋一量,不仅没有给出任何有用信息,反倒一直挑拣着秦既明不爱听的话讲。

  什么“妹大不中留”,什么“你一个当哥哥的为什么这么紧张”,以及“你很反常”。

  “秦既明,”宋一量微微倾身,挂着一抹笑,说,“你知道你现在的表情像什么吗?”

  还是公司里会谈结束后的闲聊,都是熟悉的人,不必过于正式,秦既明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

  秦既明摘领带,问:“像什么?”

  宋一量说:“看起来就像失恋了。”

  秦既明一顿,继而自若地解开纽扣。

  他说:“说什么鬼话。”

  “哈哈,”宋一量笑出声音,他意味深长,“还是那种——你刚动心的女孩有了心上人的失恋。”

  “我不一定在说鬼话,但你心里一定有鬼。”

第74章 秦既明视角番外五「禁忌」

  秦既明将宋一量的评价归结于他没有妹妹。

  有妹妹的人绝不会有如此可怕的念头。

  秦既明年龄尚小的时候,在何涵身边住过一周。那时候的秦既明对母爱仍抱有一丝希望,只是更多时刻,这种希望在昂贵又冰凉的地毯上缓缓冻成失望。

  何涵不会拥抱他,也不会亲切地叫他的名字。她始终作为一个高傲又冷淡的母亲出现,在看到秦既明跌倒的时候,也只会抱着自己怀里的猫咪,问他能不能自己站起。

  秦既明只能自己站起。

  他对那段时光最深刻的印象,还包括电视上不停播放的一部旧电视剧,日本的,1975年播出的,大约是母亲童年时代观看的。主演是山口百惠,剪着蓬松的头发,剧里的角色叫“幸子”。

  秦既明接受的是双语教育,中英双语,日语并不在他学习的范畴中。母亲放的事日语原版碟片,这令童年时的秦既明看不懂,也听不懂。偶尔问何涵,这是什么?

  何涵只会抚摸着猫,告诉他,是很可怕的恐怖片。

  直到后来,无意间,秦既明才知道,那部母亲反复观看的电视剧,叫做《血疑》。

  一部经典的家庭伦理虐心剧,女主人公因遭受辐射需要输血维持生命,而她和自己父母的血型都不吻合,唯一能为她提供血液的,是她的男友——后续剧情展开,原来她的男友,实质上是她的亲生兄长。

  在真相揭露的那一刻,秦既明拔掉了电源,转头看向正坐在脚边地毯上努力用积木搭房子的林月盈。

  有妹妹的人,在听到“骨科”这样的玩笑话后,第一反应就是反感,变态。

  对自己妹妹起反应,和不知道伦理道德只知道遵循本能的野兽有什么区别。

  秦既明也没想到,他渐渐地也和野兽没有什么区别。

  他能明显感受到林月盈对他的“不对劲”。

  秦既明将其归结于妹妹的好奇心。

  世界上还能有人比他更了解林月盈么?

  小时候看武侠剧里大侠吃牛肉喝烈酒,也缠着秦既明,问哥哥哥哥可不可以给她割两斤牛肉来两坛子酒?

  ——两斤牛肉?你那点胃能装得下?

  再大一点,盗墓相关的书籍热火,林月盈熬夜看到眼圈发黑,第二天又害怕,天还没黑,就小声问秦既明,她可不可以申请买一个黑驴蹄子挂在家里辟邪?

  ——黑驴蹄子不好买,驴肉火烧吃不吃?

  读高中,林月盈和他一起去看百老汇看《美女与野兽》,看完后的林月盈期期艾艾,问秦既明能不能接受她爱上一头野兽?

  ——你看我像不像野兽?

  ……

  求知欲旺盛并不是坏事,秦既明也能理解妹妹的青春期需求。理解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妹妹将她旺盛的探索心放在自己身上。

  他是兄长。

  是她的哥哥。

  是看着她长大、陪她一起生活多年的亲人。

  不是她的玩具,不是她想要拿来打开成年人大门的钥匙,更不是一块儿“投石问路”的敲门砖。

  秦既明沉静地观察着林月盈的变化,以一种近乎剥离出的理智情感。

  他参与了妹妹每一厘米的生长,分享过妹妹所有的喜怒哀乐,见证了她人生中每一个阶段。

  她在想什么,哪里能瞒得住兄长。

  一个天真的妹妹,因为读了几本兄妹交,媾的书,对其中虚幻的情节产生浪漫的幻想,并打算将其用在自己兄长身上。

  秦既明不期想自己会成为年幼妹妹拿来练手的猎物。

  他打算隐瞒知情者的情绪,不着痕迹地等妹妹将注意力移到其他地方。

  没有人告诉他,原来这个等待的过程如此煎熬。

  十一假期,他休假,和妹妹一同去云南游玩。秦既明平时工作忙,少有如此长的时间陪妹妹外出游玩,这次长假,两人都格外珍惜。

  林月盈亲手为他挑选的花衬衫,在夜市上开心地找“情侣装”,她雀跃又大声地叫,说这也可以当“兄妹装”;

