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瞳忍住转身就逃的冲动,所有的答案都需要他自己去验证。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终于夺舍复活,不尝试一下怎么甘心?

深吸一口气,他扬起手掌,红光漫天。

珍珠防线前方,三大神部的大营偃旗息鼓。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再冷静的人,都免不了有目不暇接之感。几位部首聚在一起讨论了好几次,大家忽然发现,似乎每一件事都影响深远,甚至会左右当今时局。

与之相比,发生在这条防线的战争,似乎变得微不足道。他们相信,无论是他们还是对面,都无力抵抗一位宗师。

战争的本质并没有发生变化,发生变化的是宗师的数量。

突然横空出世的宗师,让时局骤然出现许多变数,变得诡异难测。

身为部首,对这样的变化可谓深恶痛绝,就好像一夜之间,他们付出的心血、流淌过的汗水、生死搏杀都变得不值一提。

世事如棋局众生如棋子没错,但凡是有些雄心之辈,还是希望自己是一枚更重要的棋子,对棋局能发会哪怕微弱的作用。

可是,棋局说变就变,没道理可讲。

能让他们聊以自我安慰的,大概就是对面的境况更惨。艾辉突然出走,让对面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雷霆之剑也忙着搜寻艾辉的下落,倒是让他们少了被骚扰之苦。

佘妤殿下还没有到,他们不敢擅自决定,一时反而清闲下来。

鉴于双方都无心战事,战火纷飞的珍珠风桥,难得的安静下来。

有些人就像被遗忘一般。

在神部大营地下十多里,阳光已经无法抵挡这里,好在地火的存在让这里并不是太寒冷。这是一处地底洞穴,到处是嶙峋怪状的黑色火山岩石。由于地底暗河的不断侵蚀,圆润坚硬的火山岩石露出锋利的棱角。而在洞穴的另一端,岩石又重新被倒灌的金风打磨光滑浑圆。

那个方向有一条裂缝通往珍珠风桥大峡谷,谷底的金风呼啸而上,从裂缝倒灌而入,撞在形状不规则的岩石或者裂缝,发出鬼哭狼嚎的怪声。

在这个弥漫着水汽、地火不时喷涌、金风呼啸不绝于耳的恶劣之地。

一群人正在安静席地而坐,为首者赫然是师北海。

地面上贺南山他们经常讨论北海残部究竟藏身何方,可谓绞尽脑汁。叶帅干系重大,营救叶帅是他们首要的任务,他们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们却怎么也想不到,他们苦苦搜寻的目标,就在他们脚下,距离他们不过十里之遥。

水元力、火元力和金元力三者掺杂在一起,让洞穴的环境极为恶劣,但也是绝佳的天然隔绝层。

哪怕如此糟糕的处境,师北海依然保持正襟端坐,闭目养神。在他脚边,叶白衣横躺在地,昏迷不醒。他浑身纤尘不染,白衣胜雪。

师北海的从容镇定,给北海队员们注入强大的信心。

躲到敌人大营下方,可谓绝妙,俗称灯下黑。需要的不仅仅是灵机一动,还需要足够的勇气和运气。

部首大人的勇气他们从来不怀疑,不过运气也不错,就让大家喜笑颜开,更增了一分信心。出于安全的考虑,他们说话都会压低声音,但是语气非常轻松。

“哎,一想到咱们就坐在他们屁股下面,就好想捅怎么办?”

“关键是用什么捅?怎么捅?”

“你们这两个北海毒瘤!喂,二蛋,你那是什么眼神,我们北海的风气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用解释,北海真是深不可测。”

……

陆续几名队员返回,大家不自主停止聊天,目光望过去。

师北海睁开眼睛,朝他们点点头:“辛苦了,怎么样?”

队员们陆续汇报自己探索的收获。

地下暗河水系复杂,支流众多,他们如今几乎所有的装备都丧失殆尽,只能依靠单纯的人力去探索。待在此地,短时间内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但不是长久之计。随着敌人不断收缩搜寻范围,他们的处境会越来越危险。

师北海希望找到一条贯穿峡谷底部的暗河,这样他们就可以轻松回到己方阵营。

但是希望很渺茫,师北海看过存放的档案。长老会在很久之前,就曾组织过人手,勘探过珍珠风桥地下情况,没有发现有这样的暗河存在。

他的部下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经历了一场几乎覆灭的惨败,任何一丁点的希望都弥足珍贵,哪怕这点希望是虚假的。

他也需要知道,这些暗河的支流通往何方,这意味着遇到危险他们能够从哪些方向突围。

厚厚的地面和混乱复杂的元力层隔绝了敌人,也隔绝了他们对外界的感知。他们不知道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也不知道贺南山他们已经无心去搜寻他们。

