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死了吗……

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呢喃。

赫连天晓嘴角浮现残酷的笑容,对面的钱代攻击凌乱,显然对方已经慌了手脚。其他的蜂巢重炮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是那些塔炮手们见机不妙,赶紧来支援。

可惜了……

赫连天晓心中暗自摇头。此时的炮火固然热闹,但是散乱不堪,早就没有半点刚才齐射的威势。

钱代是塔炮手的灵魂人物,连灵魂都混乱、恐惧,其他人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连续拍散几道炮火,赫连天晓又前进了三丈。

此刻,整个战场的目光全都汇集在他身上,漫天的炮火和轰鸣,成为他的伴奏。对面元修的目光充满恐惧和绝望,身后血修的目光是狂喜和崇拜。

他们都情不自禁屏住呼吸。

只不过一方在等待死亡的审判,而另一方在等待胜利的欢呼。

忽然赫连天晓脚步一顿,他猛地抬头,目光暴涨。

对面近在咫尺的钱代不知何时浑身升腾起淡淡的火焰,白色火焰很淡,看上去苍白而无力。但是不知为何,赫连天晓的心脏却是骤然一紧。

等等!

赫连天晓注意到钱代的眼睛。

一双空洞得没有丝毫生气的眼睛,就像对面是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可是,此刻这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赫连天晓的心底蓦地升起一股寒意。

他眼睁睁看着对面的钱代,忽然身体微微前倾,左腿半屈,嘴里念念有词,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活下去……活下去……”

赫连天晓的耳力很敏锐,双方的距离也很近,他听得清清楚楚。

活下去?

他愣了下,下一刻瞳孔收缩。

对面的蜂巢重炮轰然喷涌出耀眼的火光。

强烈的危险感倏地笼罩他全身,蜂巢重炮喷涌的火光不是炽亮的鲜红色,而是诡异的苍白。

赫连天晓发出尖利的叫声,双目绽放妖异的红光,浑身涌出一层黑色雾气,右掌的黑雾最重。黑色雾气浓郁无比,颜色比墨汁还要浓郁,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其中隐隐可见血光翻涌。

赫连天晓的右掌血肉消融,露出森森白骨,他的脸上神情非常奇怪,混杂着痛苦、享受和毁灭一切的疯狂。

这才是他真正的杀手锏!

神狼将士们瞪大眼睛,露出震惊之色,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血煞!神巫!

部首大人竟然是神巫!

神狼明明是一个神卫战部,谁能想到部首竟然会是一位神巫?

黑雾笼罩的手掌和苍白的炮火狠狠撞在一起,无论是黑雾还是苍白火焰,看上去都带着妖异的气息。

预想中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响起,滋滋滋,就像滴血的肉块放在烧红的铁板上,油脂混着水分被烧干的声音。

下一刻,陡然爆发出凄厉的尖叫。

黑雾之中,无数虚影在挣扎翻腾,细看便能看到虚影中一张张扭曲的面容。它们就像被困住的幽魂,发出凄厉的嚎叫。

明明嚎叫没有声音,却好似一把锥子穿透脑门。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抱住耳朵,却没有丝毫作用。

天空的端木黄昏脸色大变,一点青光在他脚下爆裂,无数青花缠枝喷涌而出,结成一个巨大的青色藤球,把他牢牢护住。

雷霆之剑的运气比较好,他们刚刚一击得手远飙,不过即使如此,险些雷霆之剑失控。

其他人更是不堪,几乎所有的蜂巢重炮都停止轰鸣。

赫连天晓身后的神狼将士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之中不少人口鼻耳窍有丝丝缕缕的血迹。

当穿脑魔音消失,赫连天晓浑身的黑雾,几乎消失一半。

赫连天晓一呆,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结果。

啪,青花缠枝球爆裂成漫天光雨,端木黄昏神情苍白,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但是更多的却是愤怒,他厉声道:“你竟然用血树鬼脸瘤修炼血煞!”

回过神的众人,无不骇然。

当年爆发血灾,大片森林感染血毒,变成血树。这些血树吸食元修血肉,并把他们的魂魄变成树瘤。这些树瘤形似人类的脸庞,它们不断扭曲,仿佛在痛苦的哀嚎。

后来神国还专门派出大量的神祭,前往各地的血森林之中,超度鬼脸树瘤里面的魂魄。

就连神国内部,也认为鬼脸树瘤实在过于残酷。

神国的这个举动,得到许多的赞扬,也被视作神国大度的表现。

谁也没想到,赫连天晓竟然用鬼脸树瘤修炼血煞!

咚!

一声闷响,吸引全场的目光。

失去意识的胖子仰面而倒,脸白如纸,沉重的蜂巢重炮砸在地上,泥土飞扬。

赫连天晓扯了扯嘴角,笑容说不出的诡异可怖。他此时整个人好似失去大量水分,脸上生出层层皱纹,但是双目的红光愈发妖异。右手的皮肉全都笑容,只剩下根根手骨。

他没有争辩,这个时候,什么鬼脸树瘤不过都是细枝末节。

最有威胁的敌人已经倒下,还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

“杀!”

赫连天晓的声音干涩沙哑,却是疯狂嗜血。

其他神狼将士如梦初醒,轰然欢呼,如同潮水般朝阵地冲去。

胜利了!

赫连天晓耳朵动了一下,他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

嗯?什么声音?

第六百四十二章 授首

声音很小,在喧嚣嘈杂的战场,几乎不可闻。

然而赫连天晓此时,却是感知最敏锐的时候,难言的危险之感浮上心头。他抬起头,看向头顶的天空,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

难道敌人的援军抵达?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师雪漫的重云之枪,难道兽营已经被解决?

方向不对!