  为了安全着想,兄妹俩的房间也离得很近,近到阳台之间只隔了两个栏杆。夜间坐在阳台上喝茶,秦既明提醒妹妹,不要穿着吊带裙在阳台上晃来晃去——风大,冷。

  林月盈会在坐车时靠他更近,会在困倦时将头枕在兄长肩膀,遇到被雨水打湿的地,提着裙子要哥哥背她过去——不足两分钟的路程,秦既明背着妹妹,她的颤栗,落在他耳侧的激动呼吸,不自觉变调的声音。

  都出卖了她。

  所以秦既明委婉地告诉妹妹。

  你的确是我最爱的人。

  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

  没有哥哥不爱妹妹。

  但哥哥不会同妹妹做,爱。

  秦既明再度怀疑妹妹口中“心上人”是否存在,他不动声色确认,却从妹妹口中得到她坚定、不虚假的回答。

  他已经能基本确定,那大约是妹妹放出的烟雾弹。

  醉翁之意不在酒,妹妹之意在于兄。

  秦既明已经能感受到岁月在自己和妹妹之间留下的痕迹。尽管不想承认,他的确也开始同妹妹有着代沟,也不会如妹妹那般对万物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

  他无法理解妹妹忽然起的禁忌心思,但又不能真正“一口否决”,伤害妹妹的心脏。

  青春期的女孩子都有着强烈的自尊,都是好面子的。

  当妹妹提出晚上一起睡的时候,他也答应了。

  秦既明知道她想说什么。

  聪明的妹妹也知道他的意思。

  他冷静地以长兄的口吻劝妹妹同样冷静,却还是在关掉灯、听见她抽泣声时闭上眼睛。

  她里面甚至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吊带裙。

  躺下时,她身上的温度催发着香气,缓缓渡入秦既明的肺腑。

  不能触碰妹妹。

  做哥哥的,一定要有做哥哥的样子。

  秦既明说不清楚,当自己说出“我不记得今晚的事情”那句话时,究竟是给妹妹找台阶,还是给自己留后路。当妹妹今夜发出邀约之时,他第一反应,竟是担心妹妹从此之后和他生分。

  忧心她和自己毫无距离,又忧心她和自己保持距离。

  秦既明没有办法安睡,他并不担心妹妹会做出其他出格的事情,他担心的是自己的梦。

  幸而那些梦今日不曾光顾。

  秦自忠说的“搬出去”这种话,纯属放屁。

  秦既明只当他是年纪大了老糊涂,当他看不清局面。隐约中,秦既明也知道父亲的顾虑,对方担心他走老路,担心再传出“兄妹乱,伦”这样的丑闻。

  秦既明想,自己绝不会碰妹妹。

  他不是秦自忠。

  对年轻美好身体的杂念和作为兄长的理智——秦既明认为自己能平衡好。

  他这么多年都单着过来了,不做,爱又不会死人,最躁动的青春期也是如此,哪里有老房子又着火的道理。

  更何况,秦既明已经不能单纯地用“妹妹”来定义林月盈。

  她是自己养大的宝贝,也是眼皮子底下看了这么多年的孩子。现在秦自忠提出让还没有毕业的林月盈搬走,和抢走一个母亲襁褓中的孩子有何区别。

  蠢货。

  秦既明想,难怪母亲瞧不上秦自忠。

  父亲大约是用脑子换了这一生的好运气,才令他如此作恶却还好端端、顺风顺水地活着。

  秦既明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林月盈提出搬走。

  雪地里,她的告白。

  她的泪水。

  她的哽咽。

  他不想回忆。

  兄妹间的关系越发倾斜,摇摇欲坠,他再如何平静地当作一切从未发生,也不可能真的抚平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不可能让青春期萌动的妹妹重新回到一无所知的境地,更不可能让秦既明在面对妹妹时毫无反应。

