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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来吧,”秦既明微笑着看蒙在被子里的林月盈,“时间门不早了。”

  “今天你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第87章 「阴翳处(二)」if

  林月盈无动于衷。

  她很少有睡回笼觉的习惯,也不是一个喜欢睡懒觉的人。人在生气的情况下会选择更为叛逆的一条路——就像现在的她,也选择了叛逆地不去回应兄长,任由他如何开口,她只当没有听见,一动不动地躺着。

  秦既明就坐在她的床边。

  这种超过了兄妹界限的行为,在争吵时显得无足轻重。林月盈保持了缄默,没有跳起来斥责兄长、做更激烈的反抗,她没有想过秦既明会真的做出超过兄妹界限的事情,因而仍旧保持着蜷缩的姿态,不声不响,不言不语。

  秦既明伸出手,如小时候无数次做过的那般,用温厚的掌背仔细摩挲妹妹的脸颊。

  “月盈,”秦既明叫她的名字,低头看像醉酒海棠花般侧躺的妹妹,“我听说了一些事。”

  林月盈将脸埋在柔软的被子里,瓮声瓮气,并不是很想同兄长沟通:“不要打扰我睡觉。”

  “昨天你承认关系很好的那个男同学,”秦既明说,“家庭条件的确算不上好,听说他父母听不到东西,也不会说话,住的位置也差,在不富裕的一个小城镇。过去一趟,出了高铁站还要乘坐大巴车,再坐小三轮车或者搭顺路的农用车。”

  林月盈说:“你是想让我忆苦思甜吗?”

  “不,”秦既明微笑着摇头,“我不忍心让你去那个地方生活,月盈。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这位男同学,今时今日能和你坐在同一个教室中学习,他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林月盈迷茫了。

  她不知道兄长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换句话说,现在的林月盈完全搞不懂秦既明在说什么。她以为,以哥哥对李雁青的敌意,现在的兄长会对她仔细阐明对方的“恶劣处”。

  但没有。

  秦既明温和地向妹妹一条一条地详细分析,不是在“揭露”李雁青的肮脏,而是告知他的不易。

  “他就读的小学和初中,教育水平都很一般,或许我这样讲,你没有具体的概念,”秦既明说,“那我详细解释一下吧,月盈。教育水平一般的意思是,他在小学阶段只接受过语文和数学这两门科目的学习,而且,学校的大部分老师没有大学的文凭;他所在的初中,每年只有不到五个人能顺利考上普通高中,而他是那所中学里、近三年来唯一一个能考上重点高中的学生。”

  林月盈隐约有了一些印象。

  秦既明说得没错,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在很长时间里,都不了解“贫穷”的真正含义。

  贫穷不是只能吃坏掉、打折的樱桃,不是没办法穿漂亮的新衣服,也不是生活降级。

  而是,真正的连生活都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是天生就背负着沉重的石头,和轻松的同龄人要走完同一段路。

  李雁青就是那个赤着脚、用麻绳拖拉两块儿巨石的人。

  秦既明说:“我承认他的确聪明,不然也不至于让你的眼光停留在他身上——月盈,你眼光高,能让你入眼的家伙,的确都有些天赋。”

  林月盈不吭声。

  “我想和你谈一谈李雁青家中的具体生活,”秦既明平静地说,“每日去买打折的菜,李雁青的鞋子破了,买一双商场中打折后一百元的鞋子,都会被父母心疼地责骂一整晚。他的节俭刻在骨子里,不浪费,也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昂贵奢侈的东西都没有必要。你若顺手买一条漂亮的项链,在李雁青眼中,你为这样高的品牌溢价买单,真是一个傻子。”

  林月盈说:“消费观不同而已。”

  “的确,消费观不同,我没有指责他的意思,只是详细地告诉你,他的内心看法,”秦既明笑着捏一捏妹妹的脸颊,“我只想告诉你,他很不容易。”

  林月盈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转过脸,与秦既明对视。

  “他在向我们的公司求职,”秦既明说,“如果能成功,他在接下来的一个暑假能获得一笔不错的薪水,足够让他不再为下个学期的生活费发愁。”

  “但现在,这件事掌握在你的手里,”秦既明慢条斯理地用指腹揉着妹妹的脸颊,“我愿意相信你和他没有什么,坦白来说,我也不能容忍你们有什么。”

  林月盈急促地说:“你什么意思?”

