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红缨会的总舵主公孙宏。

  而且还不仅是公孙宏而已,和公孙宏一同现身还有一个人,这个人竟然是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江海天!阳浩抬头一看,看见了江海天,更是心惊胆丧。

  公孙燕喜出望外,叫道:“爹爹,孩儿没事!”公孙宏抓着她双手,好生诧异,说道:“你一点都不觉得冷么?”公孙燕笑道:“阳浩的区区修罗阴煞功岂能伤我,孩儿正打得发热呢。”

  公孙宏看出女儿果然没有中毒的迹象,不由得大感奇怪,心想:“以燕儿现在的内功造诣,至少须得再练十年,方能抵御阳浩的修罗阴煞功。难道她有什么奇遇不成?这且不必管它。但她既有抵抗寒毒的本领,我倒是可以假手于她,叫阳浩这厮受个大大的折辱了。”

  公孙宏想不出原故,便不再问,当下哈哈一笑,说道:“不错,阳浩这点微末之技,也想拿来欺负人吗,当真是太不自量了。打下去他当然不是你的对手,我其实是不必为你担心的。”

  公孙燕握着父亲的双手,忽觉掌心有股热力传来,片刻之间,流遍全身,四肢百骸无不舒畅。原来公孙宏是以本身真力,为女儿打通奇经八脉,帮助她内息运行。这是一种最上乘的内功,所注入的内力虽然不能保持长久,但在一两个时辰之内,公孙燕的内功却是远胜平时。

  公孙燕深深吸了口气,只觉气达重关,浑身精力弥漫,无处发泄。不禁大喜叫道:“南哥,快来!”

  厉南星在半空翻了两个筋斗,跌下地来,试一运气,知道自己并没有受伤。喘息过后,便上前与公孙宏相见。

  公孙宏向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哈哈大笑。公孙燕莫名其妙,噘着小嘴儿道:“爹,你难道还不认识南哥,怎的这样看他?”公孙宏笑道:“燕儿,你不知道,爹的确是上了一次大当,把一个冒名的天魔教教主,当作你的南哥了。”

  厉南星听得金逐流谈过此事,当下说道:“这都是阳浩这厮捣的鬼。那个冒名之徒,是他的师侄,其实也是个可怜虫,一切都得听他的摆布的。”

  公孙宏道:“好,阳浩这厮如此可恶,待会儿你去教训教训他吧。不必生气。”

  公孙宏与女儿欢聚倾谈,好像压根儿不把阳浩放在眼内。阳浩僵在一边,既不敢动手,又不敢逃走。他深知公孙宏的武功胜他十倍,逃走不成,只怕更受凌辱。

  阳浩无可奈何,只好把心一横,说道:“公孙老儿,你武功远胜于我,但也无须把我如此奚落。好,死在你的手上总还值得,你要如何,只管来吧!”

  文道庄此时已是陷于疯狂状态,公孙宏与江海天二人,他是认得的,但已是不知道害怕了。他听了阳浩的说话,忽地也哈哈大笑起来,手舞足蹈地叫道:“阳浩,你这老浑蛋不可抢我的对手。公孙宏,江海天,哈哈哈哈,你们来得正好,我要杀掉你们为我儿子报仇!你们所有在场的人,通通都得斩尽杀绝,为我儿子报仇!”

  文道庄手舞足蹈,看似不成章法,但举手投足,随意所之,却又都是极厉害的杀手。江海天看了,好生骇异,心里想道:“师弟的招数,确实是比我高明得多。假如我不凭功力取胜的话,只怕还当真对付不了这样疯狂的打法呢!”

  金逐流看见师兄来到,精神大振,文道庄不依章法,他也自创新招,文道庄许多稀奇古怪的攻法,都给他随意化解。不过,由于文道庄在走火入魔之前,气力特别来得大,金逐流仍是不免要屈居下风。

  公孙宏握了厉南星双手,依法施为,不过片刻,厉南星本来是苍白如纸的面上,现出一片红光。此时刚好是阳浩开声,向他挑战的时候。

  公孙宏放下双手,哈哈笑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交手。燕儿,你和厉大哥替我废掉他的武功吧!”公孙燕、厉南星齐声应了一个“是”字,双双跃出。

  阳浩心里暗喜,却佯作怒容,说道:“公孙老儿,你竟然如此小觑我!要是我失手打伤了你的女儿、女婿,你可怨不得我!”

