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沫心里微怔,想了想,笑着道了谢,又说:“你先放着,等企宣那边提交了纪念币样本,我一起拿进去给王董过目。”

年轻人诧异地抬头看她,忍了忍,没多问。

等人走了,苏沫稍稍拨开盒子边往里瞧,里头手机和各种配件一应俱全,是时下流行的机型,比她昨天买的那一款高档不少,心里有些不舍,又看了眼,才把盒子搁进柜子,大锁一闩。

一上午相安无事,苏沫去食堂吃午饭,抬眼瞧见周远山打外头进来,她食欲不佳,原想去还掉餐盘,这会儿却坐着没动,慢慢扒了几口饭粒。不多久,周远山果然端着餐盘在她对面坐下。他今天穿着浅色细条纹衬衣休闲长裤,行走带风,眉眼带笑,又新近理了发,比以往越发显得精神。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冷场的次数比以往频繁。苏沫夹了点菜搁碗里,没吃,问他:“最近难得见着你,在忙什么呢?”

周远山避而不答,笑道:“我最近可是常往这边跑,总能瞧见你,倒是你正眼也不看我,。”

苏沫知道他在避嫌,心里也对他帮王居安办的那些事没多大兴趣:“你总说自己忙,但是气色比以前好,人逢喜事精神爽。”

周远山面前的碗碟已然见底,他拿纸巾抹嘴:“能有什么喜事,多发些钱还差不多,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老王是打算硬扛了,银行的事他碰了钉子,心里不痛快,我们这些人全跟着受罪,就盼着中秋那点奖金了,听说你们要发什么纪念金币,记得到时候分我一块。”

苏沫笑:“中秋的时候正好二十周年庆,二十年的老员工发二十克的,十年的十克,你拿几克?”

周远山想想:“你们有两克的么?”苏沫听得笑起来,周远山也笑:“估计用牙嚼嚼就碎了,还真不够塞牙缝的。”正说着话,搁在桌上的手机响,周远山看了眼来电号码,冲她做了个先走的手势,起身就往外去了,他快步走到门口,这才接通电话。

苏沫远远瞧着,那人微低了头,手机贴在耳上,凝神细听,眉头舒展,脸部表情很温柔。她心里有点异样,拿起手机翻出莫蔚清的号码,犹豫一小会儿,仍是拨出去,信号音传来,占线。苏沫慢慢收了手机,跟前的饭桌上堆满碗碟,那人赶着去接电话,餐盘也忘了还。

临下班,企宣那边把几份设计图样提交上来,苏沫又放在手头压了几天,直到王居安过来找他姑姑谈事情,苏沫才就着送茶水的时候把样稿和新手机一起拿进王亚男的办公室。

王亚男先瞧那几张样稿,不太满意,说是花样不够大气,公司名不醒目,字体也不漂亮,空白处太多云云,随口便提了一堆意见让苏沫反馈下去,她又问侄儿:“你看怎么样?”

王居安对这种事哪有心思,随口附和几句,又赞王亚男眼光独到,设计理念时尚前卫,好听的话说出口毫不费力,引得王亚男要笑不笑地瞟他一眼,而后看向桌上的手机盒问:“这是什么?”

这个当口,王居安也抬眼瞧着苏沫。

苏沫心里正暗自叫苦,王亚男事无巨细要求完美,在工作上有较为强烈的个人喜好,小小的设计稿已按她的意思屡次修改,企划那边颇有微词,上传下达看似简单,实际麻烦,既要让上面的满意,又不能让下头的讨厌,影响以后工作的开展。

她见这两人都看着自己,忙收了心思,也不敢去瞧王居安,只照先前打好的腹稿答:“这是王总早前让人送过来的,王总想得很周到,如果做纪念币赶不及,发手机也是个补救方案,”她虚心请教,“王总,您差不多是这意思吧?”

