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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让出一条路,一个娇娇小小的姑娘,笑嘻嘻地看着他。

  “真是对不住,害得你们等我吃饭。”姑娘边笑着说边走过来,“这是我的小毛病,身上沾了泥土,非洗干净不可,村长大叔,多谢您夫人帮我烧水。”

  村长半鞠着躬笑着请姑娘坐下,震九州这才看清,姑娘头上用金钗松挽着一个髻,发梢还滴着水,沾湿了胸前的水红色短衫;细瘦的蜂腰,腰后露出银色剑柄;想必洗澡水烧得太热,她的双颊还是鲜腾腾的红润,额上带着一层细密的汗珠,抿着嘴笑着扫视了一圈屋子里的人,漆黑的瞳仁飞快地一轮。

  所有人都红着脸低下了头……

  “没没没,不敢不敢……”震九州结结巴巴地说。

  “吃呀。”姑娘又说。所有人像得了命令一样乖乖拉了一把椅子坐下,齐刷刷地拿起筷子,却不敢动。

  “你们不好意思,那我先吃了哦。”姑娘说着把那盘牛肉揽到自己面前,一边吃一边说,“我们家规矩大,说耕牛是不能吃的,自己老死的也不行,怕是吃一口就难忘,以后再也戒不了了。我只有很小的时候,一个嫁出去的堂姐偷偷给我吃过一片卤牛肉,以后再也忘不了了。”

  “嘿嘿,你们家可真迂腐,唐朝的法律才不许吃牛肉呢,是不是没人告诉你爹妈大唐早亡了?”吴承恩低头嘟囔,青玄瞪了他一眼,他赶紧闭上了嘴。

  可是这一声还是被姑娘听到了,她脸上白了一白,似乎不大自在,然后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姑娘别客气,您刚才降妖费了大力气,得多吃点。”村长忙给她添了半碗小米饭。

  姑娘笑笑:“也没费什么力气,我只是走了一圈儿。妖怪怕我而已。”

  “哟,不战而屈妖,本事可以啊。”一直冷眼看着的震九州终于又开口了,“但是村长,你想好了,我可是实打实除妖!一个人砍死了两只蜘蛛精!她眼下不晓得用了什么媚术哄走了妖怪,说不定哪天那些妖怪还会回来的!你若是肯将这红钱交予我,以后南秀城有事,我随叫随到!”

  “哎呀,”村长又跑过来对着震九州说:“咱们先把饭吃完再说红钱好不好?”

  “少废话!”震九州突然拈起那枚红钱,啪的一声拍在桌子正中央,“大伙都是为这个来的!你们对这个丫头片子如此恭敬,不会是想把红钱给她吧?打这个主意,先问问老子手里的刀答应不答应!”

  “我不叫丫头片子,我叫李棠。”姑娘也款款站起来,盯着桌子中央看:“这红钱……”

  李棠歪了歪脑袋,竟然径自抬手拿起了桌子上的那枚钱币看了看,之后又小心放下,满脸不解。

  那赤发怪人和旁边的青玄,看到了李棠眼下的反应,同时都加了几分小心。

  看来李棠也知道……

  没等得李棠开口,青玄先是发话:“既然,头功在你……那这钱币便交由你,可以吧,震九州?只是你要做到,但凡以后南秀城有事,即便你在天涯海角,你也得随叫随到。”

  倒是吴承恩一下子跳了起来:“给他?青玄你疯了吗?”

  李棠似乎不太明白吴承恩此番反应,眉头轻皱。而青玄抬手,悄悄拉住了吴承恩,示意他不要插话。

  那震九州听闻于此,脸上布满了惊诧的神色,似乎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赤发怪人,似是询问;但见那赤发怪人也只是略微一点头。

  震九州即刻抬手,一把抢过了桌子上的红钱,揣入怀中:“放心,既然大家这么给我面子,日后南秀城我保了!当然了,上山除妖这件事,大家也是辛苦……”

  说着,震九州掏出了重重的一锭银子,放在了桌子上。

  那赤发怪人忍不住笑了一声。

  “之前,都是误会,我震九州多有得罪……日后大家便成了朋友,诺是有了麻烦,随便报我二十八宿震九州的名字!”震九州双手抱拳,丝毫没有怠慢,似是告别之意。

  赤发怪人打量了一下震九州,随即张开血口,从喉咙深处掏出了之前吞下去的兵器,物归原主。那震九州也不担搁,接过兵器,拿起酒一饮而尽,口说告辞,便起身离开了客栈。没多一会儿,从远处的街上传来了急急的马蹄声和酒疯一般的欢呼:

  “发财了!发财了!”

  村长看到此情此景,身子似乎有些抖。

  “送走了一个江湖人……那,这位仙友作何打算?”青玄抬头,看了看身边的赤发怪人。赤发怪人摆摆手,嘴里嘀咕了几句。

  “既然只是为内丹所来,目的不在红钱,便好说了……”青玄长出了一口气,轻松不少,抬手将桌子上那锭银子交给了赤发怪人:“毕竟阁下也有恩于南秀城;那妖物的内丹还未成型,估计也就这个分量差不多……如果不介意的话……”

  赤发怪人倒也不客气,揣上了银子便起身离席。只是他临走前还是偷偷看了看李棠,同时抛给了青玄一个眼神。

  青玄感激地点点头,知道对方是在提醒自己小心。眼前这个突如其来的女子身上,确实有不少未解之谜。赤发怪人选择离开此地,也是怀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

  只是,青玄和吴承恩还不能走。

  吴承恩拉开了一把椅子,让给李棠。

  “李棠姑娘……”青玄揣度了一下自己的语气,终于开口道:“你是怎么发现那枚红钱是假的呢?”