  公孙宏笑道:“谅你这点本领也伤不了他们,有什么能为,尽管施展便是。倘若你在他们的手下能够逃生,今后我也不会再找你的晦气了。”

  阳浩把厉南星称作公孙宏的女婿,公孙宏并不否认,等于,是默许了他们的婚事。公孙燕粉面娇红,芳心暗喜。

  阳浩听公孙宏答应绝不出手,也是心中大喜,立即说道:“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公孙姑娘,你就和厉公子上吧!”

  史红英不知他们已得公孙宏之助,业已诙复了功力,正自踌躇,好不好上去和他们二人联手?公孙燕笑道:“史姐姐,你和金大哥打文道庄,咱们比一比看谁先取胜,好吗?”

  史红英见她说得甚有把握,心想:“一定是他们已有稳操胜券的方法,否则公孙舵主绝不会夸下海口。她和厉大哥是一对,既然公孙舵主这样安排,我倒是不便与他们联手了。”于是说道:“好吧。我只能尽力而为,要比是一定比不过你们的。”

  文道庄怪声笑道:“小妖精,你也来了!你有胆害死你的哥哥,就应该有胆量陪我的儿子。嘿嘿,史白都呀史白都,我给你报仇,请你在泉下给我的儿子主婚。我的儿子不要封妙嫦了,要你这妹妹小妖精!”史红英怒斥道:“疯子,别胡说八道!看剑!”一招“玉女投梭”,剑尖上碧莹莹的光芒指到了文道庄的后心。

  文道庄反手一掌,背后就像长着眼睛一般,荡开了史红英的剑尖,三指便扣她的脉门。竟是一招空手入白刃的大擒拿手法。

  金逐流喝道:“休得逞凶!”玄铁重剑当头劈下!文道庄虽然神智不清,应付强敌却是毫不含糊,反应极为灵敏,一个侧身错步,黑玉软剑反弹削出,架住了金逐流的玄铁重剑,剑锋一抖,光芒电射,居然又是一招非常凌厉的剑法,刺向金逐流胁部的愈气穴。

  此时文道庄的走火入魔已是快将发作,在此消彼长的情形下,双方功力已是相差不远。文道庄架住了玄铁重剑,虽然还是能够反攻,但打向史红英那一掌已是气力不足了。史红英手背一挥,化解了他的大擒拿手法,喝声:“着!”立即便是一招“金针度劫”,刺到他的丹田。

  文道庄叫道:“乖乖不得了,中儿,中儿,你的媳妇儿娶不成啦!”脚步跄踉,宛如醉汉,但却恰好避开了史红英的这招杀手。史红英满以为这一剑可以致他死命的,不料竟给他古里古怪的在间不容发之际闪开,心里也是不禁骇然。不过文道庄在背腹受敌之下,刺向金逐流的一剑当然也是落了空了。

  另一边,厉南星与公孙燕并肩而上,亦已和阳浩开始交锋了。

  阳浩不知道他们的功力非但已经恢复,而且更胜从前,暗自思量:“我若重伤了这个丫头,公孙宏这老儿虽是有话在先,只怕也是不会放过我的。女婿总是隔一层,对,我叫厉南星这小子受点轻伤也就是了。”

  心念未已,哪知厉南星一剑刺来,劲力竟是大得出奇。阳浩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一觉不对,不觉大吃一惊!说时迟,那时快,公孙燕已是唰唰唰连环三剑,刺咽喉、削左肩、挂两胁,杀得阳浩手忙脚乱。厉南星欺身进剑,阳浩横掌一封,只听得“嗤”的一声,左肩已是给公孙燕削去了一片皮肉。原来他以八成的掌力荡开厉南星的长剑,已是无力兼顾公孙燕那奇诡迅捷的剑招。

  公孙宏哈哈大笑道:“连我的女儿你都打不过,还想与我动手么?”阳浩忍着疼痛,说道:“公孙老儿,你知道我是看在你的份上……”公孙燕冷笑道:“谁要你讨好我的爹爹,你有多大本领,尽管献丑吧!只要你在我的剑下能够逃生,爹说过的话岂有不算数的?”

  阳浩此时已是知道难以取胜,但心想要逃生总还能够,当下喝道:“这是你们父女亲口说的,可别反悔了!”双掌齐出,登时使出了第八重的修罗阴煞功,全力向公孙燕攻击!

