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的语速不快,非常清晰具体地把每个细节都说了一遍,也说出自己的猜测给艾辉参考。

讲完之后楼兰安静下来,守在一侧,双目的红光不断闪烁,时刻关注艾辉的情况。

艾辉听完楼兰的描绘,才恍然大悟,他第一时间锁定了目标。

——生灭花祭术!一千块!

因为血梅花已经消失不见。

艾辉对一千块异常忌惮,这个红衣妖娆的女子,就像藏在黑暗的毒蛇,冷不丁就咬上一口。

慢慢冷静下来的艾辉,把一千块暂时抛之脑后,血梅花消失,也就是说生灭花祭术解除,这让他莫名松一口气。一直以来,生灭花祭术都是他心头大患。

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体内糟糕的局面。

魔神之血!

当楼兰说出自己的猜测和判断,艾辉恍然大悟,难怪之前他觉得金光的气息有点熟悉。另外一滴魔神之血,是艾辉亲手滴给魔神铠甲。

没想到,一千块竟然也有魔神之血。

楼兰曾经提醒过他,魔神之血和神之血只差一个字,两者很有可能有关。如今来看,被楼兰说中了。

而从金光从霸道变得温和,以及绷带的血眼,艾辉明白绷带又救了自己一次。

回想起来,艾辉认为自己上次经历的那个梦境,很有可能是真的。魔神之血、魔神战甲和绷带,三者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

不知不觉,艾辉的思维飘得比较远。

充满诡异气息的远古魔神,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然而不管是魔神之血,还是魔神战甲,还是绷带,都异常神秘,异常强大。

光是绷带,就救过他好几次的性命。

每当这个时候,艾辉就会想起师父师娘。

淡淡的思念萦绕在他心间,师父师娘的音容笑貌,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原本急躁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不管多么艰难的处境,都难以让他失去勇气。毕竟,自己能活到现在,已经是非常幸运。

楼兰不知道艾辉会如何处理,但是他发现,艾辉身体糟糕的局面似乎缓和了许多。

果然不愧是艾辉!

楼兰很开心,他对艾辉总是有着莫名的信心。楼兰的眼睛微微弯起,就像两轮弯月。但是很快他就紧握双拳,眼睛睁得大大,红光有节奏地闪动。

自己一定要把艾辉身体的每个变化记录下来,给艾辉参考。

心绪平稳下来的艾辉,再看自己体内的状况,便觉得没有那么糟糕。有的时候,事情还是那个事情,换一个心情看它,又是一个新天地。

艾辉开始慢慢细细琢磨。

他的第一个目标,是魔神之血。大概什么事情,都抵不过“认真”二字。这一细细琢磨,艾辉就察觉出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他可是亲手使用过一滴魔神之血。

体内的金光,似乎要弱不少。不是变得温和,而是数量要少许多。艾辉粗略的感受,体内的金光大概只有一滴魔神之血的四分之一或者五分之一。

艾辉心中有些庆幸。

倘若是一滴完整的魔神之血,估计自己撑不到现在,早就爆体而亡。

确定数量之后,艾辉的注意力集中在金光的性质上。绷带让金光从霸道,变得温和内敛,但是淬炼血肉的特点并没有变化。

金光显然不同于艾辉认知中的任何一种力量,不是元力,也不是血灵力。好在他在面对未知领域,谈得上经验丰富。

剑胎也好,雷霆也好,都是全新的力量。

面对未知,大胆猜想,小心尝试,细细梳理,这就是艾辉的经验。

他尝试着催动金光,然而金光纹丝不动。

艾辉不觉得意外,绷带削弱了金光的破坏力,但是显然魔神之血的等阶很高。或许自己进入魔神战甲,能够调动金光?可惜现在他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无法言语,这个猜测只能以后再验证。

既然金光无法催动,艾辉就尝试着催动另外两股力量。

剑云催动很顺利,几乎是他心念一动,剑云贯体。平日里,剑云贯体他几乎可以随心所欲控制身体的任何地方,但是此刻他依然无法动弹。

生木枝所化的本源生机也能够催动,但是同样,亦受到无形的阻碍。

到这里,艾辉已经确定,魔神之血的等阶,起码不低于剑云和本源生机。

金光在艾辉体内自由流窜,是罪魁祸首。之前他的身体,剑云和本源生机能够达到一个大致的平衡,如今金光入体,到处流窜,顿时鸡飞狗跳。剑云好似受到威胁,雷霆不断闪动,毁灭气息令人心悸。而本源生机就像收拾烂摊子般,不断跟在后面,修复艾辉受损的身体。

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彼此不相容。

就像三个实力相差不大却不对眼的元修,混战成一团。

生机盎然的本源生机,充满毁灭性的雷霆,未知的魔神之血……

艾辉忽然心中一动。

本源生机代表“生”,雷霆代表“灭”……

他的脑海中,突然跳出五个字,【生灭花祭术】!