  “我要你,”秦既明低头看她,“或者说,我想让你继续需要我。”

  话音刚落,他抬手,手指捧着妹妹的脸,将她从被子中半拖起,吻住她的唇。

  这个吻来得猝不及防。

  林月盈被兄长如此热切的行为吓到了,她连惊呼都做不到,立刻抬手,想要推开哥哥,没有任何用处,秦既明抱她很近,他已经洗过澡,漱过口,唇齿间都是清雅的茶香。林月盈刚从睡梦中醒来不足十分钟,就要被他吻到仿佛连灵魂也一并丢失。大口大口喘着气,濒临缺氧的边缘,秦既明才松开手,他的嘴唇被反抗的林月盈咬破,也毫不在意,额头抵着妹妹的额头,双手捧着她的脸,嘴唇上的血还在缓慢地汇聚。

  “月盈,”秦既明叫她,“看着我。”

  林月盈面色微愠,她说:“你已经拒绝过我了,我也不打算再爱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反悔,”秦既明说,“我在为之前的事情反悔,祈求妹妹重新给我一个机会。”

  林月盈说:“你现在完全看不出是反悔的样子。”

  “嗯,”秦既明说,“饿了吗?桌上有牛奶,先喝一些。”

  林月盈下意识看了眼,她并没有看到那杯奶,而是看到了明晃晃的手铐。

  她一愣。

  “喝完后,自己戴上它,”秦既明温和地说,“然后躺下来,说你爱我,说你永远都不会离开哥哥。”

  林月盈掀翻了托盘。

  她一言不发,跳起来,扯上外套就往外走。

  秦既明没有阻拦她。

  林月盈感觉到哥哥好像是疯了,他的举动,他说出的话,做出的事情,都不再像那个秦既明。

  在她心里,秦既明连骂人的词汇都匮乏,贫瘠到被人激怒了也只会骂一句“狗崽子”,在哥哥眼中,这似乎已经事最羞辱人的话语。

  现在的兄长已经超出了林月盈的认知,她想对方大约是喝醉了,在这里说胡话,或者只是接受不了妹妹和他的分居——

  还在生秦既明气的林月盈,决定只给他想出这两种开脱的方式。

  林月盈认定了秦既明只是在吓唬她,用这样的方式来警告她远离李雁青。

  林月盈本身和李雁青走得也不算很近,尽管定义为关系不错的同学,也是和那些一年说不了几次话的普通同学作为区分。现在的林月盈还没有从告白失败的悲伤中走出,已经努力将“爱情”从自己的生活中剔除,一心只想要好好读书学习,不想去思考更多关于爱情的事。

  她那被吻肿的唇自然而然地被学姐注意到,不过也被林月盈以“早餐吃了好辣好辣的东西”为由搪塞过去。林月盈一上午都没有见到李雁青,只是从朋友的交谈中听到,他老家的父亲好像是摔了一下,李雁青多半是在为这一件事奔波。

  若是平时,这种事情在林月盈耳朵中也是听听就算了。她今天傍晚还有和同学、老师一起去美国的飞机,再过两个小时,就要动身去机场了。

  林月盈没有带任何行李出来,直觉提醒她,这个时候选择一走了之,大约会激怒从昨夜就开始不正常的兄长。

  她想,短暂地离开几周也不是坏事。或许等再回来时,秦既明也能彻底冷静下来。

  可惜这也只是林月盈美好的愿景。

  在去往机场的大巴上,林月盈听到老师给李雁青打电话。通话结束后,老师疲惫地叹了口气,遗憾地叹息:“这孩子。”

