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海又道:“可惜董十三娘没有回来,不知她和帮主说亲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焦磊笑道:“那是准能成功的。咱们过几天再喝帮主的喜酒,不是更热闹吗?”

  史白都哈哈笑道:“但愿如此。依我推算,董十三娘最迟明天也该回来了。目前最紧要的还是怎样对付金逐流,我的事情倒不必你们着急?”

  青符道人凑趣道:“当然,当然。帮主是成竹在胸,这杯喜酒迟早总是有得喝的。”当下各自散去,按照史白都的吩咐布置——“安排香饵钓金鳌”!

  就在史白都他们患得患失,既怕金逐流来又怕金逐流不来的时候,金逐流和陈光照石霞姑三人到了扬州。

  这日正是史白都所安排的,史红英和厉南星成婚的日子。

  金逐流按照原定的计划,先到丐帮分舵拜访,扬州的丐帮舵主名唤李茂,也是曾经在江海天家里见过金逐流的。

  李茂一见了金逐流就道:“金少侠,你来得真是巧极了!你那位姓厉的朋友就正是今天作六合帮的娇客!”

  金逐流吃了一惊道:“厉南星与史白都的妹子就在今天成亲?怎的这样快!”

  李茂道:“我们有人在六合帮卧底,听说你那位朋友是昨晚才到的,史白都立即就答应了婚事。连夜发帖请客,结彩张灯,六合帮人多势大,诸事咄嗟立办,这桩事事虽是来得仓猝,但却毫不草率。今天一早,都已备办好了。看样子不像是假的。”

  金逐流忐忑不安,暗自思量:“这事定然是个骗局。不过,万一是真的话,我带了许多人去闹洞房,岂不坏了厉大哥的好事?不如我单独前往,见机而为。”

  当下金逐流把自己的主意和陈光照、石霞姑等人说了,大家也都同意了他的安排。即是让金逐流先去打听虚实,丐帮的人也作好了接应的准备。

  话分两头。且说厉南星这日得偿心愿,喜气洋洋,但在拜堂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件出他意外的事。新娘子是用罗帕蒙头的面貌看不见;但看这新娘子的体态,却不像是史红英。

  依照婚礼风俗,新娘是要进了洞房之后,才能揭开新娘的“蒙头”的。是以厉南星虽有所疑,却也不敢造次。

  厉南星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好容易等到天黑,进入洞房。只见红烛高烧,珠帘半卷,新娘子端端正正的坐在床上,可不正是史红英?照风俗是要新郎替新娘子揭开罗帕的,但坐在床上的这个“新娘子”史红英却根本就没有蒙头!穿戴也不像新娘子的模样。

  厉南星一厢情愿,一看见在新房中的是史红英,心中已是极为欢喜。他松了一口气,想道:“我还以为是史白都骗我,来个掉包之计呢,倒是我的多疑了。”

  当然厉南星也不能不有点猜疑:“红英为何这样打扮,并不像个新娘?”但他自己又给自己解开:“是了,红英本来就是出尘绝俗与众不同的女子,她和我早就相识,早就意合情投,又何必蒙上那令人气闷的捞什子?新娘子都是打扮得十分俗气的,她用本来面目见我,岂不更好?”

  厉南星想得如意,忍不着心中的喜悦,上前作了一揖,说道:“想不到咱们会有今天。红英,你那次救了我的性命,我还未曾向你道谢呢?”

  史红英道:“你是金逐流的朋友,我救你是应该的。”

  厉南星还听不出话中之意,说道:“是呀,逐流是你我共同的朋友。可惜他今天不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红英,你可知道我是如何爱慕你吗?我的心事还未曾向你倾吐呢?但现在也不用我再多说了,我是太高兴了!我只想我的朋友都能为我高兴!”

  史红英忽地低声说道:“你看看外面有没有人?”

  厉南星怔了一怔,说道:“帮中的弟兄大约不会开这种无聊的玩笑的。”他只道史红英怕有人偷听洞房。

  史红英正容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你快去看,看仔细些!”

  厉南星出去一看,只见星河耿耿,明月在天。外间笙歌未歇,犹自隐隐可闻。但却看不到人的影子,也听不到可疑的声音。庭院深深,内外隔断。厉南星心想:“六合帮的帮规甚严,外面的闲人想来也决不敢闯进内院。”

  厉南星回来随手关上房门,笑道:“你可以放心了,并没有人偷听洞房。时候不早,你 ……”

  厉南星是想请史红英卸装,话犹未了,只见史红英把袖一挥,说道:“我不是怕有人偷听洞房,今晚也并非洞房花烛。你坐下来,我有话说。”

厉南星吃了一惊,看了看史红英,一副凛然的神态,不像是开他玩笑,厉南星满腹疑云,坐了下来,讷讷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不是已经交拜了天地么?”

