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剑琴怔了一怔,说道:“听见什么?”

 

  风鸣玉道:“我好像听见马嘶之声。咦,好像还有金鼓之声呢!”

 

  周剑琴凝神静听,过了一会说道:“是有些像,不过恐怕还是咱们听错了。”

 

  风鸣玉道:“何以见得?”

 

  周剑琴道:“在这样陡峭的覆盖着层冰的山路,马匹是不能走的,除非是用雪橇。金鼓之声,在这里更是不可能听到的。”

 

  风鸣玉道:“会不会是山寨里的鸣金击鼓之声传到此间。”

 

  周剑琴道:“山寨离这里远着呢。少说也有二三十里山路,走这样险峻的山路,普通的壮汉要花一天功夫。”二三十里路之外的马嘶之声和金鼓之声当然是不可能传到此间的了。

 

  周剑琴说道:“山壁有许多洞穴,风从洞穴穿过,会发出各种异声。我想或许是风声也说不定。”

 

  风鸣玉从前在荒林居住的时候,也曾常常听到周剑琴所说的这种怪异风声。但总觉得刚才听到的声音无论如何不像风声,心中思疑不定。

 

  这天晚上,他们像往常一样,烤雪鸡、烘山芋当作晚餐。

 

  烤熟的雪鸡香气四溢,周剑琴赞道:“风妹子,你的手艺真好,我烤的雪鸡,不是焦了就是未熟。”

 

  风鸣玉忽地跳了起来,说道:“姐姐你听!”

 

  周剑琴笑道:“你又听见什么了?”

 

  风鸣玉道:“是人的脚步声,这回决计不会听错!”

 

 

  来了两个瓦剌兵

 

  用不着风鸣玉说这句话,周剑琴也知道她是没有听错了。因为风鸣玉话犹未了,她自己也听见这脚步声了。

  周剑琴又惊又喜,说道:“一定是我爹爹派人来接我了。奇怪,为什么只有两个人?”

 

  那两个人走进来了!

 

  大出周剑琴意料之外,踏进古庙的这两个人,并非她山寨里的弟兄,是两个瓦剌兵!

 

  这两个瓦剌兵衣裳褴褛,脸上都是有一条条的血痕,冷得发抖。

 

  这两个瓦剌兵发现她们正在烤着雪鸡,眼睛里好像要喷出了饿火来,一个叫道:“好香,好香!”一个狂笑道:“哈哈,有美味的雪鸡,还有这么标致的汉人小姑娘!”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冲上来,便抢食物。

 

  周剑琴冷笑道:“这雪鸡会烫口的!”噼啪两巴掌,把那两个瓦剌兵打得昏头昏脑。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会有如此本领,刚要拔出佩刀,已是给周剑琴踏翻,随即点了他们的麻穴。

 

  周剑琴懂得瓦剌话,当下拔出银刀,指着瓦剌兵的咽喉,冷笑说道:“你们这些鞑子,欺侮我们汉人也欺侮得够了,幸亏我懂得一点武艺。”

 

  那瓦剌兵倒是倔强得很,说道:“贼丫头,我落在你的手里,你要杀便杀,何必多言!过两天我们的大军开来,自会踏平你的山寨,替我报仇!”周剑琴的本领如此高强,他当然已是猜想得到周剑琴必定是山寨里的女头目。

 

  周剑琴虚劈一刀,喝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宰了你只当宰一头猪!”

 

  风鸣玉心地慈悲,虽然听不懂周剑琴的说话,也知道她是要杀这两个瓦剌兵,说道:“这两个鞑子饿得也是怪可怜的,饶了他们吧。”

 

  这两个瓦剌兵对汉语能听不能说,听得风鸣玉替他们求情,不觉都是一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剑琴虚劈一刀,收了回来,说道:“看在我这姐妹的份上,我可以饶你们不死,但你们必须要说实话。你们怎的会这到里来的?”