  林月盈状若不经意地问老师怎么了。

  老师犹豫几秒,说了实情。

  ——李雁青的父亲意外受伤,虽然不是什么大病,养养就好了。但是李雁青的母亲已经基本不具备赚钱能力,平时全靠父亲做小工赚钱。现在一下子断了收入来源,李雁青不得不将自己积攒的钱全都打回去。

  老师手上有个学习项目,虽然工资低,但能令李雁青学习到不少东西。原本李雁青也说好了暑假留校,跟随老师学习,如今家里出了这样大的岔子,他又给老师打电话,说还是决定去申请一份工资高的实习。

  林月盈眼皮跳了一下。

  她问:“李雁青有没有说他想申请哪家公司?”

  老师想了想,说出林月盈熟悉的名字。

  就是秦既明在的那一家。

  林月盈呆怔片刻,手机震动,她打开,是秦既明的短信。

  「你想留在家里,还是?」

  ……

  林月盈最终没有选择用无关同学来试探自己的兄长。

  秦既明在清晨的那些话已经成功让林月盈意识到了什么,她只能说,最了解她的果然还是哥哥,还是秦既明。

  秦既明知道她会因为什么愧疚。

  他们都清楚林月盈此刻回来,未必是对李雁青多亲近,而是她的善良。

  善良到不会用无辜同学来开玩笑,选择直接回到家中,和秦既明谈一谈。

  林月盈去了和秦既明生活了多年的房间中,她弯腰换上熟悉的拖鞋,走入房间,轻轻关上门,反锁。

  秦既明就坐在餐桌前,准备好了丰厚的晚餐,她最爱的老鸭汤,还有八宝粥,豌豆牛肉。

  “过来,”秦既明说,“洗干净手,先吃饭。”

  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还是那个温和的兄长。

  林月盈听话地去卫生间,秦既明卧室的门开着,她目不斜视走过,但一道折射的银光让她微怔。

  她驻足,从打开的门中看到秦既明房间中摆了一张宽大的镜子。

  从风水上来讲,镜子对准床榻是极为不吉利的事情。

  林月盈微愣,后退一步,踩到哥哥的脚。

  秦既明扶了她一把。

  “我知道你害怕床对着镜子,”秦既明用温柔的语气和妹妹商议,“暂时忍忍,好吗?我想完整地看到你和我初次的样子。”

第88章 「阴翳处(三)」if

  林月盈从秦既明沉静的视线中寻找到那些东西,那些被她尝试说服自己的异样。

  她的手还是湿的,绵延不断的冷,在这瞬间吸足了她的温度,缓慢地去冷周围的空气。

  荒谬到令林月盈疑心自己是否出现幻听,而秦既明此刻的凝视证明一切并非虚假,而是存在她眼前的荒诞不经。

  “前段时间,你说想同我睡,”秦既明说,“我同意了。”

  林月盈问:“你疯啦?”

  秦既明笑了一下,他垂眼看妹妹,语调平静:“不是疯,月盈,是我认清了现实。”

  林月盈问:“什么现实?”

  “如果我继续什么都不做,”秦既明缓慢地说,“我将会失去我的妹妹。”

  “我无法接受你的视线落在其他人身上,”秦既明微微仰脸,这个角度,林月盈看到兄长干净的下巴,他很注意卫生,哪怕是在厨房中精心准备了晚餐,也没有任何油烟味道——林月盈猜,他大约是洗过澡,现在的秦既明嗅起来像一朵新鲜的玉兰花,高高的,从枝头俯视她的玉兰花,“月盈。”

  “我不想将接下来想对你做的脏事情掰碎了、详细地告诉你,”秦既明说,“我想把这次的主动权交给你。”

  林月盈呆呆:“什么主动权?”

