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句子上断断续续画几道线,一句复杂的英文立刻变得简单明了。比她苦读十遍都有效。

她悄悄微笑,眯起了眼睛。原来,二人世界的味道,跟绽开皮的烤白薯一样。

香气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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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茶之约结束,两人回家了。

陈乌夏把这日和李深的一问一答,写在日记上。

如果……两人以后大学可以在一个城市就好了。

念头乍起,又被她否决。一个城市又怎样?高一、高二不是一个班,两人说不上几句话。高三因为补课才有了交集。

本质上,两人是永不交叉的平行线。

陈乌夏泄气地放下了笔。

之后,她接到了肖奕媛的电话。

“陈乌夏。”肖奕媛爽朗的笑声从话筒那一边传来,“下午去不去图书馆呀?我家里楼上正在装修,吵得很。”

陈乌夏说:“好的。”她收拾了课本和习题,背上书包出去了。

走下楼梯。

李深正从一楼上来,和她迎面相遇。

她打了一声招呼:“嗨。”

“嗯。”李深看了她一眼,就要擦肩而过。

陈乌夏拧了拧双肩包的肩带,往下走了几步,忽然听见他问:“你去哪儿?”

她转过头:“图书馆。我想多做些英语习题,试试你教我的方法。”

“加油。”李深看着她的发饰,又是黑蓝小球了。

“好!”陈乌夏响亮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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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

肖奕媛早早占了位置,向陈乌夏招手:“陈乌夏。”

陈乌夏过去,放下书包,坐下了。

肖奕媛翻开课本,转头问:“李深周末有给你补课吗?”

陈乌夏摇头:“只有星期一到星期五的晚自习,你和班长不是吗?”

“邝力啊?他快被我气得飙血了,两天没和我说话。我早说过啊,他不喜欢我。”肖奕媛说:“人和人的磁场就是这么奇怪,你眼中的好人邝力,和我不对盘。”

接收到旁人投来的目光,肖奕媛在唇上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平时陈乌夏会向肖奕媛问题目,今天一句也没问。肖奕媛发现,陈乌夏做题快了许多。

待了一个下午,两人出来了。下了扶梯就是地下商场。

肖奕媛说:“今天是你陪我出来的,我请你去甜品店。”

进店,陈乌夏点了一桶豆腐花,问:“肖奕媛,你有没有想过大学要考哪里?”

“想拼一拼,上一本。”肖奕媛的成绩曾经在前二十名。听说邝力拉了李深进互助小组,她才交了白卷。

陈乌夏:“加油。”

肖奕媛问:“你呢?”

陈乌夏:“我啊……到模拟考的时候看看成绩再决定吧。”

“也是。有了李深,这次月考你进步很大了。”

“一般吧,有几个科目没跟上。”陈乌夏算过自己的成绩,如果超常发挥,勉强能上二本线。

“放心吧。”肖奕媛拍了下陈乌夏的肩:“李深比高级家教还值钱。名师出高徒,有他在,你一定可以的。”

陈乌夏道谢。

肖奕媛顿了顿,又问:“李深他想考哪里呀?”

“他肯定上名校。”

肖奕媛再问:“哪里的名校?”

“他说想去北方。”

“不留在我们城市了呀?”

陈乌夏:“嗯。”讲起李深,她的心和勺子里的豆腐花一样,又柔又软。

“我要是能和他一个学校就好了。”肖奕媛说:“我还没去过北方呢。”

陈乌夏不说话了。

“好羡慕你啊。”肖奕媛舀一口杏仁糊,“可以和李深一起做功课。”

陈乌夏说:“就是讲题……他其他话也不会说。”

“那是,和木头一样。”肖奕媛眼里闪着明亮的少女心思。

陈乌夏敛起自己的小情绪,说:“这个木桶豆腐花味道很棒。”

肖奕媛想起了什么,弯眉而笑:“有一次,我带李深过来吃豆腐花,可他不爱吃甜的,一听是豆腐花,那脸拉得更臭了。但他还是吃光了。”

陈乌夏看了肖奕媛一眼,低下脸:“嗯。”豆腐花无法去糖,奶茶可以。陈乌夏庆幸,她和李深约定的是奶茶。

“对了。”肖奕媛压低了声音:“你和李深一起这么久,有没有什么发现?”

“我们不是一起,我们只是补课。”陈乌夏澄清:“我们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我说的就是一起补课啊,你想到哪儿去了?”肖奕媛咬了咬勺子。

“没什么发现,就……他学习很厉害。”陈乌夏尽量用客观的话评价李深。

肖奕媛靠了过来,悄悄地说:“他呀,有秘密。”

陈乌夏愣住了:“什么秘密?”