倘若是重云之枪的话,一定是风幕方向赶来,怎么会出现自己的头顶上方?

而且这声音,好奇怪,就像是隔着什么东西……

突然停下脚步,仰头看着天空的赫连天晓,让其他将士们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不知道部首在干嘛,难道天上有什么不对劲吗?一些将士纷纷抬起头,可是他们瞪大眼睛,也没有看到有什么异常。

战场上方高空深处,清澈高远。

倘若是白天,这里宛如琉璃般通透,而在夜晚,头顶星辰洒落的光辉,也毫不费力穿透它。狂暴的金风充斥这里的每一寸空间,它们终年未曾停下。这里看不到半点云彩,也不会有水汽的汇集,狂暴的金风把进入这片空域的任何东西撕扯粉碎。

只有座云鲸这般高踞食物链顶端的强大生物,还有乐不冷这样睥睨世间的强者,才能在高空深处来去自如。

而今天,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狂暴的金风,没有给它们带来任何障碍。

数不清的光剑,像一个庞大的发光鱼群,它们伴随轰鸣和炽红的流火,呼啸而至。

下方是广袤的大地,远处弯曲的地平线被黑暗和星空包裹,视野在这里变得与众不同。激烈的战场微不足道,只不过是一个比针尖还小的光点,忽明忽暗。

沐浴着柔和的星辉,光剑如拉出一缕缕耀眼的笔直光痕,绚烂得就像流星雨。

光痕看上去异常的纤细,但是任凭金风何等狂暴,依然无法扯断它们。

轰鸣声中,光剑开始加速。

剑尖摩擦产生的炽红流焰变得更加绚烂,就像扬起的长长鲜红绸带,猎猎作响。数以万计的光剑,数以万计的红色流火,数以万计的轰鸣汇集产生的震颤,给这片空寂的空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噗。

最前方的光剑穿透金风层,在它上方,如同鲜红绸缎的流火在金风中还未消散。

一把把光剑,穿透金风,出现在它四周。

震颤人心的轰鸣和绚烂夺目的绸缎流焰都留在金风,它们就像披星戴月,千里跋涉的铁军,在一片沉默中完成最后的集结。

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光芒如初不见流转,无声之中寒意散逸。

铮!

万剑齐鸣,雄浑的剑鸣响彻大地。

咻咻咻!

光剑化作一道道流光,激射而下。

头顶天空骤然一亮,刺得赫连天晓瞳孔一缩,他心脏猛地一跳,那是什么?

下一刻,浑厚如钟的剑鸣在头顶响起,赫连天晓的脸色变了。

“小心……”

他还没来得及提醒其他人,森然剑意就直逼他的头顶天灵盖,刹那间他浑身汗毛直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敢有丝毫迟疑,他的身影幻化成一团黑色烟雾,朝前方扑去。

赫连天晓的头脑非常清楚,向前才有活路!

只要冲入对方的防线,和元修混在一起,才能躲过从天而降的攻击。

他还没有弄清楚头顶上方到底是谁,但是此刻心惊肉跳的感觉,告诉他有多么危险。长久以来的战场形成的直觉,如同身体的本能,往往在他还没有思考清楚之前,就有所预兆。

然而他刚刚冲出两步,眼角一跳,紧急刹住身形,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情。

数十把剑出现在前方,它们不知何时出现,竟然没有半点预兆。

形状很普通的剑,散发着暗淡的红光,就像刚从火炉中取出来。它们开始滴溜溜转动,就像一群灵活的游鱼,相互追逐,构成一个圆形剑幕。

晦涩难言的气息散发开来,圆形剑幕周围的空间变得模糊不清。

【三阴三阳大剑环】!

剑幕阴阳交替,变幻不定。比起对付宋小歉的【三阴三阳大剑环】,在赫连天晓面前的【三阴三阳大剑环】大了数倍,如果说之前犹如一扇门,现在就是一面墙。

赫连天晓并非震惊于剑幕的变化,而是在这些仿佛烧红了的光剑上,感受到一缕熟悉的气息。

血灵力的气息。

不对!是比血灵力更高阶的力量……

陛下!

赫连天晓一个激灵,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苍白如纸。任何一位血修,对帝圣的畏惧是烙印在血液里的本能。哪怕是赫连天晓,倘若陛下要取他的性命,除了引颈待戮,他做不出任何其他的反应,甚至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

但是很快,赫连天晓反应过来,陛下显然不可能,那只有一个可能,圣物!

谁得到了神血?

怎么会有神血沦落到元修之手?

无数念头在他脑海中闪电掠过,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几道寒光闪现,心头再次升起危险之感。

几道形如弯月的剑芒,交错纷飞,电射而至。它们的弧线复杂诡异,难以捉摸,赫然是艾辉的【六道月】!

该死!

赫连天晓目光一冷,黑雾笼罩的骨掌凌空一拍。

恰是六道剑芒交错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汹涌而至,六道剑芒顿时崩飞。

明明一击得手,赫连天晓心却往下一沉,他知道刚才自己的担忧成真。敌人一定是得到了圣物!刚才那六道剑芒,明显对他的血灵力有压制效果。

宋小歉的银霜部……

他此时才幡然醒悟,银霜部为何迟迟没有进攻敌人的侧翼。他脸上露出惨然之色,银霜部只怕已经全军覆没。

隔着剑幕,钱代已经仰面而倒,剩下的塔炮手显然慌了手脚。塔炮手们对突如其来的支援没有半点准备,甚至忘了趁机收割他们的生命。

咫尺天涯,真是咫尺天涯啊!

赫连天晓反而平静下来,当他察觉到光剑上的神血气息,他便知道此战再无半点胜算。松间派最厉害的剑修只有一个人,艾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