  “现在完成你之前睡,我的心愿,”秦既明说,“或者,看着你亲密的同学被拒之门外。”

  林月盈仰脸,祈求地望向兄长。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表白竟然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现在的林月盈终于意识到秦既明再三强调的“界限”有多么重要。

  可惜已经晚了。

  太迟了。

  “我不想让我们的第一回 看起来像是弓虽歼,”秦既明抬手,温柔地抚摸着妹妹的脸,他的声音听起来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心理医生,如棉花般平静又温暖,“好了,现在乖乖去吃饭。”

  林月盈闷头坐在餐桌前,她还在想该怎么和兄长沟通。一碗老鸭汤,如往日一般美味,兄长精心挑选出来的鸭子,加以仔细的佐料,一点一点地熬出,入了她此刻的口,舌头尝不出丝毫的味道,只有火辣辣的烫。

  林月盈说:“你已经在强迫我了。”

  “说得很对,”秦既明不抬头,“我不介意完全做实你的这句话。”

  林月盈说:“我也不会像你想的那样,随便移情给其他人。”

  秦既明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妹妹。

  “事实是李雁青已经用可怜博得了你的注意力,”秦既明说,“你已经分给他了许多不应该存在的关注。”

  林月盈反驳:“那也不是你现在压迫我的理由。”

  “压迫?”秦既明笑,“这个词语是现在适合用在我们身上的吗?月盈?我是在压迫,还是在为我可怜的妹妹解决生王里上合适的需求?”

  他的手压在餐桌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妹妹:“如果不是特殊时期,每周都会有三次。我作为你的哥哥,几乎每隔一日都要听妹妹那因为得不到正常宣泄而选择自我化解的声音。我是成年男性,也是你的兄长,我有义务帮妹妹解决任何问题,有义务让妹妹不再孤独地在愉悦中睡去。”

  林月盈被他话里隐藏的含义激到脸颊愠红,隐隐有着被洞察的羞恼:“你!”

  “门没有锁,”秦既明说,“我给你机会,选择权和主动权都在你手里。”

  他低头吃饭,去卫生间漱口,回卧室,再没和妹妹说一个字。

  林月盈又怒又恼,她肚子饿,吃光一碗老鸭汤。想了想,还是认为哥哥今天说出的话实在不堪入耳。

  她拿起自己的包,起身,尝试打开锁回家。

  现在的林月盈需要冷静。

  可惜她没有成功。

  在林月盈尝试开锁的下一刻,她就被秦既明强行抱走。

  林月盈用尽了自己所能想到的咒骂词汇,尝试羞辱自己的兄长,她和对方撕扯、尝试进行一场体力悬殊的搏斗。而这种体型和力气上来讲都差距极大的打架最终不可避免地成为一种近身肉,博。林月盈没有主动选择冰冷的手铐,但这幅银色的、明晃晃的,冰冷的金属制品仍旧铐住她的手腕。

  林月盈另一只尚存在自由的手狠狠地抓住秦既明的头发,她想要将低头的秦既明拉起,尝试用剪刀腿勒得他松口。可惜这些只存在于武侠电影中的中国功夫并没有给予可怜的少女任何帮助,她在兄长的唇下尖叫,脚趾因缠斗而抽筋,从脚背到脚趾,都是筋脉痉,挛的酸,而爆发性的甜则在哥哥的唇下。

  糖果在她血液里爆炸的前一刻,秦既明仰起脸,抱着妹妹,调整着手铐的姿势,好令她能完整地侧躺着,他拍着欲哭欲口贲的妹妹脸颊,要她转脸去看镜子里自己的样子,看那因情绪激烈而完整映射在脸庞的血色。

  “说你爱我,说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秦既明一手抚摸着林月盈的脸,不在意自己的脖颈被林月盈生生抓出血痕,他另外一只手放在妹妹脖颈上,并未收紧,感受着她脖颈处的脉动,“求我,求我满足你,求我帮你解决现在的麻烦。”

  林月盈不说话,秦既明也不逼她。他有办法控制妹妹的情绪,放在她脖颈处的手没有移开分毫,缓缓收紧,在妹妹缺氧到眼睛发昏时才松开,捏着她的下巴和她接吻。

  见过缺水的鱼吗?