  公孙燕笑道:“哈!狗急跳墙了!”厉南星道:“对付疯狗,只有打之!”运剑如风,一招之内,连刺阳浩的七处大穴。公孙燕唰地一剑,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三方面动作都快,阳浩的掌力未曾尽发,左肩又着一剑。但公孙燕却也给他的掌力震得连退几步,方能稳住身形。要知公孙燕虽然是不惧他的修罗阴煞功,且又得了父亲的真力之助,但本身功力究竟还是稍逊一筹。

  阳浩接连中了两剑,幸亏都只是皮肉之伤,但也痛得难受。当下气得哇哇大叫,拼命反扑。

  厉南星笑道:“不能让疯狗跑掉,又去咬人。”公孙燕道:“它跑不掉的!”她和厉南星在桃花谷相处那几天,相互切磋,早已练好了一套并肩对敌的剑法,刚才因为气力不济,难以配合,此际正好拿阳浩来一试身手。

  厉南星的功力较高,从正面御敌,化解阳浩的攻势;公孙燕身法轻灵,剑如飞凤,侧袭敌人。两人虽是第一次并肩御敌,拿阳浩试招,但一攻一守,却也配合得无懈可击。公孙宏看得心花怒放,不住的掀须微笑,想道:“得此佳婿,夫复何求!”

  不过一会,只见双剑盘旋飞舞,织成了一道光网,把阳浩罩在光网之下。阳浩俨似受伤的野兽,左冲右突,总是冲不出去。此时方始知道,果然是连逃走也不能了。

  江海天看得也有点诧异,笑道:“公孙前辈,恭喜你调教出这样一位本领高强的女儿。年纪轻轻,居然能够破解第八重的修罗阴煞功!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胜于一代。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公孙宏道:“江大侠过奖了。实不相瞒,她这抵御寒毒的功夫,并不是我所教的。我还以为是厉少侠代令师转授的呢。谈到破解修罗阴煞功,当今之世只有令师能够。想当年令师在嵩山千障屏大败孟神通,那才是真正破解了第九重的修罗阴煞功呢!”

  江海天怔了一怔,也有点觉得奇怪,心想:“何以他在这个时候,竟有兴致谈论武林旧事?”想了一想,随即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借这机会,希望我提醒厉南星如何破解阳浩的修罗阴煞功。他是说过要废掉阳浩的功夫的。”当下说道:“家师曾经言道,只要内功练到不惧寒毒,要破修罗阴煞功,那就是易于反掌了。令媛如今已是不惧寒毒,谅阳浩这厮逃不出她的掌心!”江海天说话之中,接连提了两次“掌”字,厉南星听了,登时心领神会。

  原来凡是修罗阴煞功练到第六重以上的人,阴寒之气必定是凝聚掌心,只要将他掌心的“劳宫穴”刺穿,就能将他的武功废掉。

  江海天不便明言,那是因为要让小辈成名的缘故。同时他以武林宗主的身份,若是公然指点制敌的诀窍,也嫌有失身份。是以他只是反复的说了两个“掌”字,希望厉南星自己领悟。表面上他是在夸赞公孙燕,其实是说给厉南星听的。不过,他这样提醒厉南星,却也等于是救了阳浩一条性命,因为厉南星废掉他的武功,就用不着杀他了。阳浩倘若知道江海天的用意,那还是应该感激他的。

  厉南星小时候也曾听过金世遗打败孟神通的故事,不过当时没有怎样留心,此时得江海天提醒,登时心领神会。暗自想道:“金大侠传我正邪合一的内功心法之时,曾说过邪派高手的命门要穴,不外三处:一是丹田;一是下阴的归藏穴;一是掌心的劳宫穴。金大侠当年如何破解孟神通的修罗阴煞功,我虽然是知而不详,但如今江大侠一再说起一个‘掌’字,说到这个字时,声音也特别大些,想必是教我刺穿他掌心的劳宫穴了。”当下欺身进剑,向阳浩掌心刺去,阳浩果然神色惊慌,连忙缩掌。

  阳浩的武功非同泛泛,厉南星想一下子就刺着他的掌心“劳宫穴”,当然也是不容易。

  江海天一看厉南星如此出剑,就知他已领悟,于是不再理会这边,回过头来,看金史二人和文道庄的恶斗。

  金逐流的功力与文道庄本来相差不远,得了史红英之助,大占上风。

  文道庄‘呵呵”怪叫,忽然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神态更是疯狂!江海天吃了一惊,叫道:“师弟小心了!”

  公孙宏诧道:“这厮虽是疯狂,但亦已是强弩之末,如今又受了内伤,依我看来,他恐怕是命不久长了。江大侠难道还怕他反扑么?”

  江海天道:“老前辈说的不错,看这迹象,他似乎已是走火入魔、性命难保了。不过他现在口吐鲜血,却并非是因为受了内伤,而是他在使用天魔解体大法!”

