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面大汉推杯而起,怒喝道:“骂你,你要怎样?”

  眇目乞丐本是满面凶狠之态,但见到别人比他更狠,竟然笑了笑道:“原来是骂我,骂得好……骂得好……”

  落魄少年也不禁瞧得呆住了,又不觉好笑。

  紫面大汉走过来一拍他的肩头,指着眇目乞丐鼻子道:“兄弟,此人欺善怕恶,随时随地都想占人便宜。你无缘无故给他银子,他还说你小气,这种人岂非畜生不如!”

  眇目乞丐只当没有听到,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叹道:“好酒,好酒!不花钱的酒不多喝两杯,岂非呆子。”

  紫面大汉怒目瞪了他一眼。那长着肉瘤的丑女隔着桌子笑道:“乔五哥,此人虽可恶,但你也将他骂得怪可怜的,饶了他吧。”

  她人虽长得丑怪,声音却柔和无比,教人听来舒服得很。

  紫面大汉乔五冷哼一声道:“瞧在花四姑面上……哼,罢了。”悻悻然回到座上,重重坐了下去。

  花四姑笑道:“乔五哥真是急公好义,瞧见别人受了欺负,竟比被欺负的人还要生气……”

  乌簪道人冷冷截口道:“皇帝不气气死太监,这又何苦!”

  落魄少年眼见这几人脾气俱是古里古怪,心里不禁暗觉有趣,面上却仍是带着笑容,也不说话。突听一阵朗笑之声,自背后传了出来,道:“有劳各位久候,恕罪恕罪。”那颀长老人随着笑声,大步而入。

  眇目乞丐当先站了起来,笑道:“若是等别人,那可不行,但是等前辈,在下等上一年半载也没关系。”

  颀长老人笑道:“金大侠忒谦了。”目光一转,道:“今日之会,能得五台山天龙寺天法大师、青城玄都观断虹道长、‘华山玉女’柳玉茹姑娘、‘玉面瑶琴神剑手’徐若愚徐大侠、长白山‘雄狮’乔五侠、‘巧手兰心女诸葛’花四姑、丐帮‘见义勇为’金不换金大侠七位俱都前来,在下实是不胜欣喜,何况还有这位……”目光注定那落魄少年,笑道:“这位少年英雄,大名可否见告?”

  乌簪道人断虹子冷冷道:“无名之辈,也配与我等相提并论。”

  落魄少年笑道:“不错,在下本是无名之辈。”

  颀长老人含笑道:“阁下如不愿说出大名,老朽也不敢相强。但阁下之武功,老朽却当真佩服得很。”

  众人听这名满天下的武林名家竟然如此夸奖这少年的武功,这才都去瞧了他一眼,但目光中仍是带着怀疑不信之色。落魄少年面上虽无得意之色,但处在这当今武林最负盛名的七大高手之间,也无丝毫自惭形秽之态,只是淡淡一笑,又紧紧闭起了嘴巴。

  “华山玉女”柳玉茹忽然道:“前辈召唤咱们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只见她一身白衣如雪,粉颈上围着条雪白的狐裘,衬得她面靥更是娇美如花,令人不饮自醉。

  颀长老人道:“柳姑娘问得好,老朽此番相请各位前来,确是有件大事,要求各位赐一援手。”

  柳玉茹姑娘眼波流动,神采飞扬,娇笑道:“求字咱们可不敢当。有什么事,李老前辈只管吩咐就是。”

  颀长老人道:“此事始末。各位或许早已知道,但老朽为了要使各位更明白些,不得不从头再说一遍……”语声微顿道:“古老相传,武林中每隔十三年,便必定大乱一次。九年之前,正是武林大乱之期,仅仅三四个月间,江湖中新起的门派便有十六家之多,每个月平均有九十四次知名人士的决斗,一百八十多次流血争杀,每次平均有十一人丧命,未成名者远不在此数……”

