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夫人道:“他说时移势易,他不想见我了。七星剑客本来是号称中州剑客的,他说故人只合在中州,意思即是现在的他已经不是过去的他了,只有他在中州的时候,他才是我的故人。”

  西门燕道:“黑水白山当是指关外,黑水白山埋剑气,看来他在关外是很不得意啊,否则何必如此消沉?妈,他为什么不回中州呢,回到中州,你们又可以是好朋友了。”

  西门夫人道:“我与他一别相近三十年,他在关外如何,我全无所知。但我想他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宁愿老死此间的。”

  说罢,回过头来对牟一羽道:“羽儿,不是我不想帮你的忙,他连我都不想见,何况是你!”

  牟一羽道:“虽然见不着他,但好在亦已知道他的一点消息。我回去告诉爹爹,爹爹也一定会高兴的。干娘,我想问你一件事。”

  西门夫人道:“什么事?”

  牟一羽道:“爹爹很关心七星剑客的下落,他们以前是老朋友吗?”

  西门夫人道:“我只是和七星剑客相识,但他有多少好朋友我是不知道的。你回去问你爹爹吧。”

  牟一羽何等聪明,一看就看得出她是言不由衷,心里想道:“不知她还有多少事情瞒住我?”

  陆志诚上来问道:“夫人可以回去了吧?”

  西门夫人道:“不回去还在这里干什么?”

  陆志诚道:“我已经替夫人、小姐备好车辆,就在山坳那边等着。请夫人准许我随行护送。”

  西门夫人道:“何必这样多事!”

  凤栖梧道:“咱们四个外地的女人在路上走恐怕会惹人注目,依我看还是坐车的好。”她没有说出来的是,刚刚还闹了这么一场乱子。

  平大婶道:“夫人,你若是不放心外人伺候的话,我给你驾车。别的我不敢自夸,驾车我可是个好把式。”

  西门燕笑道:“我知道,我那位干妹子就曾经坐过你的车子。”

  平大婶道:“说起这件事我还未曾向小姐请罪呢,小姐吩咐我把燕姑娘送回百花谷,谁知却在路上出事。不过,这并不是我的车子驾得不好。”

  西门燕说道:“我知道。待我几时有空,我去找龙门帮替你们出气就是。好了,闲话少说,妈,你就领平大婶的情吧。”

  西门夫人这才说道:“陆志诚你倒是替我设想得很周到,我若不坐你的车子,倒是不近人情了。好吧,就让平大婶显显她的手段。”经过了这次事件,她对陆志诚的观感已是稍为改变了些。

  西门燕道:“牟大哥,累你陪我白来一趟辽东,真是过意不去。你打算怎样?”

  牟一羽道:“我的事虽没办好,也总算有了一点收获。我当然是要赶回武当山去,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说不定还赶得及参加无相真人的葬礼。”

  西门夫人忽道:“燕儿,你舍不得和你的大哥分手,是吗?”

  西门燕道:“是又怎样?”

  西门夫人道:“咱们暂时不回家,和你的大哥一起到武当山去。”

  西门燕不觉一愕,说道:“一起去武当山?”

  西门夫人道:“无相真人是武林中德望最尊的人物,我没福,他生前未得他教导,也该给他送葬聊表敬意。何况你牟大哥的爹爹又是武当派现任掌门,咱们要是不去,岂不失礼?怎么,你是不是……”

  西门燕道:“我是一百个愿意。实不相瞒,我也想见一见我那干妹子呢。”其实她是想见蓝玉京问一问有关她表哥的事。

  牟一羽对西门夫人的用意却是有点思疑,不过,他当然也不便拒绝,唯有说道:“大伙儿都去,那是最好不过了!”

  走过山坳,只见果然有两辆大车等在那儿,除了车子,还有五名陆志诚的手下和十几匹健马,大车是在本地雇的,人马则是陆志诚从关内带来。

  陆志诚对那两个本地的车把式道:“我们有人驾车,用不着你们了。你们的车子卖给我吧。”他出的价钱是新车子的两倍,那两个车把式自是不迭口地答应。

  西门夫人道:“凤香主,你和我一辆车子,我想听你的故事。”

  凤栖梧道:“多谢夫人关心,我惹下了麻烦,也正是想向夫人请教。”

  西门燕道:“牟大哥,我和你一辆车子。”

  牟一羽笑道:“我是个大男人,不怕别人看的,我倒是宁愿骑马好些。”

  除了坐车的和驾车的之外,剩下来的六个人骑马,还有三匹空骑。

  牟一羽道:“陆舵主,你准备的马匹多了。”

  陆志诚谄笑道:“多总比少好,我以为你另外还有朋友的。”

  牟一羽心中一动,“莫非蓝玉京与慧可大师前来辽东之事,他亦是早已知道?”

  牟一羽初时还有点提心吊胆,恐防在辽东境内,随时会碰上追兵,但一路平安无事,他也就松下来了。

  但第一天没事,第二天可有事了。

  午饭过后,车马正在前行之际,担任车把式的平大婶不知怎的,忽地觉得头晕目眩,一个疏神,车子几乎冲出路边的田野。她拉紧缰绳,方始勒得住马,但已是不禁气喘吁吁了。

  平大婶满面羞惭,说道:“我从来没有失过手的,不知怎的,忽然头晕脚软,好像是生了病一般。”

  西门夫人道:“你累了,换个人吧。”

  哪知她话犹未了,给西门燕驾车的那个人“病”得比平大婶还更厉害,竟然跌下马来。车子翻倒,西门燕跳出来,叫道:“妈,不知怎么搞的,我也好像脑袋沉重得很,气力都使不出来了。”

  接着,陆志诚那几个手下也都在叫嚷身体不适,似乎都是生了病了。

  牟一羽也感觉精神不济,但他没有出声。

  陆志诚在马背上摇摇晃晃,失声叫道,“不好,咱们可能是中了瘴气了!”