  史红英道:“今天和你拜堂的是我的丫环。”

  厉南星更是吃惊,说道:“为什么?你、你不愿意嫁我?”

  史红英道:“我先问你,你以为今天办的是喜事么?”

  厉南星道:“难道会是祸事?”

  史红英道:“不错。除非你愿意做我哥哥的爪牙,否则对你就是杀身之祸!”

  厉南星笑道:“原来你担心这个,你的哥哥已经亲口答应了我,今后改邪归正,还想参加义军,请我给他疏通呢。倘若不是这样,我也不敢在六合帮中跟你成亲。嗯,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吧,不是我跟你的哥哥同流合污,而是你的哥哥悔改前非,与我合流了。”

  史红英叹了口气,说道:“这事比我设想的更坏。看来我的哥哥不仅是想骗取你的百毒真经,还有更大的阴谋在内。”

  厉南星半信半疑,道:“你不相信你的哥哥?”

  史红英道:“昨晚他也和我说了一些话,我说给你听。”

  厉南星听得目瞪口呆,半晌说道:“如此说来,他是一直没有放弃把你嫁给帅孟雄的念头,只因你不依从,才无可奈何答应了你的婚事。”

  史红英道:“一点不错。”

  厉南星道:“那么他与帅孟雄一直没有断绝往来?”说到这里,已知不妙,声音都颤抖了。

  史红英道:“岂只与帅孟雄还有往来,和萨福鼎也是一直暗通消息。新任的御林军副统领,萨福鼎手下的第一位红人文道庄前天才从京中来到,现在还住在这儿。不过,他知道你认识他,故而避不见你罢了!”

  厉南星这一惊非同小可,说道:“这样说,你的哥哥是完全骗我的了!”

  史红英道:“当然是个骗局!我和他做了二十年兄妹,难道还不知道他的为人?”

  厉南星道:“那怎么办?嗯,红英,咱们一同逃走了吧!”

  史红英道:“我的哥哥不会没有防备的,尤其是在今晚,高手云集,更跑不掉。”

  厉南星道:“那么依你之见……”

  史红英道:“留下来将计就计!”

  厉南星心头怦然跳动,暗自思量:“对,留下来先做了夫妻再说,莫辜负今宵花烛。”但这话他当然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能问道:“如何将计就计?”

  史红英道:“咱们假意做一对好夫妻,让哥哥不起疑心。找到一个好机会,咱们就联手制伏他。帮中四大香主是他心腹,但下面的弟兄却有许多是不值他的所为的,对他勾结朝中权贵之事尤其不满,只要咱们制伏了他,我想帮众绝大多数会拥护咱们。我倒不是希罕做一个帮主,但六合帮毕竟是个大帮,若能为我所用,变作义军的友人,岂不是有大大的好处?厉大哥,你可愿意与我戮力同心。”

  厉南星道:“姑娘胆识过人,不愧女中豪杰。我是佩服得很,一切愿听你的调度。只是你有一句话我却听不大懂,这,这……”

  厉南星不懂得的是何以史红英只要与他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假夫妻?这假夫妻又是如何做法?他满腹疑云,因此在说话之时,已不敢以丈夫自居,口称“姑娘”,对史红英客客气气的了。

  史红英缓缓的说道:“你是金逐流的好朋友,我想你会体谅我的。在这个房间里咱们是朋友,出了这个房间,你我才是夫妻。咱们问心无愧,金逐流知道了,我想他也会原谅我们的。”

  这几句话一说,恍如给厉南星浇了一盆冷水,厉南星面上一阵青一阵红,想道:“怪不得金逐流不肯与我同来,怪不得我把心事告诉他时,他是那样的神气;怪不得红英要她的丫头代她拜堂?唉,逐流倒是想成全我的,我却是太对不住他了!”

  厉南星是个热情而容易激动的人,想至此处,不禁捶头叫道:“我好糊涂,我早就应该知道你们是一对情人的了!我一定要把逐流找回来,告诉他,他才是你真正所爱的人!”

