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香道:“你不能了解他,只因你在深爱着他。这也不能怪你,爱情,原本就会使任何一个女人盲目。”

  朱七七茫然坐下来,茫然望着洞外的雨珠,良久没有说话,只有眼泪,不断地顺着面颊流下。

  染香缓缓道:“但现在还不太迟,一切事还都可以补救……我是个不幸的女人,这一生已注定不能得到快乐,但你……你还来得及,你比我幸福得多……”她咬紧牙,拼命不让自己哭,却还是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两人就这样相对痛哭,也不知过了多久。

  突听一人冷冷道:“只会流眼泪的女人,都是呆子,都是饭桶。”

  这语声虽然冷漠,但却又有说不出的娇媚。

  岩洞中本没有别的人,但这语声却是自岩洞深处传出来的,染香、朱七七猝然回首,便瞧见一条人影。

  一条幽灵般的白衣人影,幽灵般伫立在岩洞深处的黑暗中,谁也瞧不清她的面目,只能瞧见一双发亮的眼睛。

  这双眼睛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妖异的魅力,像是能看破别人的心,像是能令人为她做任何事。

  此刻这双眼睛正眨也不眨地凝注着她们,一字字接着道:“女人为什么总是受人欺负?只因为女人往往只知流泪,只知痛哭,但眼泪却是什么事也不能解决的。”

  染香被这双眼睛瞧得全身发冷,忍不住蜷曲了身子。朱七七却挺起了胸脯,大声道:“你难道从来不流泪的?”

  白衣人影道:“从不。”

  朱七七道:“你难道从来未遭遇过痛苦?”

  白衣人影冷冷道:“我所遭受到的痛苦,你们永远也梦想不到,但我却从来不流泪……从没有任何事能令我流泪。”

  朱七七道:“你……你难道不是女人?”

  白衣人影幽幽道:“我不是女人……我根本不是人。”

  朱七七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道:“你……你究竟是什么?”

  白衣人影一字字缓缓道:“我只是幽灵……别人都将我唤做幽灵宫主。”

  花神祠,已残破而颓败,虽也在快活林的一个角落中,但却与这新建的园林极是不衬。

  显然,这是旧日一位不知名的爱花人所留下的,而非园林的主人所建——新的园林主人,对一切神祗都不热心。也许他们所相信的只是自己,也许他们根本对一切都不相信。

  沈浪掠入了花神祠,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他身上的雨水自然是抖不干的,他这样做正表示他心里乱得很。

  然后,独孤伤与王怜花也掠了进来。他们并没有直接冲入那岩洞,正也表示他们心里的疑惧,不敢骤然面对现实。

  独孤伤道:“那山洞就在这祠堂背后。”

  王怜花道:“不知朱七七是否已遇见了熊猫儿。”

  独孤伤道:“那洞穴甚是深邃,熊猫儿藏在洞窟深处。”

  王怜花笑道:“女孩子只怕是不会往洞窟里面走的。朱七七虽然和别的女孩子有些不同,但毕竟也是女孩子。”

  独孤伤冷冷道:“废话。”

  王怜花笑道:“不错,这的确是废话。但阁下为何还要在这里听?阁下早该过去瞧个究竟了。”

  独孤伤面色变了变,正待冲出去。

  突听沈浪道:“且慢。”

  独孤伤道:“莫非你也有什么废话?”

  沈浪道:“你们先来瞧瞧这花神的像。”

  神龛自然也已残破。在黝黯的雨天里,这残破的神龛就显得有些鬼气森森,若不走近些,根本瞧不清里面那神像。

  那神像竟是个村姑打扮的女子,左手将一朵花捧在心口上,右手则在那花瓣上轻轻抚摸。

  这花神祠虽是如此简陋,但这神像的塑工却极精致,在黝黯的光线中,看来就像是个活人。

  尤其那手势的轻柔,正象征着这“花神”对鲜花的无限怜惜。奇怪的是,她的眼睛却在凝注着远方,却未去瞧手中的鲜花。

  王怜花沉吟道:“嗯,这神像的确有些意思。塑这神像的人,似乎别有寓意,但咱们都只怕是猜不出的了。”

  沈浪道:“也许是猜不出的。”

  王怜花道:“而且,花神竟是个村姑,这也是件奇怪的事。我记得根据古老的神话传说,这花神本应是……”

  独孤伤冷冷道:“现在并不是考古的时候,这花神无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和尚是尼姑,与咱们都无丝毫关系。”

  沈浪缓缓道:“但这花神和咱们都有些关系。”

  独孤伤道:“什么关系?”