  他长长叹了口气又道:“其时武林之混乱情况,由此可见一斑。但到了那年入冬时,情况更比以前乱了十倍。”

  这老人似因忆及昔日那种恐怖情况,明朗的目光中,已露出惨淡之色,黯然出神了半晌,方接道:“只因那年中秋过后,武林中突然传开件惊人的消息,说是百年前‘无敌和尚’仗以威震天下的‘无敌宝鉴,七十二种内外功秘笈’,乃是藏在衡山回雁峰巅。”他自取杯浅啜,接道:“这消息不知从何传出,但因那‘无敌宝鉴’,实是太以动人,是以武林群豪,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谁也不肯放过这万一的机会,闻讯之后,便将手头任何事都暂且抛开,立刻赶去衡山。闻得江湖传言,衡山道上,每天跑死的马,至少有百余匹之多。武林豪强行走在道上,只要听得有人去衡山便立刻拔剑,只因去衡山的少了一人,便少了个抢夺那‘无敌宝鉴’的敌手。最可叹的是,有些去衡山拜佛的旅人,也无辜遭了毒手。”

  他说到这里,“雄狮”乔五、“女诸葛”花四姑等人,面上也已露出黯然之色,断虹子、金不换却仍毫不动容。

  颀长老人沉痛地长叹一声,道:“那时正是十一月底,天上已开始飘雪,武林群豪为了抢先一步赶到衡山,纵然在道上见到至亲好友的尸身,也无人下马埋葬,任凭那尸身掩没在雪花中。事后老朽才知道,还未到衡山便已死在路上的武林高手,竟已有一百八十余人之多,其中有三人,已是‘派宗主的身份。这情况却又造成了一个人的侠名,此人竟肯牺牲那般宝贵的时间,将路尸一一埋葬。”

  徐若愚插口道:“此人可是昔日人称‘万家生佛’的柴玉关?”

  颀长老人道:“不错……徐少侠见闻端的渊博。”

  徐若愚面上微露得色,道:“在下曾听家师言及,说这柴大侠行事正直,常存侠心,武林人士无不敬仰,只可惜也在衡山一役中不幸罹难,而且死得甚是悲惨,面目俱被那世上最最歹毒的暗器‘天云五花绵’所伤,以致面目溃烂,头大如斗……唉!当真是苍天不佑善人,好教吾等后生晚辈扼腕。”别人说他见闻渊博,他更是滔滔不绝,将所知之事俱都说出,只道那颀长老人必定又要夸赞他几句,是以口中虽在叹息扼腕,脸上却是满面得色。

  哪知颀长老人此刻却默然无语,面上神色,也不知是愁是怒,过了半晌,缓缓道:“那时稍有见识之武林豪土,已知单凭一人之力,是万万无法自如此局面中夺得真经宝鉴的,于是便在私下聚集同道,组成联盟之势。那些阴险狡诈之人,更是从中挑拨离间,无所不为。有些淡泊名利之人,本无心于此,却也被同门师弟,或是同道好友以情分打动,请来助拳,而不得不卷入这漩涡之中。”他顿了一顿,又道:“只因一些凶狡之徒,一心想夺得真经,肆虐天下;侠义之士,更是怕真经被恶徒夺去,江湖便要从此不安。各人夺取真经的目的,虽然大有不同,但人人都想将真经据为已有,也是不容否认的事。三日之间,衡山回雁峰竟聚集了将近两百位武林英豪,而且都是不可一世的绝顶高手,武功稍微差些的,不是未至回雁峰便已死去,就是半途知难而退了。”

