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羽化之后,我将他留下的太乙元真鼎和‘太乙心经’原封不动地藏入你的怀里,然后全力帮你疗伤。但你醒来之后,终日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串念珠,想着那个贱人。”

“半个月里,我软硬兼施,用尽了各种法子,也不能让你回心转意,看我一眼。在你的眼里,我这活色生香的人儿,竟不如万里之外的影子来得真实;我对你的似海深情,竟及不上那贱人对你的负心寡义!”

“红豆剧毒不分昼夜地发作,疼得我撕心裂肺,生不如死,但更让我痛苦的,是你对我的痛苦视如不见,毫不在意。楚郎,楚郎,究竟我要怎样才能进入你紧闭的心呢?只要你能看我一眼,表现出一丁半点的关切和爱意,我就算即刻死了也愿意呵!”

“痛苦、悲伤、嫉妒、恨怒……交杂一起,和红豆剧毒一起煎熬着我,日日夜夜。我的心越来越愤激扭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你关注我。”

萧太真顿了顿,娇躯微微颤抖,咬牙道:“于是我故意下山找了一些俊俏的少年,当着你的面,和他们温存亲热,只盼着能激怒你,只盼能唤起你些须的醋意。但你没有。你看着我作践自己的身子,看着我将只属于我们之间的美好一点点地破坏殆尽,依然不吭一声,木头人般地纹丝不动……”

“最后,我终于绝望了。我终于知道,原来世间最远的距离,不是万水千山、天遥地广,而是咫尺之距你最爱的人,他并不爱你……”

听到这时,楚易已是呼吸窒堵,思绪淆乱欲狂,全身只有双足尚未冰冻。心中骇惧已极,知道此时千钧一发,如果再无转机,自己就万劫不复了!

突然,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极为大胆的计划。这法子虽然颇为冒险,少有不慎便魂飞魄散,但总强过束手待毙。

当下再不迟疑,凝神聚气,哈哈哈笑道:“好一个诡言强辩、厚颜无耻的妖女!你口口声声说你只喜欢我一人,却又广收面首,人尽可夫,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痴情和忠贞么?真他奶奶的恶心!”

萧太真花容微变,妙目中闪过凄苦、悲伤、愤怒……诸多神情,格格厉笑道:“楚郎,你死到临头,我又何必骗你?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这颗心两百年来从未喜欢过别人。”

“不错,这些年我的确找了许多面首,但和他们在一起时,我心底脑海想的全是你!他们有些眉毛长得象你,有些眼睛长得象你,有些手脚长得象你……我和他们好过之后,就将他们杀了,将他们这些部位挖出来,缝在一起。迄今为止,我已经拼凑出十七具和你长得极象的尸体啦!”

众人听得寒毛直竖,萧太真柔声道:“楚郎,其实只要你回心转意,普天下的男人我都可以杀得精光。这两百年里,我不知给过你多少机会,只盼你能恍然醒悟,和我一齐厮守相伴,重振神门,作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

“即便是三年前天山之会,我仍抱着一线希望,倘若那时你说一声喜欢我,我宁愿放弃所有一切,将轩辕六宝的秘密与你分享。但你却心如铁石,拒我于千里之外……”

“楚郎,楚郎,究竟那贱人有什么好?与你仇深似海,又薄情寡义,你却对她念念不忘?甚至为了她剃度出家,当一个不伦不类的野和尚?难道在你的心底,我真的半分也及不上她么?”

晏小仙惊咦一声,才知道楚狂歌之所以扮作一个老和尚,竟是因为纪念拈花大师的缘故,真可谓用心良苦的情痴了。

楚易哈哈哈笑道:“妖女,雪莲花温柔善良,慈悲心怀,就如天山雪莲般冰清玉洁,岂是你这种狼子野心、狡诈狠毒的残花败柳可以相比?你就算是提到她的名字,都是对她的莫大侮辱……”

“住口!”

