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厉南星正在逐步向公孙燕移近,尚未会合。公孙燕的对手是高大成、杜大业二人,这两人都是一帮之主的身份,武功很是不弱。高大成的狼牙棒械重力沉,招数纯熟;杜大业的一对护手钩轻灵翔动,专克刀剑,双钩一棒,配合得很好。公孙燕使出浑身解数,兀是不能突破他们的钩棒联防。她剑术虽然精妙,却吃亏在气力较小,时间一长,不觉香汗淋漓,渐渐有点支持不住。

  厉南星这边,本来是他和李敦夫妇合战安俊庭,此时已经来了另外四名将军府的武士,成为以三对五的局面。这四名武士不过是二流脚色,但他们却练有一套四人合使的棍法,四人如同一体,攻守谨严,足可以当得一个一等一的高手。他们所使的齐眉棍,都是重兵器,厉南星的玄铁宝剑可以损伤他们的兵器,但却不能在一招之间,将它削断。安俊庭的武功极高,得了这四个武士的协助,他从中策应,照顾四方,登时也扳回劣势,成了相持的局面。

  厉南星听得金逐流在叫“厉大哥”,抬头望去,只见金逐流与史红英在三大高手围攻之下,激斗方酣,看情形似乎他们也是自顾不暇。这霎那间厉南星又惊又喜,又是微感辛酸。稍一分神,安俊庭觅得他的破绽,霍的一鞭打来,在厉南星的肩头抽出了一条淡淡的血痕!

  但这一鞭却也把厉南星打得醒了过来,心想:“为报知己,虽死何辞?”思念及此,登时血脉偾张,也不知哪里来的神力,呼的一剑,就把一根三十多斤重的齐眉棒劈为两段,剑锋一带,又将安俊庭的七节鞭削了一节。此时安俊庭的七节鞭已经是只剩下三节了。

  那四个卫士是同进同退,宛如一体的,一根齐眉棍给斩断之后,阵法立即破了。厉南星从缺口冲出,一个起伏,已是如掠波巨鸟般地冲到了公孙燕这边。

  高大成听得背后金刃劈风之声,大吃一惊,连忙回身招架。应招虽快,还是慢了半步,狼牙棒刚刚举起,厉南星已是一剑劈下!高大成哪挡得住玄铁宝剑的威力,“当”的一声,狼牙棒当中剖开,高大成虎口流血,跌翻出一丈开外。

  杜大业连忙逃跑,公孙燕剑招何等迅捷,“卜”的一声轻响,剑尖已刺进了他膝盖的环跳穴。杜大业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厉南星道:“燕妹,你快去接应李敦夫妻!”匆匆说了这句话,便即向金逐流与史红英那边奔去。

  公孙燕本来是跟随厉南星的,可是回头一看,却见李敦夫妻正在陷于险象环生的苦战之中!

  公孙燕与何彩凤情同姐妹,见此情景,大吃一惊,只好连忙回去,救援她与李敦。

  厉南星掠过两座假山,恰好碰上了出来寻觅贺大娘的帅孟雄。

  这正是仇人见面,份外眼红,帅孟雄喝道:“好呀,你这小子也来送死!”抢上假山,居高临下,要把厉南星打下去。

  厉南星冷笑说道:“那姓贺的老妖妇早已死了,你到黄泉路上会她去吧!”猛挥玄铁宝剑,立即抢攻。

  帅孟雄不知是真是假,心里想道:“且把这小子打发了再说。”他以前和厉南星曾经交过一次手,那次厉南星给他一掌打得重伤,是以他虽然知道厉南星手中拿的是玄铁宝剑,却也傲然不惧。

  不料刀剑相交,只听得“当”的一声,帅孟雄手中的一把长刀已是折为两段。

  帅孟雄自以为功力胜过对方不止一筹,却不知那一次他之所以得胜是因为厉南星受伤在先,这一次情形恰恰相反,是他先中了毒针,此消彼长,如何还能挡得住厉南星玄铁宝剑的一劈?

  帅孟雄大惊之下,人急智生,恃着占了居高临下的地利,脚尖一挑,把假山上的一块石头挑动,厉南星正在仰攻,这块石头照面就打下来。

  厉南星把剑一挥,“克唰”一声,火星蓬飞,这块大石头又给他的宝剑劈为两半。帅孟雄连环起脚,第二块、第三块石头……接续而来!

