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蛇姥姥尖声怪啸,忽而隐形闪避,忽而喷舞毒雾,在人兽群中夭矫飞腾,每每在千钧一发之际堪堪避过,惊险万状。

萧晚晴嘴角微微一笑,叫道:“有劳李师兄了!” 翩然向密殿冲去,穿过铜门时,双袖挥舞,顺势将紫金铃收入怀中。

方冲入殿内,她娇躯倏然一震,倒抽一口凉气,险些叫出声来。

九个天仙派弟子彼此手足交接,串连着僵卧在地,早已毙命。

个个骨骼扭曲变形,皮肉焦灼,满脸惊怖骇惧的神色,有的甚至已经化现原形,惨不忍睹。

她秋波流转,凝神查探,天地洪炉彤红通透,炉盖上依旧密封着龙鳞神符,但里面却空空如也,别说什么元婴金丹、鼎壶二宝,就连楚易的半根焦骨也瞧不见!

难道那老牛鼻子和楚天帝竟使了什么奇法诡计,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九女,逃之夭夭?

但这神炉隔绝阴阳,一旦吸入,根本无法逃出。何况李、楚二人元神重创,楚易骨脉俱断,又有神符封印,怎能逃得出去?

萧晚晴又惊又怒,脑中一片淆乱,冷汗瞬间爬满了脊背。饶是她足智多谋,此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忽听殿外砰砰连声,惨叫迭起,一个紫微门人倒贯摔入殿中,面容青紫肿胀,赫赫乱叫,发狂地抓挠着自己周身,眼看是活不了了。

回眸望去,银蛇姥姥已幻化为银发白裳的老妪,鬼魅似的飘忽窜舞,突出包围,正朝殿内冲来。

李元照等人接连包夹狙击,却反被她妖法邪功逼得仓皇飞退,一只狻猊避之不及,竟被她的交欢蛇杖硬生生地拍碎脊骨,悲吼跌飞。

情势紧急,不容多想,萧晚晴默念法诀,翠袖挥卷,叱道:“大小如意,疾!”天地洪炉骤然缩小,旋转着拔地而起,往她手中急速飞来。

“臭丫头,放下神炉!”身后杀气凛冽,腥臭扑鼻,银蛇姥姥闪电似的冲到。

萧晚晴心中大凛,周身绿光怒放,纤指弹处,长剑铿然龙吟,划起一道炽烈白光,回旋怒舞。

“轰!”一声闷响,长剑震碎。身后气浪分裂为两道银光,滚滚飞舞,擦着萧晚晴的护体气罩狂飙似的扫过,猛击在天地洪炉上,顿时将神炉撞得冲天飞起。

两人一震,心中都闪过一个骇异的念头:“这妖女好强的真气!”双双冲掠飞舞,去抢那兀自在半空翻舞的神炉。

怒吼、咆哮之声交相大作,李元照等人瞬间追到,纷纷叫道:“拦住老妖婆,别让她抢了宝贝!”

刹那间,人影纷乱,剑气纵横,气浪轰然叠爆。

混战中,萧晚晴、银蛇姥姥二人分别抓住天地洪炉的一只鼎耳,奋力扯夺。

咚地一声震响,神炉紫光大作,萧晚晴呼吸一窒,心中森寒,忽然闪过一个不祥预感,叫道:“给你!”硬生生撤回真气,不顾一切地翻身飞退。

李元照等人失声惊呼,纷纷围冲抢夺。

银蛇姥姥大喜过望,抓住神炉,尖笑道:“天地洪炉!天地洪炉归我啦……”

话音未落,面色陡变,笑声蓦地转化凄厉恐怖的长呼,砰的一声脆响,一头重重地撞在铜炉上,白烟嗤嗤直冒,焦臭扑鼻,整张脸瞬间烧糊。

李元照等人大吃一惊,心中稍一迟疑,手掌却已抓住了铜炉。

刚一碰触,就觉得一股大得难以想像的涡漩气浪将自己往炉里吸去。手腕一扭,身不由己地凭空飞旋。

只听格啦啦爆响不绝,整个人忽然麻花似的绞扭起来,骨骼寸寸碎断,接连不断地破肤刺出,鲜血激迸。

撕心裂肺的剧痛、恐惧夹杂一起,使他们爆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声。

“吸真大法!”萧晚晴骇然低呼。

他们果然仍隐形藏在铜炉之中!想不到他们重伤若此,居然还能反戈一击。若不是自己警醒得早,只怕也和银蛇姥姥一样下场了……冷汗涔涔,一时间也不知是后怕、惊异,还是欢喜。

眨眼之间,银蛇姥姥等八人都被铜炉紧紧吸住,身不由己地陀螺乱转,周身真气滔滔不绝地往铜炉里倒泻而去,扭曲变形的脸上满是惊怖痛苦的神情,连叫声也发不出来了。

八只狻猊围着铜炉团团乱转,惊吼悲鸣,不敢上前一步。

萧晚晴转念又想:“横竖他困在炉里逃不出来,只要不贴近神炉就是。他踢开了这些绊脚石,倒帮我省去了许多麻烦……”

略一定神,她缓步上前,一边思量着用什么法宝收起天地洪炉,一边绽开纯真而妖娆的笑颜,柔声道:“原来楚公子和两位前辈没死,这可太好啦。害得晚晴白白担心了一夜,千方百计要救你们出来呢……”

铜炉里传出一个陌生男子的哈哈笑声,截口道:“是吗?那可真叫我受宠若惊了。常言道:‘最难消受美人恩’,在下还是另请高明好了。”

那声音磁性高亮,极为动听,犹如暖洋洋的春风拂过耳梢,萧晚晴玉颊一烫,心中竟莫名地狂跳起来,暗自惊疑骇讶,不知此人是谁?