肖奕媛坐了回去,看着店外人来人往的路人,说:“既然是秘密,那当然是不为人知的了。”

“那你怎么知道呢?”

“小傻瓜。”肖奕媛伸出一指,轻轻点了点陈乌夏的额头,“我认识他的时间比你长。”

“其实,人人都有小秘密。”陈乌夏不自觉地为李深说话。

肖奕媛又把头靠过来,“你见到他的那只表吗?”

“嗯。”李深常常用来计时。陈乌夏答题速度的提高,那只表功不可没。

“这只表……”吊起了胃口,肖奕媛才说:“不寻常。”

陈乌夏追问:“有什么不寻常?”

肖奕媛的小梨涡乍现,笑问:“你很关心李深啊?”

陈乌夏收起表情,继续吃豆腐花:“我只是好奇问问。”

肖奕媛说:“总之不寻常,你别问了。”

陈乌夏不问,她也不想问了。

第15章

谁没几个秘密。

每年父母的忌日, 陈乌夏允许自己在众人面前哭泣。其余时间想起父母,她抱起被子偷偷哭,谁也不知道。成绩单糟糕透了, 她也哭过, 然后擦干眼泪又背书。

堂哥告诉她, 真正的勇士从来无惧失败。她哪里想当勇士,但是除了刻苦没有别的方法了。现在有李深, 她尝到了考试的甜头。

她哪管他有什么秘密。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到了期中换座位的那天,魏静享被换走了。

魏静享有些恋恋不舍,“陈乌夏, 我们学渣同盟要解散了。”

陈乌夏说:“你和我就隔一条走道。”

“你这人没一点儿幽默感。”魏静享背起书包,大剌剌坐到新座位。书包里没几本书,轻飘飘的,她甩了起来, 花哨又酷炫, 正好撞到了经过的肖奕媛。

自从体育课上,两个女生吵了一架, 双方都没有好眼色。

肖奕媛拽住了书包的带子, “别甩了,知道你的是名牌包。”

“啧,照照镜子, 你的真面目暴露了。”魏静享一手搭在后面的书桌, 一只脚翘起, 搁在另一边膝盖。她另一只手伸向肖奕媛,扬着细眉,“把我的书包,轻轻地放下。”

肖奕媛看着魏静享。

魏静享冷笑:“If not,I will give you some color to see see.”

下一堂课就要开始了,邝力出来打圆场,说:“两位同学,有话好好说。肖奕媛,先把书包放下吧。”

肖奕媛白了邝力一眼,把书包丢给他,“你自己伺候去吧。”

邝力按照魏静享的话,轻轻地放下了书包。

魏静享觉得没劲,“女生吵架,男生来劝架就是当炮灰,吃力不讨好。”

邝力也不在意,说:“魏静享同学,你今天既然来上课,就温柔点吧。”

魏静享看着他。名叫邝力,人却瘦弱,斯斯文文,手无缚鸡之力。她不和他计较了。

陈乌夏和肖奕媛又成了同桌。

肖奕媛亲昵地说:“高二的同桌,我们又成了高三的同桌。”

陈乌夏只是笑笑。

肖奕媛一直在关注李深,陈乌夏早知道。虽说感情没有先来后到,但,陈乌夏多少觉得理亏,于是把自己的心意藏得更深了。

星期五的晚自习。

陈乌夏黑发上的发饰,还是毛绒绒的小球。除了奶茶那天,李深再也没有见过那串满天星。

他去卫生间,出来遇上了邝力。

这次,轮到邝力倚栏眺望了,他幽幽地喊一声:“李深。”

“嗯?”

邝力压低了声音,“你和肖奕媛发生过什么事吗?”

李深很冷淡,“为什么这么问?”

“我觉得,她想让你带。”

“哦。”

“哦是什么意思?有事还是没事?”邝力推了下眼镜,观察李深的表情。

李深没什么表情,“只是初中同学。”

“哦。”邝力学他回了一个字。不是只有好学生才受欢迎,学渣如陈乌夏也很抢手,至少,她是当初邝力想组队的第一人选。

李深回到了教室。

陈乌夏做完作业,交给他检查。

他给她改了几个答案,说:“这个周末也给你补课,争取双周考再进步五个名次。”

“好。”她一切听从他的安排,不过,“又是五名啊?”

“我说你可以就可以。”

“好!”