 

  那两个瓦剌兵仍然闭口不言。

 

 

  瓦剌兵曾来攻山

 

  风鸣玉把一只雪鸡撕开两边,作了个手势,说道:“姐姐,他们说了实话,就有雪鸡可吃。”

 

  不待周剑琴用瓦剌话转述,那两个瓦剌兵已是同声说道:“真的?”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原来他们心中俱是想道:“即使这个贼丫头骗我,我也乐得做个饱鬼。”他们实在是饿得太厉害了。

 

  周剑琴道:“当然是真的,我是金刀寨主的女儿,岂能骗你?”

 

  瓦剌兵最佩服有本领和有勇气的人,金刀寨主虽然是他们的大敌,他们对金刀寨主却是仍然有着一份尊敬。听说周剑琴是金刀寨主的女儿,不觉肃然起敬,说道:“我们真是该死,有眼不识泰山,原来姑娘是金刀寨主的千金。周姑娘,你可以先给我们吃点东西再说吗?”

 

  周剑琴把撕开的雪鸡分给他们,解开他们的穴道,说道:“吃吧,我也不怕你们逃走。”

 

  吃饱之后,那两个瓦剌兵道:“我们是亚秃该元帅帐下的士兵,元帅得到探子密报金刀寨主是藏在此山,派出一支兵马来探虚实,率领这支兵马的千夫长贪功燥进,他知道大雪封了前山,便从后山黑夜进兵,以为可以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把金刀寨主的喽兵一网打尽,那知金刀寨主早有防备,剧战一天一夜,反而是我们的人差不多都死干净了,我们侥幸逃脱,匿伏悬岩削壁之上,饿了两天两夜,不得已才从冰河上滚下来,找寻食物。”

 

  周剑琴惊喜交集,说道:“原来那天咱们听到的果然是战马嘶鸣和金鼓交击的声音。我真糊涂,当时可没想到这层:千军万马的交锋,在三十里外,也是可以听得见的。”

 

  当下回过头来,喝道:“好,你们吃饱了就给我滚开,是死是活,全凭你们的造化了。”

 

  忽见那两个瓦剌兵捧着肚子呻吟,周剑琴道:“怎么啦?吃坏了吗?”

 

  瓦剌兵的呻吟越来越弱,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竟然死了。

 

  原来这两个瓦剌兵饿了两天,又从悬岩削壁上滚下来,滚过一里多长的冰面,早已冷得血液都几乎凝结。像他们这情形应该先喝一点稀粥的。

 

 

  只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们却狼吞虎咽,几口就吞下了半只雪鸡,再加上冷得几乎凝结的血液在火堆旁边一烤,血管爆裂,是以突然间就一命呜呼了。

  风鸣玉叹息道:“咱们本来是想救他们的,不料反而害了他们了。”

 

  周剑琴笑道:“总比他们死在冰天雪地里好得多,如今他们虽然死了,也是一个饱鬼。风妹子,你的心地太仁慈了,要是不改,会吃亏的。就说这两个鞑子吧,谁知道他们的手上沾了多少咱们汉人的血腥?要不是咱们有点本领的话,刚才恐怕也会给他们害了。”

 

  风鸣玉道:“我也是憎恨害人的鞑子的,不过妈妈生前和我说过,害人的鞑子其实只是少数,大多数老百姓和咱们汉人却是可以做朋友的。他们被逼上战场,不一定是出于他们的自愿。”

 

  周剑琴摇了摇头,说道:“我没兴致和你辩论,我只知道谁对我不好我就对他不好。如今我最关心的是怎么能够回到山寨?”

 

  风鸣玉道:“仗打完了,你的爹爹不是就会派人来接咱们了吗?”

 

  周剑琴道:“你没听见刚才这两个鞑子说的话吗?这次他们前来攻山的不过是一支前锋部队,还有大军在后头呢。”

 

  风鸣玉道:“啊,你是怕鞑子的大军再来攻山?”

 

  周剑琴道:“我担心的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呢。要是再打大仗,爹爹就未必能派人来了。”

 

  风鸣玉道:“这两个瓦剌兵能够来到此间,咱们为什么不能出去?”

