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怎么办?”

其中以一名元修尖叫,他的声音尖利,带着一丝颤抖。

中间一人尽管眼中流露出恐惧,但是心中还是勉强保持一分镇定:“我去挡住他,你们分开跑!无论如何,也要把消息传给傅思思!”

话音刚落,他蓦地怒吼一声,半空身形诡异一折,面朝血影,一道五色光环从他手中飞出。

另外两人知道情况危急,倏地分开,朝两个方向飞去。

五色光环丝毫不受金风的影响,它倏地张开,赫然是一道五色锁链。金木水火土,五种元力环彼此咬合,构成精致的锁链。锁链疯狂生长,前端不断延伸,眨眼间,它就变成一条身形惊人的长蛇,盘起的身子笼罩的范围超过五十丈方圆。

如同一张大网,朝对面似烟似雾的红色虚影罩去。

双方的距离太近,速度又快,红色身影避无可避,一头扎入五行锁链之中。

“锁!”

漫天锁链倏地收紧,化作密不透风的牢笼,隐约可见其中那一抹鲜艳的红色。锁链层层叠叠,不同的元力环之间,亮起一道道耀眼的光芒,它们正在组成全新的五行环。

如同一个五颜六色的光茧。

元修脸上情不自禁露出一丝喜色,五行环一旦重组完成,眼前的光茧就牢不可破。每一个元力环周围,起码有八个元力环,它们之间可以组建成数目惊人的五行环。

每一个五行环,就犹如一把锁。

五行环的数量越来越多,牢笼就会越来越坚固。

忽然,一声幽幽的叹息在他耳边响起。

他的瞳孔倏地张大,身体如同施了定身法僵住,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咚,咚,咚。

低沉有力的跳动,充满节奏,仿佛一面重鼓在他耳边敲响,是自己的心跳声吗?

为什么……

眼前的光茧,突然透射无数血芒,就像一把把耀眼鲜红的光剑,从光茧内刺出。

下一刻,他以为牢不可破的光茧,如同冰雪般消融。

一道血芒激射而至,宛如一道鲜红的绸布,倏地卷住他的身体。血芒前端像柔软而致命的蛇扬起蛇头,没入他手掌背上的五行环。

瞳孔失去光彩。

金风听不到叹息,它们没有停留,如同时间一般,继续向前飞行。

数十里之后,它们会看到另一双失去光彩的瞳孔。桂虎脸颊贴着冰冷的岩石,身体生机断绝,皮肤呈现出诡异的苍白,岩石上没有沾染半点血迹。

小山坡上,王二蛋茫然地环顾周围。

山坡并不高,大约只有二十多丈,却能把四周的景色尽收眼底。风吹过他满是泥土和盐渍的脸,干涸的嘴唇就像沙漠中持续暴晒的枯木,可以看到许多惨白的死皮和龟裂的伤口。交错纵横的伤口里,能看到暗褐色的血迹,就像幽暗的地底深处逐渐冷却的岩浆。

此时的王二蛋,看上去就像一个野人,衣衫褴褛,伤痕累累。

有些讽刺的是,他手中的叶白衣,依然纤尘不染,雪白无暇。俘虏如此光鲜照人,胜利者却惨不忍睹。

陌生景色,他完全迷失了方向感。

这是哪?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遍布疮痍、支离破碎的原野。到处都是大大小小深坑,大的超过数十丈,小的数丈,它们层层叠叠,到处都是,数目多得惊人。

有的深坑内焦黑一片,寸草不生。有的深坑灰烬之中,已经长满青嫩的绿草。有的深坑连通地下水,变成大大小小的湖泊。

数不清的坑,述说着这里曾经经历过一场多么残酷惨烈的战争。

王二蛋的眼睛恢复清明,身为神畏一员,对战争有着本能的敏感。什么地方发生过如此惊人的战斗?他心中隐隐有答案。

拖着叶白衣,朝最近的大坑走去。

王二蛋没有半点怜惜的意思,叶白衣脑袋朝下半拖在地上,在地上犁出一道深痕。砰,叶白衣的脑袋撞上一块竹篮大小的岩石,令人吃惊的是,岩石瞬间粉碎,而叶白衣安然无恙。

王二蛋对这一幕已经习以为常,其实他觉得,叶白衣不醒过来也挺好。最起码可以用来充当兵器,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人形兵器!