王居安盯着她把话说完,顿了会儿才点点头:“对,”他一点儿没掩饰脸上的轻浮神色,添了句,“你倒是长出息了。”

王亚男来回看了看他俩,才对侄儿说:“难得你在这些细节方面也下功夫,但是这个方案没什么纪念意义,没价值,”她转头看向苏沫,“你跟他们说,设计稿周末之前务必敲定。”

苏沫想了想:“明天周五,晚上您飞北京,下周不在公司,等样稿推翻从来,您可能没时间细瞧。”

王亚男立马道:“我又没说重做,就是把字改大点,能用多长时间?”

苏沫说:“知道了,我马上提醒他们把字体调大点,其他不必修改,”得到对方首肯,苏沫临出门,又问,“王工,要不这手机放尾牙会上当赠品行么?”

王亚男皱眉:“这种小事也拿来问,行政那边是做什么的?”

苏沫却说:“不是,如果当赠品数量又不够,就不知道王总那边能不能多赞助一些?总公司分公司一起这么多人,各部门平均下来,至少得几百台吧。”

王居安说:“几百台,你打算开店呢?”

王亚男笑起来:“小家子气,还在乎这点钱,你那个小公司不是有这方面的项目么?让你给你就给点吧,没的让人小瞧了。”

王居安笑一笑:“不是钱的问题,玩儿的事,能值几个钱?”他瞧一眼旁边那家伙,不紧不慢道,“您这样把人惯坏了不行,有些人就是仗着小聪明,给点颜色开染房,越发欠收拾。”

他出言轻薄,苏沫心里更不自在,没敢多留,转身出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觉歇一口气。

她外表温柔为人和气,总经办这边总有女同事借着的喝茶倒水的功夫找她聊天套近乎,女人爱倾述,说多错多祸从口出,何况现在这位子多少年轻人盯着,所以她从不参与那些八卦吐槽,若实在无法,只拿手头工作忙没时间委婉推脱。

背后不说人,却难保别人不嚼舌根,那天王居安的助理大喇喇地把新手机往她跟前一搁,当场有两三人瞄见,如果这件事转来绕去借着别人的嘴传进王亚男耳里,反而不好。

对这样的事,苏沫从不敢大意,她一边小心应对,一边又忙于工作,这边才在起草协议,那边就接到客人来电要求安排预约,正在整理会议纪要,又被领导打发去协调工作。王亚男临行,也是苏沫最忙的时候,喝水吃饭顾不上,只得拿下周难得的空闲安慰自己,只等老佛爷走了,手头工作才能告一段落,便可以匀出些时间整理新住处,迎接父母和女儿的到来。

中午,苏沫仍是和前几天一样在办公桌旁就着咖啡啃面包,没吃几口,桌上电话铃声大作,内线,前台小妹说楼下有朋友找,苏沫问清来人姓名,心里很惊讶。

不多时,莫蔚清踩着十公分的尖高跟,从电梯间一路铿锵而至,细腰长腿,所过之处,男的女的都忍不住回头看她两眼。莫蔚清早已习以为常,走到苏沫跟前,将勾在手指上的小巧精美的纸袋往她桌上轻轻一扔:“特地买给你的。”

苏沫揭开一看,是以前在天河广场闲逛的时候,三人常去吃的一家西点房的芝士蛋糕。

天河那边的名牌一条街,就连蛋糕也是名牌价,苏沫不爱去那里,莫蔚清却相当喜欢,她为人豪气,常常买单。莫蔚清买单,无非是想让人陪她,苏沫吃着蛋糕,却惦记起女儿,并怀有一种内疚心理,齿间香甜松软,清泉一定喜欢。

莫蔚清开门见山:“我来找周远山,他说还得忙一会儿。”

苏沫心里吃惊:“你来找他?”忍不住问了句,“找他做什么?”

莫蔚清说:“男的女的一起还能做什么,往好听里说是约会,直白点就是苟合。”

苏沫心说这家伙不知道是犯糊涂还是胆子粗不在乎,她瞧瞧周围人来人往,忙把莫蔚清扯到楼梯间僻静处:“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呢?”

莫蔚清进了楼梯间一连咳了好几声,她对烟味敏感,想是才有人猫在这儿吞云吐雾,莫蔚清扬手轻轻扇了两下,说:“没怎么回事,就是有些儿无聊了。”

苏沫掩上逃生门,才问:“这要是让那谁知道了,你以后怎么收场?”

