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道:“我虽明知你会答应,却想不到你答应得这么快……你……这是为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么?”

  沈浪举起筷子,夹了个虾球,笑道:“我就是为了要王怜花做我的儿子,我也会答应的,更何况,你……”带着笑瞧着王夫人,手却突然一动——筷子挟着虾球,便流星般飞了出去,飞向王怜花眼睛凑在上面的小洞,自洞中穿了出去。

  王怜花本已呆了,更再也想不到有此一招,哪里还闪避得及,虾球整个打在他脸上,打得他成了三花脸。

  沈浪大笑道:“王怜花,你看够了么?如今我已是你的爹爹,你还不出来?”

  王夫人笑道:“我知道这是瞒不过你的。”

  沈浪笑道:“你根本就是要我知道他们在偷听、偷看……我知道有人在一旁偷听,说话自然得更慎重些,答应你的话自然更不能更改。”

  王夫人媚笑道:“你可知道,我就是要你在那位朱姑娘面前说出这些话,那么,她从此以后就可以对你完全死心了。”

  她披起了衣衫,又笑道:“只是便宜了那猫儿的那双眼睛。”

  沈浪大笑道:“你若肯转个身子,他的便宜就更大了。”

  王夫人娇笑道:“反正我已将他当作我的儿子,就让他瞧瞧母亲的背,也没什么关系,何况,我还是坐着的。”

  沈浪道:“现在,可以让他们出来了么?”

  王夫人柔声道:“你说的话,谁敢不答应。”

  她的脚在地上轻轻一踩,那面墙壁,就突然自中间分开,往两旁缩了回去,竟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于是,沈浪便瞧见了熊猫儿与朱七七。

  满面怒容的熊猫儿,满面痛泪的朱七七。

  自然,还有王怜花。

  他正以丝巾擦着脸。他脸上那种尴尬狼狈的神情,若肯让恨他的人瞧瞧,那些人当裤子来瞧都是愿意的。

  朱七七身子摇摇晃晃,一步步向沈浪走了过来。她嘴里虽不能说话,但那悲愤、怨恨的目光,却胜过千言万语。

  熊猫儿身子也摇摇晃晃,也一步步向沈浪走了过来。他露着牙齿,似乎恨不得将沈浪一口吃下去。

  王夫人手掌轻轻一抬,笑道:“两位请坐。”

  朱七七与熊猫儿只觉腰边似是麻了麻,竟身不由主地坐了下去,竟再也不能站起,但眼睛还是瞪着沈浪的。

  沈浪笑道:“怜花兄也请过来坐下如何?”

  王夫人笑道:“嗯……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叫他怜花兄?”

  沈浪道:“我该叫他什么?”

  王夫人眼波一转,娇笑道:“花儿,过来拜见叔叔。”

  沈浪喃喃笑道:“叔叔……暂时做叔叔也可以……”

  只见王怜花一步一捱地走了过来,他脸上是什么模样,那是不用说出来别人也可以想像得到的。

  沈浪笑道:“暂时还不必磕头,躬身一礼也就可以了。”

  王怜花站在那里,就像恨不得钻进桌子下面去。熊猫儿若不是满心怒火,早已忍不住要放声大笑出来。

  王夫人却板起脸,道:“沈叔叔的话,你听见没有?”

  王怜花道:“我……我……”

  终于躬身行了一礼。那样子哪里像是在行礼,倒像是被人拦腰在肚子亡狠狠打了一拳似的。

  沈浪瞧着他,微微笑道:“贤侄此刻心里必定后悔得很,后悔为何不早些杀了我,是么?”

  王怜花涨红了脸,道:“我……我……”

  王夫人娇笑道:“他还是个孩子,你何苦跟他一般见识,饶了他吧……”

  沈浪哈哈大笑道:“前一日我还请求他饶我,今日却已有人求我饶他。我若不娶你这样的太太,怎能如此?”