  沈浪道:“你可瞧清了她的脸?”

  王怜花已失声道:“呀,不错,她的脸……”

  独孤伤瞧了半晌,竟也为之动容,道:“这张脸,似乎像一个人。”

  三个人对望一眼,王怜花道:“像她。”

  沈浪道:“独孤兄,你说像么?”

  独孤伤沉声道:“不错,的确有七分相似。”

  花神的脸,温柔而美丽,眉梢眼角,似乎带着叙不尽的悲伤与怀念,活脱脱正和白飞飞有七分相似。

  王怜花出神地瞧了半晌,又道:“不对。”

  独孤伤道:“还有什么不对?”

  王怜花道:“这祠堂建造了最少也有十年,那么,塑这神像时,白飞飞还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子,那么……”

  他话未说完,独孤伤已拍掌道:“不错,塑神像的人又不能未卜先知,怎能预知白飞飞长大后是何模样?这神像虽和她有七分相似,看来不过是个巧合而已。”

  沈浪道:“这不是巧合。”

  独孤伤皱眉道:“不是?”

  沈浪缓缓道:“但这神像却也不是照着白飞飞的模样所塑的。”

  独孤伤更是奇怪,道:“这神像若非照着白飞飞的模样所塑,这便该是巧合,但你又说这决不是巧合,那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浪目光凝注,一字字道:“这神像是白飞飞的母亲。”王怜花动容道:“呀,她的母亲……”

  独孤伤大声道:“白飞飞到这里来还不过一个月,她母亲的塑像又怎会在这里……她母亲又怎会变成这里的花神?”

  沈浪悠悠道:“这其中有个绝大的秘密。”

  独孤伤道:“秘密?什么秘密?”

  沈浪道:“此刻还不能说;此刻我也弄不清。”

  王怜花沉思着道:“也许,白飞飞的母亲本是这里的人,白飞飞说不定也是在这里生长的,只是长大后去了中原。”

  沈浪点头道:“也许正是这样。”

  王怜花道:“但白飞飞的母亲若只是个普通的村姑,别人又怎会将她塑作花神?白飞飞的母亲若不是个普通的村姑,又怎会让她的女儿流落异乡?”

  沈浪悠悠道:“也许,她的流落并非真的。”

  王怜花瞪大了眼睛,道:“并非真的?”

  沈浪道:“也许,白飞飞的母亲本人虽是个村姑,后来却因机缘巧遇,而变成了位奇人……说不定还是位武林奇人。”

  王怜花眼睛瞪得更大,道:“武林奇人?”

  独孤伤道:“据我所知,十余年前武林中并无这样的奇人。“

  沈浪道:“有些武林奇人的面目,你是瞧不见的。”

  独孤伤怔了怔,道:“但她的名字……”

  沈浪道:“有些武林奇人真正的名姓,你也是不知道的。”

  王怜花忍不住道:“她究竟是什么人?你可知道?”

  沈浪道:“我也许知道。”

  独孤伤大声道:“你既知道,为何不说?”

  沈浪道:“也许,她和‘幽灵群鬼’有些关系。”

  独孤伤面色立刻变了,失声道:“你说什么?你……你再说清楚些。”

  沈浪微微一笑,道:“现在,我也说不清楚了。”

  王怜花道:“无论如何,这祠堂若和‘幽灵群鬼’有些关系,那么,那岩洞岂非……呀,不错,那岩洞如此神秘深遂,正好是幽灵们的居处。”

  独孤伤变色道:“那么,熊猫儿……”

  他话未说完,人已冲了出去。

  王怜花望向沈浪,沈浪面上虽有笑容,但显然笑得甚是勉强,目中更是忧虑重重,沉声道:“若是我不幸而猜中,那么一切事只怕都已有了非常的变化、你我的麻烦,只怕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