  史红英轻轻一嘘,说道:“低声点儿,这个时候,哪里去找金逐流?你若沉不住气,只怕自己先要被人捉了。”

  史红英哪里知道,金逐流已经来过,又悄悄走了。但也还没有走出这个圈子。

  金逐流匿在后窗偷听,他已经看见了新房里的史红英,也已经听见了厉南星那番情意绵绵的表白。可是他却没有听见史红英后来的言语。在厉南星出来察视外面有没有人的时候,他就悄悄地走了。

  正因为他没有听见史红英后来的说话,以致多了许多误会。他黯然神伤的悄悄离开,暗自思量:“原来红英喜欢的人真的是厉大哥,否则她怎会甘愿的拜堂成亲?而看这情形,史白都也好似当真是愿意把妹子嫁给厉大哥的了。否则外面何以全无埋伏?”金逐流来的时候已经看过新房外面无人偷听。但他却不知道。日间与厉南星拜堂成亲的只是史红英的丫头。

  金逐流正自黯然神伤,想要回去,忽地心念一动,想道:“不对,红英若是没有疑心,她不会叫厉大哥出来看的。她也一定是看出了这个骗局,才会起了疑心。如今真相未明,我怎能就离开此地?”

  心念未已,忽见一条黑影向新房那边跑去,金逐流吃了一惊:“这妖妇回来了!”他是自小练过暗器的,目力极佳,淡月疏星之下认出了这女人正是董十三娘。她回来不打紧,但因她是知道金逐流的行踪的,她一回来,当然会把金逐流要到扬州的消息告诉史白都。

  金逐流想道:“我反正是豁出去了,但这婆娘诡计多端,不知她是不是要算计厉大哥和红英?这可不能不防!”

  金逐流提一口气,展开绝顶轻功,跟在董十三娘后面。不料他脚尖刚一着地,忽觉泥土松浮,原来脚下正是一个陷阱。

  “轰”的一声,一块大石当头压下。好个金逐流,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已是一个“魁星踢斗”,身子悬空,一个鹞子翻身,双足就打横踢出,撑住了陷阱的土壁。石头落下,给他轻轻一带,使出了“四两拨千斤”的巧劲,把那块大石按到另一侧边,趁着石头未曾坠下的那一瞬间,掌心一按,身子拔起,出了陷阱。

  说时迟那时快,董十三娘的长鞭已是旋风一般地卷到,阴恻恻的说道:“姓金的小子,我等你多时了!”与此同时,另一个人也从花树丛中跳出,呼呼的一掌向金逐流打来,哈哈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金逐流,想不到在这里又见到了你!”这个人不是别个,正是金逐流的死对头文道庄。

  金逐流刚刚跳出陷阱,脚步未曾站稳,给文道庄掌力一推,身不由己的向前倾侧;董十三娘一招“回风扫柳”,长鞭疾扫过来。金逐流叫道:“哎哟,不好了!”扑通跌倒,顺势就抓着鞭梢,在地上一个“懒驴打滚”,避开了文道庄的一掌,却把董十三娘扯了进来。文道庄第三掌正要打出,慌忙收回。说时迟,那时快,金逐流已是拔剑出鞘,割断了缠着他左腕的一段软鞭,跳将起来,闪电般向着董十三娘就是一剑。哈哈大笑道:“幸好没有给你打伤。”

  董十三娘气得柳眉倒竖,喝道:“好小子,胆敢戏耍老娘?”挥鞭迎击,一招之中,藏着圈、点、缠、扫四路鞭法,本是董十三娘十分得意的一招绝技,哪知因为她的软鞭给金逐流割断了一截,使起来恰好差了那么一点,未能打着金逐流。金逐流剑法何等迅捷,董十三娘一击不中,他已是欺到了她的身前,剑光闪处,只听得“嗤”的一声,董十三娘身上的罗衣,已是给他挑开,露出粉红色的肚兜,雪白的肌肤隐约可见。这还是董十三娘躲闪得快,否则这一剑已是穿心剖腹之灾。

  文道庄喝道:“好小子休得逞强!”双掌齐出,运足了功力,隐隐挟着风雷之声。金逐流识得厉害,放过了董十三娘,反手一剑,刺文道庄的虎口。文道庄震歪了金逐流的剑点,换掌再击。金逐流笑道:“你的三象神功,又能奈我何哉?”顺着他的掌势,恍如柳絮随风的一飘一闪,倏地就绕到了文道庄的背后,运剑刺他的“大椎穴”。黑夜之中,认穴竟是不差毫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