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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古院的大门,发现这个从外面看并不宽绰的院落其实还是蛮宽敞的。

正屋和东西厢房呈“U”字形排列,中间则是一个不小的院子。院子的周围堆放了一些杂物,但一眼看去还是很干净整洁的。

“平时,朱凤带着朱伶俐住在正屋。”侦查员一边说一边比画,“东厢房是来客人的时候住的,东厢房旁边的小屋是厨房。古香兰住在西厢房,西厢房的一侧是厕所。”

“平时古香兰他们家靠什么生活?”我问。

“他们家有一个果园,”侦查员说,“每年收入不菲,而且据说他们家有祖传下来的好几根金条,反正是吃喝不愁的。”

院落的正中,应该是躺着一具尸体。为了防止外界对尸体的污染,避免围观群众从大门外窥见尸体,勘查人员用一块塑料布遮住了尸体。尸体的周围有喷溅血迹和片状的拖擦状血迹,还有一些血足迹和血赤足印,这是很明显的打斗痕迹。

师父走到尸体旁,掀起塑料布的一角。

我朝塑料布下看去,死者俯卧在地上,侧着脸,是一个青年女性,身材娇小,血迹沾满了长发,胡乱地遮盖在脸上,看不清眉目。

她穿着白色的棉布睡衣,睡衣的袖口和领口都被血迹浸满。

林涛拿出足迹尺,量了量地上最清晰的一处鞋印,说:“这样算,凶手大概穿的是四十码的鞋子。”

“四十码?”我说,“成年人,看起来个子不高吧?”

林涛点了点头。

师父转头问身后的侦查员:“据你们了解,孙海鸥的身材怎么样?”

“个子不高,”侦查员翻了翻笔记本,说,“大概不到一米七吧?膀大腰圆,比较结实的那种类型。”

“从痕检角度看,”林涛说,“鞋码差不多,但是我感觉这些鞋印比较浅,不像是体重很重的人留下的。不过,这不能作为依据,鞋子的材质、留下足迹时候的姿势和地面的因素都有影响。”

“我考虑的不是这方面的问题,”师父蹲在地上想了想,说,“你们看看朱凤,一米五几的身高,体重最重也就八九十斤。这样的体格,能和膀大腰圆的孙海鸥搏斗这么久时间吗?”

我顺着师父的手指看了看院子里地面上的滴落血迹和打斗痕迹,说:“说得也是,这么大范围,这么多出血量,死者应该是失血过多才倒伏的。”

“如果孙海鸥想杀朱凤,你觉得需要这么费力吗?”师父问侦查员。

大宝蹲在一旁,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他们毕竟是夫妻,可能是不忍心下手吧。”

“他已经杀了一个人了,”师父说,“俗话说,杀人杀红了眼,已经杀过一个人的人,再连续杀人,是不会手软的。他已经杀了古香兰,还有什么不忍心下手?”

“陈总,”侦查员说,“您是凭什么肯定凶手是先杀古香兰的?”

师父笑了笑,指了指西厢房的方向。

勘查人员正在用鲁米诺喷剂喷洒着从西厢房到朱凤尸体处的院落地面,一个个潜血足迹逐渐显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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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朱凤尸体附近的一些血足迹以外,还有一些潜血足迹。”林涛沿着潜血足迹在院子里走了一遍,说,“潜血足迹从西厢房走出来,从深色到浅色,到朱凤尸体旁有一些迂回,然后在院子里有很多来回、交叉,最终消失。”

“是因为在地面走动多了,血迹被擦蹭完了吗?”我问。

林涛点了点头:“凶手鞋底沾染的血迹不多,在院子里摩擦力很大的水泥路面上走两圈,基本就无法再发现和追踪了。”

“明白了吗?”师父拉回了话题,“血足迹是从西厢房走出来的,然后没有再见到走回去。所以,凶手应该是先杀了古香兰,脚上沾了血,然后再来院里杀朱凤的。”

侦查员点了点头。

我接过话茬儿,说:“凶手杀了朱凤,㈤9贰为什么还要在院子里停留、徘徊?”

师父摇了摇头:“从犯罪心理学角度看,杀了人以后,处于任何情绪的人都有,你的这个问题,只有等抓住了犯罪分子以后再问他。”

“那,陈总的意见是,我们开始怀疑孙海鸥是错误的?”侦查员有些担心。

师父摇了摇头:“不,这点依据顶多算是个疑点。通过你们的前期侦查,孙海鸥还是有着重大嫌疑的。”

师父说完,又看了看院落里的打斗痕迹,直起腰来拍了拍手套上的灰尘,说:“走,去西厢房里看看。”

这是一家勤劳的住户。房间里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只是这个勤劳的老人现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血液顺着耷拉着的右手一滴一滴地滴到地面。