快要下课,肖奕媛过来了,一屁股坐在李深前面的凳子上:“李深,周末有一场难得的音乐会,多出来一张票,想去吗?”

“不想。”李深回了两个字。

肖奕媛扬起灿烂的笑容,“那……我星期天的生日会,你来不来啊?初中同学也会来。”

“不去。”他直接走了。

肖奕媛沉了沉眼。

陈乌夏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肖奕媛问:“你和李深周末上哪儿补课呀?”

“还没有定,听他的意见吧。”陈乌夏捡起李深写了答案的草稿纸,扶了扶额头。

肖奕媛把椅子向陈乌夏方向移了移,“星期天是我的生日,你知道的,我太期待十八岁了。我有一个生日愿望,很多年前就一直在许愿,终于等到成年的这一天。”

“嗯?什么愿望?”陈乌夏的注意力放在习题上,随口接了一句话。

肖奕媛看一眼教室其他同学,低声说:“我给李深写了一封信。”

“啊?”陈乌夏脑海里的公式“嘭”地一下断了。

“你这个样子好呆啊。”肖奕媛捏了捏陈乌夏的脸。

“你说什么?”陈乌夏放下了笔。

“我给李深写了一封信。”肖奕媛笑。

端看这娇倩的姿态,陈乌夏对那封信猜中了八分。

肖奕媛一手拢在嘴边,凑到陈乌夏的耳旁,说:“情书。”

“啊,哦,好啊。”陈乌夏一时失了言语,只得附和几个象声词。

“为了送这一封信,我连音乐会的票都买了。可是,你刚才见到了,李深为了你,拒绝了我的音乐会。”

陈乌夏立即否认:“不是为了我。”

肖奕媛整个身体靠了过来,撒娇说:“好吧,随便他为了谁。我想把这一封信拜托给你。”

“我?”

肖奕媛双手合十,“明天你见到李深,麻烦把这封信转交给他。”

陈乌夏摇头,“你的信怎么能由我来送呢?”

“我见不到他,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音乐会的票已经买了,李深不去,我要约其他的朋友。不能白白浪费钱啊。”

陈乌夏低头写数学公式,“你不一定要星期天送,改天找一个和李深独处的时间。”

“生日愿望当然要在生日那天完成。”肖奕媛伸手环住了陈乌夏的肩膀,“乌夏,乌夏,就帮我一个忙,嗯?”

“这……我怎么送?我和李深又不熟,除了学习,他没有和我说过其他话。我突然送这个,说不过去。”陈乌夏正色说:“你的心意,应该由你自己传达。万一被误会了,我上哪儿说理去。”

“好吧,其实我也是害羞,才想找第三者代交。这是我多年的执着,从初三就开始了。你不用担心误会什么的,我在信上署了名。陈天天和李明明,不就是肖丹丹送信促成的吗?拜托了。”肖奕媛把信放在陈乌夏的手上。

陈乌夏还想说什么,肖奕媛却不听了,“我走了。”

信封轻飘飘的,陈乌夏觉得自己收到了一个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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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乌夏是寡淡的一方。肖奕媛主动维系二人的关系,两人才从高二友好到高三。肖奕媛让帮忙,陈乌夏很少推脱。就算要婉拒,也不会开门见山。

一旦肖奕媛不听,陈乌夏也觉得没辙。

今晚的八点特别忐忑。

初冬的夜,草木飘摇,不知哪儿飞来一片枯叶。

陈家阳台没有开灯。

李家的却是亮了。李深浇完一盆又一盆的花,抬起了头。

他在明,她在暗。他可能看不清她的,但,她立正站好。

李深靠着栏杆,手里把玩花壶。

“……”和李深比沉默,陈乌夏输了,她问:“明天上哪儿补课啊?”

李深说:“到我家来吧。”

“嗯?”

“我爸妈明天不在。”他很正经,“早上八点半之前就走了。”

她生硬地点了点头,“好。”补课而已,别想歪了。

话虽如此。

第二天出门前,陈乌夏换了几次衣服。这是和李深单独见面前的仪式。

最后她穿回了普通日常装。和上次一样,再扎起一个亮晶晶的发箍。

也许哪一天,李深会注意到了这细微的不同。

八点半,陈乌夏到了李家的门口。

李深出来开门。他手里拿了条毛巾,头发半湿,有一小撮向外翘起。水珠落在他的锁骨,蜿蜒,进了他的领口。

出浴美人。

嗯,这天,还是挺冷的。陈乌夏双手插兜,看一眼他的锁骨,然后打招呼:“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