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神峰上，大家注视着远方。
神狼部大军在距离他们约五十里的距离便停下脚步，开始驻扎大营。
铁兵人笑了：“看来上次把赫连天晓吓到了。”
其他人不由轻笑。
扎营的神狼大军没有半点之前的嚣张气焰，非常小心，不仅派出专门的人手在营地外警戒，就连天空也有小队在游弋巡逻。营地建设也非常严谨，防御性建筑数量比起上次有着明显的增加。
可见上次冲营对神狼部的冲击非常巨大。
但是很快大家脸上的笑容消失，对方越是小心，意味着战斗越是艰难。
从数量上，元修方面占据绝对的优势，重云之枪、兵人、天锋、雷霆之剑和塔炮联盟。而且背靠防线的他们，还能够源源不断补充兵力。神狼部和银霜血部，加起来才一万人。
可惜，战斗不是人数的比拼。
对方的整体实力，超出他们一大截。
雷霆之剑的实力不错，可是只有风车剑一把，人数不过数百。最强的战部是重云之枪，实力和血部相当。上次损失惨重，补充了人手，但是新人较多，战斗力下滑不少。但是考虑到借助镇神峰之力，又是防御作战，应该还是可以和血部抗衡。
天锋、兵人两部，是传统战部，实力和重云之枪有较大的差距。不过有镇神峰，加上防守作战，他们也能发挥出一定的作用。
至于塔炮联盟，连操控塔炮都不够娴熟，根本无法帮上忙。
当然，地形条件对元修还是非常有利，这是典型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关。倘若不是珍珠风桥独特的地形条件，艾辉觉得这场仗完全不用打了，直接跑路才是比较现实。
姜维皱起眉头：“他们这是在等待另外两路神部。”
大家觉得有些棘手，对方越是稳打稳扎，他们的压力越大。
神狼部和银霜血部加起来一万人，而神虎部、神妖部的建制完整，各有一万五千人。三路神部汇合，那就是四万人。
面对一万人和面对四万人，压力截然不同。前者让人觉得守住的信心很大，而后者则让人感到绝望，尤其是对方的平均水平要远胜过他们。
艾辉道：“打到这地步，就别指望对方会犯错了。他们需要时间，我们更需要时间。”
其他人纷纷点头，一旦塔炮联盟能够操控塔炮，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大的补充，这就是防守方的优势。在镇神峰上操控塔炮的难度，要远小于短兵相接。
大家心中都沉甸甸的，谁也不知道，能不能守住。
不过，如今大家心中虽然没有底，但是士气却不像之前那么低落。雷霆之剑的冲营，打破了敌人无法战胜的神话，对士气的影响极为深远。没有什么比无法对敌人造成伤害，更加打击士气。
如今防线上的元修们坚信，尽管他们最终胜利的可能性很小，但一定可以让敌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气氛陡然变得紧张。
在艾辉他们注视着神狼大营的时候，赫连天晓宋小歉等人，也在注视着对方的防线。
壮观的风幕，就像连通天地的巨墙，阻挡在他们的视线。在风幕中间，只有一个小洞。在以前的珍珠风桥，像这样的桥洞有很多，就像一串珍珠，珍珠风桥也因此得名。然而其他的桥洞都被毁掉，只剩下这一个桥洞。
桥洞的宽度大约五里，金风从桥的两侧冲天而起，又在桥面上空大约三里高的地方合拢，因此形成一个宽约五里，高约三里的桥洞。
如今在这座桥洞上，飘浮着三座巨大的山峰，山峰不时可见光芒闪动。
宋小歉惊叹：“真是壮观。长老会昏庸无能，无所作为，唯独镇神峰，堪称天下无双利器。”
赫连天晓神色谨慎：“不光是镇神峰，这防线布置得很有水平啊。”
身边诸将都是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将，此时个个神情严肃。
看到对方的防线，他们能够感到棘手。三座镇神峰，组成一个稳定倒立的三角形。
最上方的是重云之枪，它的位置偏左，但最靠后，地火塔炮能够提供强大的远程攻击。
兵人部位于正下方，它的位置最靠近地面，也最为突前，兵人部将会是第一道防线。擅长近战的兵人们，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抵挡住突入防线的敌人。
天锋部位于右侧，它的高度比兵人部高，又要低于重云之枪，从距离上更靠近兵人部，这样一来能更好地支援兵人部。
三座镇神峰中央，黑漆漆不见底，就像通往地狱。
大家毫不怀疑，那后面一定汇集了大量的塔炮，突入其中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三座镇神峰，就把不大的桥洞几乎堵得严严实实。