  被浪潮带到沙滩上的可怜小鱼,在因失水而命悬一线时,她如此迫切地渴望巨浪的来临,海涛汹涌,澎湃巨流,好让她随着喷打岸边的洋流一同落回大海的怀抱。

  哪怕是一滴水,都足以让小鱼用尽全心的力气去呼吸,去拼命榨,取能维持生命运作的氧气。

  缺氧很适合吻。

  秦既明如月,她是月亮之下被牵引的潮汐。

  浅滩上焦灼的搁浅小鱼,被动而无助地等候着一次又一次不能送至高峰的潮水,每一次都在即将卷走小鱼时停止,哭泣和祈祷都是无用的,天上月高高在上,不被手下月所打动。诗人赋予月亮柔美朦胧的意境,实际上的月亮只是一片长不出草的废墟荒芜。

  直到林月盈哭泣地求求他。

  求求你,帮我解决麻烦。

  求求你,我会一直爱你。

  求求你,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林月盈无法描述秦既明在吻她之后所发生的事情。

  就像只有七秒记忆的鱼,不会去回忆起搁浅时的痛苦。

  他所能给予林月盈的东西,哪怕是她所无法承受、强行塞给她的,也能令林月盈愉悦。

  从小一起长大,秦既明了解她甚至胜过自己。

  林月盈有时候想,手铐或许也是无用的,她那早早尝过伊甸园苹果的心和肢体已经不会将快乐拒之于门外,她所买的所有玩具、试过的所有自己动手小游戏,都比不上秦记明所帮助她而发生的战,栗。她大脑一片空白,口齿发干,好像灵魂被人硬生生地抽离。

  她在尖叫。

  那不是因为恐惧。

  是隔壁的秦既明、每周三次听到的、更加大声、毫不掩盖的那种。

  冰冷金属的桎梏摩挲着手腕,秦既明最终不忍心让妹妹的手被这种东西弄伤,他打开了这家伙,又将已经爬到边缘的林月盈拉着拽回,掰着她的脸,让她好好地看看镜子。

  林月盈在镜子中看到那终于回落海中、身不由己跟随洋流的可怜小鱼。

  秦既明不会捂住她的嘴巴,哪怕是现在这样的事,他的表情也没有沉溺的放纵,和话多的林月盈比起来,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声音,只有偶尔一些自然的气音,始终冷静,一言不发。若不是呼吸出卖了他,林月盈几乎要以为现在的兄长是毫无感情的机器人。可机器人不会将她抱起,要她坐在床尾的他身上,不会要她看面前的新镜子,不会温和地问她,要刚才这样呢?还是现在这种?

  林月盈不想回忆镜中那一场荒诞的“梦”。

  那比她看过的任何一场电影都要混乱,都应该被封杀、抹除。

  以至于次日的林月盈醒来时,脑袋混沌。

  她听到了秦既明在卫生间中洗澡的声音,水声哗哗啦,他一直都有晨起清理自己的习惯。

  秦既明一直爱洁。

  林月盈艰难地坐起,披上外套,鞋子也不穿,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想要离开这里。

  她控制自己不去看镜子上的口贲溅点,假装自己完全不知那上面的星星点点是什么东西。就像此刻的林月盈不知道离开能有什么用,但她只知道,再留在这里,她一定、一定会死在那个镜子面前。

  秦既明已经不是她所了解的那个温和兄长了。

  她终于成功地走到正门前,门锁没有换,还是原来的,只要打开三道,就能顺利出去。

  就差一步。

  林月盈听到秦既明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就像一个无奈的、疼爱妹妹的兄长。

  “怎么又不穿鞋,”他叹气,“从小到大都这样——不怕脚痛?”

