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哮天的身体急速变大,似乎想一口将沙巨人的头给咬下来!

  奎木狼看到这个情况,急忙跑到了院子的边缘,自己握住了带着尖刃的一头,朝着白骨夫人伸出了自己的兵器柄:“抓住!”

  白骨夫人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狼牙棒。

  沙巨人的头被哮天咬下半边,看起来有些骇人,它缓缓低头,表器似乎是想要露出一个笑容;只是它的下巴只剩了半边,被咬坏的半张脸上沙土崩塌散落在了地上:“原来不是小角色,失策了。”

  哮天喘息着落在李晋身边后,骤然变回原来的大小,它拼命抖着身上沾染的沙子,长长的舌头也伸出来甩着,似乎十分嫌弃刚刚那一口所咬下的沙土。

  李晋知它已尽全力,便将它召回到了自己的手臂之上。

  奎木狼已经将白骨夫人拖进了院子之中,听到声音后抬头看到这一幕,知道李晋刚才的一击已经奏效。想到这里,奎木狼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但是突然间,天崩地裂的一声重响震得整个波月府都颤了颤!

  那沙巨人一拳砸在了奎木狼的身上——刚才奎木狼站的位置,已经化作了一个深坑,迸飞了无数飞沙走石——这一击之后,沙巨人的拳头也渐渐开始化作了散沙。

  不仅碎屑乱飞,不断砸在青玄张开的结界上,甚至连李晋也被震飞,摔在了吴承恩身边。

  李晋抬头,只见李棠被蒙了一脸土灰,额上还被结界内震起的碎石击出了一个血块。当时李棠反应极快,一边捂着腰间的灵感一边护着身后的杏花。万幸的是,只受了这点轻伤。

  但是,这也足以说明情况有些失控。地上的九剑虽然恢复了几分元气,此时的境地却也好不到哪里去——尽管白骨夫人已经手下留情,刚才的一招“脊蛇”并未伤及九剑性命,但他现在却是浑身酸软,无法作战,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令九剑十分懊恼,只得暗自调息,希望尽快恢复,以助大家一臂之力。

  李晋略带歉意地说:“小姐,避一避吧。”

  刚才的一击,他尽了全力,哮天也尽了全力;本来以为这一击能将沙巨人击溃,没想到使用红钱反而留给了沙巨人一口气,让它有了鱼死网破的时间。虽然红钱已经开始侵蚀它的化身,但是究竟它还能撑多久……李晋没什么把握。

  看来,这□□的确厉害……毕竟,这是卷帘的□□啊……

  眼下,李晋自觉只能听天由命了。

  沙巨人的喘息,还有大地的脉搏,似乎都越来越重。它抬起了自己支离破碎的拳头,转头用仅存的一只眼俯视着地上挣扎着想要翻过身来的白骨夫人,却没有着急动手。

  “时间有限。”沙巨人开口说道:“告诉我,哪个是玄奘。”

  说着,沙巨人朝着青玄等人的方向瞥了一眼,继续说道:“说了,便放你一命离了南疆。否则……比死还痛苦万分的方式,要多少,有多少。”

  白骨夫人停止了挣扎。是的,她知道,众生所畏惧的死亡,并不是天下最可怕的事,白骨夫人也亲眼见过卷帘是如何处置叛徒的:先是将其血脉与卷帘自己相连,赐予对方不死之身;然后,便是砍手砍脚,百般折磨;更有百余飞剑穿胸之刑;最后,会将对方的精元吸入体内,让被惩罚的人在卷帘体内永生。

  是的,永生,便意味着痛苦会持续到永远,永远不会有遁入轮回结束的一天。那么玄奘将在这一世永远定格,而白骨夫人也没有机会在来生与他重逢了。

  白骨夫人虽然身受重伤,心中却一片清明。她抬了抬手指,指向一个人……

  “是他。”

  李晋突然觉得浑身一冷,那白骨夫人枯瘦的指尖分明指着自己的脸……奶奶的,这婆娘,你就是指一指旁边的九剑也好啊!