走到最近的大坑旁,王二蛋蹲下来,手掌摸着大坑的边缘泥土。

青草的木元力和大地的土元力之外,一丝若有若无的水元力,却是异常不同。

他印证了心中的猜测。

北海之墙,他到了北海之墙。战斗如此惨烈之地,屈指可数,除了当今的珍珠风桥防线,大概只有北海之墙。

可是放眼过去,只有无数深坑,不见半堵云墙。

好吧,现在这里得称遗迹了。

王二蛋露出苦涩的笑容,自己居然跑到了北海之墙,这下麻烦大了。北海之墙早就沦陷,如今这里是血修的控制范围。换句话说,他现在到了敌人的背后,中间还隔着敌人的大部队。

他还不知道神狼的覆灭,但是他知道,穿过敌人的大部队,才能抵达珍珠风桥防线。

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很快,他就不用思考这个问题。

前方一个身影从天空缓缓下降,精致的脸庞淡漠得没有一丝情感。

王二蛋心中绝望。

完了。

第六百五十五章 火球

郁鸣秋的身形飞上天空,眼角的余光瞥见好几道身影也在不断攀升。这些人的气息都不弱,面孔大多很陌生,郁鸣秋也不在意,他离开翡翠森多年,涌现的新人大多不认识。

不过他不认识别人,其他人却都认识他。郁鸣秋大人每日歪诗,是街头巷尾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然而稍微知道多一些的人,都知道看似不着调的郁鸣秋大人,实力极为强悍。

更重要的是,岱宗对他的态度。

岱宗三位弟子,大弟子陆辰,心性淡泊,不喜欢俗事纷扰。三弟子端木黄昏,似乎并不受岱宗的喜爱,师徒之间关系谈不上融洽,如今远在万里之外。

最受岱宗器重的,便是二弟子郁鸣秋。许多人都在私底下讨论,觉得郁鸣秋最有可能成为岱宗的接班人。

远处,一位木修高声道:“鸣秋大人,可有眉目?”

他的声音透着一丝惊慌,也把其他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郁鸣秋摇头:“还没有。”

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收回目光,沉声道:“应该在高空深处,在下且去看看。上面金风狂暴,各位亲注意安全。”

说完郁鸣秋便继续朝高空冲去,他注意到,大多数人停留在原地,有三人跟着他继续升空。显然这三人对自己的实力有足够的信心,郁鸣秋没有阻拦,朝他们点点头便收回目光。

很快便进入金风层,金风狂暴的呼啸充斥整个世界,郁鸣秋周身亮起一圈淡淡绿色的光幕,把金风挡在外面。

那颗小太阳依然遥不可及,郁鸣秋神情凝重,他从未深入如此高的虚空深处。

他继续朝高空飞去。

过了一会,又有一位木修承受不了,主动返回。

金克木,金风对木修的伤害比对一般的元修要大许多,这使得他们上升变得愈发艰难。

很快,又有一名木修选择了撤退。

紧接着,剩下的一位木修也扛不住,向地面降落。尽管身体向下坠落,但是他始终仰着脑袋,目光没有离开正在不断蹿升的郁鸣秋,心神大受震动。

郁鸣秋的速度不算太快,但是从始至终,没有一丝减缓的迹象,好似闲庭信步。愈发狂暴的金风,对郁鸣秋没有丝毫影响。

市井之间流传郁鸣秋深入蛮荒,实力大涨,可惜少有人见过,真实实力一直是个谜。

如今亲眼所见,才明白郁鸣秋实力何等深不可测。

他浑然不知,郁鸣秋远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

此刻他距离地面的高度是多少,他很难准确判断,大致估测起码超过百里。随着他不断上升,四周变得安静下来,金风的呼啸之声微弱许多,然而更加危险莫测。

郁鸣秋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紧紧盯着自己的光罩。看似平和的虚空,光罩却仿佛被一双无形之手揉捏,不断变幻形状。

他从未来过这么高之处,稍有不慎光罩破碎的话,透明的金风暗流,会把他撕成碎片。

不过,他终于看到目标!

郁鸣秋心中无比震撼,越飞得近,震撼越发强烈。一个无比巨大的火球,飘浮在不远处,就像虚空中的一座正在燃烧的岛屿。

它的体积如此惊人,郁鸣秋觉得自己的渺小。

站在数里之外,一波波热浪好似汹涌的潮水,拍打在郁鸣秋的光罩上。光罩就像被风吹得摇摆不定的气泡,令人担心它随时会破碎。

忽然,郁鸣秋脚下生出一缕嫩芽,赫然是一根青翠的藤蔓。藤蔓生长极快,它们就像爬山虎,沿着光罩内壁蔓延。刚刚还飘摇不定的光罩,立即稳定下来。翠绿的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入光罩之中,化作晶莹剔透的花纹,煞是好看。

郁鸣秋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的火球,满脸惊疑不定。

这火球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火球表面,金色的火焰吞吐不定,有些火焰甚至超过百丈,好似一把巨大的火镰横扫过虚空。危险的金风,被毫不费力破开。

郁鸣秋按捺心中的惊骇,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浓。

好霸道的火元力!

