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英杰刚刚松了口气,不料就在这霎那间,西门化突然反手一扬,登时无数金星,在上官英杰面前飞舞,耀得他双眼生花。

 

  西门化发出的是一丛细如牛毛的梅花针,而且是淬过毒的梅花针。

 

  幸亏上官英杰也还不是完全放松戒备,在这性命俄顷之际,使出了超卓的轻功,身形平地拔起,同时挥袖成风,拨打暗器。

 

  饶是如此,也还有几枚梅花针射得很高,向他迎面飞来。

 

  上官英杰一个“鹞子翻身”,身形未曾落地,就把玉箫一吹。

 

  这一吹把那几枚梅花针反吹回去。其中一枚,正好射中了那个瓦剌军官。

 

  西门化刚刚转过身来,想看上官英杰是否中了他的暗器。忽听得那瓦剌军官“哎哟”一声,叫道:“不好,西门先生,你的梅花针没打着这个小子,却打着我了!”

 

  上官英杰大怒喝道:“好呀,我把你当作长辈,你却是这样阴毒奸诈的小人,连我也暗算了。好在你这点微末之技,还奈何我不得!”

 

  谷飞霞更是抢在上官英杰前面,挥舞长鞭,就要跑过去和西门化拚命,叫道:“咱们的账以后再算,先莫放过这个老贼!”

 

  西门化想不到他所打的如意算盘,刚刚得到相反的结果。不是对方受伤,反而是他的自己人中了他的喂毒暗器。大惊之下,如何还敢恋战?

 

 

  谷飞霞中了毒针

  西门化低声说道:“快跑,跑到山下再说!”口中说话,脚步丝毫不缓。

 

  纽先禄这才瞿然一省,他中的是西门化的毒针,西门化身上自然备有解药。只因忙于逃命,无暇为他取出解药。

 

  纽先禄心里好生不满:“你只顾自己的性命却不顾我,掏出一颗解药要花多少时候?哼,好在我还能跑得动。”他是瓦剌数一数二的高手,内功造诣颇深,当下只好强自运功,拚着毒性发作得更快,没命飞奔。

 

  罗大魁最为狡猾,早就在西门化假意和上官英杰套交情的时候,先逃跑了。不过,也还算他有点“良心”,他是背着西门羽跑的。

 

  上官英杰怒不可遏,二话不说,就向前追。西门化和纽先禄虽然跑得很快,他自忖还是可以追得上的。

 

  他抢过谷飞霞的前头,追了一会,忽地醒起,谷飞霞的轻功比他还胜一筹,为何一直落在他的后面?而且他可以感觉得到,距离似乎是越来越远。

 

  猛一回头,只见谷飞霞倚着一棵大树,却在顿足叫道:“快追,快追,别让这老贼跑了!”

 

  上官英杰见此情形,大吃一惊,他并不是没有江湖经验的人,立即懂得谷飞霞的用意,于是故意放慢脚步,却用传音入密的功夫朗声叫道:“西门化,有胆的你莫跑,回来和我较量,较量!”

 

  西门化一听,料想是上官英杰气力不济,已经追不上他。心头大喜,暗自想道:“幸亏他们先自斗了一场,耗了这小子的气力。”不过纽先禄已经帮不上他的忙,他当然也没有胆量回去了。当下哈哈一笑,说道:“上官贤侄,今日算是我的不对,但念在我和令师的交情,你又何必苦苦相逼?留个日后见面的地步吧。”

 

  上官英杰哼了一声,说道:“我和你还有什么师门之谊?今后你可别让我见到你!这是最后一次饶你了!”

 

  回到谷飞霞身边,只见谷飞霞已是面如金纸,上官英杰连忙问道:“谷姑娘,你怎么啦?”

