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见一个丐帮弟子走来,在街口拍了拍巴掌,那些站在街口的丐帮弟子,便都随他走向郊外。

  但沈浪还是没有来。

  熊猫儿更着急了,喃喃道:“难道他不回来了么……不会的呀,丐帮大会,他怎能错过……但他明明知道会期,却又为何要走?是为的什么急事?”

  这时街上再也瞧不见有武林朋友的影子,两旁的店家,本都有些愁眉苦脸,此刻却都有了笑容。

  此刻愁眉苦脸的,已是熊猫儿了。

  他又喝了碗酒,衣襟敞得更开,喃喃道:“他若不回来,我又当如何是好?”

  朱七七不认得别人,眼睛就盯着那高小虫。

  若是换了别人,被她如此盯着瞧,必定早已坐立不安,但这高小虫却仍然若无其事,仍然不住傻笑。

  朱七七忍不住道:“瞧你整日在笑,你心里是不是开心得很?”

  高小虫点头笑道:“是。”

  朱七七道:“你有什么开心的?”

  高小虫道:“开心的事多啦……你瞧,太阳如此暖和,雪地如此好看,客人来了这么多……这岂非都令人开心。”

  朱七七道:“下雨时你也开心么?”

  高小虫道:“嗯。”

  朱七七道:“下雨时你又有何开心?”

  高小虫笑嘻嘻道:“若没有下雨的时候,怎知道出太阳的快活……何况,雨水还可滋润草木、稻麦,也可替人洗一洗屋顶上的积尘……”

  朱七七道:“你有没有不开心的时候?”

  高小虫道:“没有……天下到处是令人开心的事,我为何要不开心。”

  朱七七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都开心?”

  高小虫道:“嗯。”

  朱七七呆呆的瞧了他半晌,失笑道:“你倒真是个怪人。”

  她想,自己遇着的怪人,可真不少了:沈浪、熊猫儿、金无望,甚至胜泫,这些人哪一个不怪?

  但幸好,凡是怪人,倒都是满可爱的。

  突见竹棚中已有人站了起来,道:“乔大侠来了。”

  她眼睛一转,果然瞧见乔五和花四姑。

  乔五四下抱了抱拳,昂然而入——他脸上难得有笑容,也不肯和人应酬,但奇怪的是,他人缘却不错。

  四下竹棚中,都有人站起来向他含笑抱拳招呼。

  朱七七道:“奇怪,架子这么大的人,也会有人缘。”

  高小虫笑道:“只要不做坏事,只要良心好,所作所为,俱是行侠仗义之事,架子虽大些,别人还是喜欢他的。”

  朱七七道:“你知道的事倒不少。”

  高小虫笑嘻嘻道:“不多不多……”

  突听竹棚外传来“笃、笃、笃”三声木梆响。

  高小虫笑道:“师兄传令集合,我也得走了。”

  朱七七拧首望去,只见散布在四面的丐帮弟子,此刻果然已聚在一起,排成了整齐的队伍。

  竟是那钱公泰与高小虫带领着队伍,走入竹棚间的空地。两百多个丐帮弟子,同时躬身道:“多谢赏光。”

  然后,便一齐在这积雪的稻草上坐了下来。

  朱七七着急了,喃喃道:“大会已开始,沈浪怎的还不来?”

  熊猫儿喝下第十一碗酒了,若不是马蹄声传来,他还会喝下第十二碗、十三碗,甚至第二十八碗。

  沈浪不回来,他只有借酒浇愁。

  但此刻已有马蹄声传来。

  熊猫儿抛下酒碗,狂奔着迎了上去。

  三匹马奔来,果然是沈浪和那酒楼主人——还有匹马上坐的却是曾经挨了熊猫儿一拳的大汉。

  三匹马后,还跟着辆大车。

  熊猫儿张开双臂,迎了过去,大呼道:“沈浪……沈兄,你再不回来,我可要急疯了。”

  沈浪勒缰下马,却道:“你们可认得么?”

  那大汉苦着脸不说话。

  酒楼主人笑道:“若非在下还算聪明,昨夜也挨了这位兄台的老拳了。”

  熊猫儿大笑道:“小弟这厢赔罪!但沈浪却要借给小弟去说两句私语。”一把拉住沈浪,远远拉到街那一头。

  沈浪笑道:“什么事如此秘密?”

  熊猫儿道:“昨夜你可知我到哪里去了厂

  沈浪笑道:“你这猫儿喝了几杯酒后,有谁找得到你?”

  熊猫儿却正色道:“昨夜我可听见了件惊人之事。”

  沈浪从未见到熊猫儿如此正经地说话,也不禁动容道:“什么事?”

  熊猫儿道:“那姓胜的公子哥儿,喝了两杯酒后,硬要拉着我去替他做媒,我只得和他一起去到那老平安店……”

  当下将昨夜眼见之事,听见的话,俱都说了出来。

  沈浪变色道:“那些话你全都听清了么?”

  熊猫儿道:“他们当我已烂醉如泥,是以说话全不避我,哪知我酒醉人清醒,听到他们说了几句话后,才装成烂醉如泥的模样的。”

  沈浪沉吟道:“想来那人便是胜泫所说假冒的沈浪了。”

  熊猫儿道:“不错。”

  沈浪道:“以你看来,此人可能是谁?”

  熊猫儿道:“听此人说话的口气……唉……”

  两人对望了一眼,俱都叹了口气,彼此都又知道对方心里想着的是谁了,沈浪更不禁连连长叹道:“她怎会如此……她为何要如此?”

  熊猫儿道:“但你想她真会是朱七七么?”

  沈浪道:“算来已有九成是她,别人不会如此说话的。”

  熊猫儿道:“但……听来虽像,瞧来却一点儿也不像。”

  沈浪道:“那时你已醉眼昏花,怎瞧得清?”

  熊猫儿摇头道:“不是……我进去时还不算太迟,那人的确已有八成不像朱七七……奇怪的是听来她又非是朱七七不可,这岂非活见鬼么!”

  沈浪沉吟道:“她必已经过巧妙的易容。”

  熊猫儿道:“但她不会易容呀,除非……”

  沈浪道:“除非王怜花。”

  熊猫儿变色道:“你想……你想王怜花会替她易容么?”

  沈浪一字字沉声道:“我想那女子就是王怜花。”

  熊猫儿骇了一跳,道:“不可能……不可能……”

  但瞬又跌足道:“见鬼见鬼,真的可能就是他……他将朱七七易容成男子,自己却改扮成女子,但……但……但他这样做,岂非更是活见鬼么?”

  沈浪道:“他必定被朱七七逼的。”

  熊猫儿动容道:“朱七七能强迫他?”

  沈浪道:“朱七七想必抓住个不寻常的机会,将王怜花制住了……她吃足了这样的苦,此刻便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熊猫儿道:“不错不错,一点儿也不错。朱七七制住了王怜花,王怜花为她易容,她……她有些恨你,于是便想报复报复。”

  沈浪叹道:“正是如此。她素来任性得很,若说世上有个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此人便必定就是朱七七。”

  熊猫儿长叹道:“此事唯有如此解释才合理……唉,什么复杂的事,一到你手里,就变得简单了。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沈浪沉吟道:“自昨夜到此刻你可曾有何动作?”

  熊猫儿苦笑道:“你的好处,我别的虽没学会,但却终于学会沉住气了……我什么事都等你回来后再说。”

  沈浪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