  这老人不但将此事说得十分简要,而且言语有力,动人心魄。只听他接道:“这班武林高手,来自四面八方,其中不但包括了武林七大门派的掌门人,就连一些早已洗手的魔头,或是久已归隐的名侠亦在其中。两百人结成了二十七个集团,展开了连续十九天的恶战。”他黯然长叹,接道:“在那十九天里,衡山回雁峰上,当真是剑气凌霄,飞鸟绝迹,无论是谁,无论有多么高明的武功,只要置身在回雁峰上,便休想有片刻安宁。只因那里四处俱是强敌,四面俱有危机,每个人的性命,俱都悬于生死一线之间,自‘中州剑客’吃饭时被人暗算,‘万胜刀’徐老镖头睡觉时失去头颅后,更是人人提心吊胆,连吃饭睡觉都变成了极为冒险的事……这连日的生死搏杀,再加上心情之紧张,竟使得每个人神智都失了常态,平日谦恭有礼的君子,此时也变成了谁都不理的狂徒,‘衡山派’掌门人玉玄子,五日未饮未食,手创第六个对手后,首先疯狂,竟将他平生惟一的知己朋友‘石棋道人’一剑杀死,自己也跳下万丈绝壑,尸首无存。”

  突听“当”的一响,竟是花四姑听得手掌颤抖,将掌中酒杯跌落到地上众人也听得惊心动魄,耸然变色。

  颀长老人缓缓合起眼帘,缓缓接道:“这十九日恶战之后,回雁峰上两百高于竟只剩下了十一人,而这十一人亦是身受内伤,武功再也不能恢复昔日的功力,武林中精华,竟俱都丧生在这一役之中。五百年来,江湖中大小争杀,若论杀伐之惨,伤亡之众,亦以此役为最。”说到这里,他紧闭的双目中似已沁出两粒泪珠,原来这老人昔年人称“不败之剑”李长青,与那病老人“天机地灵,人中之杰”齐智,虬髯老人“气吞斗牛”连天云,结义兄弟三人,俱是衡山一役之生还者,昔日那惨烈的景象,他三人至今每一思及,犹不免为之潸然泪下。

  大厅中静寂良久,李长青缓缓道:“最令人痛心疾首的,便是此事根本不过只是欺人之骗局。我与齐智齐大哥、连天云连三弟、少林弘法大师、武当天玄遣长,以及那一代大侠‘九州王’沈天君,最后终于到了回雁峰巅藏宝之处,那时我六人俱已是强弩之末,合六人之力,方将那秘洞前之大石移开,哪知洞中却空无一物,只有洞壁上以朱漆写着五个大字:‘各位上当了’……”

  虽已事隔多年,但他说到这五个字时,语声仍不禁为之颤抖,仰天吐出口长气,方自接道:“我六人见着这壁上字迹,除了齐大哥外,俱都被气得当场晕厥,醒来时,才发觉沈大侠与少林弘法大师,竟已……竟已死在洞里……原来这两位大侠悲天悯人,想到死在这一役中的武林同道,自责自愧悲愤交集,竟活生生撞壁而死。武当天玄道长伤势最重,勉强挣扎着回到观中,便自不治。只有我兄弟三人……我兄弟三人……一直偷生,活到今日……”语声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众人听得江湖传闻,虽然早已知道此事结果,但此刻仍是怦然动心,甚至连那落魄少年,也黯然垂下头去。

  “雄狮”乔五突然拍案道:“生死无常,却有轻重之分。李老前辈之生,虽说重于泰山,焉能与偷生之辈相比!李老前辈如若也丧生在衡山一役之中哪有今日之‘仁义庄’来为江湖主持公道!”

  李长青黯然叹道:“衡山一战中,黑白两道人士,虽然各有伤损,但二派高手之中的白道英侠,十九丧生;黑道朋友大多心计深沉,见机不对便知难而退,是以死得较少。正消邪长,武林局势若是自此而变,我等岂非罪孽深重!是以我齐大哥才想出这以悬赏花红,制裁恶人之法,只因此举不但可鼓励一些少年英雄,振臂而起,亦可令黑道中人,为了贪得花红,而互相残杀。

  花四姑叹道:“齐老前辈果然不愧为武林第一智者。”