  李棠愣了愣,眨眨眼。

  吴承恩也愣了愣,眨眨眼。

  而在一旁一直陪酒的村长,却瘫软着跌坐在了地上。

  “假的?那个震九州带走的那枚?”半响,吴承恩忍不住脱口而出。青玄点点头,似乎对村长此时的反应并不意外。

  其实当村长把红钱放在桌子上时,青玄和那赤发怪人便同时察觉到了这只是一个粗劣的赝品,看起来应该是村子里的人匆忙之中随便找了一枚钱币染上了几笔猪血。未曾说破的道理也是简单:

  赤发怪人只是单单觉得自己并不是为红钱所来。

  而青玄则是明白,村民也是万般无奈,知道凑的银两不够让人动心,才故意用红钱这个伎俩引诱了不少能人来此。只不过,一旦南秀城掷出过红钱,那么红钱理应就会被送到其他村子。所以,青玄在出发之前,就明白想在南秀城找到红钱的机会并不大。倒是那震九州可能要一路美到京城,才会气得骂娘了吧。

  只是眼下,这李棠是如何获晓红钱真假,着实令人吃疑。毕竟红钱可不是一般的稀罕物,就连那震九州也被轻易蒙在鼓里,而李棠却一副了若于心的样子,更显得不那么一般。

  李棠并没有任何慌乱,只是有些莫名其妙:“红钱吗?那肯定是假的呀……颜色都不对……真的红钱很漂亮的,颜色就像是……”

  说着,李棠在袖口之中一探,抬手在桌子上放下了一枚钱币。霎时间,整个客栈宛若红霞,淡红色的柔光淹没了烛火,蔓延在夜色之中翩翩起舞。

  显然,李棠的这番举动远远超出了青玄的预料,一时间竟然愣住。倒是吴承恩惊了片刻后绊翻了椅子,急忙向后退了几步,挡在了村长身前。

  “怎么了?”李棠愣了一下,却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将红钱重新收起,不晓得为何两人竟然是眼下的反应。

  吴承恩吞了一口口水,抬头看看青玄。

  而青玄也是一副没了主意的模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距离南秀城不到五十里的山路上,一路骑马疾奔到此的震九州拎着自己的兵器,嘴中也是喃喃出了这么一句话。

  只不过,却也是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句。

  震九州面前站着两个佩戴着同一款式雪白色面具的黑衣人,闲看着自己举起手中的大刀,金环声声作响。

  “送。”其中一个黑衣人淡淡说道,同时抬起自己的手。

  只见震九州仿佛得了命令,一刀狠狠劈下,顿时血光四溅。只不过,这一刀,是劈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伤口之深,已经切筋断骨。

  一切却只是刚开始;那黑衣人再次抬手,而震九州则重蹈覆辙,朝着自己又是一刀。

  其实,震九州早在第三刀时就已经一命呜呼,但是那僵硬的尸首却足足又砍了自己七八刀,才颓然倒地。

  那两名黑衣人这才信步走到震九州的面前,俯身翻弄着他的行李。摸索一番后,两人很快便发现了震九州贴身藏着的那枚“红钱”。其中一人急忙将它放在鼻子的位置,细细嗅闻。

  “没错。”一边说着,那人一边甩手将那钱币扔下了山崖,仿佛对那枚钱币本身极其不屑一顾:“上面,是少主的味道……”

  

  吴承恩捉妖记、第六章 棋局

  

  京城,未时,镇邪司天楼。

  麦芒伍端坐在一副还未开局的棋盘面前,静静闭目养神。天楼唯一的大门从内反锁,只剩得楼顶正上方开启的一扇天井,投下了一束阳光照亮了棋盘。

  没多久,一只乌鸦扑棱着翅膀落在了天井旁,抖了抖自己的身子,俯身朝着天井开始呕血。麦芒伍照旧没有睁眼,只是朝着棋盘另一边渐渐凝成人形的血块开口说道:“日夜兼程,辛苦。”

  不一会儿,天井旁的乌鸦完成了使命后展翅高飞,单留下了血菩萨坐在了棋盘对面,抬手下了一枚黑子。

  麦芒伍睁开了眼睛,端详着血菩萨的这一手。

  “横梁上有两个人。”血菩萨指了指正上方开了口:“要除掉吗?”

  “不。”麦芒伍斟酌着自己落子的位置,随口说:“这两个人是朝廷派来的大内密探,负责秘密监视锦衣卫的。”

  听到这里,血菩萨抬头,嘴角带着一丝不屑:“皇上有什么可担心的,竟然还要如此大费周章。”

  “不仅如此。”麦芒伍终于想好了自己的第一步,提子在左下角落下,似乎无意与对手正面周旋:“昨天夜里,兵部调了中央军旗下的五军进宫护主。就连今天早晨的平安签,也是第一次让五军的人传给皇上过目的。我们的人直接被拦在了禁宫之外。”

  血菩萨忍不住笑了笑,捏碎了手指中的玉石棋子后重新拿起一枚,重重落下:“不是亲兵……也就是说,这不是皇上的意思。”

  “是的,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按道理来说,中央军分三营,而三营一向各司其职:神机营掌管机法、火器;三千营主巡哨、布防;而五军营平日负责研习营阵。”麦芒伍看着血菩萨走的这一步,实在是略微有失水准;看来刚才的谈话扰乱了血菩萨的节奏:“按道理来说,如果这件事是皇上的意思,那么应该是这些亲兵入宫。即便布防于皇城外围,兵部也该是调遣增派三千营的人手。这突然抬出来了五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