第89章 「阴翳处(四)」if

  在林月盈触碰到门锁的同时,秦既明已经走到她身后。

  他的的确确是清理过自己,就连此刻飘向她身体的气息,都是那熟悉的淡淡玉兰花香。

  林月盈身体还在发抖,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因距离的拉近而战栗,一如上次的负距离,好像每一步都生生闯入了她尝试自我封闭的灵魂。也如曾经的她无法抵抗入侵,现在的林月盈也不能抵抗秦既明的靠近。

  从小到大,长年累月的习惯积累,林月盈永远都不能完全违背秦既明。

  即使她的心想要,身体也无法做到。

  林月盈只能站在房门前,安静的、不能出口地看着秦既明走来。

  直到他身体上柔软又清朗的玉兰花香将她完全包裹、笼罩在其中。

  兄妹两人生活在一起,也一直使用着具有同样气息的沐浴露和身体乳。秦既明对身体管理尚且算得上注重,但在皮肤护理上完全不如林月盈——林月盈洗澡后用的身体乳,秦既明基本上不会使用。有时候,妹妹建议疤痕体质的兄长使用能够修复肌肤的产品,秦既明也只会让妹妹帮忙在伤痕处浅涂一层。

  他不习惯身体被另一种东西所涂满的感觉,喔,要除了月盈的水。

  妹妹永远都是洁净的,洁净到能让兄长心甘情愿地去含。而体质是很难改变的一件事,就像英国王室的男人至今无法解决被秃头所困扰,秦既明也无法改变自己稍有破损就会留下痕迹、严重到划破真皮层的伤口会有疤痕这种体质。

  户外运动时意外在手臂划出一道伤口,踢球时跌倒导致的膝盖破损,这种零零散散的小伤,在秦既明的身体上都变成一道可以记载往事的印记。他自己对此并不在意,只要没有在面部上留下明显伤口,那么这些痕迹都无关紧要。

  林月盈看不下去,她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秦既明身上的伤口就像她自己身体的痕迹。心善且具备怜悯心和同理心的妹妹,会在兄长伤口的痂脱落时,每日晨晚两次,往他那刚刚自然脱落、泛着浅浅血红色的疤上淡淡涂一层。小时候的林月盈心疼兄长那些疤痕,总会煞有介事地鼓起腮吹一吹,说,哥哥哥哥,呼呼不痛。

  现在往林月盈身上仔细涂药物的人变成了秦既明。

  她不会再天真烂漫地说呼呼不痛,也不会心疼地抱着秦既明去小心翼翼地触碰他的伤口。他们都长大了,而这段从亲密无间到两性之间无形的屏障,在秦既明昨天的强行打破后迅速砌成新的高墙。

  距离再亲密,也难以逾越。

  林月盈半坐在浴缸中,抱着膝盖,沉默地面对着秦既明。她光洁的背有着珍珠般的光彩,秦既明蓦然想到,古代中国国力强盛之时,西方人对古中国人肤色的称呼,是“珍珠的颜色”。

  年少时读过的、却未能入耳的东西,在此刻忽然活脱脱地落在眼前。

  若不是她脖颈后几处指痕,这幅景色应当更美。

  秦既明拨开妹妹湿掉的头发,要她自己握着,好方便给她脖颈上的伤口擦药。语气仍旧是属于兄长的命令,就像昨天要她自己抱住月退分开时一样。

  林月盈不说话,她心里恼怒,但还是照做。不听哥哥话的后果,她已经体会到会有多么严苛。

  “我们月盈这么爱护自己身体,一定不想留疤,”秦既明手指沾了有一些金银花香气的药膏,细致均匀地擦在那些指痕上,还在哄着她,温柔极了,“听话。”