莫蔚清一乐:“你这话真好笑,我和他一点法律关系都没有,知道就知道呗,我现在就是腻了,怎么,就许他腻味我,不许我腻味他?再说了,二奶还不能从良了?”

苏沫听的有些晕乎:“你俩连孩子都有了,想从……分手早做什么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尚淳的为人,再说,总得替孩子想想。”

“你这意思,像是比我还了解他,”莫蔚清一脸轻松,上下打量苏沫,“诶,这身衣服以前没见你穿呢,你跟着我混了几天,越来越像那么回事儿了。”

苏沫心想,像什么,像二奶?她忙低头检查自己这身打扮,一身职业装,挺正常,就是右手腕子上两道褐色疤痕,上次烫过的地方渐渐好了,颜色却退不掉,瞧起来有点割脉自杀未遂的意思,平时只能拿手表遮一下。

莫蔚清哪里明白苏沫的心思,说:“做什么这么严肃?你到底是担心我呢,还是周远山,还是尚淳?”

苏沫一愣:“你瞎说什么?”

莫蔚清更觉得有趣:“说嘛?是周远山还是尚淳?”

苏沫有些急了,不觉压低声音:“我告诉你,别把我跟那个……尚淳扯到一起!”

莫蔚清点点头:“那就是周远山了?”她若有所思,却是笑道,“难怪先前不想把我的电话告诉人家。”

苏沫撇开眼:“不是这么回事。”

莫蔚清不依不饶:“你还真看上他了?”她盯着苏沫的脸,得出结论,“你看上他了。”

苏沫脸上微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莫蔚清又笑:“我就说呢,怎么忽然这样关心我,原来是自己心里有小九九,我跟你说苏沫,我可是拿你当朋友看的,我这些事是从来不避讳你的。”

苏沫无可奈何:“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周远山是有些好感,周围这些男的,就他还比较正常,我……”

莫蔚清咯咯笑起来,伸手揽住她的肩:“也对,他这样的正人君子,长得又好看,职业也不错,你要是对他没想法倒奇怪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凡是和他打过交道的女人,没几个不动心的。”

苏沫瞧着她这一脸得意,心里不舒服,说:“我还是那句话,没事别折腾,要是尚淳知道了……”

莫蔚清哼一声:“你怎么总是尚淳尚淳的,你去告诉他呗,你敢近他的身么?要不是我看着,他不知道整你多少回了,”她轻轻叹一口气,“我也不管你们以前有什么过节呢,他倒一直对你心心念念的呢。看在咱俩相识一场,我怀孕的时候连从蓉也没怎么来瞧我,你倒是跑得勤,我是懒得计较你那些小心思,你反在这儿跟我耍心眼儿,什么事儿你都要插一杠子,”她压低声音,“你显摆什么呢,以前也就是个小保姆,你认为自己现在有点人样了是吧?你看上的,人家可未必瞧得上你。”

苏沫见她越说越来劲,越说情绪越不对头,这人先前还和颜悦色,这会儿竟有些咬牙切齿的恨意,心想怎么谁都能往自己身上置气呢,苏沫憋了半天没憋住,慢慢道:“你说得对,我就看上周远山了,可又能怎么样,就算我挖空心思使出浑身解数,他也不会多瞧我一眼,这件事我想得很明白,你却稀里糊涂一知半解,一样米养白样人,有些男人是不一样的,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小心两头踏空,得不偿失。”

莫蔚清的脸色更加难看:“和你聊天真没意思,多大点事儿就上纲上线,你一本正经做给谁看呢?”她拿眼瞧着苏沫,从手袋里摸出手机,一个电话拨出去。莫蔚清嘴角挑起一点笑,和那边的人轻言细语说了几句之后,也不告辞,转身就走。

苏沫心里气不顺,一会儿寻思莫蔚清话里的意思,莫非真是尚淳因为钟声那事儿想找茬被莫蔚清拦着了?一会儿又想,难不成莫蔚清真打算和人拆伙,要是这样,也算件好事,自己不该多管闲事,就怕尚淳不肯罢休,再说,那周远山究竟是被蒙在鼓里还是不计前嫌呢?