 

  谷飞霞小声说道:“我中了那老贼的一枚毒针!”原来西门化撒出的那把梅花针,是分打他们二人的。

 

 

  强迫谷飞霞吞下解药

  谷飞霞吃亏在和上官英杰恶斗了一场,本来她的轻功,比上官英杰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但由于气力不济,超卓的轻功却是使不出来。只中一枚梅花针,已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但西门化的喂毒暗器何等厉害,内功深厚如风从龙,也在他的毒针之下身亡,何况是谷飞霞焉能禁受得起?此时她只觉得伤口麻痒痒的十分难受,但却丝毫不感疼痛。谷飞霞当然知道,越是不觉得疼痛的暗器之伤毒性越为厉害。此时任由她何等心高气傲,也是不由得心头一凉了。她自己知道,以她本身的功力,恐怕最多也只能再捱三个时辰了。

 

  上官英杰知她是中了西门化的毒针,反而放下了心,说道:“谷姑娘不用害怕,我有解药。”原来那次他为了救霍天云,抢了西门化的解药。霍天云中的是酥骨散的毒,不过上官英杰施展妙手空空的本领,却是把西门化身上的几种解药全都拿了过来的。其中就有一种解他的独门喂毒暗器的药品。上官英杰的师父是西门化最要好的朋友,同时也是个使毒的行家(不过上官英杰却没学他师父使毒的本领)。两人时常谈论,是以上官英杰懂得分别他的解药。幸好他没有把这解药抛弃,此际刚好派上了用场。

 

  谷飞霞心乱如麻,怔怔的看着上官英杰,忽地说道:“你不趁这个机会杀我,我已经感激你了。为什么你还要救我。”当然她不愿意死,但才不久之前她还要杀上官英杰的,如今却要“仇人”来救她的性命,她如何搁得下这个脸?

 

  上官英杰微笑说道:“我和你本来无冤无仇,有冤有仇的只是咱们的上一代。就是个不相干的人,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呀,何况咱们都是受了西门化所害的人。我虽然没中他的毒针,受他之害也够惨了。慢慢我会告诉你的,现在你先吞下这颗解药吧。”

 

  谷飞霞恨不得有个地洞给她钻进去,一顿足道:“你让我死吧,我不受你的恩惠!”

 

  上官英杰笑道:“你不想给父母报仇了么,这样死了,多么不值?”突然一伸手捏着谷飞霞的下巴,谷飞霞“呵呀”一声张开了口,那颗解药已是给上官英杰塞进她的口中,咽下去了。

 

  上官英杰笑道:“谷姑娘,请恕小可无礼,我、我还要——”

 

 

  要一个月才能复原

  说话之时,忽地抓着她的手,揽着她的肩。

 

  谷飞霞吃了一惊,叫道:“你干什么?”但刚刚吞下解药,气力还是半点使不出来,哪里能够挣脱上官英杰掌握?

 

  上官英杰说道:“别怕,我是给你推血过宫。”推血过宫可以将瘀血疏通,同时有助于药力的运行。谷飞霞本身已是不能运功,是以上官英杰必须助她一臂之力。否则那解药纵然能够保全她的性命,只怕她也难免残废。

 

  谷飞霞情知挣扎也没有用,无可奈何,只好不说话,接受他的帮忙。“推血过宫”是要肌肤接触的,上官英杰虽然心无邪念,但谷飞霞却是难免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她平生从严没有和男子这样亲近过,如今却是身子软绵绵几乎等于是躺在男子的怀中,不由得羞得满面通红。

 

  上官英杰在连番恶斗之后,再以真力替她推血过宫,也是不由得累得满头大汗。

 

  好不容易他替谷飞霞打通了奇经八脉,这才停下手来,吁了口气。谷飞霞脸红直透耳根,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上官英杰笑道:“还没完呢,谷姑娘,你再忍耐一会。”“嗤”的一声响,把她的衣袖撕破一幅,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藕臂。

 

  谷飞霞不觉又是一惊,说道:“你这又是干什么?”

 

  上官英杰说道:“给你取出毒针。要是让它留在体内,以后还会有不少麻烦的。”

 

  本来吸取深入体内的梅花针是要用磁石的,但上官英杰身上没带备磁石,只能轻轻抚摸她的伤口,用掌心的吸力,把那枚毒针吸了出来。谷飞霞见他在连番恶斗之后,还有如此功力,心里暗暗佩服。

 

  上官英杰说道:“好了。再过一个月,你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谷飞霞吃了一惊,说道:“什么,还要一个月?”

 

  上官英杰微笑道:“心急不来的。这次你中了毒针,吃亏在没有立即告诉我,要不然假如是立即施救的话,七天就可痊愈。不过也幸亏没有过一个时辰,否则就要半年了。”

 

  谷飞霞一听要一个月才能恢复如初,不由得大感为难。这一个月她使不出武功如何是好?而且眼前就有一个难题,她走不下山去,难道要上官英杰在这山上陪伴自己一个月么?