艾辉的精神陡然一振!

长期受【生灭花祭术】的威胁,艾辉在这上面花了不少功夫,加上不管是花奴还是花主,他都经历过。对【生灭花祭术】,他有着自己的理解。

生灭,代表两种最极端的状态,看上去南辕北辙。

然而艾辉却知道,生灭之间的关系,极为深奥微妙。倘若类比的话,他会想到韩笠的“阴阳”,但是“生灭”比“阴阳”更加深奥。

譬如在天地间“阴阳”共存之地,虽然罕见,还是能找到。而“生灭”共存之地,却无人知晓。

生灭是两种截然相反的状态,想要把它们捏合在一起,需要一个媒介。只有非同寻常的媒介,才能把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状态,联系在一起!

没有任何迟疑,艾辉的目标,落在魔神之血上。

这个大胆异常的想法,让艾辉怦然心动。从理论上,自己的这个想法完全没有问题,堪称巧妙。

可是,如何才能把泾渭分明、相互冲突的三者糅合在一起?

艾辉忽然想起一千块给自己种下血梅花的画面。

他精神一动,精血!

有什么蕴含自己的精血?有!

绷带!

几乎是艾辉的想法刚刚生出,缠在他身上的绷带动了。绷带就像一条灵巧的白蛇,从艾辉的手指钻入体内。

艾辉的昏迷,给防线的上空,平增一分阴霾。

可是此刻三个战部,已经顾不得其他,所有人的神经都高度紧绷。遮天蔽日的血修抵达,意味真正的决战,即将开始。

镇神峰上的地火塔炮,全都换成蜂巢重炮。

一根根粗壮鲜红的炮管,森然直指天空,一桶桶雪熔岩倒入火池之中,空气都变得灼热。胖子来回巡视,仔细检查每一座塔炮,以确保战斗时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蜂巢重炮是子母火池结构,塔炮使用的是母火池,六个子火池。这个数量,既能保证蜂巢重炮持续攻击的时间,也能够缩短布置阵地的时间。子火池的作用除了为母火池补充雪熔岩,还能增强蜂巢重炮的威力。

每个火池由三位战士驻守,加上主塔炮手和一位副塔炮手,每座蜂巢重炮需要二十人。

在重云之枪驻守的镇神峰上,足足一百座蜂巢重炮,沿着山体,层层布置,蔚为壮观。这是史无前例的塔炮阵地,然而能不能挡住敌人,大家心里都没有底。

遮天蔽日的血兽,带来的严压力也是前所未有的。

攻城战就是一个绞肉场,首先需要的不是战部的质量,而是战部的数量。没有足够的数量,是很难攻克防守严密的要塞。

敌人的援军数量惊人,他们已经打得起消耗战。

而那些体积巨大的血兽,则让大家感受到强烈的威胁。任何一位稍有军事常识的将领,都能够意识到,这些庞然大物将会接下来的战斗,给他们带来大麻烦。

连胖子都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道蜂巢重炮能不能挡下来。

表面上,自然免不了对血修各种冷嘲热讽,胖子以前胆小的毛病改了不少,可是嘴巴毒损却是变本加厉。然而重云之枪的塔炮手们偏偏还吃这一套,胖子骂的极尽刁钻毒辣,不时惹起阵阵哄笑,紧张的气氛松弛许多。

紧张的不光是胖子,其他人亦是如临大敌。

师雪漫顾不上守在艾辉的营帐外,战况危急,她亲自坐镇镇神峰中枢。塔炮联盟现在还派不上用场,但是小山统率的听风精锐,已经作好随时支援的准备。

时间就在凝固的空气中一点点流逝。

之前苍蝇般惹人烦躁的探哨,消失不见,对面的营帐沉寂,就像蛰伏的凶兽,养精蓄锐等待出击。

两天后的清晨,天微微亮,太阳还没有升起,血修营帐开始躁动,隐约能听到血兽的嘶鸣。

战斗,要开始了。

第六百零六章 兽营

赫连天晓看着面前的四位兽营部首。

第一兽营部首杨先勇,面阔重眉,四肢粗大,不动如山。杨先勇天资有限,但是勤勤恳恳,培养出不少优秀的士兵录入血部和神部,在兽营中颇有声望。

第二兽营部首宣冲,身材敦厚,就像个小牛犊,一脸横肉看上去异常凶狠。他骁勇善战,但是性情暴躁,犯下重错,险些被斩,后来发配到兽营充当部首。

第三兽营部首莫少军,他皮肤呈现特殊的黑青色,身形高瘦,看上去就像酒色过度的病痨。若是以貌取人,对其轻视,那就大错特错,这是个阴狠的角色。

第四兽营部首魏福民,身材矮小,就像个干巴巴的乡间老农,脸上堆着市侩的笑容。他为人油滑,却很少有人能在他手上讨到便宜。

赫连天晓也是第一次直接和兽营打交道。神狼部倘若缺人,会直接从银霜血部和烈花血部抽调,两个血部和兽营打交道比较多。

他和声问:“怎么样?可有方略?”