  林月盈不能不听话。

  她现在能有什么反抗的能力吗?兄长会因为她而迁怒无辜的贫穷同学。林月盈对做也没有那么在意,不会因为被进入而觉得自己“不洁”。怎么会因为这件事而区分洁净和肮脏,她永远都是干净、美丽的,能和她有一场是对方的荣幸。

  她只是还在和兄长吵架,只是身体不自觉地倾向了他。

  一次能抵玩具的千万次,有什么东西背叛了她。那些人类所具备的神经中枢出卖了她,将她卖给了秦既明,以他能令她极度快乐做了交易。

  那种将极致具像化的快乐如把林月盈拖入深海的潮水。那些让每一段神经都雀跃舞动、癫狂发抖的东西是无边无际的海水,而她只是一名即将淹没的旅客,此刻凄凄惶惶地坐在暂时休憩的小木板上,不知下一波巨浪会在何时到来。

  秦既明一定会弄死她。

  林月盈对这件事丝毫没有质疑。

  她睫毛挂着一层凝水,说不清是泪还是水蒸气。秦既明还在专注地擦着药,也能瞧见她光洁背部及稍向下位置边缘的指痕,过于不驯的妹妹会令兄长不自觉加大控制的力度,而这些东西微妙地做为了他潜藏性格的证据。秦既明只在她小时候、作为惩罚扇了臀一回,昨日里却不知多少下。此刻的秦既明身体也没有多么好,背部是一道又一道的血红痕迹,林月盈的指甲虽然钝,但实打实地抓挠下,一道又一道的血红,皮肤破损,也给他留下深刻的痕迹。

  秦既明不打算对这些疤痕做什么事情,它们是昨日妹妹送给他的纪念品。

  他已经弄痛了对方,将其完全涨开,也不介意林月盈会赠予他不足那十分之一的痛楚。

  秦既明低头,专注看亲爱的妹妹,看着她已经长到这么大。

  已经这么久了。

  上次看她泡在水里是什么时候呢?那时候对她仍旧怀着兄长看妹妹的温和心情。但现在已经不同了,或者说,从第一个梦开始,那些被他尝试扼杀的野草已经在他内心里疯狂生长为扭曲的怪物,在昨夜颠倒的慌乱里尽数在月中迸发。

  秦既明抬手,抚摸着妹妹的脸颊,隐约中有了新的念头。

  如果妹妹可以接受,他可以做一个小手术,令他能毫无阻碍地与她亲密接触,哺育她。

  大约是狂喜和触感完全胜过了视觉,此时此刻的秦既明再回忆起上次,脑海中那种感觉完全晕染了回忆中画面。纵使摆了那样大、清晰的镜子,纵使他低头看到了完整的过程,纵使观察了那些可怜的东西如何像被暴雨冰雹击打的花朵般吃力张开、打开,边缘都被携带着一并塞、拉,在他回忆之中,犹不及彼时的心情。况且,再生动的记忆,哪里能比得上真实存在于眼前的妹妹。秦既明低头,看着白色浴缸中的水随着妹妹的呼吸而漾出一圈又一圈,宛若江南湖水中落了一池的烟雨。

  他只想温柔地抱一抱她,再抱一抱。

  秦既明确定自己爱林月盈。

  那绝不是简单的一个“爱”字所能概括的情感,有着兄长对幼妹的关爱,有着两性之间的爱,也有自然而然的、人类之重被誉为相伴一生的爱。他们相处这么久,日积月累,长年累月里滋生出来的情——

  怎能单纯地一言以蔽之,只说一个爱字。

  秦既明此刻半跪在浴缸前,温柔地给妹妹擦好药膏,低头,再度吻上她的唇。林月盈还在抗拒,她狠狠地咬住秦既明,像一个凶恶到要吃掉他的狮子,牙齿并拢,力气极大,尖锐的齿尖刺破皮肤,在尝到血液味道后,她才松口,将脸埋在水中。