  秦既明提了许多挽留她的问题。

  一直以妹妹自立而骄傲的他,第一次希望林月盈能在这时多多依靠他一些。

  不、可、能。

  她还是走了。

  走之前的最后一个元旦晚会,林月盈和同学排练了一个有趣的语言类节目。秦既明那日没有时间,妹妹也表示谅解——

  但秦既明还是去了。

  他推掉一个酒场上的应酬,加班刚结束便开车去妹妹的学校。

  秦既明打电话给认识的老师,要了一张门票。

  那张票的位置不算最好,也不错,在前排,侧面,周围是一些年轻的老师。秦既明独自坐着,用相机录下视频,从妹妹刚开始登场就录,一直录到节目结束、她牵着同学的手,向台下鞠躬。

  中间隔着沉默的黑和座椅。

  舞台上的妹妹光芒万丈,哪怕化了滑稽的妆,笑容仍旧闪闪发亮。

  秦既明的心思合该藏在阴暗的角落,理应当埋于喧闹的人群。

  他放下相机,悄然离开。

  外面是呼啸的雨和风,夹杂着微微的小雪。这不是春风沉醉的夜晚,而是漫长寂寥的冬夜。路上有块儿瓷砖松动,落了薄雪,秦既明脚下一滑,刚站稳,就收到妹妹发来的消息。

  是同学给她录制的视频。

  秦既明站在车门旁,苍白的雪落在他的黑色羊绒大衣上,他专注地看了两遍妹妹发来的视频,才回复她。

  「很可爱」

  可以让所有人都喜爱的那种爱。

  ……

  秦既明不能适应妹妹离开的生活。

  新年守岁,何涵语言中的敲打,秦既明不是不明白。

  他与林月盈的确是清白的,两个人都没有跨越那个底线。

  不清白的是秦既明的梦。

  就连守岁,秦既明也会梦见拽住对方的头发,梦见她因为缺氧窒息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梦见那些强烈的烟花在月亮热窄的喉中盛开。

  林月盈,他的宝贝妹妹,似乎对此有所察觉。

  她大约瞧见兄长最卑劣的反应,只是她似乎并不知那卑劣的对象是她,她开开心心,若无其事,看起来似乎已经放下了。

  年轻的好处就在这里,她的心思变化快,比时尚杂志的潮流还要快。这个月追逐这个,下个月又去爱上另一种。

  秦既明的心思没有这样迅速。

  何涵隐约透露出些东西,秦既明了然,循着流言,顺藤摸瓜,拎出了孟家忠。

  秦既明已经很少动手打人了。

  良好的教育让他收敛了许多,但也不意味着真的能放纵这些人继续造谣生事。

  人被殴打时会有很多恶心的东西,比如牙齿磕破嘴唇流出的血,被抽打后飙出的眼泪或鼻涕,口水,每一种都令秦既明厌恶。

  他戴上手套,林月盈送的,就当握着妹妹的手一同教育伤害她的家伙。

  秦既明第一次遗憾如今的法制健全。

  口口相传的流言,很难得到公正公平的审判。秦既明也不想让这种东西弄脏妹妹的耳朵,没有讲给她听。

  ——再者,林月盈似乎也的的确确转移了注意力,不再将视线放在兄长身上。

  她开始用着不符合审美的旧钢笔,下班后和同龄的男同学、实习生一块儿吃面,吃调味料浓重的炸串。

  还对他撒谎。

  骗他说,已经打车回家了。

  秦既明看不出那个男同学有什么值得妹妹喜爱的地方。

  李雁青,长得倒算是清秀,单薄瘦弱,优点大约只在于工作能力,和年轻。

  秦既明在家中为妹妹精心炖滋补的汤饮,打算庆祝妹妹的第一次实习顺利结束,林月盈却选了和同事去吃饭,去喝冰冷、伤胃的啤酒。

  ……果然,胃又痛了。

  宋一量开车,秦既明抱着妹妹,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能吃苦,但受不了胃痛,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呜咽着用脸去贴他的手掌心。

  秦既明已经足够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也饮了酒,那本来是为妹妹庆祝而准备的。

  秦既明也恼她,恼她心思如此多变,恼她转眼间又和男同学亲密无间,恼她欺骗自己,把自己身体作成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他不干涉,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她会把那个男同学当作猎物么?她知道哥哥一直怎样花心血照顾她么?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多珍贵么?她知道兄长这么久一直忍着拒绝她、不碰她么?她是不是也会被男人花言巧语骗到,主动?别人能像他一样温柔?能像他一样珍惜她的、爱护她、心疼她?以后要真是被其他男人骗了,难道也要这样痛到找兄长安慰?

  ——你知道外面的男人有多坏吗?

  ——偏偏出去寻找刺激。

  ——你知道外面的男人有多脏吗?