  厉南星一口气连劈了五块石头,说时迟,那时快,已是抢上了这座假山。帅孟雄侧身一闪,反手擒拿他的左腕。厉南星一剑劈空,劈在假山石上,声如巨雷。

  帅孟雄的大擒拿手法极为了得,厉南星一剑劈空,他已经拿着了厉南星的手腕,可是厉南星这一劈之力威猛无伦,帅孟雄给他的剑风一荡,脚步已是站立不稳,拖着厉南星就滚下来。厉南星无暇转身挥剑,大喝一声“去!”一个心窝腿踢出,登时把帅孟雄踢下了假山。

  这几下兔起鹘落,迅疾异常。当帅孟雄与厉南星交手之时,府中好手已是纷纷赶来,可是仍是解救不了他这一腿之灾。

  但是厉南星虽然踢伤了帅孟雄,报复了一掌之仇,他要闯过去与金逐流会合,却也是不能够了。

  只见跑来救护帅孟雄的一群人中,有海砂帮的帮主沙千峰,有阳浩的第子龚平野,有圆海与董十三娘,厉南星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时,这些人都已到了假山下面,转眼间史白都也飞一般地赶到了!

  厉南星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想道:“单史白都一人,我有玄铁宝剑在手,只怕还是打他不过。何况还有沙千峰等许多好手?罢了,罢了,拼将一死酬知己,但求逐流贤弟与史姑娘能够脱险,我今日虽死,死亦瞑目!”史白都后发先至,此时已经抢上假山。

  厉南星思念及此,心意立决,大叫道:“贤弟,接剑!”玄铁宝剑化作了一道银虹,隐隐挟着风雷之声,笔直的向金逐流飞去!

  这样沉重的玄铁宝剑,从高处飞下来,威势何等惊人?史白都深知玄铁宝剑的厉害,功力虽高,也不敢抢接。一侧身,玄铁宝剑从他头顶飞过。

  此时只剩下文道庄与阳浩和金史交手,金逐流的本领略胜他们一筹,史红英则是不及他们。以二敌二,一时间难分高下。

  说时迟,那时快,玄铁宝剑已是挟着风雷之声笔直飞来,文道庄也是知道玄铁宝剑的厉害的,史白都都不敢接,他如何敢接?当下他和阳浩不约而同的左右分开,玄铁宝剑飞到了金逐流的面前。

  金逐流身形微侧,伸掌一拍,拍着剑柄,玄铁宝剑转了个方向,去势立缓,金逐流左手一抄,已是紧紧地握牢了剑柄。原来厉南星曾得金逐流的父亲传授剑法,这一招掷剑的手法正是“大须弥剑式”的一招,金逐流对这一招掷剑接剑的手法比厉南星还更纯熟,是以厉南星敢于掷剑给他,而金逐流也果然不负所望,轻描淡写的就把玄铁宝剑接了下来。

  可是金逐流接了宝剑,却是不由得心头一凛,毫不欢喜,反而慌了起来,想道:“厉大哥弃了宝剑,如何对付史白都?”

  这柄玄铁宝剑重达一百多斤,从假山上掷下来容易,抛上去当然难得多。金逐流正要不顾一切,抛回去给厉南星。就在此时,忽听得厉南星大吼一声,原来他已给史白都一掌击个正着,骨碌碌的从假山的另一面滚下去了!

  厉南星坠地之处是在两座假山之间,金逐流和公孙燕各在一边,厉南星坠地之后,情形如何,他们都看不见!但只见到史白都已经从假山上跳下去,不用说是去捉拿厉南星的了。

  金逐流心痛如割,牙根一咬,想道:“我决不能让厉大哥为我送命!”当下运剑如风,劈雳一声大喝:“挡我者死,让我者生!”史红英跟在他的后面,便即向前硬闯。

  阳浩使出了第九重的修罗阴煞功,还想阻止他们。可是修罗阴煞功的厉害之处不在于掌力,而是在于那股阴寒之气,金逐流不惧修罗阴煞功,挥剑硬劈,阳浩的掌力焉能挡得住这样沉重的宝剑?

  阳浩眼看抵挡不住,蓦地一声大吼,抓起了一个卫士当作盾牌,金逐流一剑劈下,只见血光迸现,这个卫士当场了结。但阳浩却拾回了性命,扔下了卫士的尸体,跑了。周围的卫士看见阳浩如此残忍,生怕无辜陪丧,哪个还敢向前?