  再看沙巨人,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李晋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那沙巨人带着冷笑抬起脚,然后重重落在了白骨夫人的下半身上,用力碾碎:“骗我。”

  白骨夫人发出了痛苦的叫声,不自觉地把脖颈咯吱咯吱地转向了吴承恩,虽然没有出声,但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两个字:

  “快逃。”

  吴承恩感念她方才对自己救九剑时以德报怨的举动,见不得她就此死掉,本能地就要冲出去——青玄却抬起手,一把拽住了他。这么冲出去的话,跟送死无异。

  随着红光闪烁,沙巨人的脸已经快要崩溃了,但是它依旧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幕。伴随大地一阵震动,沙巨人猛地朝着吴承恩他们转了身子——心疼白骨夫人的这个书生,很有可能是自己要找的人。

  唔,等等……人群之中,竟然还有一只花妖……真是天助我也。

  沙巨人扭过头,冷冷问道:“小花妖,你说,谁是玄奘?”

  沙巨人心中清楚:活了十几二十年的人,可能并不惧怕于自己;但是,这些历经苦难才能成妖的东西,对于自己的修为,则有着更深的认知。对它们的威胁,筹码要重得多。

  杏花浑身战栗,却是不发一言。

  于是,沙巨人的拳头一抖,突然探到杏花的面前。杏花毫无准备,吓了一跳——

  青玄的结界虽然剥落了那巨大拳头上厚厚的一层沙,却依旧只是杯水车薪。眼见得那拳头距离杏花的头顶还有一尺的距离,忽然在众人的眼前,整齐地裂成了两半。

  断面整齐,一点碎肉也没有掉落,空气中还残存着一丝裂帛般的声响,端的是好刀出鞘。

  李棠手中紧握锦绣蝉翼刀,稳稳挡在杏花面前。原来,方才那一刀,出自她手。

  沙巨人身姿丝毫未乱,将手拔了出来,仔细看看那无比整齐的伤口,然后盯着李棠的脸孔,自言自语道:“李家……”

  李棠没有放过对方这一瞬间的松懈,指了指沙巨人的方向,对吴承恩喊道:“它脚下的沙流!”

  吴承恩即便对李棠的指示将信将疑,自己却依旧纵身越出了结界。大地有规律的震颤,以及那沙巨人一缓一缓的行动,让李棠有了一种直观的猜测:她仿佛感受到了这妖怪脚下的沙流正在一股一股输送着妖力,驱使着沙怪的行动。

  李棠的直觉,并没有错。

  按照一般道理,这沙巨人挨了李晋那厉害的一招后早就该倒下了。之所以还能苟延残喘,正是因为远在京城的卷帘正顺着地底的沙流为其注入生命。

  吴承恩捉妖记、第四十七章 满月(下)

  李棠能察觉到这一点,多半是因为与妖怪一起生活多年,对于妖气有一种连青玄都无法比拟的敏锐。刚才整个地面下,都蔓延着妖气,反而没有令李棠觉得有什么异样;幸好李晋的一击威力不同凡响,红钱震碎了杂七杂八细一些的沙流,只剩下了沙巨人脚下最后的一道。

  仿佛人的主动脉一般,这股沙流正在拼命地为沙巨人争取着时间。

  眼见得吴承恩冲了上来,沙巨人不仅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心中有一丝窃喜。自己的时间确实不多了,如果是平时,那么眼前这几个人依次吃掉便是万全。眼下它最怕的,便是眼前的这些人四散而逃,那才是自己无法处理的软肋。

  这书生一边朝着自己脚下急奔,一边挥笔在手中的宣纸上写了什么;待到这书生进入到自己的攻击范围后,猛地抬手一甩。

  漫天的宣纸都朝着沙巨人的脚下飞去。凌乱之中,沙巨人看到了宣纸上都写着一个潦草的“剑”字。这些宣纸大部分都扎进了沙巨人的腿内,但是对沙巨人来说,却不疼不痒。为了体现这一点,沙巨人还故意又用了些力气——脚下的白骨夫人一声惨叫,晕了过去。

  “未免小瞧我了……”沙巨人开口说道,半张脸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直至完整的一张脸,然后它猛地张开喉咙,朝着吴承恩低头而去,似乎想要一口将其吞下!