  ——想探索、学习,也别找那些糟糕的脏男人。

  秦既明抚摸着她的脸颊,妹妹因为胃痛而在他掌下小声抽泣。手掌的薄茧轻轻刮过她的脸,秦既明重新抱一抱妹妹,抚摸着她的头发。疼惜她身体不舒服,又因她的谎言而微怒,更因她的依赖而如坚石。

  她蹭在秦既明手掌上的眼泪,她的体温,她的呼吸,她。

  秦既明只接受被妹妹弄上气味,只接受和妹妹的亲密,一个极度的洁癖,并不认为现在是种折磨。他会为林月盈清洗她弄在毯子上的血,会为偷懒的妹妹洗她的袜子,会在妹妹不适时任由她的眼泪弄到自己衣服上,会单膝跪着给妹妹穿鞋子。

  眼中其他人都是脏东西的秦既明,看妹妹就像看自己的心头肉。

  他只能接受妹妹,也见不得她被其他人触碰。当然,那不意味着明珠蒙尘,而是窃取明珠的人的人要被剁掉手脚。

  长年累月里被忽略掉的习惯,藏在朝夕相处中的无数细节,不应当出现在兄妹之间的感情,不合时宜的占有欲和旺盛的嫉妒心——

  那个瞬间,秦既明意识到。

  有什么东西,在他洞察这刻起,彻底改变了。

第75章 秦既明视角番外六「困兽」……

  秦既明心中藏着一只兽。

  嘴巴甜似蜜的妹妹,在撩拨完后离开,而他这个哥哥,不知不觉,泥足深陷。

  那只兽快要苏醒了。

  秦既明快步走,抱着妹妹去看医生,她的脸贴在他胸口,眼泪沾湿兄长的衣服,因为疼痛,口中漏出不适的声音。

  林月盈在医院里挂水的时候,宋一量要走,秦既明站起来送朋友。

  私立医院的住院部走廊,到了如今十分安静,入目满眼的白,地板映照着灯冷冷的反光。

  秦既明手上还留有林月盈的体温,正低头挽着袖子,听旁边的宋一量叹了一声,叫他名字。

  “秦既明。”

  秦既明波澜不惊:“做什么?”

  “没什么,”宋一量站定,折身,示意他回去,“送到这里就好,去陪林妹妹吧。”

  秦既明不和他客气,颔首,又听宋一量问。

  “你啊,”宋一量说,“当初观识想认识月盈,你心里的滋味,到底是出自哥哥的呢,还是男人的?”

  这番话语介于轻重之间,谈不上轻飘飘,但也绝不算直白的重。

  宋一量看着秦既明,想从好友的神色中求证。

  秦既明的手垂着,皎白的地面一篇阴影黯黯,像永远无法涉足的地盘。

  他说:“月盈是我妹妹。”

  月盈是他的妹妹。

  她今年还不到一十岁,人生还没有完全定型,和秦既明如今已经基本走在轨道的人来讲,她的人生还有更多、更大的可能性。

  秦既明不能否认,他已经感受到自己感情的不清白。

  他能无条件接纳妹妹的一切,对妹妹有着非分之想,可以让妹妹触碰他的身体,也一遍又一遍地、清醒地任由妹妹跨越禁,忌。

  林月盈是他所有的反常。

  回病房的路上,月光凉,窗边风冷,孤寂也无人看。

  秦既明想起不经意间看到林月盈抄写过的一首诗。

  「I offer you the bitterness of a man who has looked long and long at the lonely moon.」

  (我给你一个长久望月之人的悲哀)

  秦既明推开病房门,妹妹的脸颊红润,呼吸轻微,头发浓密,就算是胃痛,也只是暂时被云彩遮住的朝阳。

  她听不懂秦既明在车上的暗示,听不懂他的警告,她很依赖兄长,依赖到只会天真地认定那是兄长的腰带,也不知被她一直依赖的哥哥梦中已经疼爱她百遍。

  林月盈很年轻。

  他们相差十岁。

  秦既明之前没有过对未来伴侣的设想,但无论如何,十岁的年龄差距也绝不是他选择伴侣的首要条件。

  十岁不仅仅是一个数字,还是人生经历的不同步,思想和爱好的代沟,将来生活的脱轨——想象一下,他在工作加班的时候,还在读大学的女友在下课后只能和她的同龄人一块儿玩。

  秦既明不想占这个便宜,不想掠夺对方的青春精力来滋养自己。

  更何况,林月盈还是他看到大的妹妹。

  她还有更广阔的一番天地。

  秦既明呢?

  「lean streets,desperate sunsets,the moon of the jagged suburbs.」

  瘦斜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林月盈是初升的朝阳。

  他是已经定型的烈日。

  退一万步讲,如果林月盈的男友比她大三岁以上,秦既明想,自己也会和对方好好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