房间里放着一排组合柜,组合柜干净整洁,没有任何翻动痕迹。组合柜的对面放着一张单人床,床头和床的一侧靠着墙壁,床头放着一个做工考究的红木床头柜,应该有些历史了。

古香兰躺在床上,头面部和颈部血肉模糊。我走近看了一眼,有些惊悚。

古香兰的面部已经被利器砍烂,连五官都无法辨别清楚。颈部还有个巨大创口,创角有多处皮瓣,应该是被凶手反复砍击所致。

床头的墙壁和床头柜上都布满了喷溅状血迹,显而易见,床上就是杀死古香兰的第一现场。

师父拿起古香兰的双手,对身边的省城市公安局的王法医说:“死者的手上没有抵抗伤,甚至床上没有因身体移动而形成的擦蹭状血迹,你们判断的没错,死者在遭受砍击的时候,没有任何防备。”

“肛温量了没?”大宝问。

王法医点了点头:“测了,但是两具尸体的尸温差距特别大。”

师父说:“是啊,朱凤的尸体在户外,而古香兰的在室内。这个屋子保暖效果非常好,室内外温差这么大,自然会严重影响尸温下降的程度,这样也给死亡时间的判断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所以,没办法精确了。”王法医说,“大概时间是在昨晚十二点到今天凌晨三点之间吧。”

“孙海鸥有作案时间。”大宝说。

师父没有回答,蹲在地上看着床头柜的柜门,朝林涛招了招手,说:“你看看,柜门上的痕迹是什么?”

林涛用多波段光源照射了一下床头柜柜门,说:“陈总看得没错,这里应该是个血手套印。”

“血手套印?”我说,“孙海鸥来自己家杀人为什么要戴手套?”

“冬天,戴个手套不足为奇吧?”林涛说。

“那他为什么要杀人以后翻床头柜?”我说。

“这个印痕面积小,颜色浅,”林涛说,“不能排除是不小心碰擦了床头柜一下。”

“不。”师父此时已经把床头柜的柜门打开,朝柜子里看去。

“师父有什么发现吗?”我急忙探过头去,问道。

师父说:“你仔细看看床头柜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我蹲在床头柜一旁,朝柜子里看去。柜子里整齐地放着一些账本、药物和杂物,没有任何翻动的迹象。我注意到床头柜的上面是一个抽屉,于是小心地拉开抽屉。抽屉里放着一些影集,没有什么异常。

“没什么问题啊。”我说,“没有任何翻动的迹象,不是侵财案件。”

师父摇了摇头,说:“你看的重点不对。”

说完,师父用勘查灯照射床头柜柜门内侧,用手指着,说:“你没注意到这是什么吗?”

我拿出放大镜,顺着师父的手指望去,大吃一惊:“是喷溅血!”

“吓我一跳。”大宝说,“那个,喷溅血不正常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和师父一起看着大宝。

大宝想了想,恍然大悟:“对呀,这喷溅血为什么会跑到柜门的里面去呢?”

林涛在一旁点头,这是一个重要发现。

“只有一种可能,”师父竖起一根手指,说,“凶手在砍杀古香兰的时候,这个床头柜柜门是开着的。”

“显然,没有人会开着床头柜柜门睡觉。”我说,“那么,凶手很可能是打开床头柜的时候惊醒了死者,连忙砍杀了死者。”

“会不会是砍杀死者的过程中,不小心弄开了柜门?”林涛问。

我拉动了几下柜门,说:“不会,柜门是有铰链的,除非完全打开,不然会自动闭合。估计时间长了,铰链生锈,柜门的闭合力还不小,不用点儿力气打不开。”

林涛也来试了几下,说:“嗯,肯定是凶手开了柜门,然后杀人,然后用带血的手套推闭了柜门。”

“你是说,本案是盗窃转化为抢劫杀人?”大宝一脸惊愕。

“会不会是孙海鸥偷偷地在寻找什么东西呢?”师父说,“痕检方面,可以排除凶手翻动了现场然后还原吗?”

林涛小声问了问庆阳县公安局的痕检员,抬头对师父说:“可以排除凶手杀人后翻动现场。因为现场箱子、柜子、橱子我们都做了处理,凶手手套带血后,肯定没有再触碰过任何东西。”

师父低头想了想,说:“这个现场像极了盗窃转化为抢劫杀人的现场,倒不像是因仇杀人的现场。可是,前期排查,孙海鸥的嫌疑也确实是太大了。唉,我也理不顺了。”

“陈总,”林涛说,“刚才我也去看了东厢房和正屋,可以肯定凶手没有进去过。”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大宝问。

“先安排人把尸体运去殡仪馆吧,”师父说,“看完尸体以后再综合分析。”

“那我们现在…”侦查员忐忑地说道。听说有可能是侵财案件,侦查员有些头大,因为如果确定为侵财流窜作案,现场又提取不到关键痕迹物证的话,会给侦查带来极大的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