  秦既明没有第一时间去看自己流血的嘴唇,将林月盈的脸拽起,她双手捂着脸,并不在意是否会让秦既明看到她此刻的肢体,只想遮盖住自己的表情。

  她捂着脸,哽咽:“如果你能早一些就好了。”

  如果秦既明早一些就好了。

  早一些。

  在林月盈春心萌动时动心,在她正对他着迷、痴恋的时候动心。

  从林月盈第一次热情表达自己感情的同时,秦既明就热切地回应她,爱上她,答应她,陪伴她。

  而不是如今这般。

  他迟了一步。

  林月盈捂着眼睛:“都已经这么久了。”

  她竭力不想让自己发出声音,但那些压抑的情绪完全无法遮盖。他们都知道这些东西出现的原因,可惜世上没有早知道,只有迟到的感喟。

  秦既明没有恼,他宁静地望着浴缸中的妹妹,抬手,抚摸她湿掉的头发。

  兄长的声音低低:“如果我一早喜欢你,你猜会发生什么?”

  林月盈不讲话。

  也不是不想说,只是开口就会暴露她此时此刻的脆弱无助。她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娇生惯养,在宠爱里长大的人,不必学会苦苦压抑眼泪这一苦涩的功课。在吃苦这门学科上只能拿到负分的林月盈,第一次发觉忍住哭声如此难受,就连鼻头都红了一团,她用力吸着气,睁着眼睛,担心一眨眼就要落下泪。

  捂着脸的手一松开,秦既明就抚摸上她的脸颊。妹妹擦拭眼泪的手过于用力,用力到好似要用自己身体来向他复仇,她整个眼睛都被揉得发红。

  秦既明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如此“虐待”自己,他温和地用指腹轻轻沾去她的泪花儿,动作很轻,温柔到如照顾婴儿。

  “如果一早喜欢你,”秦既明说,“从你高考结束后,我就开始创造任何能令你依靠我的机会。我承认,爱情可以培养。若我一早意识到非你不可,那么我不会给你任何可能爱上他人的机会。”

  林月盈含着泪看他。

  “早在察觉你第一次青春期躁动,我就开始想方设法帮你解决问题;你不会为这种事困扰,不会每晚都要我假装睡后才会行动;我不会让你因技巧不对而发出急躁的声音,也不会就这样听着你艰难地尝试——”秦既明捧着她的脸,“你不会有任何想去借助工具、或者寻找其他男人的想法。你想要什么,我不能给你?你是我妹妹,我的东西迟早都是你的。即使你爱上我的身体也没有关系,至少你不会去想再去尝试另外的人。”

  秦既明这番冷静的话让林月盈以为他已经彻底疯了。

  彻头彻尾的疯子,如何能微笑着说出这么可怕而残忍的东西。

  林月盈说:“你疯了?”

  “可以换其他的词语来评价我,月盈,”秦既明笑了笑,他已经擦干妹妹的眼角,温和凝视着她,“我疯还是没疯,你最应该知道。这么多年,我看着你长大,你也何尝不是看着我从高中到现在。世界上不会再有其他人比我们更登对,从你第一天到我家时,就注定了我们要在一起。”

  语调很轻,就像一个清醒的、被逼疯的人。

  林月盈看着他清醒的疯,看着他清醒地说出一个又一个可怕的假设。

  秦既明倾身去吻林月盈,她没有再躲,只是在这个清浅的吻结束后,问:“难道你要关我一辈子?”

  “不会,”秦既明温和一笑,“你会自愿留在我身边。”

  他抬手,抚摸着林月盈的脖颈,触碰着她的肌肤,呼吸:“有时候也希望你真是我的亲妹妹。”

  林月盈被秦既明这状若疯子的发言彻底地吓到了。

  她一动不动,每一丝进出的空气都让她缺氧感更重,仿佛什么东西把那些气体里的氧气都抽得干干净净。

  浴缸中的水还没有完全没过她的胸口,但现在的林月盈却感觉到胸腔被沉重地挤压,那些疯狂的因子要令她也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