正面强攻镇神峰是什么场面？经历过北海之墙，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多么糟糕的选择。偏偏现在珍珠风桥独特的地形，让他们必须强攻镇神峰。
他们这些天，也在思索该如何突破，但是任何一种方案，都需要付出巨大的伤亡。
一名将领开口道：“我们是不是等神虎神妖两部汇合？”
赫连天晓淡淡道：“神虎和神妖都去阻击神畏裁决。当下，救出叶帅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别的事情都不重要。”
连宋小歉都大吃一惊：“那岂不是只有我们？”
其他诸将都呆了一下。
赫连天晓神色不动道：“没错。没能救下来叶帅是一个很糟糕的结果，更糟糕的结果是神畏裁决带着叶帅逃回天心城，那我们就彻底被动了。光靠贺南山那个废物是不行的，神虎神妖必须去。如果不是我们的距离远，也要去。”
“可是，光靠我们这一万人……”
大家的脸色难看无比，光靠他们这一万人，想要攻破这道可怕的防线，谁也没把握。
赫连天晓淡淡道：“不用担心，接到贺南山的消息，我就已经派人去调来兽营。”
大家闻言，紧张的神情顿时放松下来。每个神部有四个兽营，每个兽营有一万人，都是血部和神部的预备役。兽营战士的实力不强，但是数量足够，非常适合用来消耗敌人的防线。
四万兽营战士让大家对这场战斗充满信心。
诸将的神情赫连天晓尽收眼底，但是他心中叹息一声。他担心的根本不是这场攻坚战，他担心的是，到现在为止，陛下没有对这件事做出任何反应。
比起龙颜震怒，陛下这样没有反应的行为，更让他感到恐惧。
他脸上却不露分毫，冷哼道：“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们都必须攻破珍珠风桥防线，兵临天心城下！”
这是唯一的机会。
其他人把命运赌在拯救叶帅上，赫连天晓却把命运赌在胜利上。只要攻破这道防线，那就是一马平川，天外天没有像样的战部。
兵临天心城下，让叶氏向陛下俯首称臣，这样的不世之功，应该能让自己化险为夷吧。
将功抵过，是赫连天晓的选择。
能不能成功，他不是很确定。陛下的心思从来没有人能够猜得准，但这也是他唯一的机会。
比起拯救叶帅，踏平天心城的可行性更高。
诸人也知道别无退路，无不肃然道：“是！”
赫连天晓沉声下令：“大营落日之前应该能建造完成，今晚好好休息。从明天起，开始试探进攻，摸摸他们的虚实。”
“是！”
翌日清晨。
艾辉被战斗声吵醒，他有些意外，难道敌人的援军就来了？
过了一会，他看到铁妞，有些吃惊：“不是在战斗吗？你怎么下来了？”
师雪漫摇头：“小股敌人，他们想试探一下我们的虚实。”
艾辉恍然，这才合理。
师雪漫眨了眨眼睛：“我让胖子用之前的地火塔炮。”
艾辉装模作样叹息道：“哎，连我们铁妞都知道骗人了，这个世道，真是没救了。”
他有些期待当敌人正式进攻的时候，面对蜂巢重炮的滋味，一定印象很深刻吧。
师雪漫看着还赖在床上的艾辉：“身为总指挥，你居然还在床上，这不合适吧。”
艾辉懒洋洋道：“我是伤员，伤员最大的任务就是养伤。出太阳了吗？多晒太阳有利于身体恢复。”
“也对。”
师雪漫点头，然后举步朝床榻走去。
艾辉呆了一下，过了一会反应过来，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喂喂喂，你干嘛？你想干嘛？”
走到床边的师雪漫一把抄起艾辉，横抱在胸前，一边朝营帐外走去一边道：“带你去晒太阳。”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艾辉的声音充满惊恐，越来越近的营帐门，就像通往地狱深渊一般。他想挣扎，奈何如今孱弱的身体，根本无力逃脱铁妞的魔爪。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大姐，大姐头，铁姐，不不不，雪漫……”
“咱们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有话好好说，不要一言不合就动手！”
“喂喂喂，我还欠你钱呢，你想不想还钱了？”
“还还还！我不是那个意思，瞧你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喂喂喂，你先放我下来……”
师雪漫充耳不闻，横抱着艾辉，跨出营帐大门。
阳光刺目，艾辉惊人的感知，捕捉到周围迅速地安静下来。
他双目一闭，万念俱灰。