藏身黑暗之中的他们,保持高度的戒备。

忽然,叶白衣动了一下。

洞**所有人的声音骤然消失,他们的目光充满警惕,刷地转过来,齐齐看向地上的叶白衣。

这么多天,叶白衣纹丝不动,连头发都没有飘动过。

如果不是隐约能够听到他的心跳声,大家都以为他是个死人。

突如其来的动弹,把所有人都吓一跳。不用招呼,所有人哗啦散开,把叶白衣围在中间。他们神情戒备,只要叶白衣稍微表现出一点异动,他们就会毫不迟疑发起攻击。

包括师北海亦是如此,他顾念旧情,不希望叶白衣死在自己手上。可比起纵虎归山,他不会有半分心慈手软。

叶白衣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呢喃,他依然紧闭双目,可是眉头蹙城一团,神情看似十分痛楚。

“小心,他的心脏!”

黑暗中,淡淡的红光从叶白衣的胸膛透射而出,忽明忽暗。

第六百九十章 红帅

翡翠森和神国的边界,戒备森严。

吕思燕和往常一样,巡视营地。她长得不算好看,面宽浓眉,颇有英气,除了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弯起才能看到一丝女孩子气。在大伙眼里她是个奇怪的女人,别的女孩在炼体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让自己的容貌更加美丽,她却从来没当回事。

平日里行事也和男人无异,从来不叫苦叫累,大大咧咧,没什么心眼。可若是你以为她是个好欺负的人,那就等着尝尝她沙钵般的拳头吧。

红帅挑了这么一个奇怪的人做副手,大伙都觉得不解得很。红帅深爱魔鬼宫里的小公主是路人皆知的事情,可也犯不着找个男人婆来做副手啊。

这天天见面,长得漂亮点,岂不是看得也顺眼点?

抛开男人婆这点,吕副倒是没什么值得挑剔的地方。战力强悍勇猛,做事又认真,只要红帅吩咐下去的事情,从来不打折扣。

譬如巡视。

现在能有什么情况,宗师之战刚刚结束,现在的翡翠森应该是乱成一团粥,哪还有心情来挑衅?吕副岂会不知道,但依然按时按点来查岗,大伙都不敢有丝毫懈怠。

有人免不了用语言挤兑吕副几句,说反正也没事还不如让大伙休息休息。吕副挑了挑眉反驳,怎么没威胁,乐不冷来了怎么办?

大伙哑口无言。

这位新晋宗师的脾气,传闻素来一向糟糕,喜怒无常。倘若一个不高兴,跑来找他们的营地一阵折腾,那谁也吃不消。而且,新晋宗师从来没有掩饰过,他对血修的厌恶和憎恨。

可是老天,谁能又拿一位宗师怎么样呢?

看吕副脸色不好,随时可能动手,大伙识趣把嘴巴闭上。可私底下还是免不了嘀咕,乐宗要来的话,他们戒不戒备又有什么分别?

好在过了几天提心吊胆的日子,大伙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渐渐放心下来。

况且还有红帅在,大家觉得红帅纵然比不上宗师,也不会没有还手之力。当初红帅初统神龙、神巫两神部的时候,方法简单粗暴得很。几乎但凡是两部有头有脸的高手,都被红帅收拾得灰头土脸。

从那之后,两大神部在红帅面前服服帖帖,不敢有丝毫违抗。

吕思燕巡视完大营之后,才放心地返回。

另一边的消息传了过来,据说出了大事,损失惨重,连叶帅都下落不明。

之前的时候,吕思燕对于不能到前线捞得战功还颇有微词,如今却庆幸不已。

叶帅和红帅,也被大伙戏称为白红二帅,白帅就是叶白衣,红帅则是红魔鬼。白帅的地位高于红帅,从统领神部的数量就能看出来。

论起水平,大家都觉得红帅比白帅要差一筹。

白帅一手组建了六神部,声望无双,神国无人不服。

红帅强在个人勇武,几乎这是所有人的印象,红帅收服两神部更加深了大家的这个印象。

吕思燕一开始也是这样觉得,但是跟着红帅身边时间渐长,她对自己主帅的佩服日益剧增。有的时候她也觉得疑惑,认真一想,红帅也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啊,可是怎么自己会觉得佩服呢?