四位部首对视一眼,杨先勇站出来道:“已经有些想法。”

杨先勇正欲仔细禀报,赫连天晓摆摆手打断:“不用禀报于我,你们都是老将,知道该怎么打,我相信你们。”

赫连天晓统军多年,经验丰富。他自知自己对兽营不熟悉,指手画脚反而容易打乱部属的想法。杨先勇等人也不是第一次上战场的菜鸟,对各自部属更熟悉。

四位部首微微流露出放松之色,心中振奋。能够得到赫连大人的信任,对他们是难得的激励。

赫连天晓神情变得严肃,沉声道:“我不想和你们强调此战的重要性,我只想告诉你们,此战不管是兽营,银霜血部,神狼部,一视同仁。自我而下,兽营士兵而上,一视同仁。要么胜利,要么死在这里!”

众将心中无不一凛:“是!”

赫连天晓站了起来,挥舞手臂:“去吧,把镇神峰拿下!”

四位兽营部首齐声应诺:“是!”

他们轰然走出营帐,营帐外,兽营的士兵们早就整装待发,黑压压一片,壮观无比。连绵不绝的宽背蝠鱼,就像给大地铺上一张黑色的地毯,又像黑色的海洋,宽背蝠鱼不时扇动的翅膀是黑色海洋中一朵朵黑色的浪花。

“出发!”

黑色的海洋腾空而起,天空暗下来,遮天蔽日的宽背蝠鱼遮挡了天空。

仰着脸的宋小歉忍不住赞叹:“真是壮观!”

兽营的战斗力她没有放在眼里,但是眼前这一幕,依然让她感到震撼。平时的时候,兽营几乎没有机会上战场。叶白衣从战部刚刚建立开始,就在战场实施轮换,以提高大家的实战水平。六神部,十二血部,总共十八战部。大家的名额都很紧张,哪里轮得到兽营。

其他人纷纷点头,他们也感到震撼。

远处的三座镇神峰一座座点亮,对方严阵以待。柔和的光芒笼罩山峰,哪怕清晨明亮的阳光,也无法掩盖它们的光芒。

随着交手的增多,神狼上下对敌人早已经没有半点轻视。如果是其他的战部执行龟缩战术,神狼会觉得对方一定是缺乏勇气,但是对面早就证明了他们的勇敢。

不管是赫连天晓,还是底层的士兵,都无比清楚,横亘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场硬仗,一场前所未有艰难的硬仗。

宽背蝠鱼背上的兽营部首们,同样明白这一点。

敌人的防守面积非常小,三座镇神峰就把风洞桥堵得严严实实。宽背蝠鱼的体型庞大,他们的队伍无法展开,这意味着他们很难一口气投入太多的力量。

四位部首这两天始终在讨论如何对付敌人的防线,尽管对方是个厚厚的乌龟壳,他们还是准备了好几套方案。

杨先勇沉声道:“按照原定计划。”

“好!”

“我打头阵!”

“看看他们的反应。”

另外三位兽营部首应了句,他们四散分开,回到自己的兽营。

打头阵的是莫少军,其他三个兽营分开,彼此拉开距离。敌方的阵地太小,容纳不了那么多的宽背蝠鱼,拉开距离可以避免天空太拥挤。

莫少军神色阴沉,他舔了舔舌头,眼睛带着一抹病态的亢奋:“问问第一队,准备好了吗?”

身边的副部首转过头吩咐,很快得到反馈,回答道:“大人,第一队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出击!”

莫少军沉声道:“那就开始吧。”

“是!”

第一队的队长安顺是个大约四十岁的大汉,说实话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上战场。他在兽营待的时间很长,以他现在的年纪,早就没有晋升的可能。他打算在兽营安安稳稳呆几年,然后退役回家。

在兽营得知要支援战场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倒不是害怕啥,从血灾开始,每天都有人死。生在乱世,对死亡难免有些麻木,没别的原因,见得太多,明白生命的卑微和脆弱。

死在战场上也没啥,能给自家婆娘和小丫头留一份福利。

婆娘是后来娶的。他运气比较好,成功熬过了血炼,成了一名血修,惨的是家人全都没了。他婆娘比他运气好一点,小丫头和她一起活下来。

悲伤也好,哀痛也罢,生活总是在往前走。两人都是老实本分人,在朋友的撮合下结婚。小丫头很乖巧懂事,和自己女儿没啥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