  恰在此时,青玄已经站在了吴承恩的身边。

  原来刚才的宣纸只是掩人耳目,为的就是替青玄争取时间。眼下,青玄已经俯身蹲在地上,念了一个“水”字,手中的念珠也发出了光芒——沙巨人注意到了自己的脚下,除了连在自己脚掌上的那股沙流外,周围已经变成了清澈的湖水。

  “便是那里!”李棠在后面喊道。

  吴承恩掏出了一沓宣纸,甩开龙须笔,用尽全力在第一张上面写了一个“刀”字,力透层层纸背。然后,他便朝着地上的沙流气喘吁吁地甩出了自己的最后一击。

  宣纸不负众望,层层嵌入了沙流之中。沙流崩开后,却并非泥土,而是红色的血迹蔓延在附近的水中,令人啧啧称奇。

  沙巨人愣了愣,看着眼前的众人,继而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吼叫,浑身的裂纹也开始闪烁红光。

  “得手了吗?”吴承恩像是自言自语,同时也是在询问身边的青玄。

  青玄没来得及答复,那沙巨人似乎失了理智,身躯一边崩溃,一边疯狂地朝着吴承恩杀了过去。

  地上忽然间一阵抖动,紧接着,方才被拍入地底的奎木狼猛地钻了出来,他身上犹自带着泥土,手中却熟练地挥舞着狼牙棒,一下一下砸在沙巨人的身上——刚才奎木狼挨的那一击,足足将他砸进了地底将近十丈深浅,他费了好大力气才上来。

  没打几下,那沙巨人已经扛不住体内的灼烧,化作了一大片碎块轰塌于地面。

  奎木狼多少有些惊讶,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狼牙棒,并没有想到自己可以这么轻松取胜。

  好在,正如同李晋预料的一般,那沙巨人牢牢将周围的一切吸入体内,包括红钱的妖力。地上的碎块慢慢变红,却并没有如同吴承恩上次使用红钱一样有任何外泄的趋势。半柱香的功夫,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沙巨人已经彻底死透。

  只是灰飞烟灭的同时,不少红色粉末飘散在院子中;所落之处,花草当即枯萎,寸草不生。

  九剑看着如此,咬咬牙,扭了一下自己的身子,以一个极其怪异地姿势抛出了巨伞——巨伞在空中旋转开来,吸着空中漂浮的红色碎屑。奎木狼正在心疼自己夫人精心打理的院子,见到这一幕,不免心存几分谢意。

  李晋一下子坐在了地上,自言自语道:“我就说嘛,天地一色怎么可能失手。”

  李棠确认了安全后,才放出一直想要奔出去救人的杏花。杏花先是到了奎木狼身边,然而奎木狼身上只有一些皮外伤,他摆摆手,指了指其他人。杏花这才急忙跑到了吴承恩和青玄身边。

  然而奇迹般的,两人都没有受什么伤;吴承恩只是有些精疲力竭,蹲在地上喘气:“先去看看那个白骨夫人吧……她伤得比较重。我歇一会儿便好,要赶紧将这个故事写在书里……”

  杏花点点头,听了吴承恩的话。

  奎木狼缓步走到了李晋身边,坐下,掏出了腰间的酒壶:“没想到,你我两人,真保住了玄奘。”

  “真想看看卷帘现在是什么表情。”李晋笑了笑,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半臂纹身有几分血红。

  “运气好。”奎木狼却没有什么得意:“没想到玄奘来的时机这么巧,恰逢卷帘去了京城。对付□□都搭上了红钱,而且以多胜少;要是他本人在这里的话……”

  “说起来,这卷帘为何竟肯离了南疆?”李晋听到这里,倒也有几分好奇:“按道理来说,这厮心思缜密,几世金蝉子都未曾失手。总不会他认定,留个□□在这里便万事大吉了吧?”

  奎木狼也不能给出答案,只是喝光了酒壶中的酒,然后拿起酒壶倒了倒。一枚种子,落在了他的手中。

  “这是……”李晋看到这一幕,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