  李长青道:“怎奈此举所需资金太大,我弟兄虽然募化八方,江湖中十八家大豪也俱都慷慨解囊,数目仍是有限,这其间便亏了‘九州王’沈大侠之后人,竟令人将沈大侠之全部家财,全部送来。沈大侠簪缨世家,资财何止千万,此举之慷慨,当真可说得上是冠绝古今。”

  “雄狮”乔五击节叹道:“沈大侠名满天下,想不到他的后人亦是如此慷慨!此人在哪里?乔某真想交他一交。”

  李长青叹道:“我兄弟也曾向那将钱财送来之人再三询问沈家公子的下落,好去当面谢过,但那人却说沈公子散尽家财之后,便孤身一人,浪迹天涯去了。最可敬的是,当时那位沈公子,只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髫龄幼童,却已有如此胸襟,如此气魄,岂不令人可敬可佩。”

  “华山玉女”柳玉茹幽幽长叹一声,道:“女子若能嫁给这样的少年,也算不负一生了……”

  “玉面瑶琴神剑手”徐若愚冷冷道:“世上侠义慷慨的英雄少年,也未必只有那沈公子一个。”

  柳玉茹冷冷瞧他一眼,道:“你也算一个么?”

  落魄少年含笑接口道:“徐兄自然可算一个的。”

  徐若愚怒道:“你也配与我称兄道弟?”

  落魄少年笑道:“不配不配,恕罪恕罪……”

  柳玉茹看了落魄少年一眼,不屑地冷笑道:“好个没用的男人,当真丢尽男人的脸了。”语声中充满轻蔑之意。

  落魄少年却只当没有听到。“雄狮”乔五双眉怒轩,似乎又待仗义而言,花四姑瞧着那落魄少年,目光中却满是赞赏之意。

  李长青不再等别人说话,也咳一声,道:“我弟兄执掌‘仁义庄’至今已有九年。这九年,遭遇外敌,不下百次。我兄弟武功十成中已失九成,若非我等那忠仆义友,冷家兄弟拼命退敌,‘仁义庄’只怕早已烟消云散。而‘仁义庄’发出之花红赏银,至今虽然已有十余万两,但昔年之母金,却至今未曾动用,这又全都亏冷二弟经营有方,他一年四季,在外经营奔走,赚来的利息, 已够开支。这兄弟三人义薄云天,既不求名,亦不求利,但‘仁义庄’能有今日之名声,却全属他兄弟三人之力,我弟兄三人却只不过是掠人之美,徒得虚名罢了,说来当真惭愧得很。”

  柳玉茹嫣然笑道:“李老前辈自谦了……你老人家今日令晚辈前来,不知究竟有何吩咐?”

  李长青沉声道:“衡山宝藏,虽是骗局,但衡山会后,却的确遗下了一宗惊人的财富。”

  金不换张大了眼睛,道:“什么财富?”

  李长青道:“上得回雁峰之两百高手,人人俱是成名多年之辈,武功俱有专长。这些人自知上山后难有生还之望,惟恐自家武功,从此失传,都要将自身的武功秘笈和一些遗物交托下来,而这些人有的并无传人,有的传人已左死在此役中,纵有传人,也不在身边,是以到底要将遗物交托给谁,便成了—件很难决定之事,最后只有将遗物埋藏在隐秘之处,自己若不能活着来取,也好留待有缘……这时那‘万家生佛’柴玉关正是声誉鹊起,江湖中人人都赞他乃是英雄手段,菩萨心肠,而柴玉关平日就轻财好友,武林中成名英雄,大半与他有交,是以每人埋藏遗物时,谁也没有避他,有些人甚至还特地将藏物之处告诉了他,自己若是亡故,便托他将遗物安排。”

  李长青长叹一声,接道:“衡山会后,活着的十一人中,倒有七人俱是将遗物交托给柴玉关的,但他们既然还活着,自然便要将遗物取回,哪知到了藏物之处,他们所藏的秘籍与珍宝,竞都踪影不见,在那藏物之地,却多了张小小的纸柬,上面写的赫然竟也是各位上当了。”

