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易轻轻地抬起她的手臂,正想要起身,却发现腰腿被另外一条修长滑腻的美腿压住。

转眼望去,却见萧晚晴蜷身在他左侧,股腿交叠,如小鸟依人,睡得正熟。

楚易微微一笑,不忍惊醒她们,于是又轻轻地躺回原处。

晨风拂面,木叶沙沙,梅花香气浓郁扑鼻,合着身边二女的清幽体香,更是令他心荡魂销,神清气爽。

楚易深吸了一口气,双眼电光四扫。

窗外春光明媚,梅湖碧波澄澈,倒映着蓝天白云。微风吹来,水天俱皱,四周梅林花海连绵起伏,宛如仙境。

经过这一夜的阴阳双修,楚易疲乏俱消,精神奕奕,火眼金睛与顺风耳似乎更加敏锐了。

凝神聆听,就连数里之外东市嘈杂的叫卖声,都一字一句,听辨得历历分明。

丹田之内,似乎有一团热气滚滚翻腾,忽上忽下,如火球似的急速飞窜盘旋,又是麻痒又是舒服。

凝神内视,却是一个紫红色的元婴,虽然尚未完全成型,但手足俱在,眉目宛然,颇为滑稽可爱。

楚易心中一颤,惊喜不已。

修真只有炼到散仙境界时,体内真元才能凝聚成元婴。一旦元婴脱胎,从泥丸宫破体而出,就能逍遥三界,长生不老。

楚狂歌和李芝仪这一魔一道,虽然都已修成散仙之身,但两人元婴与楚易相融之后,真元淆混,胎化易形,一切都又重新开始。

因此,楚易虽然有散仙以上的潜力,却尚未凝炼出真正属于自己的元婴。这也算修真界绝无仅有的一个异数了。

不想昨夜与晏小仙既济双修,被她木属真元所激,楚易体内的真元如火如荼,进境神速,短短几个时辰,元婴竟然就初具雏形,可谓意外之喜。

对于这《素女真经》的威力,他也越发信服了。当下索性又照着真经中的“胎养诀”,凝神聚气,炼养元婴。

随着真气流向,元婴上下翻腾,左右旋转,楚易周身经脉百骸暖洋洋的,说不出的通畅舒泰。

正自得趣,忽听屋外远远地有人叫道:“禀王爷,裴中书求见!”

楚易一凛,收敛元婴。

萧晚晴二女也立时醒转,“嘤咛”一声,坐起身来。

楚易低声笑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两位娘子,昨夜睡得可好?”

想起昨夜癫狂情状,二女满脸晕红,又是羞涩又是欢喜。

晏小仙朝楚易呸了一声,笑道:“如果不是有只大蚊子,整夜嗡嗡直叫,我们自然睡得好啦。萧姐姐,是吧?”

二女相视而笑,彼此间又觉得亲密了几分,也不理他,携手跳下床,迅速穿衣着帽,易容变化,刹那间又恢复了俏丫头、俊书童的模样。

晨光中,二女翩然并立,犹如皎皎璧玉,交相辉映,动人之极。

楚易心中怦然大动,笑道:“他奶奶的,春寒料峭,居然有蚊子敢侵犯本王爱妻?好大的胆子!嗯,不知咬了你们哪里?让夫君仔细瞧瞧……”

说着,猛地抓住她们手腕,往怀中一拖,又想要乘隙轻薄一番。

萧晚晴格格一笑,拉着晏小仙挣脱躲开,柔声笑道:“楚郎,外面就有只老奸巨滑的花脚蚊子,你还是快想想如何对付他吧。”

不等他说话,早已飘然逃出了屋外,远远地传音道:“裴永庆一大早便跑来看你,必是听说了昨晚之事,抢着拉拢你来啦。此人心计深沉,谨小慎微,是本朝出了名的不倒翁,年青时又曾在茅山修行,颇有道行。楚郎千万要仔细应对。”

楚易牙根痒痒,叹了口气,喃喃道:“放心,大年三十,这死老头子居然大清早就来坏我好事,本王自然会仔细应对。哼,不倒翁,不倒翁……本王让你摔得四脚朝天,五体投地,六神无主,七窍流血……”

他穿上衣裳,出了梅湖小筑,在两个婢女的引领下,绕过碧波荡漾的湖面,朝松林中的临湖轩走去。

阳光灿烂,松林如海,临湖轩倚山面湖,飞檐勾角,回廊楼台迤俪环绕,极为富丽奢华。

廊阁中,红炉绿茶,清香袅袅,两个童子正在小心翼翼地扇动着炉火。

几丈开外,一个紫衣玉带的老者凭栏背立,衣袖猎猎鼓舞,与碧虚湖光构成了一幅明净的图画。

听见楚易的脚步声,那紫衣老者徐徐转过身,微笑道:“如此桃源仙境,尘心尽涤,难怪齐王不理人间之事了。”