完了！
第五百九十七章 病虎和红衣
不管什么时候，冷宫总是一副清冷的模样。就连中午酷烈的阳光，照入宫内，都仿佛变得惨白，透着几分冬天的寒意。巍峨庄严的雕像，无声肃立在宫内的各个角落。一道道的朱红宫门，层层叠叠，把这座雄伟的宫殿和世界隔开。
佘妤心中忐忑。
说起来她和北水生大人的关系不错，她可以自由出入冷宫。北水生大人极少见客，没有他的允许，旁人甚至无法靠近冷宫。
尽管如此，但是每次来到冷宫，她还是免不了忐忑。体弱多病的北水生大人，仿佛有一双洞穿世界的眼睛。
穿过一道道朱红宫门，宽阔的大道上只有她一个人。
娇小的身形，在巍峨的宫殿下，看上去如此渺小。
北水生坐在大殿的门槛后，晒着太阳。只有正午的太阳，才能照进大殿，每到这个时候，北水生就会把手上的事情全都放下，喝喝茶晒晒太阳。
“来了啊。”
北水生的声音总是那么舒服，就像微风拂面。
“大人安好。”佘妤一边应道，一边跪坐在殿外的蒲团。
她还不知道这次被喊来冷宫是什么事情。
北水生笑了笑，他的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加上长久待在冷宫，很难见到太阳，整个人看上去更是白皙病弱。任谁看眼前的模样，很难和“神国病虎”联系起来。
“好久没有找你聊聊了。”北水生拿过来一个空盏，拎起茶壶，倒好茶，推出分隔大殿内外的笔直线条：“怎么样？最近还好？”
佘妤恭敬地接过茶盏，道：“和之前一样，没什么区别。”
北水生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已经这么多年过去。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第一批种子。”
佘妤不明所以，又觉得大人话里似乎有深意，愈发小心道：“是。”
“那我们的时间差不多。陛下找到我的时候，本来是打算让我也入选种子，可惜我的身体太弱，陛下只能作罢。”他接着道：“第一批种子，应该只剩你了吧。”
佘妤手上的动作一滞：“是的。”
所谓种子，都是神之血从小培养的精英。他们大多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在很小的时候便开始修炼血灵力。当时神之血对血灵力如何修炼，还处在初期阶段。他们尝试不同的修炼方式，并且反馈给兽蛊宫，最终逐渐形成一套成熟的修炼体系。
种子们之间的竞争非常残酷惨烈。
帝圣对种子十分重视，认为他们才是神之血的根基，对神之血付出很大，有着无可比拟的忠诚。
在神之血发动的初期，种子们身先士卒，冲杀在最前线，没有辜负帝圣的期望。
也正是因为如此，种子的折损率非常惊人。第一批种子中，现在还活着的，只有佘妤。
佘妤在神之血的地位特殊，她被视作神国的公主，被称为殿下，亦源于此。
然而对佘妤来说，这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曾经的同伴也好，竞争对手也好，都已经烟消云散，只剩下自己一人。
佘妤不知道北水生大人为何提起这件事。
北水生的目光在佘妤脸上凝视，虽然她精心打扮，但是眉目间依稀能看得出来几分憔悴。他心中叹息，轻声道：“你是何时被人种下生灭花祭术？”
佘妤娇躯剧震，心中骇然，脸色惨白如纸：“您……您是如何得知？”
北水生平静道：“你上次来问天神心，我便发现你的异常。不过当时还不太肯定，生灭花祭术晦涩难懂，知者甚少，我也是闲极无聊翻阅才有些印象。我没想到竟能亲眼见到。若你是花主，何必来问还不成熟的天神心？想来只有花奴，你才会如此急切。”
北水生的语气平淡如水，却让佘妤再无半点侥幸之心，她的脸色反而平静下来，莫名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之感。
她没什么畏惧，只有涩然。哪怕陛下知道，要惩罚于她，那又如何？她之前苦苦寻找能够解开自己身上生灭花祭术的办法，可时至今日，依然一无所得。
她已经没有什么奢望。
北水生道：“我一开始以为是陛下所为，但是问过陛下，陛下并不曾研究过生灭花祭术。其他诸人，叶战神和红魔鬼皆是后来者，自然不可能。莫非是南宫宫主？”
佘妤此时彻底平静下来，她摇头：“多谢大人关心。佘妤身上的生灭花祭术并非他人种下，而是佘妤自作自受。”
北水生首次露出动容之色：“你自己所为？”
他似乎想到什么，黯淡无光的眼睛陡然精光暴涨：“可是主奴易位？”
佘妤目光一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