  西门燕道:“瘴气!哪里有瘴气?”

  陆志诚道:“咱们早上经过的那座山下,山中有一片野生的桃林,桃花积聚林中沼泽,酿成瘴气,随风飘散。在桃林里看得见,在山下是看不见的。”

  西门燕越来越觉得软弱无力,心里想道:“我的内功虽然不算好,但在山上吹下来的瘴气,我吸进去的量也不多,怎的会‘病’得这样厉害?”但她自知见识有限,不敢对陆志诚表示怀疑,问道:“妈,你觉得怎样?”

  西门夫人道:“不怎么样,只是稍为有点不大舒服。”

  陆志诚苦笑道:“夫人和牟少侠内功深厚,纵然中了瘴气,料想亦无妨碍。只是我们却恐怕难以继续前行了。”

  西门燕道:“那怎么办?”

  陆志诚道:“我看恐怕只有就地扎营了。我还备有一些行军散,虽然不是解瘴气的药,服了或许也会好一些。待过了今晚,明天倘若当真是好一点的话,我再去找大夫。夫人,你看怎样?”

  西门夫人好像没了主意,说道,“我是从没来过辽东的,一切由你拿主意好了。”

  扎好了营,陆志诚拿出随身携带的行军散分给各人,西门夫人道:“我用不着,你的行军散数量也不多,让他们多分一些。”

  牟一羽见西门夫人不肯要,心中一动,跟着也道:“我听人说桃花瘴是瘴气中最厉害的一种,行军散是有解毒之能,但服得太少,就根本不济事了。我只是稍觉头晕,并无大碍,你分给病情重的几位吧。燕妹,你怎么样?”

  西门燕说道:“我也不算严重,你不要,我也不要。”她坚持不要,陆志诚只好重新分配,他自己也服了一份。

 

  西门燕此时其实已是好像病后虚脱一般,目眩耳鸣,四肢无力。不过,见陆志诚和他的手下都服下了行军散,对他的怀疑倒是去掉一大半了。

  但行军散似乎效力不大,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除了西门夫人和牟一羽之外,所有的人都“病倒”了。

  病倒了这许多人,有个急需解决的难题就摆在他们的面前了。

 

  平大婶有气没力地说道:“我恐怕是不行了,但陆舵主,今晚总得有人弄饭给夫人吃啊 ……”

  西门夫人道:“你们用不着替我担心,我可以吃干粮。倒是你们生了病,吃干粮不适宜的。”

  平大婶道:“是啊,饭可以不吃,水不能不喝,陆舵主,咱们存的食水……”

  陆志诚苦笑道:“米倒还有两袋,水却是只是剩下一壶了。煮一个人的稀饭恐怕都不够了。”

  西门燕正自感到焦渴,说道:“病人没有水喝可是不行,大哥,这里除了妈妈,恐怕只有你走得动了,你……”

  牟一羽立即说道:“好,我出去替你找水回来。”

  陆志诚道:“要劳动牟公子,这个、这个……”

  牟一羽道:“什么这个那个,你这样说不是把我当作了外人吗?”

  陆志诚只好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自怨不济,有点过意不去而已。”

  牟一羽走出营帐,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脚步虽然仍是虚浮,脑袋却是清醒了些。

  “怎的一下子会病倒这许多人?”他可不相信陆志诚说的什么桃花瘴竟有如此厉害。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则是,他的内力亦已使不出来了,只是还能够勉强走动而已。

  “但愿西门夫人的功力可不要像我这样消失了才好。”尽管他对西门夫人的敌意尚未全消,也并不是真的想认她做干娘,但此时却唯有指望她了。

  蓦地想起:“不好!要是西门夫人武功未失的话,她应该审问陆志诚的,这件事来得如此奇怪,连我都觉得陆志诚大有可疑,她是老江湖,怎能想不到呢?”

  但即使是证实了乃陆志诚所为,他又能怎样?现在他已是自身难保了。正当他束手无策之际,忽地隐隐听得有啸声从林中传出。

  啸声有着特别的节奏,牟一羽一听,就知是七星剑客的啸声。

  他虽然听不懂啸声是何用意,但心中却已燃起一线希望。于是赶忙向那啸声来处走去。

  他正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忽听得一个十分刺耳的声音说道:“好小子,你以为认了干娘,我就奈何不了你吗?”带着浓重的鼻音,好像患了重伤风一样。牟一羽一听,就知来者是谁了。

 

  声到人到,出现在他面前的,果然是那个蒙面人。

  牟一羽早已拔剑出鞘,唰的一剑就向那人斩去。他即使具有原来的功力,也接不下这蒙面人的十招,何况现在内力全无?只不过是不甘束手待毙罢了。

  只听得“当”的一声,牟一羽的剑只是沾着对方的衣裳。就给那蒙面人拂落了。

  那蒙面人似乎也是料想不到,哼了一声,说道:“你是装蒜,还是真的失了武功?”须知相隔不过两日,那日牟一羽虽然在他的手下吃了大亏,但那蒙面人可并没有打伤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