他鹤发童颜,笑容清雅,风度怡然卓绝,伫立在这松涛湖浪之间,更衬得飘飘出尘,仙风道骨。

被他目光一扫,楚易心中一震,莫名地涌起肃穆敬重之感,既而又是一凛,心想:“此人真气巍然内敛,犹如渊停岳峙,深不可测。晴儿说他曾是上清茅山宗的修真,其修为比起唐仙子,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先前的轻视之意登时大减,哈哈一笑道:“裴大人见笑了,本王自小便向往天下名川大历,奈何一直无暇游览,只好摹虎画猫,取江山一角,聊以自娱遣兴了。”

裴永庆微笑道:“齐王当年叱咤风云,威震八荒,却选择激流勇退,寄情山水。这份超然心态,非常人所不能为。”

他的声音清雅铿锵,颇为动听。顿了顿,又道:“不过,圣人常说‘身在江湖,心在庙堂’,齐王身处桃源,依然关切着洞外风雨,这真是天下百姓的大幸哪……”

楚易心道:“咦?老狐狸倒开门见山,直入话题。我先装装傻,听他说些什么。”

当下拉着他在碧玉石桌边坐下,笑道:“裴大人这话可高抬本王啦。孤家是闲云野鹤之身,早就不打算再管什么事啦。太平盛世,孤家喝喝茶,赏赏风月,逍遥自在,此乐何及?”

招手让童子过来,为二人斟上茶,举杯笑道:“裴中书,这是福建武夷的岩茶,生在峭壁之上,普天之下只有区区几株,一年也不过产十斤而已。香浓味醇,冠绝天下,你可要好好尝尝。”

白玉瓷杯内,绿褐鲜艳的茶叶悠然翻腾,水色纯净如橙黄琥珀,清澈而又温润,浓香随着热气丝丝蒸腾。

裴永庆浅啜了一口,动容道:“果然好茶!”

又喝了半杯茶,叹道:“依老臣看来,齐王和这武夷岩茶,倒果有几分相似呢。”

“哦?此话何解?”

楚易知他开始借题发挥,言归正传了。

裴永庆微微一笑,道:“古书有云‘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而解之’。茶可谓百草中的贵胄了。而此茶又是茶中王者,所能解者,何止百毒?齐王身经百战,为陛下平定的叛乱纷扰,更是不计其数,难道不象是为神农帝解除百毒的神茶么?”

楚易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常听天下人说,本王是第一等的杀人利器,说孤家是第一等好茶的,裴大人可是第一个。嘿嘿,说得好!本王敬你一杯!”

裴永庆仰头细饮而尽,放下杯子,沉吟道:“王爷,恕老臣冒昧直言,听说王爷昨夜在北曲游玩之时,被一群胆打包天的乱党挟持,威逼反叛,可有此事?”

楚易哈哈一笑,打趣道:“咦?奇怪,裴大人府邸不是在平康坊的西边儿么?孤家明明记得昨夜刮得是北风,难不成突然转向,居然把消息吹到大人家中去了?”

“王爷,无事不登三宝殿,老臣今日来此,正是为了此事。”

裴永庆神色从容不变,起身作揖,肃然道:“良茶可治百病,乱世需倚重臣。梅湖虽仍是风平浪静,但外面却已是惊涛骇浪,连天风雨。太子作乱,朋党纷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果再没有一个定海神针般的人物,出面调停把持,局势只怕再也收拾不住……”

楚易皱眉道:“裴大人说的这个人,难道是孤家么?”

裴永庆白眉一扬,斩钉截铁地道:“正是!”

他回答得这般干脆,倒有点出乎楚易意料之外,先前构思好的诸多对白反倒都用不上了。

楚易微笑道:“想来裴大人今天是成竹在胸,有备而来了,不知有何高见?”

“王爷,国不可一日无君,也不可一日无太子。”

裴永庆目光炯炯地凝视着楚易,道:“眼下太子谋逆作乱,罪不可赦,即便陛下慈悲,不赐他死罪,也要被废为庶人。十八位皇子都虎视眈眈,梦想着顶替其位。天下大乱的根源,便是因此而起……”

楚易端着茶杯,不紧不慢地浅啜低饮,心道:“奇哉怪也,这闷葫芦老狐狸怎么突然转性了?变成了竹筒倒豆子?”

脸上却不动声色,悠然道:“裴中书的意思,就是让孤家速速劝陛下,赶紧确定太子人选,以平定人心了?”

裴永庆沉声道:“正是。”