她越想脑袋里越乱,各种猜测蜂拥而至,忽觉着烟味儿比先时更重了些,夹着风从窗外飘过来。

苏沫忍不住咳了一声,心里随即打了个激灵,回过神,轻轻往楼梯侧面的角落那块儿走了几步,她心里有些儿紧张,悄悄探身去瞧——怕处有鬼,还真有人站在窗旁抽烟。

王居安一手撑着窗棱,一手捏着半截烟卷,望向窗外,略微一仰头,吐出清淡的烟圈。

苏沫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双脚像是被钉在地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愣在那里半响没动作。

那人却侧头瞥了她一眼,仍是寻常神色,又像是根本懒得搭理,未久,他再次看向窗外,仍是自顾自地吸着烟。

苏沫张了张嘴立马又阖上,她蓦然转过身子,快步走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2012年四月二十九日,五月三日首更

第 37 章

王居安听见楼梯间的门被人砰地一声合上,四下里顿时安静了,又等了半支烟的功夫,裤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他拿出来接了,问:“沧南证券的事怎么样了?”

那边人道:“有些不好,我在省银监局的熟人说,有人反映保顺投资和商行南瞻分行的两家支行都有贷款纠纷,这保顺投资那是集团旗下的老公司,是……”

王居安打断:“哪两家支行,多大的窟窿知道吗?”

那边人说:“说不准,还没开始查,这要是查下去……”

王居安一字一句:“捂着,给些好处,不管怎么都得先捂着。”

“那沧南收购的事?”

王居安哼道:“只能先放着,难怪先头银行那事死也不松口,就是怕人查,一旦爆出去,不定会查出什么,这事非同小可。”

那边忙应了,王居安收线,烟卷夹在手里也忘了吸,此时朝向背光,他整个人沉浸在高楼斜下去的影子里,向下四十五度角方向,午后阳光倾泻,照着大宽马路像根白布条一样碍人眼,再远一点,绿色的草坪仿佛被烤焦一般热气蒸腾奄奄一息,草坪外是一处中型环岛,不时有车辆抢道绕圈,制造不必要的麻烦、堵塞以及低效率行进,好好的绿化带变得乌烟瘴气。

王居安手里捻着烟,就着窗台随意写了个字,才第一笔那火光便湮灭,他仍是接着写完,灰白色笔迹越往后越清淡,只隐约看得出一枚左耳刀旁,最后,他把烟蒂压扁在窗沿子上。

回到办公室,王居安打了几个电话。通话时间都有些长,直到日头坠入楼与楼之间的缝隙里,室内逐渐暗沉,他这才叫人送一杯冰咖啡进来。

之后,他靠回大班椅,阖着眼,忽又想起件事,打起精神,拿起电话再次拨出去,这回却是打给自己儿子,座机没人接,再打手机,全无应答,心里有些烦躁,端起桌上的咖啡一气儿灌了,冷静了会儿,又拨了个号码出去。

等人接了,王居安熟门熟路地说:“叫宋天保听电话,”过了会儿,听见那边的人语,他才笑一笑,“天保,最近怎么样?”

对方反问:“什么怎么样?”

“问你好不好?”

对方说:“好,你过来陪我唱歌。”

王居安存心道:“唱那些破歌有什么意思,你来来回回就那么几首也不嫌腻味……这样吧,我过几天又要出门办事,要不就今天,一会儿过去陪你玩儿……”

那边连忙说好,王居安挂了电话,伸手压一压后颈肩,使劲向后撑了几下胳膊,方觉着精神了些。最近,只要是伏案或者开车久了,颈肩处就觉得酸麻,前些天才找盲人师傅按过,人家说他心思太重,导致气血阻塞。