  王怜花突也笑了起来,微微笑道:“沈叔叔,你这样可是故意在令小侄生气,以便在暗中破坏这婚事……”

  他一笑又道:“沈叔叔,你错了,小侄是不会生气的。小侄今日唤你沈叔叔,固是心甘情愿,他日唤你爹爹,也是欢欢喜喜……家母能嫁给沈叔叔这样的人才,小侄正欢喜都来不及,是万万不会生气的。”

  王夫人咯咯笑道:“好孩子,这才是好孩子。”

  沈浪亦自大笑道:“果然是好孩子。有这样的母亲,再加上这样的孩子,若不将江湖搞得人仰马翻那才是怪事。”

  他面上笑得虽和王夫人一样开心,暗中却不禁叹息:“王怜花,好个王怜花呀,你果然真的有两下子……”

  现在,房子里又只剩下沉浪、王夫人与王怜花——王夫人只悄悄使了个眼色,就有人将朱七七与熊猫儿架走。

  他两人虽然不能说话,但那无声的愤怒,却比世上任何人的怒吼都可怕;那无声的悲哀,也比世上任何人的哭泣都令人心碎。何况,还有那无声的怨恨,那怨毒的目光——若被这目光瞧上一眼,包管永生都难忘记。

  但沈浪,却只是静静地瞧着他们被人架走,竟丝毫无动于衷,他嘴角纵无笑容,却也无怒容。

  王夫人嫣然笑道:“你不生气、不难受?”

  沈浪道:“我生什么气,又为什么难受?”

  王夫人道:“他们……”

  沈浪一笑道:“我知道你会好好待他们的,为何要生气?他们既没有死,也不是就要死了,我为何要难受?”

  王夫人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本来生怕你会生气的……”

  沈浪道:“哦?”

  王夫人媚笑道:“谁知道你头脑竟如此冷静,想得竟如此清楚,能和你这样的人做……做事,可真叫人舒服。”

  沈浪微微笑道:“在别人面前,你千万莫要如此称赞于我。”

  王夫人银铃般娇笑着,为沈浪斟了杯酒,又道:“现在,他们都走了。”

  沈浪道:“嗯。”

  王夫人道:“就连染香她们也走了。”

  沈浪道:“嗯。”

  王夫人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将人都差走?”

  沈浪笑道:“想来自是因为要和我商量件重要的事。”

  王夫人眼波一转,媚笑道:“你可知道现在什么事最重要?”

  沈浪摇着头道:“不知道。”

  王夫人娇笑道:“你……你装傻。”

  沈浪眨了眨眼睛,道:“莫非是你和我的……”

  王夫人娇笑着垂下了头。

  王怜花却笑道:“小侄也正想问,什么时候才可改个称呼。”

  沈浪笑道:“叫我叔叔,我已十分满意了。”

  王怜花道:“但小侄却想叫你爹爹,而且越快越好。”

  他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居然面不改色——他的心若不是已黑如煤炭,脸皮又怎会如此之厚。

  沈浪听了,居然也还能面带笑容,道:“不错,越快越好……你说哪一天?”

  王怜花道:“择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夜如何?”

  沈浪笑道:“今夜……哪有这么急的。”

  王怜花道:“那么……明天。”

  沈浪笑道:“你母亲和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王怜花大笑道:“这就叫皇帝不急,反急死了太监……依小侄看来,明天最好,后天……虽然迟些,也马马虎虎。”

  沈浪道:“明天既不好,后天也不马马虎虎。”

  王怜花道:“都不好?”

  沈浪道:“嗯。”

  王夫人本还故意垂着头,装成没有听见的模样,但此刻却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柔声笑道:“你三天后就要走了,我虽然不急,但总得在这三天之中将这事办妥,我……我才能放心。”

  沈浪道:“这三天不行。”

  王夫人虽已有些变了颜色,但仍然带着笑容道:“那么,在什么时候?”

  沈浪微笑着,一字字缓缓道:“等你丈夫死了的时候。”

  这次,王夫人真的变了颜色,道:“我丈夫?”

  沈浪笑道:“不错……我虽然不知做人‘姨太太’的滋味如何,但想来必定不佳,所以,我也不想做‘姨丈夫’。”

  她居然又笑了,而且笑得花枝乱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