萧太真大怒,厉声娇叱,四周那铺天盖地的阴寒真气顿时稍稍一敛。

楚易大笑道:“既然今日我横竖是死,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了。嘿嘿嘿,你说我移情别恋,屡次背弃你,但我认识雪莲花比认识你尚早了三年,从第一眼瞧见她开始,就铭心爱恋,刻骨难忘,又哪来的什么移情别恋?与你相识之后,我从未有半天喜欢过你,又哪来的什么屡次背弃?”

“你自作多情,自我中心,以为天下凡被你看中的东西都当归你所有,少有不如意,就恨不能千方百计将其毁灭,由此可见,你喜欢的不过是你自己罢了……”

他每说一句,萧太真便厉喝一声“住口!”喊到第七次时,已气得俏脸煞白,浑身发抖,几乎连话也说不出来。

她意念一旦溃散,楚易神识顿时大转清明,四周的压力也消了大半。

只听“吃吃”轻响,从脚踝到膝盖的冰雪迅速消融,体内被弹压的真气也随之逐渐恢复。

楚易大喜,隐隐之中又觉得有些愧疚。这般恶语伤人、扰其心智,未免有些不太正大光明。

但此事不仅关系自己三人生死,更关乎轩辕六宝、天下太平,一时也顾不得许多了。

当下一边聚气反攻,一边口若悬河,时而描摹自己和雪莲花相识相爱的诸多细节,极尽夸张,深情款款;时而痛斥萧太真对自己虚情假意,嘻笑怒骂,淋漓尽致。

晏小仙、萧晚晴二女眼见形势突变,喜出望外,均自猜到了楚易的计划,当下一齐添油加醋地起哄附应,极尽讥嘲挖苦之能事。

萧太真起初还只是愤怒气苦,但越到后来越是伤心悲楚,忽然“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颤声道:“罢啦!罢啦!楚郎,原来这就是你眼中的太真么?在你眼里,我当真只是个自私自利的冷血妖女?”

楚易心下微有不忍,但眼看着她意动神摇,冰寒真气急速地溃退出自己经脉之外,哪能在这节骨眼儿上功亏一篑?

于是依旧冷笑道:“难道不是么?这世上你唯一关心,便是如何夺得‘轩辕仙经’,统一神门,如何长生不死,称霸三界。我也罢,晚晴也罢,翩翩也罢,甚至李玄也罢,都不过是你达成目的的工具罢了!”

“楚郎,这两百年我算是和你白相识啦!”

萧太真泪水涔涔,格格厉笑道:“不错,我的确做梦也想着要重振神门,但却是为了能和你一起逍遥三界。为了和你呵!若不是这两百年来,你对我薄情寡义,让我心灰意冷,让我对你的欢喜、信心一点点地消磨殆尽,我又怎么忍心放弃你,和李玄那奸人结成同盟?”

话音刚落,只听一个浑厚而磁性的声音大笑道:“楚兄千万别冤枉萧天仙了,这些话句句发自她肺腑,本王可以作证。”

众人心中陡然一沉,冷汗浃背。循声望去,只见夜穹碧蓝,雪山参差,一个紫衣王公乘风翩然而来。

那人俊美秀雅,满面春风,斗篷披风猎猎鼓舞,不是李玄是谁?

第四集 第二十九章 紫微大帝

楚易心下大凛,暗呼糟糕。

他与萧太真的对抗正值白热化之时,生死攸关,谁也抽身不得;晏小仙、萧晚晴两人又偏偏丝毫不能动弹,倘若李玄此时乘隙偷袭,四人只能束手待毙……

萧太真花容微变,霎时间醒过神来,秋波流转,传音道:“楚公子,我们鹬蚌相争,不过是白白便宜了这老渔翁。不如我们数三下,一齐罢手如何?”

楚易心中一震,凝视着她的双眸,思绪飞闪,一时也不知该不该信她。蓦一咬牙,忖想:“他奶奶的,横竖都是死,倒不如博上一博,信她一回便是。倘若她敢使诈,我便用‘玉石俱焚大法’和她拼个同归于尽!”