那师傅按摩的时候同他唠嗑,说以前老婆嫌他不会赚钱两人总扯皮,他当时就说:你以为那些有钱人赚的都是舒坦钱,你看见人家有钱却没看见人家受累,你心思只放在赚钱上面,钱多钱少都过不舒坦。

这话说完,师傅把胳膊肘往下一使劲,疼得王居安咧了咧嘴,酸痛过后又觉着格外受用。按摩师傅继续叨叨:“我想不通你们这些大老板,已经这么有钱了,为什么还把自己整得跟咱们农村耕地的牛一样使唤,把犁放下,背上也舒服些,管它肩周、颈椎……保证什么问题都没有。”

王居安说:“我没什么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按摩师傅嘎嘎笑了两声:“您要是没钱,我们这样的就不能过活了。”

王居安笑一笑,问:“你祖上做什么的?”

“解放前给人看跌打,卖药,还有点小名。”

“看来你这手艺还是祖传的。”

“没办法,一来糊个口,二来也算是一点家底,舍不得丢。”

王居安说:“传承这东西,时也命也,没法丢。”

今晚无饭局,既答应了人家,少不得走一趟。王居安出了办公室,原是低着头心有所虑,迈向电梯间的当口却习惯性地往董事长办公室那块儿瞧了眼,灯点亮了,桌子上收拾得干干净净,人已不在。

王居安让老张把车开到市二环的蓝泉湾别墅小区,进门就问:“宋天保呢?”

保姆往楼上指了指,说:“这个大少爷,唱歌唱得不愿意吃饭。”

王居安径直往楼上去,闻见厨房里飘出的香味,像是红焖海参的味道,就觉得腻,回头吩咐那保姆:“炒个笋尖,熬点粥,一会儿我和他一起吃饭。”他来到二楼偏厅,门关着,有人在里头粗着嗓门唱歌,声音盖过了音乐,他直接推门进去:“宋天保,还唱呢,吃饭了。”

宋天保转过身冲他笑笑,嘴里却不停,正在唱那首老歌《选择》。

王居安拿起另一只话筒说:“天保,你妈不在家,你就瞎胡闹不吃饭,等她回来我告状去。”

宋天保却说:“来,我们对唱,你唱女的唱的,我唱男的唱的。”

王居安不干:“你唱女的,我唱男的。”

宋天保拿起遥控器换下一首:“那我们唱《心雨》,你唱女的唱的,我唱男的唱的。”

王居安心想,还没完没了了,点点他:“说好了,唱完这首,下楼吃饭。”

宋天保赶紧点头,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唱起来,宋天保又嫌调子压低了,说:“安安,你声音太粗,后面会唱不上去。”

王居安在这方面没一次能拗过他,只得尖着嗓子唱完后半段,吊完嗓子,他喉咙冒烟,那哥们儿倒是满意地拿着话筒拍了两下手,那派头像是大首长看完文工团表演。

两人这才下楼吃饭,王居安看见那两保姆还在桌子跟前杵着,说:“你们回房里吃吧,看看电视,休息休息,累了一天了都,这儿我看着他,”等人走了,他给宋天保夹了一大块海参,“天保,最近在家做些什么呢?有人来陪你玩不?”

宋天保吃起海参囫囵吞枣,嘴里夹杂不清:“在家,我有时候睡午觉,有时候不想睡,就唱歌,我还到花园种花,”他想了想,又掰着手指头数着,“一、三,要上画画课,做手工。二、四,语文,数学。”

“没人来家里陪你玩么?”

“杜叔叔和魏伯伯常来,他们只和我妈说话,不陪我唱歌。”

“他们和你妈妈说些什么好玩的没?”

“没……他们在书房说话,关上门,我听不到。”

“你听不到,这个游戏你就输了,我赢了,这盘海参就归我了。”

宋天保急了,忙用手护住盘子:“我、我知道,还有个人也来过。”

“谁?”

“一个小子……他站在楼下,我妈发脾气骂他,后来他就走了,有几次我妈又和他一起出去,没骂他。”

“开警车的?”