  文道庄自恃三象神功已经练到炉火纯青之境,众卫士散开,他一人独上,哼了一声,说道:“我倒要试试你这玄铁宝剑的威力!”

  金逐流喝道:“好,那就来吧!”使一招“横云断峰”,玄铁宝剑挟着风雷之声拦腰截斩!文道庄亮出一口细长的兵刃,还了一招“大漠孤烟”,其直如矢的向金逐流的重剑轻轻点下。

  这口兵刃形式古怪,似刀非刀,似剑非剑,只有二指之宽,却有五尺多长。原来是文道庄用十几把缅刀打成的一把软剑。缅刀本身已是百炼精钢,聚十几把缅刀的精华铸炼而成的这柄软剑,当真是到了“百炼钢化作绕指柔”的地步。

  原来文道庄是个武学大行家,深知以玄铁重剑的威力,世间任何兵刃都不能与它硬碰,只有从“以柔克刚”方面着想,他铸成的这把软剑,就正是要用来对付玄铁重剑的。软剑有个好处,弹力极强,与重物相碰,决不会一碰即断。

  只听得“叮”的一声,软剑的剑尖轻轻点在玄铁重剑的剑背上,软剑登时弯曲如弓,但玄铁重剑的那股大力,却也给他卸去了几分,这一招文道庄虽然是略处下风,但总算是招架得住了。

  金逐流隐隐感到他的反击之力,也禁不住心头一凛,想道:“举重若轻还易,举轻若重更难,这厮能用一柄软剑发挥出威力极大的三象神功,委实是不可小觑!但我若杀他不退,焉能救得厉大哥脱险?豁了性命,也要与他拼了!”

  金逐流一声大喝,玄铁宝剑疾劈出去。情急之下,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神力,百多斤重的重剑拿在他的手里,竟似轻若柳枝,运剑如风,横劈直刺,当真是翩如飞凤,矫若游龙,转眼之间,已是劈刺斫削交互运用,使出了七招进手的招式!

  叮叮之声,宛如琵琶高手的轮指疾弹,震得文道庄的剑尖嗡嗡作响,颤动不休!文道庄本来自恃功力要比金逐流略高少许,哪知七招过后,竟是虎口发热,软剑都几乎掌握不牢。每一次碰击之后,软剑就多弯曲一分。文道庄大吃一惊,心道:“若再硬拼下去,只怕当真要剑折人亡!”无可奈何,只好窜过一边,让开条路,放金逐流过去。

  此时史红英亦已杀退文胜中等人,追上了金逐流。金逐流听得她的呼吸声息似乎有点异样,吃了一惊,问道:“你怎么啦?”史红英牙关打战,格格作响,道:“没,没什么。”原来她是受了阳浩所发的修罗阴煞功的寒气所侵,跟着又是一场激战,她的内功造诣远远不及金逐流,自是禁受不起。

  金逐流一看她的面色,已知缘故,当下紧紧握着史红英左手,一股内力透过她的掌心,助她驱除寒气。史红英道:“别为我耽搁了,快去救厉大哥要紧!”金逐流道:“是!”拉着史红英便跑,两人轻功不相伯仲,史红英得了金逐流以内力相助,跑起来不逊于精力充沛之时,两人同使“比翼双飞”的身法,转瞬间便已到达那座假山。

  董十三娘、圆海、沙千峰、龚平野等人一见金逐流来到,都着了慌,连忙四下散开,不敢接战。金逐流翻过假山,叫道:“厉大哥,厉大哥!”

  只见史白都哈哈大笑道:“厉南星早已给我杀掉啦,你到黄泉路上会他去吧!”金逐流游目四顾,在这两座假山之间的平地上,影影绰绰的有十多个人,并无厉南星在内,地上横七竖八的有几具尸体,似乎也不是厉南星。

  金逐流心想:“厉大哥想必是翻过那一座假山和李敦他们会合了。”但这只是从好处着想而已,若从坏处着想,厉南星失去了玄铁宝剑,决计打不过史白都,在这许多强敌围攻之下,他又焉能逃脱?

  金逐流猜疑不定,勃然大怒,喝道:“你敢诅咒我的厉大哥,吃我一剑!”当下也不理会史白都说的是真是假,立即便挥动玄铁宝剑,痛下杀手!