当下微微点了点头,口中却哈哈哈大笑道:“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李玄小儿来得正好,朕正愁解决了这不肖子孙后,没地儿找你算帐呢,你倒自个儿送上门来啦!”

萧太真眉尖一挑,容光焕发,立时又恢复为那颠倒众生的魔女,格格娇笑道:“李郎莫听这小子虚张声势,妾身已经将他完全控制住啦!刚才这些话都是为了淆乱他的神识故意这么说的,你可别当真。”

两人一边说,一边一齐将真气徐徐后撤。彼此仍有忌惮之心,生怕被对方所乘,所以不敢收得太急。

“太真放心,我和你相识四十年,你说的话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现在总算能分辨得出了……”

李玄来势如电,瞬间已然冲到,扬眉笑道:“若不是我早有防备,在晴儿体内种了‘北极星石’,一路追踪到此,这次只怕就要被你骗得两手空空啦。唉,滴水之恩,岂能不涌泉相报?”

说到最后一句时,银光爆射,山壑中陡然一亮。

紫微星盘螺旋飞转着,罩在二人头顶,“轰”地一声,突然扩大了十倍有余,闪耀起万千星光,交错飞舞,一一投射在他们身上。

楚易、萧太真齐齐一震,脸色倏变,只觉得周身大穴如被无数利剑瞬间洞穿,疼得连毛孔也陡然收缩起来,真气顿时反激鼓舞,在四周形成波浪似的气罩,吞吐不定。

“九天银河!”萧晚晴二女大骇,失声低呼。

“九天银河大法”是紫微门独有的至为凶霸妖诡的两伤法术,一经使出,可将紫微星盘的威力发挥至最大,犹如万剑齐飞,无坚不摧。

这种法术最为妖异之处,在于能使紫微星盘暂时变成吸敛、反射对方真气的神器,遇强则强,受众的反弹真气越是强沛,紫微星盘激射出的光剑也就越加猛烈凌厉,直至将受众肉身完全摧毁,并将其元神封印盘中。

但既是“两伤法术”,自然是威力越大,对施放者损伤也就越大。

此妖法被称为“西唐九大妖法”之一,自伤程度更是惊人。稍有不慎,连施放者的奇经八脉,都会被紫微星盘牵引的真气所震断灼毁。

李玄不惜自损经脉,痛下杀手,自是对轩辕六宝志在必得,务求一举将楚易、萧太真双双击毙,不给他们一丝翻身的机会。

楚易又惊又怒,哈哈哈笑道:“李玄小儿,我们又非牛郎织女,岂敢劳你大驾,用什么九天银河来横隔?”

此刻,他和萧太真四掌相抵,彼此真气尚未完全撤回,被李玄这般泰山压顶似的咄咄逼迫,登时攻守两难,进退不得,形成一种微妙的三角平衡。

无论哪一个人稍有松懈,这种三角平衡立刻便会被打破,另外两个人的真气将会如山洪奔泻似的冲入他的体内,将其彻底摧毁。

但即使楚易两人全力以赴,随着他们的反弹真气不断被吸入紫微星盘,反射为光剑,这种脆弱的平衡也注定会被打破,变成银河泻地似的一边倒局势……

李玄目光闪动,微笑着叹息道:“楚兄,你和太真爱恨交缠,恩怨难解,那可比牛郎织女感人得多了。不如今日李玄替你们作个了断,让你们在神山冰洞里同穴而埋,骨肉相熔,你中有她,她中有你,岂不是好?”

说话间,紫微星盘“嗡嗡”直震,银光纵横怒射,越来越刺目,激撞在两人的护体光罩上,漾开无数的光漪,煞是缤纷好看。

两人浑身轻颤,越是设法抵抗,真气越是滔滔不绝地冲泻而出。但如果毫不抵抗,必定又立刻被星盘光剑刺得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