“哦,是警察。”

王居安顿时没了兴趣,言语不屑且暧昧:“你妈是个牛人。”

宋天保听不懂,也没问,又道:“我妈说,要是你来了,让我别和你玩。”

王居安接话:“你妈还说,因为我会害你。”

宋天保停下筷子,直愣愣地瞅着他:“你会害我吗?”

“你说呢?”

“我妈说了,上一次是你害我……”

王居安也停了筷子:“你信吗?”

宋天保没说话,过一会儿笑起来,学着他的语气问:“你信吗?”

王居安继续吃饭,喝了两碗粥就饱了,等着宋天保吃完,又陪着唱了会儿歌,这才打道回府,路上仍是给王翦打电话,没人听,他又打去临时监护人那里说了下情况,对方道,昨天晚上还在我这儿吃了饭才走的,这个点肯定是上课去了,不方便接电话,你放心,我好几次突击检查去看他,他都老老实实在家呆着,没跑出去胡闹。

为人父亲的心里这才安生了些。

这边王亚男不在,苏沫忙着把新家打理齐整,她一个人住,东西不多,倒是搬家后为父母孩子准备了不少,苏沫帮老人孩子购置了一堆衣服和床上用品,又给清泉买了好几个芭比娃娃,她心里估摸着小女孩儿总会喜欢这些。苏沫把娃娃摆在清泉的小床上,又买了些粉色的小饰品,公主和城堡的卡通墙贴,把那间小书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做完这些事,她心里开始倒计时,每日里在公司也呆不住,到点就下班,或者回家把新买的床单衣物涮洗晾晒,或者一个人去街上溜溜,看看家里还有什么物品需要添置。

这期间,苏沫冷静下来,想起那天发生的事,便觉得莫蔚清的情绪不太寻常,似乎有事憋在心里却不能发作,正好她又爱管闲事撞上了人家的枪口,当了回出气筒。苏沫本想事不关己,却又隐隐地担心,于是发了条短信主动求和,那边不回,打电话过去,直接拒听。一来二去,苏沫也就收了和好的心思,心说尽人事安天命,至于结果如何,她一人无法决定。何况,尚淳这么久也没来找茬,估计是面子上压着,不屑同她一个女人计较。

苏沫想到不必再和莫蔚清打交道,心里忽然松了一口气。她发现自己正进入了一种状态:若是某人对她而言没了利用价值,那么双方间的交往就变成一件浪费时间的行为。

她又开始厌恶自己。

苏沫漫不经心的在街上闲逛,买了几样东西,付钱的时候,手表在右手腕子上滑下去,露出烫伤的印记,旁人的眼神便有些奇怪,要是被父母瞧见,更会担心起疑。苏沫抬起头,一眼瞧看到街对面的纹身铺子,突然打定主意。

活了近三十年,除了和佟瑞安没结婚就滚了床单之外,她从没做过出格的事情,不逃课、不翘班、不化浓妆、不乱花钱买衣服、不去酒吧、她一心与人为善、从未欺辱过谁,可是这一路,她却被人欺辱,受人嘲弄,被人拿捏。

苏沫走进去,对纹身师傅说:“我想纹个图案,把胳膊上这一块遮住。”

师傅是个中年女人,摊开几本厚厚的图例让她选,苏沫瞧见一只蝴蝶很飘逸,用手点了点,那女人把她领进里间,戴上口罩,拿出一盘消过毒的器具,灯光很强烈,苏沫在灯下痛得直冒汗。

那女人一刀一刀地刻上去,柔声道:“这种蝴蝶叫暗夜女神,柔和灵动,魅惑人心。”

苏沫听她说话一股子文艺腔,不由好笑。

那女人又说:“可惜刻在手腕上,少了很多韵味。”

“应该刻在哪里?”

女人笑笑,指着自己右边的腰臀之间:“这里,这种图案,色彩配上你的身材肤质,小小的点缀,会让男人发疯。”

苏沫觉得这人神叨叨地有些意思,笑起来:“那这儿再纹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首更2012年五月九日,十月二十日。本章更完。

本文从第一张到本章均有修改,主要在地名,人名,配角细节和伏笔上有一些调整,除此之外主线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