 

 

  说自己的故事

  上官英杰似乎知道她的心意,说道:“你一个月后可以恢复如初,在这山上却是用不着住一个月的。我想大概多则七日,少则五天,我就可以扶你下山了。”

 

  谷飞霞道:“好,那你不必理我了。你走吧!”

 

  上官英杰笑道:“我走了,你怎么办?如今你武功未复,纵然你不要人守护,也总得有个人给你找东西吃呀。”

 

  谷飞霞赌气说道:“我是死是活,与你何关?我给野兽吃了也好,饿死也好,你就让我自生自灭好啦!”

 

  上官英杰说道:“我虽然算不上是侠义道,但患难相助,任何人都应该这样做的,除非他是像西门化那样的坏人。谷姑娘,你是因为我是檀家唯一的传人,心里还在恨着我吧?我这厢给你赔罪了。请你千万莫要心里再存芥蒂。即使你还是要恨我,那也该安心调养好身子再说。到时,我愿意接受你的任何惩处。”

 

  他说得十分诚恳,谷飞霞听了这话,不觉耸然动容。

 

  过了半晌,谷飞霞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你救了我的性命,我怎么还能杀你?算啦,我和你师门的仇恨从此一笔勾销。但我也不愿再受你的恩惠了,你走吧。”说话的那副神气,显得十分坚决。

 

  上官英杰是过来人,对她的心事可说是懂得非常透彻。想了一想,忽然说道:“我说个故事给你听。你一定要我走,那也请你听完了这个故事才叫我走。”

 

  谷飞霞好奇心起,说道:“好吧,我就让你说完这个故事再走。”

 

  上官英杰说道:“从前有个孤儿,全靠他的师父抚养成人,师父临死之时,要他做一件事情,大违他的心意。但因师门恩重如山,他却不能不答应。你猜他师父要他做的是什么事?”

 

  谷飞霞道:“是不是要他报仇,去杀一个他不愿意杀的人?”

 

  上官英杰说道:“不错。你一猜就着,真是聪明。”

 

  谷飞霞冷冷说道:“你说的是你自己的故事。你师父是要你杀我吧?”

 

  上官英杰笑道:“你猜中了一半,他要我去杀一个无辜的人,但不是你。”

 

 

  “你爱上了她?”

  谷飞霞诧道:“那又是谁?”

 

  上官英杰说道:“是天山派创派掌门人霍天都的弟子霍天云。”

 

  谷飞霞道:“哦,原来是他。怪不得!”

 

  上官英杰问道:“怪不得什么?”

 

  谷飞霞道:“你先说下去吧。为什么你的师父要你杀天山派的弟子?”

 

  上官英杰把他那位未见过面的师兄檀玄竣和霍天都当年那段恩怨详详细细告诉了谷飞霞,说道:“依我推想,玄竣师兄在临终之际一定是已经原谅了霍天都的,但我的师父却不肯原谅。因为他只有一个爱子。所以他一定要我把霍天都视同儿子的徒弟杀掉。”

 

  谷飞霞叹口气道:“我的亲娘临终之际也是要我这样的。不过我们的情形却也不尽相同,霍天都对你的师兄有恩有仇,你的师门却是对我家只有血海深仇的。另一样,你不愿意去杀霍天云,我可得对你说实话,我是要奉母亲之命去杀你的。在今天之前,我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上官英杰道:“现在呢?”

 

  谷飞霞先是默然不语,过了好一会子,方始说道:“我不是早已对你说了,从今之后,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

 

  上官英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如此说来,那还是大同小异的了。恩也好,怨也好,都是咱们上一代的事情。我改变了杀霍天云的主意,你也改变了杀我的主意。”

 

  谷飞霞说道:“是什么事情,使得你后来改变主意的?霍天云救过你的性命。”

 

  上官英杰道:“不是。相反,是我后来救了他的性命。”

 

  谷飞霞道:“最初你不是还要奉师父的遗命的么?什么原因令你有这样重大的改变?”

 

  上官英杰说道:“我碰上一个女子,她是霍天云的师妹。”

 

  谷飞霞道:“你爱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