  这衡山会后的余波,实是众人从未听过的,大家都听得心头一震,徐若愚道:“但……柴前辈却已中毒而死……”

  李长青道:“谁也没有瞧见柴玉关是否真的死了,又怎知他不是将自己衣衫换在别人的尸身上?何况,我齐大哥研究字迹,那洞中‘各位上当了’五个字,笔迹完全与柴玉关一样,再仔细一想,那‘回雁峰藏有无敌宝鉴’的消息,十人中也有五六人是自柴玉关口中听来的。这些武林高手俱都对柴玉关‘十分信任,不觉再传说了出去,而别人却对这些武林高手十分信任,这消息才会越传越广,越传越真实了。”他面上渐渐露出怨恨之色:“他处心积虑,如此做法,不但可将武林高手一网打尽,让他一人称雄,还可令当时在武林扬名的武功,大半从此绝传,教武林永远不能恢复元气,他自身得了这许多人遗下之武功秘籍,自可身兼各宗之长,那时他纵横天下,还有谁能阻挡?这些年他始终未曾现身,想必已将各门派的武功奥秘,全都研习了一番,此时此刻,便是他再出山之日了。”

  众人但觉心头一寒,谁也不敢多口说话。

  寂然良久,那五台天法大师方自缓缓道:“若果真如此,此人当真可说是千百年来,江湖中第一个大奸大恶之人。但这些事虽然证据确凿,终究不能完全确定这些事俱是柴某所为。不知李老前辈以为然否?”语声缓慢,声如洪钟,分析事理,更是公平正大,端的不愧为自少林弘法大师仙去后,当世武林之第一高僧,声誉早已凌驾少林当今掌门刃心大师之上。

  李长青叹道:“大师说得好,大师说得好!这也正是我等相请各位前来的原因……三年后我等突然发现,玉门关内外,出现了一位奇人,此人不但行踪飘忽,善恶不定,最令人注意的,乃是此人身怀各门派武功之精萃,每一出手,俱是不同门派的招式。曾有人亲眼见他使出武当、少林、峨嵋、崆峒、昆仑五大门派之不传秘学,而那些招式连五大门派之掌门人都未学过。”

  众人面面相觑,耸然动容。

  李长青接道:“还有,此人举止之豪阔奢侈,也是天下无双。每一出行,随从常在百人之上,一日所费,便是万两白银。从无人知道他的姓名来历,亦无人知道他落足之处,只知他本在边疆,招集恶徒以为羽党,而今势力已渐渐扩张,渐渐侵至中原一带,竟似有独霸天下之势。”

  徐若愚脱口道:“此人莫非便是柴玉关不成?”

  李长青叹道:“此人一出,我齐大哥便已疑心他是柴玉关,立刻令人探听此人之行踪,一面又令人远至四面八方,搜寻有关柴玉关之平生资料。我等三人对柴玉关之历史所知越多,便越觉得此人可疑可怕。”

  天法大师沉吟道:“不错,天下英雄虽都知‘万家生佛’柴玉关之侠名,但他成名前之历史,却是无人知道。”

  徐若愚接道:“莫非他成名前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李长青沉声道:“我弟兄三人耗资五十万,动员千人以上,终于将他之身世寻出一个轮廓,方才已将所有资料抄录下一份,各位不妨先看看再作商量。”将手中纸卷展开挂在墙上,目光却凝注着门窗,显然在提防外人闯入。此时又有个垂髫童子送来八份纸笔,天法大师等每人都取了一份。

  只见那纸卷共有两幅,宽仅丈余,宛如富贵人家厅前所悬之横匾般模样,上面密密地写满了字,左面一幅纸卷写的是:

  姓名:二十岁前名柴亮,二十至二十六岁名柴英明,二十六至三十七名柴立,三十七后名柴玉关。

  来历:父名柴一平,乃鄂中巨富;母名李小翠,乃柴一平之第七妾。兄弟共有十六人,柴玉关排行第十六,幼时天资聪明,学人说话,惟妙惟肖,是以精通各省方言,成名后自称中州人士,天下人莫不深信不疑。柴玉关十四岁时,家人三十余口在一夕中竟悉数暴毙。柴玉关接管万贯家财后,便终日与江湖下五门之淫贼“鸳鸯蝴蝶派”厮混,三年后便无余财,柴玉关出家为僧。

  门派:十七岁投入少林门下为火工僧人,后因偷学武功被逐。二十岁人“十二连环坞”以能言善道得帮主“天南一剑”史松寿赏识,收为门下,传艺六年后,柴玉关竟与“天南一剑”之宠妾金燕私通,席卷史松寿平生积财而逃,史松寿大怒之下,发动全帮弟子搜其下落。柴玉关被逼无处容身,竟远赴关外,将金燕送给了江湖中人称“色魔”的“七心翁”,以作进身之阶,十年间果然将“七心派”武功使得炉火纯青。那时“七心翁”竟又暴毙而亡,柴玉关再人中原,便以仗义疏财之英侠面目出现,首先联合两河英豪,扫平“十二连环坞”,重创“天南一剑”,遂名震天下。

  外貌:此人面如白玉,眉梢眼角微微下垂,鼻如鹰钩,嘴唇肥厚多欲,嘴角两边,各有黑痣一点,眉心间有一肉球,雅好修饰,喜着精工剪裁之贴身衣衫,以能显示身材之修长,尤喜紫色。双手纤莹,白如妇人女子,中指御紫金指环,是以说话时每喜夸张手势,以夸耀双手之整洁雅美。

  嗜好:酒量极豪,喜欢以大曲、茅台、高梁及竹叶青掺合之烈酒,配以烤至半熟之蜗牛、牡蛎,或蛇肉佐食;不喜猪肉,从不进口。骑术极精,常策马狂奔,以至鞭马而死。喜豪赌,赌上从无弊端,以求刺激。喜狩猎,尤喜美女,色欲高亢,每夕非两女不欢。

  特点:此人口才便捷,善体人意,成名英豪,莫不愿与之相交。说话时常带笑容,杀人后必将双手洗得干干净净,所用兵刃上要一染血污,便立刻废弃,长书画,书法宗二王,颇得神似。

  这幅纸卷简单而扼要地叙出了柴玉关之一生。他一生当真是多姿多彩,充满了邪恶的魅力。众人只瞧得惊心动魄,面目变色。再看右面纸卷,写的是:

  姓名:玉门关外人称“快活王”,真名不详。

  来历:不详。

  门派:不详,却通天下各门派不传之绝技。

  外貌:面目,眉目下垂,留长髯,鼻如鹰钩,眉心有伤疤,喜修饰,有专人每日为其修洗须发。体修长,衣衫考究,极尽奢华。说话时喜以手捋须,须及手均极美。左手中指御三枚紫金指环,似可作暗器之用。

  嗜好:酒量极好,喜食异味,不进猪肉,身边常有绝色美女数人陪伴,常与巨富豪客作一掷千金之豪赌。

  特点:能言喜笑,慷慨好客,每日所费,常在万金之上。极端好洁,座客如有人稍露污垢,立被赶出。随行急风三十六骑,俱是外貌英俊,骑术精绝之少年,使长剑,剑招却仅有十三式,但招式奇诡辛辣,纵是武林成名高手,亦少有人能逃出这十三式。

  另有酒、色、财、气四大使者乃“快活王”最信任之下属,却极少在其身边,只因这四人各有极为特别之任务。酒之使者为其搜寻美酒,色之使者为其各处征选绝色,财之使者为其管理并搜集钱财,唯有气之使者跟随在他身边极少离开,当有人敢对“快活王”无礼,气之使者立刻拔剑取下此人首级。这四人俱是性情古怪,武功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