 

  周剑琴瞿然一省,说道:“对,咱们试试。”

 

  这晚月色很好,周风二人走到山口仔细端详,过了一会子,周剑琴叹口气道:“凭着咱们的轻功,或许可以滑雪前行,但却绝对没法爬上冰雪覆盖的悬崖峭壁。”

 

  话犹未了,风鸣玉忽地“咦”了声,叫起来道:“姐姐,你看,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白雪皑皑的对面山坡上,出现了几条人影,周剑琴道:“别喜欢得太早,先看清楚是鞑子还是咱们的人。”

 

 

  山寨的人终于来到

 

  转瞬之间,那几条人影俨如流星飞坠,形象渐渐扩大,周剑琴也看得清楚了。欢喜得登时大叫起来:“游大哥,我在这里,快来,快来!我盼你们来到,盼得心都焦啦!”

  原来来的这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她父亲最得力的助手,在山寨中坐第三把交椅的头目——游迅中。年纪相当轻,不过二十来岁。

 

  游迅中带领十个弟兄,是乘着雪橇来的。借助这种雪橇之力,可以在雪地上滑行如飞,比骏马跑在平原还快。不过,也非得有十分熟练的技巧不行。

 

  游迅中道:“那天不见你回去,把我们也急死啦!咦,这位姑娘是谁?”此时他们已经滑下山坡,来到了周风二女的眼前了。游迅中骤然见着一个陌生的少女和周剑琴同在一起,自是不免有点诧异。

 

  周剑琴笑道:“游大哥,说出来好叫你欢喜,这位妹妹就是我爹爹常常和你们提及的风大侠风从龙的女儿,我和她已经结拜成为姐妹了。”

 

  游迅中听说是风从龙的女儿,脸上现出又惊又喜的神色,似乎想说什么,但周剑琴一阵连珠炮的问话,却把他想说的话拦住了。

 

  “听说你们打了胜仗,是吗?瓦剌兵有没有再来攻山?我爹爹为什么不来?”她本来还想问霍天云的,话到口边,怕给游迅中取笑,没说出来。

 

  游迅中诧道:“你怎么知道的?”

 

  周剑琴道:“有两个瓦剌兵逃至此间,给我擒住,说出来的。好笑得很,这两个鞑子饿了两天,饱餐一顿,竟然饱死了。”

 

  游迅中道:“你爹正是因为恐怕瓦剌的大军会再来攻山,反正咱们隐藏的地方也已给敌人知晓,这里已经不适宜于安窑立柜了,所以你的爹爹昨天一早便带领阖寨弟兄转移。他要照顾大伙,只好留下我来找你。”

 

  周剑琴终于忍不住说道:“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这位风姑娘的师兄是霍天云,她这次来到咱们这儿,正是为了找寻她的师兄的。霍天云呢?”不见霍天云,她的心里很是有点不大舒服,霍天云并非山寨头领,无须像她爹爹一样因公废私,她认为霍天云是应该记挂着她,自告奋勇的留下来找她的。

 

  游迅中道:“我也正想告诉你,霍少侠正是为了风姑娘的令尊之事,离开山寨了。”

 

 

  风从龙还在人间

 

  风鸣玉听得此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令得她也不觉呆了!

  过了一会,她方能喘过一口气来,颤声问道:“你说什么?我爹、我爹——”

 

  游迅中笑道:“好教风姑娘欢喜,令尊虽是遭逢不幸,可还活在人间!”

 

  风鸣玉道:“你,你怎么知道?”她可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周剑琴道:“风妹子,你定一定神,静下来让他好好的说。”

 

  游迅中道:“有位武林前辈,覆姓东方,单名一个‘化’字,风姑娘知道这个人吗?”

 

  风鸣玉搜索枯肠,说道:“小时候好像听得爹爹和妈妈提起过这个名字,但却记不起当时爹和妈是因何谈起他的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游迅中道:“这位东方前辈是令尊的朋友!为了令尊的失踪,他也曾到处找寻过令尊的。我们的寨主以前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不过这十年多来却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