  “天魔解体大法”是一种极歹毒的邪派内功,使用的人在自残本身、见血之后,功力可以陡增一倍。但使用这种功夫,极伤元气,过后不死也将残废。是以邪派高手,只有在准备与对方两败俱亡的时候,方敢使用。

  文道庄咬破舌尖,使出了天魔解体大法,果然攻势大炽,金逐流的玄铁宝剑都几乎遮拦不住。史红英更是近不了他的身。

  公孙宏吃惊道:“既然如此,咱们也不用和他讲什么江湖规矩了。江大侠,由你出手,还是由我出手?”

  江海天道:“不劳前辈费心。”言下之意,当然是要自己出手的了。但说了之后,却仍然是意态悠闲的在旁观战。

  文道庄狂笑道:“金逐流,你有玄铁宝剑,也不能伤我毫毛,我的武功天下第一,你服不服?哈哈哈哈,我的武功现在是天下第一了!你这小子若然不服,赶快把你的老子叫来,包管你的老子也不是我的对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狂笑声中,双掌起落如环,将掌力向四面八方反击出去。金史二人,展开了天罗步法,左避右闪,给他迫到离身一丈开外,兀自感到胸口如受重压,几乎透不过气来,哪里能够分神说话。

  文道庄笑声未已,忽地又似哭丧一样地叫道:“中儿,中儿,你在九泉之下孤孤单单,好不凄凉!为父给你找个标致的小娘子作伴,你欢不欢喜?鞭炮噼噼啪啪响,唢呐的的打打吹。噼噼啪啪,的的打打。史红英呀史红英,你这丫头好上花轿啦!”

  阴恻恻地嚎叫好似利针一样,“制”得史红英心里发慌。说时迟,那时快,文道庄已是乘虚攻入,剑削掌劈,“咔嚓”一声,把史红英的软鞭削去了一截。金逐流大吃一惊,连忙抢在史红英面前,挥剑遮拦。但在文道庄排山倒海般的掌力之下,玄铁重剑竟是施展不开。金逐流使出了“千斤坠”的重身法,仍然有如一叶轻舟,在惊涛骇浪之中摇摇晃晃。

  公孙宏深知江海天武学通神,他既然答应出手,那自是胸有成竹,不怕金史二人受到伤害的了。但虽然明知如此,公孙宏仍是情不自禁地替他们二人着急。回头一看,只见江海天仍是意态悠闲地袖手旁观。

  猛听得文道庄一声大喝,身子像旋风似的打了一个圈圈,软剑一弹,金逐流的玄铁宝剑给他弹开,文道庄打了一个圈圈,恰恰转到了史红英面前,五指如钩朝着她的天灵盖就抓下来!此时史红英与他面面相对,只见他脸上肌肉变形,显得十分可怖,史红英不觉“哎呀”一声,叫了起来!

  公孙宏看见文道庄猛下杀手,叫声“不妙!”无暇思索,不自觉的就迈步出去,但他刚一迈步,只觉得衣襟带风之声,在他身旁掠过,江海天的身法快得难以形容,霎眼之间,只见他已站在文道庄对面。而金史二人,手携着手,正在使出一个“比翼双飞”的身法,脱出了文道庄掌力笼罩的圈子。江海天是怎样救史红英脱险的,竟然连公孙宏也看得不很清楚。公孙宏不禁面上发热,暗自想道:“江大侠这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头确是名不虚传!这也当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了!”

  文道庄翻起一双白渗渗的眼珠,盯着江海天,怪里怪气的说道:“我认识你,你是江海天!你师父不在中原。人家都说你的武功是天下第一。你敢和我打么?”江海天冷冷说道:“武功是没有第一的。我的师父虽然打遍天下无敌手,但这句话却正是他一再和我说的。”

  文道庄哈哈笑道:“谁说武功没有第一,我就是天下第一。你怕了我是不是?哼,你怕了我,我也要打你,谁叫你杀了我的儿子,我要替儿子报仇!”此时他已是神智完全错乱,见了什么人都当作是杀子的仇人了。

  江海天道:“我不怕你,我也不想杀你。”文道庄道:“你不杀我,我要杀你!”唰的一剑就向江海天刺来。

  只听“铮”的一声,文道庄那柄黑玉软剑化作一条墨龙,脱手飞上半空!公孙宏赞道:“好个弹指神通的绝顶神功!”

  文道庄道:“你有神功我也有神功!”抛了软剑,双掌齐出,方圆数丈之内,登时沙飞石走,隐隐挟着风雷之声。这是他毕生功力之所聚的一击!要知他虽然神智错乱,也知江海天是个最大的强敌,三象神功使出,已是把最后一点的精力都挤出来了!公孙宏心中自忖:“假如是我应付他这毕生功力之所聚的一击,败给他那是不会的,但要胜他,只怕也是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