更让他有些意外的是,眼前巨型火球释放的火元力,气息和太阳滋生的火元力极为类似。难怪他们错以为天空出现两个太阳。

郁鸣秋环绕着火球缓缓飞行,他的目光扫过火球的每一寸。

火球的直径超过六里,是个真正的庞然大物,蕴含着令人敬畏的力量。很快,细心的郁鸣秋就有新的发现,这个火球竟然在吸收太阳的火元力!

吸收太阳火元力的时候,整个火球会微微收缩,火球表面的火舌收敛。而数秒过后,火球微微膨胀,火舌轰然舒展,释放惊人的热浪。

如此往复循环,周而复始。

郁鸣秋觉得不可思议,他第一反应,这是个活物?充满节奏感的收缩膨胀,让他联想到呼吸。

难道是什么新荒兽?或者是上古荒兽?

他心神一颤,觉得口干舌燥。传说中的那些上古荒兽,吞吐日月,移山倒海,威能远非今日的元修所能抵挡。倘若真的是上古荒兽,对翡翠森来说,不啻于一场天灾。

就在此时,目光扫过两处火舌之间的缝隙,他瞳孔骤然收缩。

火舌收敛的时候,能看到一些火球内的景象。火球内的火焰,凝实剔透,宛如金色的琉璃。

其中隐隐可见,一道枯瘦的身影立于其中。

郁鸣秋脑袋轰地一下炸开,浑身的汗毛瞬间全都立起来,强烈的恐惧如同一张无形的手掌,死死攥住他的心脏。那么一刻,他竟然喘不过气来。

竟然是人!

如此恐怖的景象,竟然是人为!

谁?谁能有这么大的手笔?

郁鸣秋脑海中跳出第一个名字,就是他的老师,宗师岱纲!不对,老师修炼的是木元力,倘若凝聚如此惊人的木元力,老师可以做到,但是如此惊人的火元力……

等等,火元力!

郁鸣秋的身体一僵,下一刻,他死死盯着火球内那个隐约的身影。尽管只能隐约可见,但是依然能看到火球内那人身形矮小枯瘦。

嘶,郁鸣秋倒抽一口气,脸色苍白。此刻,他已经知道,此人的身份。

——乐不冷!

宗师之下第一人,乐不冷!

金色的火焰,霸道而纯粹的太阳之火,佐证着郁鸣秋的猜测。

脑袋轰鸣的郁鸣秋,还是想不明白,乐不冷是怎么做到的?

等郁鸣秋回过神来,脸色再变。

乐不冷和老师之间的恩怨,天下皆知,他出现在翡翠森,目标只可能是一个。

挑战岱宗!

“真是壮观啊。”

悠悠赞叹在郁鸣秋身后响起,郁鸣秋一个激灵,立即转身。不知何时,一个气质出尘的中年人,出现在他身后。

郁鸣秋连忙行礼:“老师。”

岱纲没有回应他,目光凝视着火球,道:“我曾以为,这个世上能够称得上对手之人,一个有半。帝圣无双,可谓棋逢对手。另外半个,则是乐不冷。败军之勇,刚烈至此,唯此人也。”

郁鸣秋俯首倾听,心中大为赞同。身为岱宗之徒,他比常人更多内幕。乐不冷为了挑战老师,付出之多,令人敬畏。

从挑战者的身份来说,乐不冷无疑是敌人。但是面对这样一位敌人,郁鸣秋心中反而充满尊敬。

岱纲语气肃穆:“如今来看,却是我自视过高,小瞧天下英雄。我听他怒骂万神畏之言,酣畅淋漓,饮酒三杯。哼,不冷烈火,岂能与腐朽枯木为伍?”

郁鸣秋看老师兴致颇高,不由放下心来,笑道:“乐前辈那番话弟子也听过,就是觉得痛快!不过弟子的酒量,可比老师你……嘿嘿。”

岱纲闻言莞尔。几个弟子之中,陆辰过于老实淡泊,端木黄昏过于桀骜叛逆,时间又短暂,唯独郁鸣秋看似玩世不恭,其实至情至性之人,深得他喜爱。

岱纲赞许道:“你能到此地,进步不小。”

郁鸣秋嘿然:“还是老师厉害,弟子看到这般光景,两股战战,差点就落荒而逃。但是想到老师平日教诲,顿时胆气一壮,正所谓,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给师父探个先。”

他摇头晃脑吟诗,但眼珠子骨碌骨碌转动:“但是看师父胸有成竹,徒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