炉中人自然仍是楚易。

他听见道魔追兵临近,片刻间变大变小,试了诸多法子,始终不能逃脱。

忽然想起昨夜楚狂歌对付张五真的法子,灵机一动,故意隐形,将九名天仙派妖女诱至铜炉边,猛地施展吸真大法将为首妖女牢牢吸住,余下八人想要拖她出来,结果反受其累,也被吸竭真元。

楚易原想控制妖女之后,逼其就范,打开炉盖。不想在轩辕三宝作用下,吸真鼎炉大法威力惊人,那九名妖女真气平平,哪里抵受得住?还不等他说话,已经枯竭烧焦,玉殒香消了。

此时故技重施,楚易不敢怠慢,声音一沉,喝道:“外面的妖魔听着,快快打开炉盖,否则楚爷就把你们吸成干货,万劫不复!”

铜炉紫光轰然鼓舞,众人嘶声惨叫,剧痛恐惧之下,纷纷颤抖着争先去掀那炉盖,但真气几乎已被吸尽,心有余而力不足。

萧晚晴心中咯蹬一响,暗呼不妙,正要冲上前阻拦,却见银蛇姥姥痛吼声中,重新幻化蛇形,巨尾劈里啪啦地一阵乱抽,将龙鳞神符瞬间打得稀烂,尾尖一勾,已然将炉盖弹开。

“呼!”一道紫光从炉里爆射冲出,照得殿内大亮。

银蛇姥姥等人闷哼连声,齐齐翻身摔跌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抽搐不已。

萧晚晴大骇,翻身飞退,只听那陌生的声音在耳边笑道:“萧姑娘去哪里?两个时辰不见,我对你可想念得紧哪。”

紫光耀眼,狂猛气浪汹汹扑面,她胸口、后背、双臂、双腿接连一麻,经脉尽数被封,顿时摔落在地。

光芒一闪即逝,眼前赫然已经多了一个身长不过两尺的男婴。

他胖嘟嘟如雪雕玉琢,丹田内绚光闪耀,歪着头,右手托着三寸大小的天地洪炉,笑嘻嘻地凝视着她,大眼扑闪扑闪,煞是可爱。

那双眼睛纯净明亮,令她立即想起楚易,但那稚嫩的笑容中,又带着几分玩世不恭与浪荡不羁,隐隐竟有些像楚狂歌,而举手投足之间,又散发出一种嚣狂的霸气,倒有几分神似李芝仪……

“胎化易形!”萧晚晴芳心剧震,电光石火之间已经想明所以。

八只狻猊惊吼震慑,纷纷匍匐趴地,摇尾乞怜。在这男婴面前,这些凶兽竟变得像小狗一样温顺乖服。

萧晚晴惊骇、妒羡、恐惧……纷至沓来,脸上却不动声色,嘴角漾起纯真而甜蜜的微笑,柔声道:“楚公子,恭喜你脱胎换骨,再世为人……”

楚易被这妖女出卖后,对她的三分好感早已变成了七分恨意,不怒反笑道:“多谢了。嘿嘿,如果不是萧姑娘热心相助,楚某又怎会有今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如我也让萧姑娘‘再世为人’,如何?”说着,胖乎乎的手指轻轻一点,一道碧光气刀蓬然喷吐,紧紧抵住萧晚晴的咽喉。

萧晚晴心中大寒,瞬间转过千百个念头,蓦地打定主意,扬起头,笑吟吟道:“唉,我还以为楚公子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呢,没想到却是个分不清敌我、只会逞意气之快的呆子。”

楚易哈哈笑道:“不错,我若分得清敌我,又怎会自投罗网,中了你这妖女的圈套?不过你放心,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同样的错误在下断断不会再犯第二遍。”

气刀微微一送,顿时刺入了萧晚晴雪白的颈子,几滴血珠倏然滑落。

火眼金睛中,她那玲珑曼妙的胴体毕现无余,衬着那几道嫣红的血线,越发楚楚动人,让他心中无端地隐隐作疼。

萧晚晴妙目凝视,柔声叹道:“傻瓜,晴雪馆是天仙派设在长安的据点,你们才到门口,早有人通报了李玄和萧太真,我又怎敢私自将你们放走?唐仙子要我去找齐王,我故意做出为难之态,便是暗示你们快快离开,谁知你们竟瞧不出来,死活赖着不走。”

楚易一怔,此刻回忆起来,这妖女当时确实以京城戒严为藉口,推托不从。眉梢一扬,哈哈笑道:“这么说来,你是一番好意,倒是我们不识好歹了?”

萧晚晴睁大双眼,清澈秋波满是无辜神色,叹道:“可不是吗?李玄一来,你们为表清白,又慌不迭地施展原心大法,作茧自缚。叫晚晴怎么救你?”

秋波流转,瞟了兀自颤抖不休的银蛇姥姥一眼,嘴角勾起一丝甜美的微笑:“幸亏我早有防备,故意将你们藏在终南地宫的消息偷偷泄露给了佘姥姥,否则天下之大,地底之深,就算她能感应角蟒魔祖的残识,又怎能这么快地找到?”

楚易奇道:“什么?是你将她引到此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