  史白都把长剑掷出,纵声笑道:“金逐流,你偷了我的玄铁宝剑,你以为我就奈何不了你吗?休说一剑,十剑百剑,又有何妨?”

  “克唰”一声,史白都掷来的长剑,已给金逐流削为两段。但史白都功力却在金逐流之上,这一掷之威亦是非同小可,金逐流竟然给他震退了三步。

  史红英连忙赶来给他掠阵,金逐流道:“你去找厉大哥吧!”说时迟,那时快,史白都已是从六合帮一个头目的手中,接过了一个独脚铜人,喝道:“臭丫头,躲开!我不想亲手杀你!”

  这个独脚铜人虽然不及玄铁宝剑的沉重,也有五十来斤。金逐流一剑刺去,只听得当的一声,火星飞溅,铜人身上给削去了一小片,金逐流虎口也是微感酸麻。史白都准备了这个独脚铜人,正是要用来对付玄铁宝剑的。

  霎眼之间,金逐流攻出了十七八剑,史白都挥舞铜人,一一抵住。只听得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铜人身上伤痕斑驳,但也毕竟是把玄铁重剑的威力抑制了。

  沙千峰刚才被史红英打了一鞭,心中含恨,见金逐流已经和史白都交上了手,当下便放心上来捉拿史红英。阴恻恻地冷叫道:“乖侄女,有本领你就再打我一鞭吧。”

  史红英的本领不在沙千峰之下,但却吃亏在久战之后,气力不加。十数招一过,香汗淋漓,罗衫尽湿。沙千峰双掌盘旋飞舞,迫得她步步后退。

  龚平野见有机可乘,鼓起勇气,也来加入战团,从旁发掌;协助沙千峰,夹攻史红英。

  龚平野的修罗阴煞功不及乃师深厚,但亦已练到了第七重。掌风发出,寒气侵肌。史红英在激战中正自浑身发热,突然给冷气一冲,不由得牙关打战,花容失色,更感支持不住。

  沙千峰喝道:“撤鞭!”左掌一拨,右手已是使出“虎爪手”的功夫,抓住了史红英的鞭梢。

  史红英银牙一咬,力贯鞭梢,坚不放手。她的鞭法委实是刁钻无比,虽然落入了对方的掌握,依然能够反击敌人。沙千峰只觉指缝间好像有一条小蛇要钻出去,咬得他手指隐隐作痛。沙千峰大怒,喝道:“好呀,你这个臭丫头还要逞强。”一个沉肩坐马,使出了千斤坠的功夫,用力一拉。史红英已是用尽了气力,这一拉之下,登时将她牵动,身向前倾。龚平野一跃而上,五指如钩,朝着她的琵琶骨抓下。

  眼看史红英难逃魔掌,忽听得金逐流一声大喝,声到人倒。脚未沾地,已是挥剑向沙千峰斩去。

  原来史白都的独脚铜人虽然足以与玄铁重剑相抗,但毕竟稍欠灵活。金逐流胜他不得,要摆脱他却并不难。

  沙千峰本以为金逐流无暇兼顾的,此时见他突如而来,焉得不慌?史红英那条软鞭已给他拉得像绷紧了的弓弦,只见剑光一闪,鞭梢断了一截,沙千峰斜身窜出,吓得面无人色!原来金逐流的剑来得太快,他本来是要立即松手的,终于还是给他断了鞭梢。但也幸亏他躲避得快,否则手掌也要给割了下来!

  龚平野那一抓本来可以抓着史红英的琵琶骨,但给金逐流一声大喝,不由得他不心头一震,这一抓势道略缓,金逐流反手一掌,“砰”的把他打得翻了一个筋斗。

  史红英软鞭疾扫,冷笑道:“沙伯伯,这一鞭是你叫我打的!”沙千峰刚刚窜过一旁,惊魂未定,避过了玄铁宝剑,却避不开史红英的长鞭,这一鞭刚好抽着他的面门,打得他皮开肉裂,眼泪鼻涕齐流,面上好像是涂上了各种颜料的画布。可惜史红英气力不足,未能打裂他的头颅。但也是够他受了。

  金逐流握着史红英左手,一股真力输送进去,助她驱除寒气。说时迟,那时快,史白都又已扑到,铜人击下,隐隐挟着风雷之声。此时他已是暴怒如雷,即使把妹妹一齐击毙,也是顾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