巡视完,她会准时向红帅汇报。

走进守卫森严的帅帐,帅帐内只有红帅一人。

营帐非常简单,红帅对于享受没什么讲究,部属也没人敢有奢靡之风。

无论什么时候,红帅从来不会摘下脸上那张冰冷的面具。黑红相间的面具和微蓝如海的眸子,呈现出特殊的美感,像是黑夜、火焰和海洋,环绕着令人捉摸不定的神秘。

吕思燕照常汇报,但不知为何,她觉得今天的红帅有些神思不属,心不在焉。她心中有些疑惑,难道有什么突发情况?她性情耿直,心中有疑惑藏不住,直接问:“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

红魔鬼如梦初醒,摇头:“没事。”

吕思燕闻言,也不多问,便行礼道:“那属下告退。”

红魔鬼忽然喊住她:“等一下。”

吕思燕停下脚步,心中更加疑惑,她从来没有见过大人这副模样。

红魔鬼沉吟道:“吩咐下去,提高戒备。”

口直心快的吕燕下意识道:“莫非乐宗要来?”

红魔鬼苦笑:“乐不冷不会来,但陛下已入翡翠森。”

吕思燕表情呆滞,下一刻脸色大变,甚至忘了行礼,跌跌撞撞便往外冲。

她的脑袋嗡嗡作响,难道宗师之战又要开启?

凛冽的狂风在云海上穿行,不知疲倦。河流终将归于大海,而风同样奔腾不息,却不知归于何处。

白色的云海一眼看不到尽头,大片大片的云朵,好似洁白的浪花,滚滚而动。有的随风湮灭,有的氤氲而生,此生彼灭,变幻无常。

而在风声中,两个身影在对峙。

帝圣的身材高大,他的背挺得很直,给人山岳巍峨之感。他的目光永远充满审视和居高临下,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好似要把人碾碎。

乐不冷则要逊色得多,他佝偻瘦小,衣衫褴褛,就像田间随处可见的老农。明明烈日高悬,阳光刺眼,可是他周身却笼罩着一片黑暗虚无,阳光像是被什么吞噬。

帝圣感慨道:“没想到你竟然能打败岱纲。”

他声如金石,威严霸气。

乐不冷摇头:“他败给他自己。”

“败给自己?”帝圣若有所思,旋即目光清明:“恭喜乐兄得偿所愿,人生快哉。”

乐不冷似笑非笑,带着嘲讽:“能被堂堂帝圣喊一句乐兄,真是受宠若惊。”

帝圣也不生气:“乐兄已登堂入殿,可与朕等并肩,当得起兄之称。”

乐不冷有些不耐烦:“你来这里,想来不是为了和老夫称兄道弟。来吧,痛痛快快打一场!”

帝圣微笑:“乐兄何必装腔作势?若朕没看错的话,乐兄受伤不轻,寿元难久。”

乐不冷哈哈一笑:“就知道逃不过你的眼睛。不过咱俩彼此彼此,安木达最后那一下子,滋味不好受吧。”

帝圣悠然道:“当今宗师者寥寥,冷清得紧,何不把酒言欢?朕和乐兄,可从无恩怨。”

乐不冷不耐烦道:“少扯些废话,看着道貌岸然,心思龌蹉得很,想来捡便宜?”

“看来岱纲没死。”帝圣轻笑一声,接着道:“朕不太明白,乐兄和岱纲一生之敌,何以还维护与他?”

乐不冷认真道:“老夫挑战他,只是想打败他,不是憎恨他。老夫还没有打败他,怎么可以让他死在你手上?”

“原来他真是败给了自己……”

帝圣皱着眉头,有些疑惑,又有些释然。

乐不冷陡然变得有些暴躁不耐烦道:“老夫不想把力气浪费在你身上。不过如果你再不走,老夫一时手痒忍不住,那也就忍不住了。”

帝圣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朗声长笑一声:“乐兄心性高洁,佩服!就此别过,山高水长,后会无期!”

说罢头也不回离去。

乐不冷看着帝圣离去的背影,目光复杂。

他回头看了一眼翡翠森,不知在想什么。

风车剑上众人都疲惫不堪,每个人脸上都能看到焦虑之色,气氛异常压抑。

他们出来搜寻几天,没有发现任何艾辉的蛛丝马迹。

艾辉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大家对艾辉都非常了解,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艾辉绝对不会离开大家。那天的漫天血光,也让大伙生出不好的联想。

万一艾辉真的成了血修……

这个可怕的想法没人敢说出来,但是却免不了在他们心头萦绕,这也让他们对艾辉更加担心。他们担心的不是艾辉变成血修可能带来的后果,而是担心命运对艾辉的不公。

松间城之战艾辉承受的是什么样的痛苦和不幸,松间派骨干没有人不清楚。倘若万一真的变成血修,那艾辉该怎么办?

假如这就是命运,那它残酷得让他们不寒而栗。

楼兰耷拉着脑袋,他心中充满了懊悔和内疚。用剑阵吸收血兽血肉的主意,是他出的主意。他意识到,那些吸收的血兽血肉,很有可能引发了不好的后果。

“那边有情况!”

忽然有人高喊,风车剑上所有人刷地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